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三年一屆的武林大會即將召開,而魔宗餘孽揚言複出的消息在江湖中不脛而走,昔年的陰影再次浮上天空,恐慌、憤怒、迷茫、興奮和畏懼如同五味瓶一般散在江湖俠士心頭。

上到名門正派的前輩長老,下到流浪江湖的平凡散修,都提起了精神,開始做出相應準備。

殊不知此時的西湖畔一座長亭上,端坐著名動天下的四位武林北鬥。

正西方坐著的,是一位長衫短須的中年人,他斟了一壺茶,紫砂壺中溢出淡淡的茶香,像是西湖景色一般陶醉人。

“世人皆知南陽侯槍法絕倫,卻鮮有人知曉你同樣精通茶道。”

聲音如同清泉擊石,清脆悅耳,出言者是一個身穿淡紅色絲綢衣的女子,此女子皮膚白皙,眸中流光,容顏成熟中帶著素雅,像是雪山山穀中盛開的雪蓮,晶瑩美麗而且看不出年齡。

“嗬,閣主謬讚了,閑時好飲茶,便學了一些皮毛罷了。”南陽侯和善的一笑,端起茶杯,先為右手邊的老者斟了一杯。

南陽侯姓薑名忠德,早年成名,名動中原武林已經數十載,槍法登峰造極,是江湖中的翹楚,最重要的是在三年前他承接了武林盟主之位,執掌江湖。

而能讓南陽侯首先敬酒的人,自然身份非同凡響。

這位老者鶴發童顏,身著簡樸的道袍,那一雙略帶滄桑的眸子裏,仿佛蘊藏著一片玄奧的星辰,深邃而神秘。

若凡人看去此人和岸邊垂釣的老翁沒有什麽兩樣,但是凡是久處江湖中的人都明白,這是當今執天下之牛耳的人物。

隨後南陽侯依次為那紅衣美女,和另外一位青衣男子斟上茶,這才準備開口說話。

“有人說道不同不相為謀,但天下武林終究是一家,我們幾人平時難聚一次,今日以茶代酒,可要暢談一番。”南陽侯麵帶笑容,端起青瓷茶杯示意幾人。

等到飲下一口茶,那紅衣女子大方的開口道:“瀑布仙茗,難得一見的好茶,南陽侯出手闊綽啊。”

“雪閣主說笑了,招待貴客,我薑某自然要傾囊相待。”

“可惜啊,安逸品茶的時間,不多了。”

青衣青年突然如此感慨了一句,隨後望向南陽侯,開口道:“說正題吧,關乎天下的事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南陽侯聞言微微一頓,隨後依舊淡笑著放下了茶杯,點頭道:“對,今天請幾位來自然是為天下事,我們心照不宣。曾經為禍武林的魔宗餘孽揚言複出江湖,經我推測此事並非空穴來風。”

“你是怎麽推測的?”青衣男子再次開口,質疑南陽侯。

南陽侯臉色微變,語氣中帶了幾分肅然的開口:“因為,我的兩個出去打探的徒兒都死了。”

青衣男子輕笑一聲反問:“你怎麽知道是魔宗餘孽動的手?”

南陽侯麵無表情:“我不知這天下除了魔宗還有誰想、誰敢動我南陽侯的徒弟!”

青衣侯針鋒相對道:“學藝不精,別是死在別人手裏,反倒誤導了我們。”

“青衣侯你夠了!”紅衣女子聽到此突然嗬斥,她眉頭微顰,朱唇輕啟,說道:“你剛剛晉級侯位,就以為自己天下無雙了麽?南陽侯馳騁江湖、斬殺魔宗餘孽的時候,你還是一個秦嶺的小書童呢!”

青衣侯眉角斜飛,反駁道:“我也是為天下著想,難道隻有聽從他的安排才是武林正道麽?”

