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離憂島上心彷徨

耳邊風聲呼嘯,半空中又無處著力,楊逸之隻能拔劍插入崖縫,希望可以阻止下墜的力道。

楊逸之試了幾次,可是下墜的速度太大,實在無法將劍插入崖壁之中。也許是命不該絕,崖下藤蔓錯節,能稍稍阻止墜勢,讓楊逸之不致徑直跌落崖底。

“噗通”一聲,楊逸之跌入崖下的寒水中。一陣寒氣襲身,楊逸之拚命掙紮,卻不得其法,冷水不停地灌入口鼻。楊逸之漸感難受,意識也模糊起來,腦中不停浮現出紀東歌的陰冷笑聲,又不時出現林軒影的巧笑倩兮,不知過了多久……

楊逸之慢慢睜開眼,發覺自己身在一木屋之中,房間不大,卻裝飾地簡樸雅致。

這時一藍衣少女走進屋子,穿衣打扮與中原女子迥然不同。

少女走到床邊,見楊逸之已醒,臉露笑容:“終於醒啦!你已經昏迷三天三夜了。”

楊逸之一臉疑惑,不知身處何處:“請問姑娘,這裏是什麽地方?在下怎會在此?”

藍衣少女道:“這裏是離憂島。說起來你也真是命大,我在海邊撿貝殼時,發現你昏迷在沙灘邊,全身浮腫,傷痕累累,已經奄奄一息,我就把你帶了回來。”

楊逸之明白過來,自己定是隨水漂流,被這位姑娘所救,當下說道:“多謝姑娘相救,不知姑娘該如何稱呼?”

藍衣少女回答道:“我叫安陵真,島上的人都叫我真兒,你叫什麽名字?”

楊逸之道:“在下名叫楊逸之。” 說罷,楊逸之掙紮著準備從**起身,卻發現全身虛虛****,全然使不上力。

安陵真見狀連忙阻止道:“快躺著不要起來,你的傷勢很嚴重。”

楊逸之內心疑惑:“我為什麽提不起一點內力?”

安陵真見楊逸之眉頭深鎖,猜出了他的疑慮,便說道:“你昏迷時,我請島上的大夫阿南給你診過脈,阿南說你受內傷在先,被寒氣侵體在後,經脈受損嚴重,恐怕……恐怕是使不出內力了。”

楊逸之聽後當真如雷霆霹靂,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內力全失,成為一個廢人,對武林中人來說,這無疑比死亡更殘忍。

楊逸之的迷茫之色被安陵真看在眼裏,安陵真雖未必懂得楊逸之的心思,但知道他必定心中難過,不由出言安慰:“你先好好養傷,其他的事以後再想。我再去找一下阿南,看他有沒有什麽救治之法。”

阿南的醫館位於離憂島南端,待安陵真趕到,已是晌午時分。安陵真擔心楊逸之傷勢,便開門見山地問道:“阿南,我上次請你診斷的那個病人現在蘇醒了,不過他內傷嚴重,不知你有沒有治療內傷的草藥?”

阿裏沉吟片刻後道:“我這裏的藥對熱寒虛風頗有療效,但對內傷就無能為力了。不過在島東南邊的離憂山上,生長有一種草藥叫‘金銀草’,對治療內傷有奇效。不過凡有金銀草生長的地方必有毒蜂聚集,你如果要去的話得多加小心。”

按照阿南對金銀草性味、形態的介紹,安陵真沿山一路尋找,但找了兩個時辰依然一無所獲。安陵真不死心,打算去山頂看看。可山路隻通到山腰,想到山頂,隻能沿著山壁爬上去。安陵真之前從未試過,不過她兒時和島上的夥伴玩耍時經常爬到樹上,料想差不多少。

打定主意,安陵真便向山頂進發。開始還好,但離山頂愈近,山勢也愈加陡峭。山壁雖不似樹幹般直上直下,但卻滑不溜手,安陵真幾次險些滑落下來,隻能靠山上突出的岩石和樹枝定住身體。

爬了將近一個時辰,安陵真以累得滿頭大汗,但總算有驚無險的到了山頂。幾番尋找,終於在山縫中發現了幾株金銀草。如阿南所說,安陵真在一旁的樹上發現了毒蜂的巢穴,不時有幾隻毒蜂飛進飛出。

