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據說胡適當年在外留學時也常打牌消遣。有了名人撐腰,眾人玩起來也沒什麽負罪感了。這也是為什麽專家教授的一個屁比平民的千言萬語都能讓人信服的原因。

幾人守著撲克不分晝夜的玩,樂此不疲並且樂在其中。兩天的時間在撲克牌中一晃而過,算下來也就是睡兩次覺、吃四次飯的事——因為起的晚,早飯自然就省了。

這天下午三點要在工美樓開班級會議。這是眾人來到大學的第一次會議,一個個顯得特別激動——當然,除了見多識廣閱人無數的婁坤堤。

來到開會的教室,裏麵已坐了些人。女生坐在前排,而男生像老鼠,專往犄角旮旯的牆角鑽。

不一會兒人都來齊了,老師卻遲遲不見蹤影。班裏人三三兩兩的聊著天,文豪在後麵數著人數,一共三十八人,其中女生二十八人,男生隻有可伶的十人。據說現在全國男女比例嚴重失調,男性數量要遠超女性,但在這裏卻正好相反,女生反倒比男生多了許多。這裏男女比例失調是一件另藝術院校男生引以為傲的事情,外係男生眼紅不已。

文豪對身邊的周凱說:“咱班的男生可真少。”

周凱眼珠子提溜亂轉看著前麵,“嗯”了一聲不見下文。

一會進來一個個子嬌小學生模樣的女生,臉上帶有一絲傲氣,站到台上說:“大家先靜一靜,我是你們的班主任助理,我叫鄭楠。輔導員比較忙,初期你們班的事務由我暫時管理。我把手機號寫黑板上,你們有事可以聯係我。”說完,從抽屜裏摸出半截粉筆在黑板上寫下一串數字,然後將粉筆扔桌上。

“呃……輔導員有事等一會才能來,我們趁這個時間大家先互相認識一下吧。來,從前麵第一排開始,到台上來介紹一下自己。”

文豪小聲說:“大學老師就是不一樣,還有助理,怪不得都說當大學老師閑呢!”

婁坤堤撇了他一眼接道:“你才知道啊!”語氣裏好像自己當過大學老師似的,文豪白了他一眼轉過頭不再說話。

這時上去一個個頭較高,麵容姣好的女生開始自我介紹,頓時吸引了全班男生的目光。

“大家好,我叫張辰語,來自洛陽。雖然我來自洛陽,但我不太喜歡牡丹——也不喜歡玫瑰。也許是因為被世人讚美的太多了,反倒沒了什麽興趣。相比之下,我更喜歡月季,她低調又不失美麗,簡單當中帶著一絲不平凡。我想做人也應該這樣,行事低調但不失本色。呃……我平時喜歡聽音樂,看書寫心情。還有……很高興和大家分到一個班,希望在今後的日子裏,我們能夠相愛——不對不對,是相互幫助……”

下麵眾人齊發出一陣噴笑,尤其是文豪一眾男生,故意扯大嗓門笑。台上的張辰語經雙頰緋紅,帶著尷尬地笑忙不迭回到座位上,雙手不停輕輕拍打著臉頰以求降溫。

這時鄭楠給下一個正要上台介紹的人揮揮手,示意等一下。然後指著後麵一群男生說:“你們幾個在後麵挺活躍的。來,你們幾個先來介紹。”

眾人互相看看沒人敢上去,婁坤堤自告奮勇道:“膽小鬼!有啥好怕的?我先來!”眾人齊誇:“婁哥真男人,鐵血真漢子!”

眾人隻見一團黑色不明物體大步流星上台道:“大家好,我叫婁坤堤,家是在南街村,平時喜歡看書玩遊戲,希望以後和大家相處愉快。”

台下一女生忍不住說道:“哇!南街村方便麵唉!”

南街村人最不缺的就是方便麵,婁坤堤輕鬆說道:“下次回家帶兩箱來讓大家嚐嚐!”打完廣告準備下去,鄭楠先人一步說:“這就想走啊?把你名字和手機號寫上去,說不定有女生給你打電話呢!”

婁坤堤順勢大聲說:“我有女朋友了!”說完又乖乖地撿起桌上的粉筆把號碼寫上去。

鄭楠說:“行了,下去吧。”說完槍口又對準文豪:“你上來!”

