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極天閣前廳,細密套針鋪排的靈虺出雲圖十字繡掛在牆上,大理石地麵擺著菩提木茶海和黃花梨圈椅,鬆竹梅屏風旁是一台上世紀的海螺牌留聲機。伴著唱針流轉的,是一曲淡泊悠遠的《平湖秋月》。茶海前的搖椅上,年過六旬的老者精神矍鑠,手上戴著副杜嘉班納真皮手套,他放下了捧讀的《托馬斯?艾略特詩選》放下,端起紫砂壺抿了口茶。

套廊傳來皮鞋擊地聲,金漆木門推開,西裝革履的男子步入,腰眼上的M45手槍在陽光下泛出亮銀色,他躬身道:“錢叔,幾天前委托屍檢的客人到了,要不要告知家主?”

“他昨天不知道嚐了多少杯咖啡,到今天清晨才睡著,不要去喊他了,讓客人先來這裏見我。”錢德勒吩咐道。

“明白。”男子轉身走了出去。

“對了,錢德勒將他又喚了回來,十七,你去實驗室那把化驗報告拿來,就在十一手裏。”

“我現在就去。”十七頷首以對。

錢德勒又抿了口茶。窗外海風嗚嗚漫卷起書頁,他又想起了書裏的詩句:“這就是世界結束的方式,並非轟然落幕,而是一陣嗚咽。”

仇國強率先走入了前廳,當先便望見了錢德勒,他聳肩道:“老先生,你是這裏的管家嗎?葉裳在哪?”

“不知閣下是?”錢德勒問。

“我是空翼集團少董陳晨的司機仇國強,仇國強坐在茶海旁:“咱倆一樣都是打工的,你倒還真挺有興致。”他端過茶杯,斟了杯呷了口道:“這大夏天的喝大吉嶺紅茶,你也真算個奇葩了。”

“我身體畏寒,故而夏日也常飲些紅茶理氣。”錢德勒說。

“按我的感覺,這茶還是中國的好些,祁門紅茶就很好,要說這夏日炎炎的,一壺洞庭碧螺春才是最佳搭配。”

“看來閣下也對茶有所研究,錢德勒微微一笑,看你臉上的傷疤,以前是個軍人?”

仇國強一拍胸脯道:“鎮海曆三十二年時冰昂入侵我國,當時我義不容辭的參加了。在碧岩群島的西邊我們搶灘登陸,這傷痕就是當時的流彈留下的。”

錢德勒眸色一閃,“你參加過當年的三月戰爭?”

(三月戰爭:鎮海曆三十二年,荃羅國與海上鄰國冰昂王國因為領土紛爭而爆發戰爭,兩國軍隊在碧岩群島膠著對戰了十七天,在死傷了近兩萬餘人後兩國在公海上的美軍約翰?肯尼迪號航母上達成了《豪斯條約》(因促成和談的美軍上將約瑟夫?豪斯而得名)——碧岩群島劃歸冰昂王國所有,荃羅則具有南方七島,史稱“三月戰爭”)。

“那是當然,我在驅逐艦上擔任通信連長,在裏丹島上全殲了冰昂近千人的部隊,當時榮立了兩枚軍功章。”仇國強自豪道。

錢德勒爽朗一笑:“那你還記得蛇島戰役嗎?”

“記得,那當然記得,蛇島戰役是五十四軍軍長親自指揮的,兩個空中聯隊把冰昂的那群龜孫子炸得哭爹喊娘的,後來我們的靈虺國旗就飄起來了。”仇國強笑道。

十七和陳晨走進了前廳,陳晨望著眉飛色舞的仇國強撲哧一聲笑了,說:“仇叔,我們把屍檢報告拿來了,你快看看吧。”

他轉而麵向錢德勒說:“錢伯伯,你們聊什麽呢?”

“在聊當年三月戰爭的細節呢,仇國強蹙眉道:“少爺你和他以前認識嗎?”