安陵真拿出事先備好的絲樹葉,用石頭鑿爛後將汁水塗抹在**的臉和胳膊上。雖然絲樹葉的汁水能讓毒蜂不敢靠近,但安陵真仍不敢大意,悄聲靠近後,安陵真慢慢俯身將金銀草采出。偶爾會飛來幾隻毒蜂,安陵真便停下不動,連喘氣都盡量放輕。

待趕回楊逸之修養的海邊小屋時,天色已然不早。楊逸之雖仍神情困頓,但相較安陵真離開時,已少了幾絲萎靡。

安陵真將采到的金銀草煎好後,端到楊逸之麵前道:“楊大哥,這是用金銀草煎的藥湯,對治療內傷可有效啦,你趁熱喝了吧。”

楊逸之行走江湖,知道金銀草一般生在崖間山壁之間,頗不易得,尤其是周圍的毒蜂更是讓人聞之退步,不由問道:“姑娘,我聽說金銀草甚是罕見,周圍更是生活著足可致人死地的毒蜂,不知……”

安陵真答道:“這是我在島上的離憂山上采的,你快趁熱喝了吧。”說罷,安陵真恬然一笑,似渾然不將什麽殺人毒蜂放在心上。雖然嘴上說得輕巧,但安陵真胳膊上的劃傷卻被楊逸之一一看在眼裏。

楊逸之端著湯藥,卻遲遲無法喝下去:“姑娘,對你而言,我隻不過是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可你卻為我冒險采藥,在下實在是過意不去。”

安陵真道:“不必客氣。不過我覺得你這個人很奇怪。”

楊逸之倒不曾想到會有人說自己奇怪,不由一臉茫然地問道:“奇怪?”

安陵真回道:“是呀,一般人如果受了這麽重的傷,會在**呼天喊地,可你卻絲毫不在意身體上的疼痛,甚至連哼都不哼一下,難道不是很奇怪?”

楊逸之心下暗道:“身體上的傷痛又如何能同心中的傷痛相提並論? 沒想到被自己的結拜大哥騙得團團轉,如今更被他打落山崖。雖僥幸留下一條命,但已武功全失,成了一個廢人,不但殺身之仇難報,更別說什麽天下第一了。”

相較起來,身體上的傷痛倒顯得無足輕重了,隻是個中情由,楊逸之無法同安陵真講明,隻能露出一絲苦笑:“你真是個心地善良的姑娘!”

喝罷湯藥,楊逸之沉沉睡去。

金銀草雖是治療內傷的聖藥,但終究不能令受損的經脈恢複如初。安陵真決定回家請教父親,說不定他有辦法醫治楊逸之的內傷。

安陵真的父親名叫安陵潛,是離憂島的島主。安陵真的家則位於島的西麵,是典型的江嶺風格,竹子錯落有致地搭在一起,與中原地區的高磚大瓦截然不同。

“爹爹!”遠遠看見父親躺在椅子上品茗看書,安陵真便快走幾步來到父親跟前。

安陵潛見是女兒來了,視線從書上移開:“真兒,好幾日沒見你了。聽說你從海邊救了個人回來?”

安陵真點頭道:“是呀,是一位姓楊的公子。”

安陵潛微一點頭:“難怪這幾日都不見你人影。”

安陵真解釋道:“他從懸崖上摔下來,又在海水裏泡了很長時間,因此傷勢很重。爹爹,你醫術精湛,能不能去給他看看傷?”

聽到此處,安陵潛方知女兒繞了一圈是別有用心,遂啞然失笑道:“真是難得,這是你第一次誇讚爹的醫術吧?”

安陵真撒嬌道:“爹!你到底去不去嘛!”

安陵潛自然受不了女兒軟磨硬泡,當下被安陵真領著前往海邊小屋。路上安陵潛說道:“真兒,我很少見你對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如此熱心。”

安陵真俏臉微紅:“沒有啦,我隻不過有點可憐他,而且……他是一個很特別的人。”

見到女兒忸怩的樣子,安陵潛不由大笑:“能讓我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兒另眼相看的人,我倒是第一次遇到,哈哈哈……”

安陵真愈發窘迫,便岔開道:“爹爹,咱們快些走吧。”

來到海邊小屋,安陵真道:“楊大哥,我爹爹為你看病來了!”

楊逸之行動頗有不便,隻能在**行禮道:“在下楊逸之,見過前輩!”