文豪最怕被陌生的目光盯著,渾身上下都不自在,但迫於壓力隻能上去。站在台上舌頭僵硬,支支吾吾道:“大家好,我……我叫文豪,來自焦作……大家有時間可以去逛一逛——其實也沒什麽好逛的,呃……”最後一個字的尾音拖的無比長,本想指著那個小幽默讓大家笑一下,結果台下沒有反應。他腦子一片空白,不知該說什麽,看到下麵幾十號人的眼睛都盯著自己,汗也從額頭上滲出,仿佛自己是**,一動也不敢動。

鄭楠喜歡看人出醜,站在一旁邪笑,待他出完醜才讓他下來。

文豪如釋重負,一路小跑到後麵,被一群人說沒出息,難成大器。

後麵的人自我很沒新意,莫不過自報姓名來自哪裏。這些人介紹家鄉仿佛介紹天堂,盡是好話。什麽景色美麗,民風淳樸,生活幸福等等,很難讓人相信地球上會有這麽完美的地方,完全不把馬克思主義唯物辯證觀當回事。

人介紹到一半時,輔導員才姍姍來到。鄭楠不顧台上人的自我介紹,搶先鼓掌歡迎道:“我們大家歡迎輔導員!”大家紛紛鼓掌,台上自我介紹到一半的人也灰溜溜地下去。

輔導員名叫常琳,年齡奔三。但頭上帶著一個蝴蝶結發卡,帶有一絲小女生的稚氣。世界上最怕老的動物恐怕當屬女人了,她們總是用盡各種辦法向自己和別人證明自己還不老。如果上天給男人和女人各一個可以活夠彭祖年齡的機會,相信隻有女人會不屑一顧。人很奇怪,那些乳臭未幹的人總想讓人誇他成熟老練,而老到不行人卻很樂於聽見別人說他有一顆童心。

常琳先就來晚的事向大家道歉,隨後直奔主題:“很高興見到大家,但時間有限,我待會還有事——新生開學有很多工作要做。我們先來選一下班幹部吧,這樣便於管理。先選班長吧,有自願的嗎?”

話剛落音,站起一男一女異口同聲說:“我!”而後麵的婁坤堤也同時舉起了手,宿舍人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他,想這小子前天晚上還大言不慚的說給官也不當呢。

社會在發展,環境在變化。以前的學生不愛管理班級事務,因為沒有利益的驅使,也沒有特別權可使,說白了隻是給老師打下手。幹的好最多老師口頭表揚;幹的差老師批評同學嘲笑,得不償失。但在大學就不一樣了。一個輔導員管理一個係,認識的學生少之又少,隻有班幹部才能走進輔導員的視野。輔導員日理萬機,難以管轄到各個班級具體個人,隻能靠班幹部來幫忙。長期如此,班幹部就仿佛成了輔導員的私生子,有什麽好處自然要先給孩子,其他人隻有吃殘羹剩飯的資格了。

現在冒出這“三國鼎立”的局麵讓常琳也犯了難。

“嗯……這個……”看著眼前的三位她也不知道說什麽好。

幸虧婁坤堤膚色黑,害臊的紅在臉上起不了多大變化。他放下手小聲地給周圍的人解釋道:“算了,我棄權,挺沒意思的想弄個班長玩玩,我還以為沒人當呢,有人想當就讓給他當吧。”言下之意班長的位子非自己莫屬,隻是自己讓給別人而已。叔本華說人的麵孔要比人的嘴巴說出來的東西更多更有趣,因為嘴巴說的隻是人的思想,而麵孔說出的是思想的本質。婁坤堤嘴上逞能,但黑紅色的臉卻已將他出賣。

文豪暗笑一聲不忍拆穿他。常琳見場麵終於和諧,說:“這樣好了,那個男生當班長,女生當團支書吧。以後班裏的事你們得多操心了——你們叫什麽?”

男生說:“申義鵬。”

女生道:“陳雪。”

常琳點點頭道:“你們兩個跟我來辦公室,其他人可以回去了,明天下午三點記得還來這裏開會,別忘了。”

文豪幾人剛走出門口,婁坤堤被鄭楠叫住:“你跟我到學生會辦公室,我給你說點事。”

婁坤堤不解地看了看眾人,又問她:“幹嘛?”

“廢什麽話,叫你來你就來,還能吃了你?!”

文豪幾人含笑對視幾眼,紛紛替婁坤堤答:“好的好的,馬上就來。”

一行人回到宿舍無事可做,繼續向胡適學習,邊玩邊聊班助是不是對婁坤堤有意思。眾人紛紛發表看法:

“根據我單身多年的經驗來看,應該有點意思”

“何止是有意思?簡直就是有意思!”

……

不一會兒婁坤堤回來,看眾人說說笑笑的問在聊什麽。馮春建壞笑著說:“聊你和班助啥時候好呢。”

“哪跟哪啊!她讓我加入學生會宣傳部。對了,他還讓你倆也去呢。”說著指了指馮春建和白立偉。

倆人驚訝的表示不去。婁坤堤先斬後奏道:“不去也不行,我已經替你倆寫上名字了。入學生會加學分,還省的你們麵試呢!再說學生會權力多大啊,有啥好處不都是先緊著咱們嘛!”