十七解釋道:“這位是錢伯,平日也負責靈虺團的日常事務。”

“錢伯,你究竟是?”仇國強望著老人英武的麵容,似乎明白了些許事情。

“仇先生,你既然還記得三月戰爭,可還記得五十四軍軍長,後來的靖海將軍錢德勒嗎?”

“你是錢將軍!”仇國強如夢初醒,他霍然起身敬了個標準的軍禮道:“原海軍142團少校通信連連長仇國強,向將軍閣下敬禮!剛才言語多有冒犯,還望您原諒。”

錢德勒哈哈大笑道:“老朽離開部隊也快二十年了,想不到還有人記得我的功績。”

“錢將軍威名,五十四軍將士永遠都不會忘記。”仇國強說。

陳晨將檢測報告擺到桌上,他發現錢德勒戴著手套,問道:“錢伯伯,為何夏天還帶著手套?”

錢德勒苦澀一笑,脫下了手套。燒傷的疤痕組織堆疊起來,狀如顆顆扇貝,浮肉像是塗了層油漆,分外可怖。

“錢將軍,這傷是?”仇國強問道。

錢德勒長歎了口氣:“都是些陳年舊事了,不想提了。”

十七低聲說道:二十年前錢將軍退役後到曙光能源任職,長期跟隨葉世勳將軍,也就是而今家主葉裳的父親。那時候葉將軍勸錢將軍去實現年少的夢想,於是他遠渡重洋至哈佛大學主攻毒理學和藥理學以及法醫學專業,很快成為了荃羅數一數二的專業權威。在一次實驗室大火中他去搶救現場的檢驗報告,誰知道困在了火海裏,雖然消防隊員全力救援,這雙手還是留下了殘疾。”

錢德勒翻開了檢測報告:“有人曾經問一位詩人,如果屋子著了火,你應該先救哪一樣?他自己答道:我要救的是火,沒有了火,就沒有了一切,他抬目望著報告道:“世間的明火既可以孕育文明,也可以毀滅一切,然而他遠沒有人心中的邪念之火可怕,這火一旦生起,有時候隻能以死亡作為結局。”

陳晨眸光一寒道:“錢伯伯的意思是?”

“那四具屍體我詳細檢測過了,結果就像歐亨利的小說結尾般微妙。”錢德勒指著成組數據道:“柳華盛和風語的致死原因,和警方的鑒定是一樣的——因為刀傷失血過度而死,這本無可厚非,然而家主和我說,你堅持稱兩人的死亡可能會有些端倪,於是我詳細化驗了他們的體液,隻血液一項便有了驚人的發現,你們來看。

陳晨翻開了化驗單:雙抗體夾心酶聯免疫檢測法,OD450趨於飽和,檢測濃度推定為30.0mg/L。

“這檢測出的是什麽的濃度?”陳晨問道。

“殘存血液裏蓖麻毒素的含量,遠遠高於致死臨界值。”錢德勒解釋道。

陳晨如吞入冰塊般驟冷,哥哥陳萌無端牽涉的這起謀殺案本來就相當古怪,現在兩位死者體內還存有這聞所未聞的毒藥,難道這一切都早在他人的計劃之中?

“錢伯伯,你說的這蓖麻毒素是指?”陳晨問。

“若柳風兩人不死,這血液中的毒素濃度可以在非常短的時間內引發心血管麻痹和呼吸係統衰竭,並且他們會理所應當地被視作搶救無效死亡。若不是家主堅持讓我細細檢測,我做夢也不會想到兩人的死亡還會大有文章。”

“錢將軍,依你看來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仇國強問。

“有人擔心這兩人不死,才采用了這畫蛇添足之法。可這兩人在注射過毒素後未曾發作便已死了,這報告正是說明了這一點。錢德勒說,“這樣做究竟能有什麽用呢?還會為犯罪留下不可磨滅的鐵證。我實在是不太明白。”