安陵潛搖搖手道:“不必多禮,讓我來看看你的傷勢,你隻需全身放鬆即可。”

約莫一盞茶功夫,安陵潛將手指從楊逸之手腕處移開。安陵真在一旁早等得心急,見狀連忙問道:“爹爹,楊大哥的傷怎麽樣?”

見安陵潛猶豫良久,楊逸之便道:“前輩但說無妨,在下已將生死之事看得淡了。”

安陵潛知瞞他無益,緩緩說道:“恕我直言,楊公子所受的內傷極重,加之在海裏浸泡過久,以至於冷熱相抗導致真氣逆行,要想恢複功力,恐怕是沒有希望了。”

雖已明知如此,楊逸之不免還是有些失望:“如此……多謝前輩。”

安陵真見楊逸之臉現失望之色,心中不忍,便安慰道:“楊大哥,你不要難過,你的病……也未必如我爹爹所說的那般絕對。”

安陵潛輕撚胡須,接口道:“不錯,世事無絕對,機緣巧合之下恢複功力也不是沒有可能。楊公子就安心在這裏修養,我過幾日再來看你。”

安陵真送父親出門,待走得遠了,安陵真說道:“爹爹,你怎可如此直言!”

安陵潛早知女兒會有此詰難,不由歎氣道:“唉,這種病況焉能久瞞?遲早都要麵對的。”

安陵真似忽然想到什麽,目光一亮:“爹爹!我們離憂教的離憂神功不是可以恢複真力的嗎?你不如將它傳授給……”

不料安陵潛打斷道:“此事萬萬不可,你難道忘了本教武功從來不外傳嗎?!我先回去了,你不許胡鬧!”

安陵真知此為本教教規,即便父親是教主之尊亦無法更改,當下便一人回到海邊小屋:“楊大哥,你不要太難過,也許,也許……”

幾日相處下來,楊逸之知安陵真是個善良熱心的姑娘,他不願因自己的事情徒惹旁人掛懷,便道:“姑娘不必為在下擔心,在下很清楚自己目前的狀況。你爹說得對,世事無絕對,隻要有一線機會,我都不會放棄。”

見楊逸之能振奮精神,安陵真亦心情舒暢起來:“別老是姑娘姑娘的,這島上的人都叫我真兒。”

楊逸之憂鬱片刻後說道:“真兒……謝謝你!”

一天半夜,安陵真發現楊逸之沒有躺在**,想到他重傷在身,不由擔心起來:“楊大哥哪裏去了?他心情如此不穩定,我得出去看看。”

一路尋找,安陵真發現楊逸之靜靜站在海邊。

這天天氣出奇的晴朗,海浪輕柔地拍打著岸邊,發出陣陣沙沙聲。繁星點綴著天空,平添了一份寧謐。

安陵真上前打招呼道:“楊大哥,晚上天氣很涼,你怎麽一個人跑到外麵來了?”

楊逸之知是安陵真尋來,並未回頭,隻是說道:“今天的夜色真好!” 楊逸之頓了頓續道:“真兒,我心情不好,所以出來走走。”

安陵真道:“我醒來發現你不在屋裏,還以為……”

楊逸之微微一笑:“不必為我擔心,你可知我因何流落至此?”

安陵真雖然想到他必然會有一段傷心的過往,不過楊逸之不提,自己也不便追問。想不到這天晚上,楊逸之會主動提到這個問題。

見安陵真搖了搖頭,楊逸之緩緩說道:“我初涉江湖,認識了一個名叫紀東歌的人,原以為誌同道合,便結為異姓兄弟。誰知因為一件偶然之事,我發現這位義兄竟是一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安陵真沒想到楊逸之是為義兄所害,不由吃驚道:“啊?怎麽會這樣!”

楊逸之接著說道:“我這位義兄,身為名劍山莊的莊主,在中原武林聲名顯赫,可他為了得到一本武功秘笈,竟不擇手段,草菅人命。我找他當麵對質,他為了掩蓋自己的惡行,便把我打落懸崖滅口。”

楊逸之長歎一口氣,似仍不願相信已經發生的事情:“後來,我大難不死,被你救到這裏,總算揀回來一條小命。我爹爹希望我成為天下第一高手,為了這個目標,我十年苦練,總算小有成就,闖出了一點名氣。本指望再接再厲,勤修苦練,早日實現天下第一的目標,可沒想到如今,我已經是功力盡失,唉,還談什麽天下第一呢!”