兩人一聽有獎勵,嘴上說者不在意,心裏也就從了。文豪心中略有不快,加入文學社和學生會是自己進入大學的規劃之一,尤其是後者。聽說大學裏的學生會權力非常大,尤其是主席,連老師都要讓三分,這是躋身特權階級的好機會,現在隻能眼饞婁坤堤幾人了。他心裏不爽——這便宜讓別人占了倒沒什麽,可偏偏讓自己身邊的人給占去了。好比兩個人一起去買彩票,結果自己沒中對方卻中了。人可以接受互不相識的人占到便宜,但難以忍受身邊的人沾了光。

頓時文豪打牌的興趣驟減,心裏不是滋味,胡亂應付著牌局。心裏想著自己必須趕緊加入學生會或別的社團,好掙回一些麵子。

不一會申義鵬來了,見眾人在打牌,笑說:“呦!打牌呢!”然後拿出煙分給眾人。眾人禮貌性的和他打過招呼,他拍拍婁坤堤的肩膀說:“不好意思啊哥們。其實班長都沒什麽好當的,剛才把我叫去弄了一大堆事兒讓我辦哩!”

婁坤堤閱曆豐富,當然不是那種不識大體的人,笑笑說:“沒事兒,我當時看沒人舉手我就舉了,看見你舉我就放下了——我也是沒事閑得慌,想當個班長玩玩。”

“嗯,那就行。對了,輔導員讓我挑點人當其他班幹部,要不你當體育委員吧,平時沒啥事,到時候還可以競選優秀班幹部。”申義鵬說。

婁坤堤本想一口答應,但覺得意圖太明顯,含糊其辭的說:“你要找不到人的話讓我當也行,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申義鵬點點頭又對眾人說:“對了,記得明天下午三點開會,要選貧困生,你們誰要選嗎?選的話……多拉拉人啊!”說後半句的時候給眾人挑挑眉毛。

婁坤堤單方麵代表眾人說:“你要選嗎?選的話到時候我們宿舍人挺你。”

申義鵬幹笑兩聲說:“選唄,不選白不選。”說完吐口煙,像《圍城》中的趙辛楣一樣,將煙氣當做一個遮羞的幕布來掩飾尷尬。

“錢給誰不是給啊,給咱了還拿出來請哥幾個吃飯,是吧!”申義鵬打著哈哈解釋說。周凱說:“那咱都申請吧!領了錢一起玩兒去!”眾人都當成一個玩笑聽。

又閑聊幾句後申義鵬起身告辭,婁坤堤約摸申他走遠後便迫不及待地對眾人說:“我就知道他要申請貧困補助,誰不是為了這個才競選班長的!”說完反應過來自己在揭發別人的同時不小心把自己的目的也暴露了,於是岔開話題,加入到學胡適的遊戲中,趕緊稀釋剛才的話。

“不過這忙咱還是得幫的。最起碼他是班長,以後逃課什麽還得讓他幫忙。”婁坤堤的眼光比貪官的手還長,以後的日子怎麽過早已在心裏打好了算盤。

第二天下午三點,班裏的人準時到教室準備開會。常琳踩著少女輕盈地的步伐走到講台上說:“呃……今天咱們的主要任務是選貧困生。大家大多數人也都是農村來的,其中肯定有經濟條件不好的,那麽國家為了能讓貧困生也能接受高等教育,特地設立了補助金,用來資助家庭貧困的學生。”

常琳介紹完貧困補助的來曆後,又語重心長地說:“國家的錢也是錢,這錢是要獎勵給條件真的艱苦的人。我們班有八個名額,其中兩個特級貧困名額,但是班長給的名單中有十二人要申請。呃……希望大家不要冒充貧困戶,父母都完好健在的卻說是單親家庭,希望大家不要謊報災情,為了這點錢讓父母扣上這麽難聽的名聲,是很不孝的。”常琳知道現在的學生為了錢不惜將親人說殘寫死,所以再三強調不要冒充。“好,要說的就這些,下麵我念名字,請申請補助的同學上來簡單闡述一下理由,大家投票選出八個人。第一個是……趙陽。”

此時前排一個女生走上的上講台,語氣沉重道:“我叫趙陽,來自周口……俺爸前幾年在工地工作時不小心摔斷了腿——工地沒有保險措施,然後工頭不給醫藥費還將俺爸開除……俺媽在家種地,平時還得照顧常年有病的爺爺;俺還有個弟,今年剛升高一。所以家裏的負擔非常大,我來這兒……還是問親戚借的。希望大家可以得到大家的幫助。”說完人已泣不成聲,一時間班裏氣氛格外肅靜,落針可聞。

文豪不禁被帶入情緒,心中生出憐憫之情,扭頭對婁坤堤說:“咱們選她吧。”

婁坤堤目不轉睛地盯著台上的趙陽說:“別急,我再看一會兒。”

