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荃羅鎮海曆六十年七月十五日,晚七點四十一分。波格大廈二十一層Wings Coffee總店。
山毛櫸木的操作台後,女郎穿著綠色圍裙,裙上的椋鳥圖案展翅欲飛。她將牛奶倒入拉花缸裏,開始用蒸汽管溫熱。
操作台前的中年男人麵色酡紅,他望著女郎猥瑣一笑:“小姐,你穿那麽多衣服,還是顯示出身材好好哦。”
女郎沒有理他,以勺子舀去多餘的奶沫,上下敲了敲讓奶泡充分融合。她取過裝有double espresso的瓷杯道:“先生,是堂食對吧?”
“堂食,小姐你的胸部線條真美。”男人打了一個酒嗝。
女郎斜傾牛奶左右倒入杯中,拿起了奶油發泡槍。
“我親愛的小姐,幫我端到套間裏吧,我的兩個朋友都喝醉了。”男人抬手指向裏麵。
女郎很快拉好了一朵奶油花。她端起杯碟剛剛走了兩步。男人的手已然搭在她的屁股上,還重重地擰了下。
三秒鍾的沉寂,溫熱的一杯布雷衛從男人半禿的頭頂淋下,奶油糊住了他的眼鏡。他揚起巴掌怒道:“臭女人你找死!
女郎就勢扼住他的右手,一腳前回踢將男人擊飛出去。男人捂著紅腫的麵頰嚷道:“店員打人了,還有沒有人管了,他們要殺人了!”
女郎拍手吩咐道:“叫保安過來,打電話通知警察說性騷擾,趕快去拷貝監控錄像。”
操作台內的咖啡師頷首道:“好的,店長。”
男子忽而怕了,他支起身道:“你真的要告我性騷擾?”
女郎攤手道:“人證和錄像都在,你妻子和孩子很快就會收到警局的電話了。”
男子頓時怕了,他央求道:“小姐我求求你,能不能放過我,我剛才喝醉了,才辦的這糊塗事。”
“留下咖啡錢,快點帶著你的朋友離開店裏。”女郎斥道。
她剛將杯碟放回操作台,一人從後捂住了他的雙眸,熟悉的薰衣草香彌漫。
“安笛,你怎麽有空來店裏了?”秦蓉蓉眉彎如月。
“小姑姑,剛才看你怒戰色狼,完全都可以上頭條了。秦安笛介紹道:“小姑姑,這是陳萌,陳逸凡叔叔的長子,前幾天才從英國回來。”
陳萌親吻秦蓉蓉的手背道:“小姑姑,我現在可是安笛的準男友哦。”
“準男友?”秦蓉蓉詫異道。
“得到您這位長輩的祝福,我就是他正式的男友了。”陳萌摸頭道:“小姑姑您剛才對待那隻鹹豬手,真的是太給力了。”
“最討厭咖啡館裏來酒鬼了,還有的就是異裝癖和咖啡盲。昨天有個顧客端著一杯焦糖瑪奇朵問我為什麽裏麵一滴奶都沒有,我當時覺得自己簡直是比竇娥還冤。後來我又給他做了杯香草拿鐵,這才讓顧客滿意。秦蓉蓉說,現在想來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小姑姑,我和陳萌都餓了呢。”秦安笛撒嬌道。
這一層現在都是集團的,新開了一家Ultraviolet by Saul Moreno和一家外公家中餐館。
Saul Moreno主廚是做法餐的吧,秦安笛瞅了一眼腕上的愛彼表道:“咱們八點四十的電影,吃法餐來不及吧。”
“一想到黑鬆露羊排和勃艮第田螺,我仿佛又回到了在英國的那段悲慘日子。”陳萌擺手道。
“那帶你們去吃外公家吧,我侄女真會替我省錢。秦蓉蓉走進吧台裏,扯下圍裙對旁邊的咖啡師吩咐道:“小孫,等會Tiamo壺萃取好了,端到外公家去給我。”
小孫點頭道:“知道了,店長。”
秦蓉蓉解開了發繩,亞麻色的長發披肩在前,愈發顯得美豔動人。
“小姑姑,那個Tiamo壺是做什麽的?秦安笛問。
“山人自有妙用,等會你們就知道了。”秦蓉蓉故作神秘。
“小姑姑,我現在才發現你的瞳仁居然是寶藍色的。”陳萌吃驚道。
“我父親是日裔荃羅人,母親是荷法混血,所以我也是個混血兒。不過他們在我小時候都去世了。”秦蓉蓉說。
“因為什麽去世的?陳萌話一出口,秦安笛便捅了他一下:別提這事。
“在一次空難中身亡了,那時候我還小,這事的真相迄今不明。”秦蓉蓉說。
“對不起小姑姑,陳萌他就是容易說錯話。”秦安笛道歉道。
“沒事,外公家到了,今天我帶你倆吃個好吃的。”秦蓉蓉推開了玻璃門。
“秦經理好。”身穿絳色旗袍的服務員分外熱情。
“你們還有五十分鍾看電影,陳萌你喝酒嗎?”秦蓉蓉問。
“不,我還要開車呢。”陳萌說。
“靠窗的座位,來一個大份的肉蟹煲,中辣。”秦蓉蓉吩咐道。
沿著米黃色瓷磚他們轉了兩個彎,二十一層的窗外天空湛藍,港口外的渡輪汽笛鳴響,金沙灘上遊人如織。
“從這裏看青萍江景色真美,小姑姑你在這看過日落嗎?”秦安笛問。
“看過,江天相接處太陽的光輝一點點褪去,那感覺就像是欣賞莫奈的《威尼斯日落》一般。”秦蓉蓉陶醉道。
現在這外麵除了黑夜和流動的燈光,什麽都沒有好吧。打滿了黑線的陳萌抱怨道:“好吃的什麽時候來誒?”