將心中積鬱已久的心事說出,楊逸之感覺渾身輕鬆了許多,反而是安陵真此時多了一份憂慮:“楊大哥真可憐,先是遭受義兄的背叛,然後又功力盡失,難怪會如此失意鬱悶。”

安陵真於是勸道:“楊大哥,你不要灰心,‘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我相信上天不會讓你白白吃苦的。”

雖明知安陵真是在安慰自己,楊逸之心中仍是感動:“真兒,謝謝你。”

不知不覺,三個月過去了。楊逸之雖外傷痊愈,但受損的經脈仍沒有起色。

這天晚上,楊逸之被安陵真從熟睡中喚醒:“楊大哥,快起來,我帶你去一個好玩的地方。”

楊逸之丈二和尚般問道:“這麽晚要去什麽地方?”

安陵真道:“我們去離憂教的禁地!我爹爹每到月圓之夜,漲潮之時,總要獨自到教中禁地裏去修煉離憂神功,你可以和我一起前往,暗中觀摩學習,好治療內傷!”

楊逸之聽罷連忙搖手:“這個不妥。”

安陵真解釋道:“不用擔心,我爹爹向來疼我,即使被發現了,也不會對我怎麽樣的。”

楊逸之仍然不同意道:“擅闖禁地,偷看他人練武,絕非大丈夫行徑……”

見楊逸之仍是不答應,安陵真氣地直跺腳:“唉,你這人真是……你不去我自己去!”

看到安陵真似乎真得生了氣,楊逸之有些猶豫:“真兒,我知道你是為我好,隻是偷看他人練武,曆來是江湖中的大忌,大丈夫怎能為之?不如這樣,我們在一旁觀看,隻是若未得到令尊允許,我是萬萬不會學它的!”

見楊逸之同意了,安陵真轉怒為笑:“唉,你真迂腐!不過……迂腐得可愛!咱們走吧!”

當下安陵真帶著楊逸之往島的東部趕去。經過一片廢墟後,安陵真輕聲對楊逸之說道:“楊大哥,前麵就是離憂教的禁地了,我們要小心些,不要驚動了別人。”

楊逸之點頭示意,表示知道。

再往前走了一段路,便到了禁地的入口。遠遠看到安陵潛正在門口四下張望,應是查看是否有人跟蹤。二人嚇得連忙藏到樹叢裏,待安陵潛走入禁地,方才躡手躡腳地跟過去。

禁地的入口處有兩根柱子,二人遂藏身其後。隻聽安陵潛拍了三下手,有兩人聞聲從禁地中走出向其行禮道:“屬下參加教主!”

安陵潛問道:“可有什麽發現?”

其中一人答道:“啟稟教主,屬下適才在海邊發現一個可疑之人,現已派人前去調查了。”

安陵潛微一點頭,接著問道:“還有什麽消息?”

那人回道:“稟教主,屬下已查實,那本秘笈《武道輪回》已被名劍山莊莊主紀東歌所得!”

安陵潛似並不意外:“嗯,紀東歌年紀雖輕,卻城府頗深,得到《武道輪回》也不足為奇。”

“《武道輪回》?”沒想到在這裏會聽到有關《武道輪回》的消息,楊逸之一時忘了所處何地,不由叫出了聲。

安陵潛喝道:“什麽人?!”

二人見行蹤暴露,便從柱後走出。

安陵潛沒想到他們會在這裏:“原來是你們,你們怎麽會在這裏?”

楊逸之漲紅了臉,不知如何回答,還好燈光灰暗,不致被人察覺。

安陵真此時回答道:“爹,是我帶楊大哥遊島,無意之中,走到此地……”

安陵潛道:“胡鬧!難道你不知私闖禁地,觸犯了本教教規嗎?還不快走!”

楊逸之連連道歉,拖著安陵真離開了禁地。

第二天一早,安陵真便從家中趕到海邊小屋看望楊逸之:“楊大哥,你起得好早啊,在做什麽呢?”

楊逸之道:“我正在一邊欣賞清晨的海景,一邊練功。海邊的空氣真清新啊!”

安陵真接著道:“服了金銀草後感覺怎樣?”