這時台上的趙陽早已不能說話,鞠了一躬跑下台趴在桌子上接著哭,身邊的女生體貼地把紙巾塞到趙陽手裏。

氣氛經過第一個女生的渲染,將下麵好幾個申請補助女生的悲傷給勾了出來,提前在台下哽咽了起來。

“下一個,李穎。”常琳見多了這樣的場景,語氣非常平緩。

“我……我叫李穎,來自焦作,三年前,我媽出了車禍,癱瘓。家中的負擔全都是爸爸和哥哥來承擔。哥哥兩個月前結婚,花光了家裏的積蓄……”沒說完淚水奪眶而出,由於情緒迸發的過於猛烈,所以一時半會收不住,下文遲遲說不出口。好比跑步比賽衝線不能立刻收住腳步,還得向前衝一段才行。

常琳以為她已說完,語氣依舊平緩接著念道:“牛傑。”

說完後排一個身體結實的男生走上台,皮膚和婁坤堤一樣。他走到講台上用既渾厚又低沉且高昂地的聲音說:“我爸再外打工,我媽在家種地,有一個妹妹,小兒麻痹,奶奶眼睛白內障,失明多年,希望大家幫忙,謝謝。”語畢隨即下去。

此人講話絲毫不拖泥帶水,甚至連語氣都是一個調,讓人懷疑這段是背下來的。

一會兒功夫,已有十個人上台表述完災情。文豪在下麵粗略算了一下,光是單親家庭的就有仨,不幸的原因各種各樣。班裏一共三十八人,有四分之一多的人都要申請,文豪都懷疑自己來到了貧民窟。正想著,突然聽到常琳念道:“申義鵬。”

瞬間班裏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申義鵬一個人身上。申義鵬迅速站起身說:“我棄權。”

班裏先是安靜,隨後不知是誰先帶的頭拍了手,頓時班裏掌聲雷動。

常琳點點頭接著念道:“周凱。”

文豪等人又驚訝的看著周凱,暗想他在宿舍竟然沒說過。

周凱輕咳一聲站起來說:“我也棄權。”下麵又是掌聲雷動。

常琳點點頭說:“那好,現在是十個人,還多了兩個,大家民主投票吧。”

婁坤堤悄悄地對周圍的人說:“第二個和第四個人是冒充的,那個黑不溜秋叫牛什麽的很耐人尋味,我不敢保證。”

馮春建詫異地問:“你怎麽知道?”

“我剛才一直在看他們的眼睛,說謊的人眼球會下意識的亂看,第二個人和第四個人說的時候總是往別處看。百分之百是假的!我看過很多心理學的書,美國中情局就是用這種方法測謊的。”

眾人沒跟中情局打過交道,沒法確認他說的不是假的,嚇的不敢再搭腔,看著黑板上的候選名單,準備使用自己這十多年來第一次投票權。

班裏的人都小聲議論著,相互比較著誰的災情更重,在心裏劃分好輕重等級。最後得出結果是:三個單親的、家中有嚴重殘疾者的、外加第二個文豪淚水漣漣的老鄉。婁坤堤見自己否認的人被大家肯定,痛心疾首的說:“國家的錢浪費了……”

常琳宣布了一下評選結果,敲定後說:“嗯……還有一件事,明天軍訓,早上六點操場集合。”

頓時班裏眾人一齊拍手叫好,一個個都盼著大學的軍訓呢——其實他們都不是喜歡軍訓,而是喜歡軍訓的氛圍,就像喜歡下雨天的人不一定喜歡乞拉朋齊這個城市。

常琳微微一笑道:“剛才入選的人跟我到辦公室填一下表,其他人可以走了。祝大家軍訓愉快!還有,出去玩的話要注意安全,周邊車輛多。散會吧”

文豪眾人回到宿舍簡單準備一下明天軍訓穿的衣服鞋子,然後繼續打牌。男生大多對軍訓看的比較淡,不過是一個形式而已,根本指望它能提高自己的綜合素質或是團隊精神。

不一會申義鵬抱著一堆衣服進來說:“來來來,發軍訓服了!”

“啊!還發衣服啊?免費的?”周凱說。

申義鵬嗬嗬一笑道:“你想的美,五十塊一件,通知書上都寫了啊,你沒看啊?”

“哪裏顧得上看啊,光看一共多少錢了。”

申義鵬拿出幾件衣服放到桌上:“這是你們宿舍的,自己分吧,我還得去給別人送呢,真求事多!”

中原工程大學的學生隻有軍訓服,沒有褲子。當然,這和交錢的多少是有關係的。和所有學校一樣,給學生做製服隻是斂財的一個借口。學校做的不管是軍訓服還是校服質量都是不能用差來形容的:衣型嚴重走樣,衣長和衣寬竟可以一樣長,世間罕見。眾人拿著這件殘疾服扼腕歎息,紛紛說自己的五十塊錢死的比竇娥還冤,止不住罵道:“呸!這衣服怎麽穿?”、“虧咱們學校還有服裝學院,這樣的衣服還有臉拿出來!”但罵歸罵,難看歸難看,還是得穿的,說這樣可以體現出學生的青春活力——可見如今校服的厲害程度——可見這教育的厲害程度。婁坤堤看著衣服說:“原來咱們的精神麵貌是這樣的……”

翌日早上五點半,眾人被鬧鍾催醒,穿好衣服打理好個人衛生已近六點,眾人急忙奔赴操場,還好操場不遠,幾十米就到了。到操場時,隻見操場上所有人穿的都是一樣的衣服,根本沒辦法分清自己班的陣營在哪。同病相憐的人遠不止文豪幾人,凡是四處亂瞅的人都在急著找自己班級的方隊。

婁坤堤眼尖,看到了申義鵬。眾人像是看到友軍,趕忙與其匯合。隊伍旁邊早已站了一名教官,申義鵬操著一口開封話對旁邊的人小聲嘀咕道:“學校領導缺心眼!事前都不安排好各班的位置,這讓人瞎轉悠吧!”