“錢伯伯你有所不知,這兩名死者的一級謀殺罪正是落在我哥哥陳萌頭上,若是兩人還活著,可能就大不一樣了。”

“兩人都是由皮下靜脈注射,針孔分析針頭型號應為6.5,而且蓖麻毒素追查起來相當困難,不過可以確定的是下手之人絕對不是新手。錢德勒解釋說,應該具有一定的暗殺經驗。”

“那麽我母親的屍檢結果如何?”陳晨問。

“可以用慘不忍睹來形容,除了頭部沒有致命傷外,軀幹的多處髒器因為強壓而出血,手足多處骨折,前胸斷裂的五條肋骨中,有一條生生插入了肺葉裏。”錢德勒合上了打印的屍檢報告,“據當時搶救的虎醫生說,陳夫人在重度昏迷狀態下,度過了生命中的最後半小時。”

陳晨的眼淚滴落在手背,他可以想象——母親在彌留之際,還牽掛著自己的兩個兒子以及住院的父親,可最終那瘋狂的車輪還是帶走了她。憤怒讓陳晨攥緊了拳頭。

“根據你提供的情況,我大致查證了一番,肇事司機西門豹的確是凶手,這點從監控畫麵和目擊證人那裏都得到了證實,我想你們也都知道。”錢德勒抿了一口紅茶。

“不錯,可氣的是這西門豹回家就讓高利貸者給勒死了,警察說他死了,因此此案也算了結了。”

“不,錢德勒眸色冷峻道,事實遠沒有那麽簡單,殺死西門豹的人名叫趙康,他表麵上是泓昌投資公司的副經理,其實那就是個放高利貸的空殼公司。在西門豹的死亡時間內,趙康湊巧在醫院掛點滴,有絕對可靠的不在場證明,所以人根本不是他殺的。”

陳晨的眼角猛一抽搐,他問道:“可是警方昨天和我說就是趙康殺死了西門豹。”

“我的侄子正是離京市警察局副局長,現在警隊已經改變了對這起案件的偵查方向,他們懷疑是有人蓄意殺害了西門豹,至於動機嘛,還沒有定論。”

“那我父親呢?他確實是死於地高辛過量引發的醫療事故嗎?”陳晨覺得自己此刻仿佛站在誇父山絕頂,天幕中已滿是烏雲,可是他心中還殘存一絲光明,一絲近乎虛偽的光明,能夠告訴他這一切都是謊言,他隻是遭遇了接踵而至的厄運,而並不是一個精巧策劃的陰謀漩渦。

“陳晨,雖然我不想告訴你這殘酷的現實,但是我還是要告訴真實的一麵:從你給出的情況,再結合四具屍體的屍檢,尤其是你父親的結果看來,目前你已完全陷入了一場陰謀之中。錢德勒飲盡了杯中的茶,他目視著陳晨的眸子。

陳晨的眸色化為遼遠的堅毅,問道:“錢伯伯,有些話你不妨直說,其實我早已看出這些事互有關聯。”

“還是我侄子的情報,醫院當天並沒有對你父親使用地高辛這一藥物,換言之他也是死於別人的毒手,但這個事實卻並未讓我震驚,我將陳逸凡這三個字輸入穀歌搜索,查詢到的數萬條信息讓他的死亡原因更是千頭萬緒。”

“宇宙本身不過是一條原因和結果的無窮鏈條,你父親因為心梗入院,從而在病室讓殺手有了可乘之機,但你想過沒有,如果你父親一開始根本沒有突發心梗,而是在公司裏依舊運籌帷幄,這一切是不是都不會發生?”

“這根本不可能,哥哥的事對他打擊太大,隻是我沒料到誘發了他的陳疾。”陳晨黯然道。

“不,事情遠沒有這般簡單,既然殺手在你父親手術後立刻就對他注射了致死量的地高辛,那麽他們一定有充分的準備,也就是說,他們早已預料到了你父親的心梗發作及入院治療。”

“不,仇國強驀地站起,他反駁道:“這絕不可能,老爺的病是突**況,他們怎麽可能會預料到?”