秦蓉蓉從服務員手裏接過三個圍裙,遞給對陳萌和秦安笛道:“快用濕巾擦手,等會我們要上手了哦。”
“不就是吃個螃蟹嗎?還要係圍裙?”陳萌話音剛落,鍋已端了上來,蟹殼拱衛著肥嫩的蟹腳和蟹螯,琥珀色的湯汁裏雞爪和年糕混合著土豆等蔬菜。
“開工吧。”秦蓉蓉率先抓起了一塊蟹腳。
二十分鍾後,陳萌擦了擦油跡斑斑的唇,誇讚道:“不錯,這肉蟹煲著實不錯,論酸辣酣暢可以比肩泰國料理的冬陰功,論肉質鮮美可以比肩青萍江上遊的刀鋒魚。”
“那是因為你真的餓了。”秦蓉蓉笑道。
“不過說真的小姑姑,這肉蟹煲與咱們荃羅菜相比著實別有風味,除了油有點大,其他都很好。”秦安笛說。
小孫端著咖啡壺走上前來,左手還拿著一盒1L裝的牛奶。
“小姑姑,這牛奶和咖啡分開來喝嗎?”
“等會你們就知道了,服務員,上三個喝酒用的小方玻璃杯和冰桶。”秦蓉蓉吩咐道。
“小姑姑,我們又不喝威士忌,上冰桶做什麽?”秦安笛好奇道。
“陳萌,你在英國一般喝什麽咖啡?”秦蓉蓉問。
“我在倫敦的時候一般都會去COSTA喝杯FLAT WHITE,奶味醇厚又不是特別甜,用中文來說這種咖啡應該叫做什麽來著?”陳萌撓了撓頭。
“新澳咖啡,有的地方也直譯成直白咖啡。”秦蓉蓉說。
“我比較喜歡星巴克的太妃榛果拿鐵,記得去年聖誕節前我剛出希斯羅機場時買了一杯,那味道簡直是太棒了。”秦安笛回味道。
“我隻去過倫敦兩次,印象最深的是Nero的摩卡,那濃鬱的咖啡味搭乘上甜暖的巧克力,在雨天裏實在是很溫暖。秦蓉蓉倒了三杯壺中的黑咖啡。繼而說道:“你們嚐嚐這種黑咖啡。”
陳萌抿了一口道:“這味道實在是太酸爽了,一點苦澀的感覺都沒有,滑順如綢的**流動裏全是冰爽的果香與悶香。就好像這咖啡不是用熱水衝泡的似的。”
“這的確不是熱水衝泡的,而是冰滴咖啡。秦蓉蓉將牛奶倒入另外的杯子裏並加入冰塊推到陳萌麵前:“你現在再喝一口這冰牛奶。”
陳萌飲下牛奶,冰滴咖啡的濃香與冰牛奶在口中交織融合,咖啡的餘韻將牛奶的奶香味陡然從唇齒間暈染到了鼻腔,帶來炎炎夏日裏前所未有的冰爽體驗。
“小姑姑,這種喝法真的太奇妙了,它叫做什麽?”陳萌問。
“黑白配,肯尼亞圓豆和黃金曼特寧拚配,用四個小時滴濾出一壺,再將冰牛奶和咖啡分開來喝。”秦蓉蓉說。
“小姑姑,店裏是不是打算推出這種新品?”秦安笛問。
“是的,少量推廣給咖啡老饕,也許他們會愛上它的。”秦蓉蓉說。
“一定會的。”陳萌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