一會人到齊,申義鵬用普通話問教官:“腳官,義會兒奏開濕尋臉嗎?(一會兒就開始訓練嗎?)”由於不常說,所以話的音調還是往方言上拐,趕緊又用普通話矯正了一遍。

教官背著雙手,目不斜視紋絲不動地說:“一會你們校長要講話,兩個小時候後訓練。”

申義鵬看教官不擺表情以為是不高興,乖乖閃到一邊不敢再搭腔,看著對麵破爛的看台上布置桌椅音響。

十分鍾後各領導就坐。這種大會一年一次,所以領導們也很有精神,一個個穩如泰山的坐在看台上,俯視著下麵的芸芸眾生。學生們45度仰望著台上的領導,這感覺就像朝拜。學生們也習慣於用這樣的方式看領導,現在的學生普遍都眼高過頂或許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一切就緒以後,一男一女兩個主持人首先拿著從網上山寨過來的發言稿站在一旁,用煩人的播音腔念道:

各位領導,各位教官,各位同學,大家好。

金色九月,陽光明媚,秋風送爽。在這收獲的季節,我們相聚在中原工程大學。在這裏我代表學校全體師生表示熱烈的歡迎!美麗的學校因為你們的到來而更顯得生機勃勃!首先我們要向不遠千裏來到的教官們,表示最熱烈的歡迎和最衷心的感謝!

下麵學生開始鼓掌,眾人恨這時間不能像平時玩耍的時間一樣過的飛快,隻能扣指甲消磨時光。那指甲裏的汙垢的滋生能力堪比恒河的自淨能力。不料兩個主持人繼承了領導講廢話的本領,說起來滔滔不絕,唾沫星橫飛,一番講話下來,話筒上的棉套都要滴水了。

“大會進行第一項,升國旗,唱國歌!全體起立。”

渾厚壯烈的《義勇軍進行曲》從學校的劣質音響裏傳來格外刺耳,偶爾還斷音。主席台上的領導們大窘,哪知更窘的還在後頭——旗杆每逢紅色節日才升一次,並且自建校以來也沒怎麽保養過,風吹日曬多年,早生了鏽。升起的過程像我國的建國曆程,異常艱難,還伴隨著尖銳的刺耳聲,和劣質的音響、唱不齊的歌聲搭配起來簡直是天作之合。領導們二度窘迫,丟人在學校裏丟也就算了,這下還在人民軍隊麵前丟臉了。

“大會第二項,有請中原工程大學校長廉義廉院長發表重要講話!”

如今領導不講話則以,一講話就是“重要講話”。不管時代怎樣發展,科技怎樣發達,人類怎樣進步,領導的“重要講話”始終出於停滯階段,所謂的“重要講話”還是重要講廢話。下麵學生知道自己該鼓掌了,但一個個精神萎靡,象征性地拍幾下,想別人不會像自己一樣應付的。不料報這種想法的人太多,隻發出傳來稀稀拉拉的掌聲,主持人見下麵反響不好,心裏暗罵現在的學生不懂得人情世故,將來絕不是走仕途的料。

廉院長盡管也察覺到這氣氛的不對,但畢竟是領導,大風大浪經過的太多,知道麵對不諧的場麵不能出現不和諧的表情,坦然自若地對著話筒講道:

同學們好,啊……中原工程大學是河南省一所著名高校,師資力量強,文化氛圍好,環境優美,教學理念先進。啊……我們學校堅持以人為本的辦學方針和教學理念,近幾年在多項研究和比賽中獲得過傲人成績,多次受到市級和省級教育部門的高度表揚,並且多年來為社會培養了數以萬計的專業人才。

言下之意培養出人才是全學校的功勞,和學生本人以及學費沒關係。

誇耀學校一通後開始說回這次軍訓:“本次軍訓為期九天,通過軍訓規範同學們的言行、培養同學們的國防觀念、磨礪同學們意誌、強健同學們的體魄……希望同學們能順利完成本次的軍訓任務。”

廉校長說話的音調和大部分中國官腔話一樣,基本沒有第四聲調的字。領導們都擁有這樣一項本領:可以把句子中四種聲調的音都抹平成一聲。事出必有因,想來是因為後三個聲調的字念出來會讓人以為是講話人情緒激動,這和領導處變不驚的形象是不吻合的,故而使整段講話幾乎是一聲調鋪成,是治療失眠多夢的頂好藥物。