“如果我告訴你們,陳逸凡的心梗,從一開始就是早有預謀的策劃,陳萌殺人的刺激不過是一個看似理所因當的誘發因素,實則不過是一個完美的的理由來掩人耳目,你們相信嗎?”錢德勒正色道。

仇國強蹙眉道,“這絕對不可能!”

錢德勒取出一隻聚乙烯證物袋,裏麵是些零碎的漆黑物質,如同煤渣般粗細。他解釋道:“這是屍檢時法醫從你父親胃裏取出來的溶物,病發前你父親並沒有吃任何東西,你知道原因嗎?”

“那天上午我起來時父親應該已經不在家裏了吧,仇叔?”陳晨一臉茫然。

“這點我知道,老爺病發前的確什麽都沒吃,因為上午有董事會例行會議,老爺的習慣就是會議前不吃飯,他時常說,人要時常保持饑餓感,這樣才可以保持睿智的頭腦。”

“既然什麽都沒吃,那這胃內的綠色東西又是什麽呢?”陳晨疑惑道。

“我對這溶物進行了鑒定,這種東西的多酚含量很高,後來我確定這是茶葉的殘渣。”

“茶葉,難道父親病發前喝的茶有毒?可是送醫時醫生並未說父親中毒了誒。”

“血液裏定然沒有留下痕跡,否則輕易找到了痕量證據,這場陰謀定然不攻自破了。我細細查看了你父親的入院化驗單及之後詳盡的屍檢報告,除了地高辛過量之外,其他的確沒有異樣。”

“那這茶葉豈不是很正常了,開會喝茶本就是理所應當之事。”陳晨說。

“不,就算你父親嚼食了一些茶梗,在胃內消化時也應該是墨綠色,而不會是這煤黑色,這一點細節讓我很是在意。我的助手對屍體進行了細致而全麵的檢查,除了手術痕跡外,一切可疑的物理損傷都沒有,淤青,創口,切口,擦傷甚至連最細小的針孔痕跡都沒有發現。”

“他是個很注意保養的人,保持著良好的生活和運動習慣。”陳晨眼前浮現起父親的音容笑貌,靶場的他手持雷明頓雙管獵槍,軀體與肘部成105度角,砰的一聲絳色的粉末飄散開來。

父親退出彈殼道:“陳晨,你哥哥的射擊能力很強,打獵時他可以一槍擊中樹梢的鬆鼠,我希望你在這一方麵不要輸給他。”自那時起的幾年中,陳晨也時常進行飛碟射擊訓練和靶場的槍械射擊訓練,等待著父親能在他成年後帶他到荻山獵場去進行野營捕獵,想到此處他的眼裏已噙滿了淚水。

“下一步我進行了體液檢測,錢德勒沉昂的聲音打斷了陳晨的思緒,本來我想做脊髓穿刺來檢測脊髓液,可是屍體缺乏足夠的內壓,**根本流不出來。”

“既然血液檢測沒有異常,檢測其他的體液想必也不會有結果的吧。”仇國強說。

“不,有一些特定的化學成分,一些毒藥,若是跨過了血腦屏障,就不會返回血液中了。”錢德勒說。

“那這樣的話,這些物質在脊髓液或者其他體液中就能檢測到?”陳晨問。

“這很難說,但家主說你堅持認為這一係列死亡都可能有端倪,故我便覺得是有必要檢測的。我們轉而提取了眼內液進行了化驗。

結果令人吃驚。”錢德勒取出了一張機打紙,波動的曲線呈現出山峰狀。

“這是什麽意思?”陳晨問。

“我用電泳色譜法找到了這個峰值,錢德勒指著表格道:“這種物質不屬於天然形成的蛋白質,而是一種肽,氨基酸折疊鏈。”

陳晨眼球轉動,他有些明白了錢德勒的意思:“也就是說它是一種人工合成物質,是從實驗室得到的嗎?”

