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等待歸來

半年後。

“唐隊,女朋友找!”公安局大廳前的小警員大喊一聲,來人想要阻止已經晚了。

“唐隊,你這樣躲著也不是辦法吧?”王翰看著唐立拿起上衣從另一個門離開,搖搖頭,“這姑娘的韌勁真是厲害。”

又是不得安寧的一天啊。

自唐立住院鮑娜娜來探病,並再次提出男朋友的請求,唐立當時腦袋停頓半秒沒有拒絕,便被鮑娜娜當作默認的同意。之後以唐立女朋友的身份來醫院照料。

原本以為唐立出院後,鮑娜娜也會有所收斂,畢竟南華地產在經曆過此次清洗之後,需要有人重新整頓規劃下階段的發展方向,重振公司信心。

然而,鮑娜娜隻是參加了公司新一輪的股東大會,並當眾宣布公司所有決定將由股東蔣總、包總二人親自決定,且兩位股東的任何決定都代表著鮑娜娜的決定,公司任何股工、員工都要遵守。

自此後,鮑娜娜常常來到公安局找唐立,一找便是一天。唐立剛開始還耐心相勸,見鮑娜娜執意不變,便想著法子躲避,最常去的地方便是醫院。

“怎麽?鮑家小丫頭又來了?”郭鬆靠在陳霖病房的一角,不知道在想什麽,聽見病房門開了,看都不看便提出了問題。

“怎麽?郭襄又來找楊過了?”唐立將門輕輕關上,從在陳霖的床邊反問著。

郭鬆給了唐立一記白眼,挨著他也坐到了陳霖的床邊。

“半年了,陳霖一點轉醒的跡象都沒有。”唐立握著陳霖的手,“臭小子還不給我醒過來?”

“梅林找到了嗎?”

唐立搖頭,將陳霖的手放回被子裏,“她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換了手機、換了地址,就連她的父母也未聯係……”話說到此,唐立的心裏生出不好的預感,不敢再說下去。

郭鬆拍拍唐立的肩膀,“往好的方向想。也許梅林過上新的生活,不希望被人打擾。”

唐立從口袋裏掏出根煙,隻於手指間轉動,“但願吧。”

“那……她呢?有消息嗎?”

她?這個她是近半年來公安局裏無人敢提的名字,或者說無人敢在唐立的麵前提起。

見唐立低頭不語,郭鬆似乎不想放棄,“你當真不想見她?”

唐立謔地從椅子上起身,“是她不想見我。”

“她是誰?”郭鬆依然不依不饒。

“江美琳!”

半年前的逮捕鮑家行動,江美琳在警察局裏說服了鮑娜娜之後,人便再也沒有出現過。當時大家都在忙於616案件調查並沒有在意江美琳的情況。

直到汪沛沛被判刑收押,江美琳去監獄看望過汪沛沛之後給許道華留了封信就此消失不見。

唐立曾去監獄詢問汪沛沛是否知道江美琳的下落。汪沛沛卻告訴唐立,“金翅鳥很聰明,主人如果給它食缸倒滿後,它都會用嘴銜著食物將籠子外麵灑幾顆,引些小麻雀和其他鳥兒一起吃食,籠柱上慢慢就有了裂痕,直到柱子斷裂,金翅就可以展翅自由了。”

對於汪沛沛的回答,唐立覺得有些熟悉,再想細細詢問時,汪沛沛便拒絕任何會麵。之後在案件資料裏查詢到,這段話曾經是江美琳與江國柱的最後對話。

唐立思考了兩天,決定去找許道華。革職被處罰的許道華見到唐立時像是早已猜到,未等唐立開口,便直接說了“不知道。”

“許局,你把江美琳留給你的信給我看看吧。”唐立近乎哀求。

許道華搖頭拒絕,“相信我,裏麵沒有你要的信息。隻是一個女兒對父親說的話,這是我的隱私,希望你能尊重我。”

唐立無奈隻得另尋辦法,利用職務之便查詢了江美琳的出入境記錄,發現她已經出國離開。這對唐立來說是個不小的打擊,他想不明白明明兩人在最危險的時候相互照顧,安全之後竟然說走就走?他以一個心理學專家的解釋便是,逃離。

“也許她有自己理由。”郭鬆的話不知是為了安慰還是為了辯解,唐立並不想將話題繼續下去。

正巧郭鬆的手機響了,來電是王翰。電話一接,便是王翰焦急的聲音。

“郭鬆,唐立是不是在你身邊,讓他回局裏吧,這裏我撐不住,鮑娜娜太纏人了。”電話裏,遠遠地便聽見鮑娜娜尖細的嗓音叫嚷著,“王翰你給我出來,告訴我唐立去哪裏了?不告訴我,今天我哪也不去,就待在這裏了……”

“唐立啊,不在我身邊。”

王翰還想說話,電話已被郭鬆掛斷。

“話說你這樣給王翰創造機會,確認是為了他好嗎?”