廉院長念累了偶爾喝幾口水潤潤嗓子,學生在下麵昏昏欲睡搖搖欲墜,恨自己沒有“時間遙控器”,不能這段時間快進掉,好結束這枯燥冗長的講話。

不知過了多久,廉院長沉聲道:“我要講的就這麽多了。”眾學生無不精神抖擻,打起十二分精神用盡吃奶氣鼓掌,有著當初人民被解放的爽快。多虧領導手下留情,給學生留半個鍾頭的吃飯時間,學生們紛紛猜測是領導肚子餓了才讓解散的。

解散後,近千號學生像遷徙的野牛一樣齊奔向兩個食堂。文豪幾人進去的時候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裏麵黑壓壓的全是腦袋,這密度完全可以讓號稱連針都插不進去的金字塔汗顏了。眾人紛紛調頭說不吃了,去門口的小超市買些餅幹和麵包墊肚子。

八點準時集合,軍訓正式開始。兩個班為一組,文豪所在的專科一班和二班在一起訓練。兩個班一共八十五人,隻有十八個男生。這還算多的,還有幾個方隊裏,遠看隻能看見一隊女生在繞操場跑步,仔細看才能發現隊伍最後麵掛著三個男生。

對於男子而言,被異性包圍的環境是一件很愉快的事。這樣別人的目光會更容易放在自己身上,譬如羊圈裏突然鑽進去幾頭牛,想讓人不注意都難。

不知不覺已近晌午,陽光正毒,天氣很配合軍訓,吝嗇的連一絲風都沒有。而教官偏愛挑這個時候讓學生站軍姿,眾學生苦不堪言。不到半個小時,隊伍裏倒下一人,還是男生。如今男人的身體素質還不及女人,所以現在的女權運動也越來越多,男人卻反而愛看熱鬧了。

文豪腦門滲出汗水,順著臉慢慢下滑,像羽毛在瘙癢似的渾身難受。他趁有一女生倒下吸引教官注意力的時候趕緊把臉上的汗狠狠擦去。這種行為在政治上這和“發國難財”一樣可惡,但文豪不以為然,因為毛主席說具體問題要具體分析。過了十多分鍾,又有一個男生倒地,文豪故伎重演,又是扭腰又是轉頭。後麵一隊正好跑步路過,人群中一個長發飄逸的女生吸引住文豪的眼神。仔細觀看,心裏不由“咯噔”一下,頓時血液上湧心跳加速——那竟是在火車站時偶遇的那個女生。想不到世界會如此之小,本以為會和她就此錯過,實在沒想到,自己竟會和她在一個學校。這應該就是天意吧,他想。人就是這樣,總愛將偶然事件當成是“天意”,卻不曾想每個人生命當中必然會發生幾次“偶然”。其實很多人生命當中都會多次遇到同樣的人,被發現的隻是自己在乎的,不曾發覺那些自己漠不關心的人也曾多次光顧過自己的視野。

由於文豪看的太投入,忘了矯正身姿。教官把昏倒男生安排好後正好看見,將他叫出來做了五十個俯臥撐。文豪高興地二話沒說上去就做,這麽小的懲罰在那麽大的驚喜麵前顯得那麽微不足道。

有了這個驚喜的發現,文豪一有機會就用眼睛去搜索那個女孩。腦袋仿佛是美國的軍事雷達,在茫茫隊伍中總能迅速找到。然後眼神如激光般直射過去,看著對方的一顰一笑,他心裏也有莫大的滿足感。

生活在愉快中,每一天都像墜樓一樣快。晚上眾人在宿舍閑聊,文豪有意無意的聊起學校裏的女生。周凱一改往日理科生般嚴謹的模樣,率先開腔:“我發現很多咱們班——咱隊伍裏有好幾長的很漂亮的人啊!”

婁坤堤接過話:“這不是廢話嘛!美女的比率雖然小,但畢竟人口基數大,算起來還是有一小批的。”按照他這種算法,可想而知中國的貪官數量之龐大。他剛說完,手裏的手機響了,拿出來看一眼後直接扔**,不耐煩道:“整天打電話整天打電話!真球煩人!”