“是的,這種肽能夠選擇性地與神經元受體結合,隻能在脊髓液和眼內液中檢測到,換句話說就是說它直接作用於大腦。”

“這究竟是一種什麽化學物質呢?”

“非常奇特,自然界中與其最接近的大概是毒液肽,類似於蛇毒。但從分子結構來看,毫無疑問是人工合成的。”

“那就是一種毒藥了?”

“準確來說也不完全是,這種分子結構我從未見過,無疑可能是科學家最近才研究出合成方法的新毒素之一,我認為其功效正是導致心肌梗死猝發,它跨過血腦屏障,直接進入大腦,但在血清中不留一絲痕跡。”

陳晨絕計難以想象:父親突發的心肌梗死背後,竟然還隱藏著這些可怕的真相。他說:“有個問題,你認為這種毒素應用於什麽領域?我們能不能追蹤到它的出處呢?”

錢德勒解釋道:“如果你從事的是生物科技基礎研究,就會經常接觸到新毒液肽的誕生,大體而言,是以蟾蜍,蝸牛,蛇類或其他生物自然產生的毒素為樣本,經過人工合成而來。你要明白,毒液肽選擇性地與特定的蛋白質發生作用,這恰好可以幫助科學家標記那些蛋白質。同樣的機理使得它們擁有毒性,但這卻不是他們研究的初衷。”

“那麽這種毒液的來源能查到嗎?”陳晨問。

“它可能來自某個生物科技公司,根據家主在QIA(荃羅國家情報局)的查證,它應該不是產自荃羅本地。於是我發動了一切關係網去查證它的出處。我在哈佛大學的毒理學導師斯坦因?巴喬那裏有了收獲。他告訴我他五年前教過的一個學生在日本從事生物製藥工作,似乎對這種物質有所了解。”

“這個人怎麽說?”陳晨問。

“他前天答應我開始調查,說今天就能有結果。”錢德勒笑道。

低音悅耳的電子樂聲響起,正是法國有名的輕音樂《love is blue》,陳晨環首發現聲音來自十七衣兜中的手機。十七很快接聽了手機,他連聲答應後說:“錢伯,藤原先生有消息了,他現在用電腦已經和閣內連線上了,要接進來嗎?”

“當然,我們都在等他的消息。”錢德勒說。

十七拉開鬆木複合板製成的立櫃,一台香蕉五十五寸液晶顯示屏現入眼簾,他打開電源,很快切入了控製中心的連線電腦畫麵:。

落地窗外可見三道石門和琵琶湖前的水閣,大道邊的楓樹鬱鬱蔥蔥,攝像頭的位置移向了左邊,文質彬彬的男子身著白色牛津布襯衫,坐在一張複古風格的紅色長椅前,他正了正眼鏡道:“錢先生你好,我是昨日與你聯絡的藤原彰。”

錢德勒直起身道:“藤原先生你好,我傳真給你的東西調查的如何?”

藤原彰接過了店員遞來的湯豆腐連聲道謝,而後說:“我雖然在生物製藥的相關公司擔任要職,可是說實話對於具體技術方麵的事並不了解,因為我主要是負責銷售的。但是我和一名業內的工程師佐藤亮比較熟,他看了分子結構圖告訴我,這種物質他上個月似乎在哪裏見過,對此很有印象,便答應幫我查查看,今天午後他告訴了我結果。

“願聞其詳。”錢德勒說。

“它是一家名為天照科技公司研發的產品,去年剛剛獲得特許廳的專利批文。地址在名古屋市千種區不老町,毗陵名古屋市立大學。這東西的名字是……我再看下,下麵念給你聽——金環紋海蛇毒液的合成類似物,作用標記為早衰症治療及研究之用,我的朋友亮告訴我這純粹是掩人耳目的說法,真實作用是出口給美國一家公司後用作軍方暗殺和刑訊逼供之用,這是他在天照科技工作的朋友偷偷告訴他的。”