楊逸之點點頭道:“金銀草效力非凡,我的內傷已經痊愈了,但是內力仍然半點也無。”

楊逸之雖說得輕鬆,安陵真仍聽出了其中的落寞:“楊大哥,別難過,假以時日,你的武功一定會恢複的。”

楊逸之岔開道:“對了真兒,昨晚你爹爹回家可有責備你?”

安陵真狡黠一笑:“沒有沒有,他回家的時候我已經睡下了。今天我早早就溜出來,他沒機會責備我。隻是沒想到我爹到禁地去並非練功,害我們白走一趟。”

楊逸之倒是鬆了一口氣,要他偷看旁人練功,這可如何使得?

楊逸之正慶幸間,安陵真道:“不過,我知道還有個好去處!”

楊逸之聽後不由眉頭大皺,生怕她又想出什麽鬼主意:“這次是什麽地方?”

安陵真回道:“小時候沒人陪我玩時,我就一個人四處亂跑,結果發現了一個秘密的地方,隻有我一個人知道,我帶你去看看。”

楊逸之不知該是好氣還是好笑,原以為安陵真是個純真善良的姑娘,沒想到也有如此頑皮的一麵,不由暗自搖頭苦笑。

見安陵真興致正高,楊逸之不願拂逆,便問道:“真兒,那個神秘的地方在哪裏?”

安陵真道:“在離憂山,去到那裏你就知道了。”

二人簡單收拾後,便出發前往離憂山。此時楊逸之已在離憂島住了三月有餘,與島上的居民大多相識,一路上不時有人向他們打招呼問好。

楊逸之暗讚離憂島的民風淳樸,住在島上的人都是良善之輩,他們對生活沒有什麽奢求,雖然是簡簡單單地過日子,倒也十分逍遙快樂。

路上楊逸之與安陵真閑聊:“真兒,你經常來離憂山嗎?”

安陵真點點頭道:“是啊,我爹忙於教務,很少有時間陪我,所以我經常自己出來玩。楊大哥,你呢?”

楊逸之道:“我娘生下我不久就去世了,我爹是武林中人,我九歲那年,他在淩絕峰與人比武,重傷而亡。他臨終之際,叮囑我一定要成為天下第一高手!可是現在我……”

說到此處,楊逸之歎一口氣,想到如今武功全失,還談什麽功名霸業?

安陵真沒想到楊逸之立誌成為天下第一高手是出自他父親的遺願,不禁又多了一分感觸:“我明白了。那你爹爹去世後,你怎麽過的呢?”

楊逸之回答道:“爹爹過世後,我不問世事,十年來潛心練功,直到不久前才入江湖闖**,想不到如今卻變成這個樣子……現在想想,真像做了一場惡夢!”

安陵真看到楊逸之難忍落寞之色,一時不知如何勸慰。倒是楊逸之自我開解道:“不過男子漢大丈夫,應拿得起放得下,既然我的內力不能恢複,我就死了這條心,從此不談武學就是。”

楊逸之有時會想,在離憂島這樣的地方呆一輩子也未嚐不可,沒有什麽爾虞我詐,也沒有什麽勾心鬥角,樂得逍遙自在。想到此處,楊逸之不禁看了看安陵真秀美的臉龐,一時意動。但隨即又想起尚不知自己生死的林軒影,忙為剛才冒出的念頭深感自責。

楊逸之當下不再多想,岔開話題道:“真兒,你從小就生活在這裏嗎?”

安陵真道:“是啊,從出生到現在,我從來沒有離開過離憂島。爹爹說外麵的世界太複雜,還是不要出去的好。”

楊逸之心下同意,安陵真太過單純善良,不知人心險惡,如若在江湖行走,不免受人欺負。

二人行到半山腰時,安陵真道:“楊大哥,再往上走有許多殺人毒蜂,咱們要小心,遇見殺人蜂的時候,你躲開,讓我來對付它們!”

楊逸之微笑道:“你放心,我雖然功力盡失,但是招式仍在,對付幾隻殺人蜂還是綽綽有餘的。對了,你說得那個神秘的地方在哪裏?”