打電話的是他女友,在老家複讀高三。因為怕婁坤堤上了大學沾花惹草,所以每晚都會打來電話查崗,也心知肚明這樣沒辦法約束他的身體,但至少還能控製他的話語——對女人而言,聽些情話也是一種安慰。

這鈴聲響的刺耳,眾人的耳朵白天受領導的摧殘,晚上又受手機的折磨,紛紛叫嚷著讓他接電話。婁坤堤卻說:“這你們就不懂了,女人一定不能慣著。你越慣她,她越不識好歹,你必須讓她知道你有脾氣,她打的越歡,我就越能占據主動。在戰場上,越是主動越有利;在情場中,越是被動越牛逼。”

“說的好!”眾人聽了都紛紛放下不滿反過來稱讚他的“被動理論”。婁坤堤滿意的報以一笑,又說:“咱們講講初戀吧。”

周凱一臉不耐煩地說:“這有啥好說的?要禁止早戀!我大學期間都不準備談戀愛。”

婁坤堤一本正經地教育他:“你錯了。早戀是人生當中一件很美好的事。人的年齡越小,摻雜的東西也就越少,愛情就越純潔。等長大了,顧忌的就多了,摻雜的東西也會多,愛情就不純潔了。所以早戀雖然不應該提倡,但絕對不該禁止。唉,算了算了,一看你就沒有初戀,我先說我的初戀。我初戀是在五年級,我追的她,她當時是我們年級第一名,我追了她兩個月就追到了。然後越來越覺得沒勁,就分了。現在還想找我複合,我說那就做朋友吧——其實根本就沒把她當朋友,誰會跟前女友做朋友啊,是不是。”婁坤堤邊說邊揮手,顯得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剛才那麽讚譽初戀的他,現在對自己的初戀又抱著隨便玩玩的態度。看著婁坤堤的樣子文豪突然想起了賈峰,這兩人的性格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如果賈峰能像婁坤堤看的這麽開,肉體和心靈就不會那麽痛苦了。

末了婁坤堤又添了一句:“她現在在廈門大學上學。”意在告訴眾人,他曾經俘虜過這麽厲害的女子,用對方的榮譽來增加自己的附加值。

“你呢?”婁坤堤指了指文豪。

文豪一時語塞。其實他有過一段初戀,隻是對方在分手前幾個月大肆結交哥哥弟弟,彼時對他百般解釋說這是比友情更牢靠的親情關係,堅不可摧。結果沒過多久“堅不可摧”就被摧毀了,而且破壞力之強,仨月之內連毀了倆。這件事一直是他心底的傷疤。現在麵對婁坤堤的提問,一時編不出假話,含糊其辭地說:“那什麽……高中時她跟認的弟弟好上了,自然就分了,我也不在乎了。”其實人很多時候都會自己揭自己傷疤的,隻是想多揭幾次讓自己習以為常,不再放心上。文豪就是屬於這種,心裏雖耿耿於懷,但期望自己多揭幾次傷疤能自我麻痹,往後能對此事免疫。

婁坤堤馬上變成愛情專家,道:“哦……你這事吧也挺正常,我見多了。現在很多人都認什麽兄弟姐妹,都是狗屁!隻不過是為了接近對方又因為自己或對方有了另一半不能在一起,所以找個理由彼此接近。他們覺得自己覺得很合理,挺名正言順的,都不知道在別人眼裏就是個信球。我很多朋友都用這種辦法泡妞,用親情為愛情打掩護,進退自如,方便安全,就算分了照樣能玩曖昧。”

“精辟!”文豪也加入到拍馬屁的行列中。

他給文豪做思想工作,讓其別被舊情束縛,好馬不吃回頭草。文豪自然不會再去打初戀的主意——譬如正吃著一碗飯,吃的津津有味,怎奈周圍的人左夾一筷子右夾一筷子,縱使這飯再美味,也不會再有原來的感覺了。

婁坤堤打鐵趁熱準備問馮春建,剛張嘴,手機又響了,婁坤堤歎口氣做無奈狀說:“算了,還是接吧。”然後出去接電話了。

少了婁坤堤這個愛情專家,眾人也不聊初戀,又學習起了胡適。文豪沒心思,躺在**想那個不知名的女生,想起明天軍訓還能看見她,並且以後每個陌生的明天都能遇到她,呼吸都變得異常順暢了。

原本枯燥無聊的軍訓在發現那女孩之後變得充滿生機,倒也愉快。每每看見那女孩和朋友說笑,文豪也跟著傻笑,仿佛那笑是笑給自己的。每次解散的間隙他都會故意繞遠路去買水,隻為能近距離的出現在她的視線裏,蒙在鼓裏的舍友紛紛說他是神經病。如此來看,就好解釋為什麽人們常說“愛情讓人變傻”。因為很多時候,愛情促使人做了太多別人不知道的事,這些事在別人心中沒有合理的緣由和過渡,所以才會有這種說法。

學校似乎和天氣打過招呼,軍訓這些天天氣好的不正常。氣溫像中國人的反日情緒一樣居高不下,每天軍訓結束都是一身臭汗。下午解散後去洗澡,澡堂子裏擠滿了人,甚至幾個人共用一個淋浴。淋浴是刷卡的,按時間收費,充分讓學生體會到“花錢如流水”的意義。關於這種洗澡方式,在學生圈裏流行著這樣一個笑話:

一學生在洗澡時突然暈倒,旁邊人趕緊圍過來問其怎樣。隻見那學生用盡最後一口氣說:“別管我……快,先把水卡拔了……”