“這家公司現在還在為美國人服務嗎?這種產品能夠隨意銷售和運輸嗎?”錢德勒問。

“他們在今年年初已經為一家公司收購,和美國人合作計劃貌似沒有通過吧。他說這東西在公司的存量極小,而且有著很嚴格的控製程序,製造起來難度也很大。它是根據特產於瀨戶內海沿岸的一種金環紋海蛇的毒液樣本參照所進行的創新。我按照你的意思問他最近幾個月有沒有人購買或帶走過這種東西,他說公司在收購後這種東西早已停產,唯一的輸出記錄就是年初收購公司的代表曾經帶了一部分樣本回國研究,後來同意了對他們公司進行了並購。”

“你知道是哪家公司並購了他們嗎?”錢德勒問。

“這個他告訴過我,我看看。”藤原彰從GUCCI手提包裏取出個蠟黃封麵的記事本,翻了幾頁後笑道,找到了,這家公司在日本注冊名是威遠製藥公司,是一家跨國巨頭的下屬子公司。”

錢德勒頷首以對:“很感謝你,你方便用電腦檢索一下這家威遠公司的來曆嗎?”

藤原彰敲擊鍵盤若幹次後點擊了鼠標,他讀道:“威遠製藥公司,於橫濱,長崎,廣島,劄幌和名古屋分別建有分部及工廠,隸屬於荃羅國商業巨頭空翼集團,是目前全球第十大以研發為基礎的製藥公司,總部位於荃羅離京。”

“等等,錢德勒臉色絞動道:“你剛才說它隸屬於哪家公司?”

“好的,我們知道了。非常感謝你。”錢德勒說。

“那我下線了,可能也沒幫上你們什麽忙。”藤原彰開始吃麵前的湯豆腐,畫麵切斷了。

“這結果想必你們不意外吧。”錢德勒說,如此看來你哥哥和父母的一係列事件都是有人精心策劃的陰謀,這點已確鑿無疑。”

陳晨一捶桌:“雖然我早已料想到了始作俑者,卻沒想到他居然這般心狠手辣。”

“少爺,我覺得你應該暫時放棄仇恨,數年後再揭露他們的陰謀,我很擔心他們對你也下毒手”仇國強說。

“不,決不!”陳晨的雙眸似乎要噴出火來,“我一定要讓他們血債血償,風子期很快就會知曉這一切的真相,以我們幾人之力將此事公之於眾,秦易峰必會遭到報應。”

“陳晨,你複仇心切可以理解,但此事這樣處理實在是太過莽撞了。”聲音來自軒窗外——庭院內的灌木叢綻放著幾簇香水百合,花影裏走出個俊美的青年。他身穿一襲黑緞蛇紋的荃服,頭發以仿古之姿盤成高髻。左手端著的雞尾酒杯裏,七種不同顏色的**層層交疊,如彩虹般絢麗。

“這小子是什麽人?”仇國強好奇道。

十七抱拳行禮道:“家主終於出宅了,可喜可賀。”

錢德勒捋須一笑道:“他便是家主葉裳。”

“這小子就是傳說中的皇孫,看起來和咱們也差不多嘛,哪有少爺你說得這麽厲害誒?”仇國強說。

陳晨連忙擺手道:“仇叔你別亂說話,葉大哥輕易是不見客的。”

葉裳薄意一笑道:“我本就是個再普通不過的人,外界都把我說得太過傳奇了。而今你們雖已知曉仇人身份,但他行事如此毒辣,想必對你們留有後招,所以此事不可輕舉妄動。”

“依照葉大哥的意思,此事該當如何?”陳晨反問道。

“蟄伏待機中秘密調查他的犯罪證據,在適當的時機匿名發布到網絡或電視等媒介上,讓他的罪行廣而告之後使他受到審判。”葉裳啜飲了口杯中的咖啡,甘露咖啡融合伏特加的獨特風味讓味蕾駭然一震。

“葉大哥的意思是我們假裝不知情,暗中去收集證據,最後用公眾的抨擊給予他們必死一擊?”陳晨問。

“不錯,正是此意,而且要時刻當心他們下殺手。”葉裳說。

“依照葉大哥的意思,從何處下手呢?”