唐立轉過身看著陳霖,“我隻是在逃避鮑娜娜。”

“躲避眼神交流,不正麵回答。你負傷過後智商越來越低了。”

“好吧。”唐立轉身看著郭鬆,“我承認我是想讓鮑娜娜和王翰培養一點感情。”他雙手一攤,“隻是為了讓王翰從林月宜的打擊中走出來,讓鮑娜娜……”

“誰都可以嗎?”郭鬆皺眉,“那你為何不可以?”

唐立有些無力,撫著臉,“對不起。”

一切好像回到了原點。

南華市警察局早上6點45分,會議室裏氣氛緊張。2018年4月16日晚上19點南華市泰興區一所公寓內發生一起故意殺人案件,一人已確認死亡,兩人受傷正在醫院搶救,而嫌疑人正在逃亡。距離案發時間已經過去整整24個小時。

“受害人施某男33歲,某公司普通員工在泰興區五湖公寓內被人用利器刺入心髒連續三次,當場死亡;受害人關某某女29歲,某公司普通員工在泰興區五湖公寓內被人用利器刺入胸部連續四次,昏迷不醒傷勢嚴重正在醫院救護;受害人劉某男45歲,無業人員,在泰興區五湖公寓內被人用利器刺傷腿部連續二次,傷勢嚴重正在醫院救護。”

警員小任進行情況匯報,繼續說道:“目前調查情況發現,被害人相互之間並不認識,也未發現任何三人之間的相互關係。另外據受害人劉某回憶,4月15日當晚他去樓下超市買煙,走到一條小道時突然被人從後麵敲打昏迷,醒來以後發現自己腿部受傷,房間內另外還有兩人,之後報警求救。”

唐立接過他的話,“據掌握的情況來看,三個受害人的共通點:一,都是普通群眾,沒有過多社會不良經曆;二,住在同一街區;三,內向,不愛與人交流。”

那麽,凶手作案動機是什麽?

案件陷入了僵局,沒有人能想明白案件始發的原因。三名普通居民,平日裏安守本分,為何會來無妄之災。就在大家絞盡腦汁思考的時候,醫院裏傳來消息,第二位受害人關某某因傷勢嚴重不治身亡。

省級領導再次進入了南華公安局,8個月前616案件的壓迫感又一次重現。

法醫室裏,唐立站在郭鬆的對麵,看著他對屍體撫摸,“你能不能好好屍檢?”

郭鬆根本不理會唐立,用手輕輕撫在**的屍體上,眼裏充滿了感情,“皮膚真好。”

唐立翻著白眼,想要伸手打斷郭鬆的惡趣味,卻被郭鬆阻擋,“別碰我。”

他像是發現了什麽,摸著屍體的手指,“有問題。”

唐立一聽探頭看過去,郭鬆將死者的手掌翻轉,露出手掌一麵,隻見白皙光滑的手掌上唯有五個手尖上……

“燙傷!”兩人異口同聲,再看另一支手掌,同樣有燙傷。

另一位死者關某某會不會同樣如此?果不其然,在關某某的手掌上發現了同樣的傷痕。

從兩個死者十指尖的燙傷程度來看,傷害應該在兩天左右。也就表明死者還被凶手傷害過。

那是在死者意識清醒時還是昏迷之時?或者是生前還是死後,誰也無法知曉,但五指連心,若是活著被如此對待,死者身前必是做了讓凶手不可原諒的事情。

據此,案件的動機從凶手隨機作案,變成蓄意報複案件。那麽接下來,便是要查明他們三個到底做過什麽事,得罪過什麽人?

最直接的調查便從受害者劉某開始。

待在病**的劉某沉默寡言,唯有手機不離身,就連警員們問話時,他也忍不住拿著手機翻看。

“劉先生,請你認真配合我們的調查。”警員忍不住提醒受害人,他不明白這個死裏逃生的受害人為何一點也不害怕焦急,難道不希望凶手被抓到嗎?