學校淋浴倒不至於讓人如此擔心,學生隻是每回洗澡都洗一肚子氣而已——蓬頭出的水極細,像斟茶一樣,要洗完全身估計社會都要進入共產主義了。文豪氣的頭也不洗了,禮貌性的衝一下身子安慰下自己,回到宿舍直接就著水龍頭再用涼水洗頭。邊洗邊罵學校賺錢有方,是披著教育旗幟的資本家。

洗完澡後要洗衣服,這又是一件麻煩人的事兒。**和襪子還好說,衣服和褲子就不行了,它麵積大又是淺色,沾上一點汙漬就得洗,而它又不像**襪子那樣有“重點”,必須得全部搓一遍,用洗衣機洗湊不夠一桶,太不值當,隻能手洗,浪費不少時間和體力。文豪沒有多少洗衣服的經驗,看旁邊一人在滿盆子泡沫中慢條斯理地搓著襪子。他受到啟發,不管衣服的汙漬洗幹淨沒有,隻悶著頭努力製造泡沫。好比國內某些企業山寨外國的產品,走形而上學的道路,隻要表麵看上去像就可以了。洗完兩件衣服和一條褲子後發現旁邊那人還在洗襪子。他心裏還暗自得意,以為找到了捷徑。

軍訓結束以後休息兩天,讓學生們以做調整。對於文豪而言,這種假期反而是一種折磨,因為看不見那個女生。而他也不得不思考一個問題:軍訓的時候知道她在哪個方隊,如今軍訓結束,自已不能刻舟求劍待在那死等。怎麽才能知道她的班級呢?文豪在宿舍踱來踱去,心裏煩躁不安。

婁坤堤等人因為學生會事務纏身,也不見了蹤影。周凱和楊丹陽也不知去了哪裏,他一個人在宿舍索然無味,便起身去外麵轉一轉。到了校門口他才猛然想起來,來到學校近兩個星期,除了開學那天,餘下的時間都待在這彈丸之地不曾出去過,不禁詫異自己不知不覺間也變宅了。

如今他才有空仔細打量了學校周圍的環境:校門前街邊有兩家網吧,不時有人進進出出;旁邊一個手機連鎖店,門口兩個大音響放著言語做作的廣告語;校門緊挨著一個超市和一個“百姓大藥房”,巨大的落地窗上貼著醒目的“偉哥”廣告。

再往前走,十字路口旁邊立著一棟二十層高的賓館,外表宏偉,門口的電子屏上寫著一行字:“迎‘十一’啦!房價八折優惠!目前火爆預定中!機不可失!”文豪轉而想到剛才藥店櫥窗上貼的“偉哥”廣告,幡然醒悟,暗歎這世上果然任何事物之間都有千絲萬縷的聯係。

學校後麵是一個小公園。裏麵綠草如茵,草木茂盛,都躍出了柵欄伸到了路上。他不禁想到以前看過的一篇文章,說人出軌就好比植物生長伸出柵欄,都是成長的必然過程。現在想來,那篇文章還真是滑稽。植物的生長是本能,而柵欄是人為所裝,圍繞植物周圍,它自然會躍出柵欄。但人出軌就不同了,出軌是主動行為,並且不會因為“柵欄”裝的遠而無從觸及伸出。人倒是會因為管製太嚴,而更容易產生“躍出柵欄”的欲望。想必那篇文章的責任編輯怕是一位資深出軌者,要不然如此沒道理的文章也不能登上去。

公園裏綠地眾多,留下的空地反而顯少,如今在鄭州市區裏能看到如此多的花草樹木實屬不易。隻是植物之處盡用柵欄圍著,讓人心生別扭。當然,這也是無奈之舉,人們似乎骨子裏就有毀壞大自然的傾向,隻好用柵欄圍著提醒人們草坪不是用來踩的。

出口旁邊有一個小便利店,門口放著河南商報的自助取報機,上麵附有其廣告——河南報業,我們隻是第二。文豪不禁嗤笑一聲想,這種謙虛式驕傲的廣告無疑是很失敗的,因為它會讓人更想知道誰是第一。

便利店裏出來一個人,擰開一瓶汽水喝了一口,發出一聲暢快呼喊。文豪在他的勾引下原本並不幹燥的喉嚨頓時幹澀無比。經不住**進去對老板說要可樂,老板把整個冰箱翻騰一遍,終於在最底部拽出一瓶可樂。付錢時文豪卻驚奇地發現自己出來太匆忙沒有帶錢。一瞬間臉紅的發燙,害的老板白忙活一陣兒,於是趕緊道聲歉逃一般的出來。

他走馬觀花將公園逛一圈便沒了興致,心中空落落的往回走,心裏感到一陣無聊——不是無聊,是空虛,是那種妄圖找些事填滿內心卻又不知道究竟該做什麽的空虛。好比做夢隻記得場景,卻想不起人物長相,努力回憶,卻無從發力,異常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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