第十九章 再見周老
在金小娟的安排下，第二天一大早，我和小雪就飛到了大上海。雖說大隱隱於市，但我並不清楚方舟勢力的活動範圍，一下飛機，我就鬼鬼祟祟帶著小雪在人群中穿梭，想要找一個公共電話亭。
而小雪則截然不同，看見任何人任何事物，都不由自主的癡笑，而且還不自知。這要是被哪個好事的家夥給拍下來就不好了，我拉緊了小雪道。
“小雪，不要笑了，我說好多遍了！”
“在明哥，地表人類不能笑嘛？再說我沒笑啊！”
“不是啊，我這鬼鬼祟祟的樣子，帶上你這個極其漂亮卻隻會傻笑的年輕女孩，別人會怎麽想，會把我當拐賣婦女的人販子的！再說你以前那櫻桃小嘴呢？嘴角已經快掛到耳根了，還說沒笑！我給你買個口罩先。”
由於現在人手一部手機，公共電話亭已經很難找到，最後實在沒轍，隻能向別人先借一個手機。
航站樓外麵一個拐角處，一個衣著破爛的中年人正伏地喃喃自語，麵前一個陶瓷碗中已有不少硬幣。我拉上小雪走上前去。
“喂，大哥，能借我個電話打一下嗎？我和我小妹，被人偷去了手機，現在想打個電話給家裏。”
這家夥聽完一愣，最初的幾秒似乎是沒有忍住笑了出來，再然後手裏拿起那個陶瓷碗，一顛一顛，指了指自己含糊不清的說。
“老板行行好。”
我從口袋摸出兩百塊錢放到他眼前。
“大哥，我們真的被偷了手機，現在著急想打個電話。借我打兩分鍾，這兩百就歸你了！”
這家夥看見兩百塊錢，左顧右盼了下，突然換了副表情，說話也利索了。
“哎，都是可憐人啊，看你們被偷了手機，聯係不到家裏的話，一定會讓家人擔心的，行，老哥借你吧。”
說著從殘破的棉襖裏麵掏出一部嶄新的手機，用手勢比劃著。
“喂！這是6P！6P啊，小心點，要是摔著了，這兩百可不夠賠的。”
我尷尬點點頭。
“行！謝謝老哥，就打幾分鍾，兩百你拿著！”
我在這中年人邊上席地而坐，撥出了一個號碼，這個號碼是周老給我的秘密號碼，無論什麽時候都能夠接通。
不多久，電話那頭傳來周老熟悉的聲音。
“喂，你是哪位？”
我有些顫抖的回答。
“周爺爺，是我，我是在明！”
“什麽？你怎麽出來了！方舟那邊告訴我，你失蹤了，這是怎麽回事啊？”
“對不起，我不想待在方舟，逃出來了，現在說不清，我在上海，您在哪裏？”
“這樣啊，我在太湖中一個小島上。我派人來接你。”
在約定的地方等了差不多三個小時，一輛非常普通的黑色小轎車在我身邊停了下來，裏麵一個中年男子看了看手表，又四處張望，最後終於忍不住向我問道。
“你是李在明先生嗎？”
我立即點點頭。
“是啊，你是周爺爺派來的吧？”
“不錯，不過周博士說，他的孫子隻有19歲啊，你這模樣未免有些？”
“我的確是李在明，隻不過長得有些著急，你打個電話給周爺爺，我跟他說下。”
在電話確認之後，我上了這個男人的車，車子一路飛馳開往蘇州太湖。
“在明小兄弟，我叫謝明，是你爺爺的私人醫生，他身邊沒什麽人了，所以隻能我親自出來了。”
“我爺爺他身體怎麽樣？”
中年人良久不語似乎在考慮什麽，我從氣氛中漸漸感到不安，最後他歎了口氣。
“既然你這次是去見他，那遲早會知道的，你爺爺腦袋中長了個瘤，沒幾個月好活了！”
雖然心中早有準備，但聽到這個消息，還是忍不住泛出淚花。受此氣氛影響，路上大家都沒怎麽講話。
通過太湖大橋，車子直接進入一個小島，又東繞西繞，最後停在一個平凡的小平房前麵。
“這個就是你爺爺前段時間買下的小房子，他打算在這裏度過最後的一段時光。”
我打開車門，四處看了看，這小屋處在小島最南邊的河灘上，早晨傍晚都能直接看見日升日落，倒是個極好的靜養之地。
小房子中走出一人，正是周老，在他看見我的一瞬間，眼睛眯了半天，最後疑惑的問道。
“孩子，你咋變成這副模樣了！”