劉某點頭,不情願地放下手機,“警察同誌,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我們明白你此時的心情,希望早點回歸正常。然而凶手一天未被抓到,你的安全並不能得到保障。”警員動之以情,“請你再回想一下,這段時間有沒有與人起過爭執,哪怕是一丁點的小事,也不要放過。”

劉某點頭,沉思了一會,再次搖搖頭,“對不起,想不出來。我是一個無業人員,靠著父母的一點退休金啃老過日子。若說誰想要置我於死地,可能隻有我父母了。但他們已經年過七十……”

“那麽,你父母有沒有年輕些的親戚朋友,比如他們有說過你靠著父母過活,給父母造成負擔?”

劉某聽完臉色暗沉,“多了。家裏親戚、鄰居都有這樣說過。”

“那有沒有哪一位對你言語特別嚴厲,甚至對你動過手腳的人?”

劉某看著警員愣了一會,突然拿起手機不再說話。

這讓警員有些為難,說了幾次勸導的話後,劉某根本沒有回應,他們也隻能離開。

“唐隊,劉某人有些古怪。在做調查時不僅不配合,而且有種奇怪的抵觸情緒。”警員回到局裏向唐立進行了匯報。

“你怎麽看?”唐立問向王翰。

“今天去劉某的家裏做了調查。劉某沒有婚史但有過一個女朋友,自2012年失業後兩人便分手,他就一直與父母同住。平常都是靠著老兩口的養老金生活。因為性格內向不常外出活動,唯一的興趣就是上網聊天遊戲。家裏老人和親戚曾經勸過劉某多次希望他能外出就業,但都被拒絕,老人的一個好友曾經因為勸導過多,還被劉某推倒受傷,之後再不來往。如此看來,劉某可能患有自閉症或有輕度抑鬱症,嚴重的話可能會對自己或別人造成人身傷害。”

所以?王翰吸了口氣,看了看大家,“我認為受害人劉某有可能也是作案嫌疑人。”

監守自盜這樣的案件在警局裏也不算稀奇。然而唐立總覺得這件案件有些奇怪之處,比如受害的人手指尖為何會被燙傷?是無意之為還是有特殊意義?比如兩個受害的人受傷位置為何不同?一個在心髒一個在胸部也是無意的嗎?還有凶器去哪兒了呢?

正當唐立猶豫之時,又有警員作緊急匯報,“據泰興區的社委會反映,2018年4月1日被害人施某與劉某在泰化路相遇,劉某因低頭看手機不小心撞上施某,施某要求劉某道歉,劉某忽略施某而被施某打了一拳。據泰興區上的45路公交車司機反映,2018年4月3日被害人關某某與劉某在同一輛上,當時劉某一直盯著她的胸部看,關某某感覺受到了侮辱,當場在車上給了劉某一巴掌。”

經過大家的一致討論,認為作案凶手動機已然明顯是為了報複。而劉某為何在兩個被害人受到嚴重傷害下隻是腿部受傷,也解釋清楚,因為作案者就是受害者。

“唐隊,劉某就是自導自演了這場案件,以為苦肉計可以迷惑了我們警察。”

警員們紛紛點頭,認為案件就是如此。

可是,唐立仍有所疑惑,此時又有一個消息傳了過來。

“受害者劉某從醫院跳樓自殺,死前留下遺書承認自己是案件的真正凶手。而原因便是為了報複施某打了他一拳,關某某打了他一巴掌,他忍受不了欺辱,決定將兩人殺害。

至此省裏決定416案件結案。

“還在想著案件嗎?”郭鬆來到會議室,看見唐立一人站在白板前,盯著板上人名發呆,這個場景似曾相識。

唐立拿起筆,將三個名字連起來畫了個問號?

“陳霖……”

一聽到陳霖的名字,唐立立即轉身,“陳霖怎麽了?”

郭鬆搖搖頭,“你去看看吧……他……”

唐立扔下筆風一般的離開。

“哎,我說的是女字旁的她呀……”郭鬆推推眼鏡,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然而,當他再看白板上受害者的名字後,他搓了搓手,“有意思。”

陳霖的病房被唐立大力推開,他大叫一聲,“陳霖!”

站在陳霖病床前的人猛然轉身。她長發及肩,淺藍色的長裙飄逸而動,手機拿著一個長寬約4厘米的正方形黑色絲絨盒子,看見唐立時,嘴角一彎,“好久不見。”

“是你!”

被愛治愈的傷口會留下美麗的疤痕。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