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午夜探花(一)
風清雲淡,柔柔地撫慰著聶星辰的心胸。他感覺這短短幾天的時間裏整個心靈世界已發生了很多的變幻,他的頭有些腫脹感,可能是思緒太過於繁重。
聶星辰沿著山塘街走去,途徑了子岡玉坊、水晶璽玉坊、石藝齋、吳拓齋等商鋪,每一個店鋪裏的客人都很多,可是江湖人士卻很少。他在“子岡玉坊”的商鋪門前駐足下來,商鋪的正牆上貼著一首“徐文長”的詩,“略有風情陳妙常,絕無煙火杜蘭香,昆吾鋒盡終難似,愁煞蘇州陸子岡。”想那陸子岡的“子岡玉”與唐伯虎的“仕女畫”是姑蘇的雙絕,聶星辰也從“陸子岡”這位冠絕天下的琢玉巨匠聯想到了飛雲城“百寶齋”同樣雕工無雙的長孫齡前輩,他握緊了雙拳,心中熱血上湧。他鼻子裏不時嗅到筆墨紙硯的味道,他極目巡視四周,可是並沒有發現什麽異樣。
在靠近“藍花印布館”與“金鼎湖筆”店鋪的夾縫間,有一個小小的店鋪“東壁本草堂”,聶星辰還未來得及走進便已嗅到一股濃烈的藥劑味道。看店的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人,隻見他一邊鼓搗著藥劑,一邊還算著賬本,整個店鋪就隻有他一個人。聶星辰知道人不可貌相,便笑著走進問道:“店家,這是藥方。”少年人表情冷硬,他停下了手邊的工作,他眼睛隻掃了一下藥方便端起腳邊的一個高凳子放在藥櫃下,他跳上了高凳子,迅速地在兩個藥櫃裏拿出了藥劑來,並快速地包好,他的嘴裏還好蹦出了話來:“‘木槿根皮六十克、蛇床子六十克’和水裝於布袋中,先熏後洗,每次一刻的時間,日兩次,輕症用藥一周,重者熏洗一個月即可痊愈。”他的聲音不失熱情,可是他的表情還是很冷漠,也可以說是一種老成,聶星辰不禁笑了,覺得這個少年很有意思,聶星辰摸出藥錢送到少年人手心裏,道:“你一眼就看出我要治的是什麽病?”
少年沒有抬頭看聶星辰,他把藥劑遞給聶星辰,繼續搗鼓著之前的藥劑,也算起了賬簿,道:“如果連這區區的病症我也看不出,我如何能當得了‘東壁本草蘇州分鋪’的掌櫃!”
聶星辰笑道:“很好,我很想知道是何種原因可以得此病症?”
少年人嘴上輕描淡寫地道:“此病又分外因與內因,外因多由居室潮濕陰暗,或者長時間處於炎熱或者寒冷的境地裏,此謂之‘濕邪’,導致人體汗液多,並過度抓撓引起。”
聶星辰道:“那麽內因呢?”
少年人翻著手裏的賬簿,嘴上卻道:“內因則是本身就脾胃虛弱,血虛陰虧,毒蟲感染引起。”
聶星辰摸著眉心,道:“那得這個病症的人他的心思是如何的呢?”
少年人忽然停下了動作抬頭望著聶星辰,冷木的表情有些變化,道:“得此病的人是閣下的朋友?”
聶星辰道:“算是吧,為朋友排憂解煩是應該的。”
少年人道:“凡得此病的人都是精神長期處於緊張狀態的人,他的情緒的變化會非常地大,你用藥熏洗的同時希望也可以平複其心神,心病治愈了那麽身體的病症也就治愈了一大半了!”
聶星辰笑著又掏出些許碎銀送到少年人手心裏,道:“謝謝,我很想知道你的名字,你是‘李時珍’先生的傳人?”
少年人遞回了碎銀子,表情仍舊冷硬地道:“我隻收藥錢,我也不是李時珍老先生的傳人,我不過是個會點醫術的小屁孩罷了。”
聶星辰不由地對眼前的這個少年人肅然起敬起來,這份不問世事的心境真是世間少有。
聶星辰臨走前還是不忘問了少年人一個問題:“心病還需心藥醫是常理,可要是苦苦尋覓的心藥卻治愈不了心病該如何是好?”
少年人的回答很有意思:“繼續找啊,直到找到真正可以治療的心藥為止,這個世界上每一種病症都是可以治愈的,萬物相生相克的道理是不會變的!祝你成功!”