“哎，爺爺說來話長，我們進去說吧。”
進屋之後，謝明醫生就離開了這裏，我把那天進入實驗室之後所發生的所有事情，全部告訴了周老，這麽多稀奇古怪的事情，終於有人與我分享，這種感覺真是前所未有的輕鬆。
但周老聽完這一些，隻是默默看向了遠方，似乎絲毫不在意。
“孩子，謝醫生應該跟你講過我的病情了吧，我雖然快死了，但我相信生命不是如此簡單就結束的，你說的這些事情，我沒心思管，也管不了了，我會去另外一個世界，或許那裏有真正的答案。”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死觀，周老能夠這麽想，我非常開心。我也並未期待周老為我解答什麽。說完之後，我隨意在周老的書房走著，發現周老在生命的最後關頭還在搞科研，拿起一本名為傅裏葉變換的書籍，我問道。
“爺爺，你剛剛那麽想是對的，也許這些答案在另外個世界就能解答，那你為何不好好修養晚年，還要看這些，嗯，傅裏葉變換？”
“嗬嗬，傻孩子，爺爺在這個世界上的興趣就隻有這些了，這對我來說就是安享晚年啊！”
周老拿走我手上的書，翻了幾頁翻說。
“雖然我沒心思搞清你那些奇怪的事，但是我可以把我在方舟的一些印象告訴你，也隻能幫你到這了。”
聽周老這麽說，我立馬來了興趣，又坐回道椅子上。
“就拿這本書來說，傅裏葉變換，你以前學過，現在還熟悉嗎？”
我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道。
“很久不用，忘記了一些，不過讓我再看幾眼，我就又能記起來了。”
“嗯，你是的對，如果你以後不搞信號係統，或者不搞數學，那這些東西對你就毫無意義。但是有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
“你相信專門搞這方麵學術的科學家和數學家嗎？”
“我當然相信這些科學家啊！”
“嗯，現在科學領域分得很細，所有的專業學科，都已經發展到極其深入的地步，一個人一輩子恐怕也隻能貢獻在某一個領域，拿傅裏葉變換來說，它這裏也有一個不確定性原理，大意是指任何信息的時空分辨率和頻率分辨率不能同時被無限提高，一種波動在頻率上被我們辨認得越精確，在空間中的位置就顯得越模糊，反之亦然。這和量子力學的不確定性原理有異曲同工之妙，但是這兩個領域的科學家都隻能關注自己的領域，所以無法覺察到這點，當然他們各自都相信其他科學家也忙著在為人類作貢獻呢！”
我點頭表示同意，這一點我在雙子星二號實驗室就聽首長說過。
“爺爺，有種說法是，人的腦開發程度目前才使用了百分之一，那一個人到底有多少潛力呢，到底能不能學會所有的科學知識？”
“爺爺就知道你聰明，猜到了最關鍵的一點！這就是方舟內部的矛盾，自從哥本哈根學派盛行之後，方舟內部的人分成三派，一部分主張開發腦容量，了解大腦奧秘，另一部分認為人類必須團結，人類的知識必須全部無條件信任和共享，彼此信任才能了解宇宙的奧秘。最後一部分是中間派，算是最為理性一點，推出了一個集體潛意識理論來調和另外兩個派別，而且似乎卓有成效。也就是說，如果有很多人相信那些自己不擅長領域內的科學家的結論，那麽那些結論久而久之就會成為真理。這個真理之前還有一條推理，就是宇宙中有無窮多的真理！隻要與前麵集體潛意識中的理論相容，真理就可以被無限發現，並且沒有終點！”
“這麽說來，哥本哈根學派中沒有方舟的人，但是推動集體潛意識的研究，是方舟搞得鬼？”