安陵真手指前方道:“在離憂山西南角有一個隱蔽的山洞,每次我經過那個山洞時,總會聽見裏麵發出一些奇怪的聲音,我自己一個人不敢進去,所以把你叫過來了。”

楊逸之這才知道自己上了賊船,不由苦笑。

二人又向西南方走了一會兒,果如安陵真所說出現一個洞口,安陵真提醒道:“就是這裏了,多加小心。”

楊逸之拔出佩劍,護在安陵真身前:“進去看看再說。”

山洞初時頗為狹窄,但愈往後走,便愈發開闊起來。沿路不時出現幾條岔路,二人怕迷失洞中,沿途做了標記。又走了一炷香的功夫,仍沒到達山洞盡頭。

安陵真道:“這山洞陰森森的,不大好玩!”

換做平時,楊逸之自是不懼在這山洞中闖一闖,但此時自己手無縛雞之力,恐難以保護安陵真周全,便說道:“你是不是害怕了?不如我們出去吧?”

安陵真本有退意,但一聽楊逸之的問話,一時意氣上湧:“怕?哼,本姑娘怕過誰來?我偏要進去看看!”

楊逸之知再勸無用,於是說道:“真兒,這裏麵黑漆漆的,不知藏有什麽危險,我們得小心。”

安陵真知道自己方才一時失態,語含歉意道:“好的……逸之哥哥,你是不是覺得我太任性了?”

楊逸之灑然一笑:“沒有沒有,你隻是對什麽都感到好奇,畢竟還是小孩子嘛!”

“誰說我是小孩子!”安陵真聽後嘟起了嘴。

楊逸之忍俊不禁:“生氣啦?”

安陵真自然沒有真得生氣,當下說道:“才沒有呢!隻有小孩子才胡亂生氣。”

接著語氣轉柔:“逸之哥哥,從小到大一直都沒有什麽人陪我玩,這次你能陪我來這裏,我……我很開心。”

楊逸之正要出言回話,忽聽得前麵傳來一聲尖銳的叫聲,刺耳異常。接著便是安陵真喊道:“啊!吸血蝙蝠!楊大哥,你功力未複,快躲到我身後!”

那蝙蝠體型遠較一般蝙蝠為大,嘴尖牙細,非是善類。

楊逸之如何會讓安陵真犯險?當下提劍上前,朝蝙蝠刺去。豈知那蝙蝠行動甚是敏捷,竟然閃身避了開去,朝安陵真衝去。

安陵真嚇得連忙低下身去,楊逸之提身追去,舉劍再刺。此時那蝙蝠被安陵真吸引,未察覺背後的楊逸之已經攻至。

楊逸之見機不可失,使出全身力氣奮力一擊。換作平時,定可貫穿蝙蝠一劍斃命,但如今楊逸之手上虛弱無力,劍尖入肉一寸即無法再動,好在那蝙蝠吃痛受驚,一聲哀嚎後往洞口逃去。

方才從遇襲到擊傷蝙蝠,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間,二人不由暗抹冷汗。

楊逸之上前將安陵真扶起:“真兒,你沒受傷吧?”

安陵真拍掉身上的泥土:“楊大哥,不用擔心,我沒事。”

見安陵真安然無恙,楊逸之長舒一口氣。本以為安陵真會萌生退意,豈料安陵真卻接著說道:“我們再往裏走走,看看還有什麽好玩的東西。”

楊逸之隻得緊隨其後,暗中提高戒備,以防不測。又行了一盞茶功夫,洞中複又變得狹窄曲折起來。

“咦?那是什麽?”安陵真突然停步,指著前麵的光亮問道。

楊逸之抬眼望去,隻見洞穴前方透出一絲光亮,就像陽光透過孔洞照進來一般。

不待楊逸之出言阻止,安陵真已徑自上前想一探究竟。豈知安陵真剛一走近,便發出“啊”的一聲,不見了蹤影。

這一下楊逸之當真吃驚不小,不知發生了何事。楊逸之遂持劍上前,待走得近了才發現,原來那光亮前麵的地麵上有一個兩尺來寬的洞,想來剛才安陵真隻顧看著那束光亮,沒有注意腳下,這才掉入洞中。

楊逸之探頭望去,洞中漆黑一片,不知是深是淺,喚了幾聲“真兒”也不見回應,不知她現在是吉是凶。

楊逸之心下頗為猶豫,不知是應立即跟著跳下還是先回去找安陵潛商量。但猶豫也隻在一瞬之間,楊逸之自己知自己事,焉能棄安陵真不顧?當下長吸一口氣,縱深躍入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