“既然是空翼的事,當然是從空翼內部著手,這毒藥就是一大突破口,你哥哥陳萌羈押在監獄裏,從他那裏應該就能取得一定突破。”葉裳囑咐道:“無論如何,陳叔和顧嬸兩人絕不會冤死,若你真遭遇危險,我必會助你一臂之力。”

“葉大哥,謝謝你願意全力幫助我們。我的朋友風子期聽說我來見你,特意讓我帶了一種他極力推崇的咖啡豆來給你嚐嚐。我聽他們說你近日正在試製可口的冰咖啡。”

“哦,哪個產區的哪家莊園?”葉裳顯示出極大的興致。

“一種你從未嚐試過的品種,可否讓我調製一杯?”陳晨笑道。

“自然可以,請隨我這邊來。”葉裳一抬手,前廳內的眾人循著他的腳步來到莊園中庭,現出一處雅致的別苑。

落地窗內的地麵鋪著綠色油氈布,吧台裏擺滿了琳琅滿目的各色器皿,儼然像是一家頗具規模咖啡館的操作台。

十分鍾後,陳晨以賽風法萃取出一壺黑色曼陀羅咖啡。他整理好了若幹果粒茶,一朵曼陀羅幹花和洛神花蜜十五克放入奶鍋烹煮,幾分鍾後倒出冷涼。從櫥櫃裏取出一隻高腳杯,加入冰塊和15ML玫瑰果露,又將奶鍋中的**和冷藏好的咖啡注入,玫紅色的**分外優雅,他傾入了曼陀羅幹花。

葉裳微笑道:“它叫什麽?”

“花樣年華,取自中國香港導演王家衛的著名電影,現在就是見證奇跡的時刻了。”陳晨狡黠一笑。

幹花吸收了約莫四分之一杯的咖啡旋即怒放,整杯**徐徐旋轉起來,顏色也由玫紅變為青黛色。

“這花居然還有此神奇功效?!”葉裳驚歎道。

“此花乃是非洲特有的一種花,名叫黑色曼陀羅。這種咖啡豆乃是和花雙生的植物,葉大哥你來嚐一下。”陳晨說。

葉裳取過湯匙吸了一口,頓時現出詫異之色:“入口若肯尼亞AA般的酸香,回味起來又似乎有有瑰夏般的柑橘韻味,好像你之前所加的果露和花蜜等甜膩的味道都消失了。”

“並不是消失了,他們隻是為幹花吸收還未吐出罷了,待到片刻後你又會嚐到另一種不同的味道了。”陳晨解釋道。

“世間居然還有此巧妙之物,看來我真是見識淺薄了。”葉裳笑道。

“葉皇孫,聽說你有一把兩百年前誕生的神兵名叫閻魔刀,可否取出來讓我見識一下。”仇國強說。

葉裳一攤手道:”陳晨,想必又是你這傳聲筒的傑作吧,不過今天你為我做了這麽好喝的咖啡,我就答應了。”

“家主,閻魔刀無事不啟,貿然出鞘恐怕不好吧。”錢德勒擔憂道。

“刀的一切威脅,不過是在它存於鞘之時,太久不出鞘,刀也未免太寂寞了。”葉裳走下了石階。

他行至庭院中央拔開了兩叢蒿草,長而寬的蛇皮鞘末端,濯銀的劍柄分外閃亮。

葉裳握住劍柄,一點點抽出刀來。雲攏住了西邊的日頭,血紅色的光芒耀入眉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