聶星辰將藥劑揣入了懷裏,他鼻子裏的是濃烈的藥草味道,也有絲質布料的味道,更有街邊草木的清香味道,還有一種來自內心深處的味道,這種味道讓他不畏前路的艱險。
聶星辰加快了腳步,穿過七裏山塘長街,沿著水道來到虎丘半塘野芳浜口,這裏坐落著一座名震江南的食府“得月樓”,聶星辰自然不是去解饞的,他也沒有那麽多閑錢去享受,他去的是相距得月樓不遠的另外一座樓,其名“迎香院”。
這裏是與薛笛心靈對決的行動地點。得月樓的美食香氣本來已擠滿了聶星辰的鼻腔,可是他剛一走到迎香院的樓下便被一陣陣更加濃厚的脂粉味道占據。這種脂粉氣不是薛輕魚身上的那種淡淡的雅致的香氣,而是有些俗豔的嬌嗔的外放的氣息!迎香院的門口還坐著個瘦如木杆一般的青年人,瞧那麵黃肌瘦的模樣就像是沒有吃過飽飯,精氣神都提不起來一般。聶星辰還沒踏進門裏,那青年人就笑臉相迎,道:“喲,這位客官真早,可是此時還早得很,您是要找哪位姑娘,我蛇夫去給你尋尋?”
“原來是龜公”聶星辰心道,“為何解心工具裏會是這種地方?薛笛會到青樓做什麽呢?”
聶星辰裝作很有興致地道:“我想問你些問題”
這名叫“蛇夫”的青年人打量著聶星辰腰畔的長劍,笑道:“客官您說。”
聶星辰心中還是膈應了一下,道:“你們晚上生意最好的是什麽時候?”
蛇夫道:“自然是亥時到子時這段時間。”
聶星辰道:“那這段時間會不會出現客人太多,姑娘不夠的情況?”
蛇夫一怔,嬉皮笑臉地道:“生意大好的時候肯定就會啊,但是一般來說客人都願意等,隻要是客人選中了心儀的姑娘,哪怕是等一個時辰也會等下去。”
蛇夫道:“選姑娘?可不可以提前就被選中,或者說有沒有可能有人頭一天就把姑娘選定了,然後就等著第二天來,這樣就不怕選中的姑娘被人選走?”
蛇夫道:“那就要先付定金了,不過一般這麽做的客人都是熟客了,我們也放心把姑娘的空位讓給他!”
聶星辰笑著把語氣加重,道:“那今天有沒有選走了哪位姑娘然後明天‘亥時三刻’才來的客人?”
蛇夫眨了眨眼睛,半天才回過神來,笑嘻嘻地道:“客官您可是讓我難做了,這可是客人的私密,小的也不能說的!”
聶星辰換了個方式去問:“那麽也就是說有這麽一位已選走了姑娘,明天‘亥時三刻’才來的客人喏?”
蛇夫吞了口唾沫,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聶星辰笑著繼續道:“我現在不會為難你,我隻想問被選走的明日亥時三刻的那位姑娘是何許人也?”
蛇夫忽然歎了口氣,囁嚅著道:“我們這裏姑娘多得是,要不我這就帶你去瞅瞅其他的?”
聶星辰道:“這倒不必,我想問今晚這位姑娘還會不會接客呢?”
蛇夫笑著點頭道:“這個……這個肯定會的。”(“他的這個笑容很不自然。”聶星辰心道。)
聶星辰笑著拍著蛇夫的肩膀,道:“那我今晚再來,對了那姑娘叫什麽?”
蛇夫忙道:“姑娘……喚作‘楚冰惜’,我們都叫她‘冰姑娘’,客官要不要現在付了定金,免得晚上被人選走掃了雅興就不好了?”
聶星辰撐著懶腰,打了個哈欠,笑道:“這個倒不急,我先去對麵“虎丘”溜溜,晚上我再來,記得叫‘冰姑娘’多準備幾首拿手的曲子!”
蛇夫連忙點頭哈腰地道:“那是那是!”
聶星辰離開了迎香院,心中盤算著:“薛笛來‘迎香院’找‘冰姑娘’做什麽呢?是排解精神壓力,還是另有原因?而剛才龜公的神色顯然不對勁,是什麽原因呢?”
“輕魚要是知道了她大哥到這種地方找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