“不能說這麽難聽，這集體潛意識也是種不錯的解釋。比如說薛定諤的貓那個思想實驗！薛定諤雖然是哥本哈根學派一員，但是在玻爾與愛因斯坦之爭中，他其實是無奈的站在愛因斯坦一邊的，因為他覺得看一眼盒子就決定貓的生死太違反常理。但是如果說是集體潛意識導致解釋波函數坍塌的話，那麽貓的死活，是由集體潛意識來決定的，而不是看盒子的個人，集體潛意識就是積攢在所有人心中共同信奉的真理，是它決定著貓的生死，即使貓自己有它的意識，那麽這意識的力量也沒有集體潛意識強大。這麽說的話，是不是就稍微讓人容易接受了呢。當然，如果把貓換成人的話，就是量子自殺，那你自己去領悟其中意識的意義吧，比如你可以信奉多宇宙解釋這種觀點。最後，這集體潛意識需要所有人類慢慢積累，也許它能影響實驗結果，實驗結果又讓人堅信某條理論的正確，如此往複，集體潛意識便越發強大，直至改變世界的模樣。”
“雙子星實驗！原來是這樣！”
“雙子星實驗遠不止這樣，因為它幾百年前就開始實施了，至於清除第一代集體潛意識的說法，要麽是方舟胡說八道，要麽就是近代的時候歪打正著。再說，你有沒有發現，一號實驗是唯心主義族群，二號實驗從根本上杜絕了神鬼這些思想！雙子星實驗中記錄了很多很多數據，你爺爺是真不知道他們在搞什麽鬼！”
“爺爺，我跟你說的那個叫做蕭雅的女孩，你知道她是怎麽回事嗎？”
“哎，爺爺說過了，你那些東西我沒有辦法弄懂，方舟目前處於兩難境地，他們不知道意識到底是個什麽玩意！我跟你說說我的經曆，以後的事情你自己琢磨。”
“好，我不插嘴。”
以下是周老的敘述。
爺爺是個喜歡刨根問底的人，汽車為什麽能開，飛機為什麽能飛，我都要自己研究透其中的原理。九十年代的時候，我接觸到了電腦遊戲，覺得非常神奇，從cpu工作原理，匯編語言到高級語言，我花整整兩年研究了個透。但是兩年過後，我發現我看很多數學公式都感覺到生疏和吃力，那個時候我非常沮喪，之後我遇到了一個人。
這個人是方舟的科學家，跟我討論了很多有關意識的問題，那個時候的我跟前段時間的你是一樣的，非常興奮，並且毫不猶豫的加入了方舟。因為我在數學界和物理界都頗有名望，他們給了我一個任務，你知道是什麽嗎？你知道為什麽我能發現那麽多的數學定理和物理理論嗎？。
因為那些理論全都不是我的原創，我所發表的理論和定理全部來自雙子星二號實驗室的科學家！因為我頗有名望，世界上沒有人會懷疑，隻不過我後來發現我做的這些工作也許並不正確。
二號實驗室和地表的科技一直是同步的，當地表有新的理論出現，方舟就會派人把這些理論輸入到二號實驗室科學家的腦袋中。雖然哥本哈根學派中並沒有方舟成員，但是由於它高度的符合實驗結果，方舟就把很多量子力學的觀點輸入到二號實驗室的科學家記憶中。但是最核心的一點，意識導致波函數坍塌那一條猜測，實在太過反直覺，如果輸入到二號實驗室的科學家記憶，就違法了他們的一條原則，二號實驗室必須保證純粹唯物主意的原則！。
想通了這一點，我覺得我發表的那些理論有局限性，因為它們在一個畸形的環境下產生。相信你也發現了吧，同樣的實驗器材，同樣的實驗步驟，二號實驗室和地表實驗室所產生的實驗結果是完全不同的，關於這一點，方舟目前還沒搞清楚為什麽。而我則偏向於集體潛意識的解釋，因為地表人類和實驗室人類的集體潛意識是不同的！但是集體潛意識到底存在哪裏，我也不知道。
那個時候之後，我甚至覺得哥本哈根學派中唯一站不住腳的那條猜測，卻是最最寶貴的真理。於是我淡出了方舟的任務，因為我很本分的保守秘密，方舟也沒為難我。
總結一下，方舟想要左右人類的進化方向，但他們畢竟不是萬能的，哥本哈根學派之後，方舟一直處於糾結狀態，目前我也不知道他們對現在世界的科學是一種什麽樣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