“魔宗即將複出,我們團結一心才是好的,你的質疑我理解沒錯,若是你有什麽發現,但說無妨。”南陽侯如此開口,臉上看不出喜怒。

青衣侯搖頭道:“沒什麽發現,魔宗餘孽真敢出來,殺光便是。”

“秦韋!”紅衣女子雪與嵐脾氣火爆,她拍桌怒喝,大聲說道:“我念你是年輕一代的俊傑,又是秦嶺掌教指名的下一任教主才敬讓你三分,你不要狂妄的不識抬舉!”

青衣侯沒有管氣急的雪與嵐,而是瞥了一眼那一直不肯言語的老者,見其依舊閉目無聲,他又繼續說道:“我隻是在說一個事實,魔宗從百年前就出現在中原,自從九年前魔王樊蓬被清剿,魔宗剩下的不過是一群殘兵弱將,爆發幾次也沒見他們興起什麽風浪,可是每次我們都自亂陣腳!若是團結一心,魔宗餘孽出來就打,打殘了就追殺倒底,不出三年就能清剿幹淨!”

“你太天真了!”南陽侯站起身,臉色已經變得陰沉,他開口道:“魔宗爪牙遍地,直係龐大,宗主樊蓬的幼子生死不知,更何況曾經僅次於樊蓬的蓋世強者、副宗主雷濘一直在暗地裏發展魔宗餘孽,生根發芽到一定程度才會複出,每一次都會拚死一些江湖豪傑。上一次暴亂中,我南陽苑的兩位長老都死於非命!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們秦嶺的一位名聲赫赫的高手也被魔宗暗殺!”

“那你是說憑你們這樣一按排,一準備,我們就不會死人了!?”

“你夠了!”雪與嵐美目怒瞪,她也站起身,怒喝道:“你若不願與我們為伍,那你大可離去,在這逞什麽英雄!”

青衣侯沉默片刻,隨後一抱拳,卻是對著那老者淡然說道:“青衣侯在此告辭,等魔宗真的複出那一刻,我自會帶著秦嶺子弟清剿!”

言罷,青衣侯拂袖轉身離去,走出了長亭。

“太狂妄了,年輕浮躁,南陽侯你多餘請他來此。”雪與嵐不滿的說道。

南陽侯搖頭歎道:“年紀輕輕就武功蓋世江湖封侯,而且又指名為秦嶺掌教,難免會心氣高傲。”

“虧我還以為這一屆的武林盟主多半會是他,哼,就這個放肆的樣子,武林盟主的位置絕對不會落在他手裏。”

南陽侯看著雪與嵐說道:“推選武林盟主有著不成文的規矩,就是老一輩的俠士不能參與。青衣侯的確驚才豔豔,年輕一代有幾個是他的對手。”

“此年非彼,魔宗餘孽複出,我看還是選個鎮得住的人做盟主吧,南陽侯你就不要推脫了,武林盟主之位繼續做下去吧。”雪與嵐如此說道,同時他轉頭看向一旁閉目的老者,輕聲問道:“前輩覺得如何?”

那老前輩緩緩張開眼睛,麵帶一絲悠然的微笑,開口道:“暫且看看年輕一輩有什麽俊傑吧。”

“嗯,也是,江湖曆代沒有連任盟主的先例,而且當今人才輩出,我南陽侯也算不上武林巨擎,還是推選出一位天才人物為好。”南陽侯如此開口,隨後又對老人說道:“對了,張老前輩的幾個年輕弟子應該都不錯,聽說那個叫張坤倫的可是個頭角崢嶸之才,有人說若不是張老前輩你管的嚴格,張坤倫早就能出山封侯了。”

老者緩緩搖頭,道:“坤倫這孩子悟性不錯,但是過於守靜,不能勝任盟主一職。”

“哦?那除了坤倫,年輕一輩的俊傑我猜隻有天嵐閣的皇甫凝嵐足夠資格吧?聽說那丫頭都能打敗師叔一輩的高手了,有著同輩無敵之勢。”

南陽侯又提了一個名字,這是雪與嵐的親傳弟子,最近風頭很盛。

雪與嵐帶著幾分自傲地笑著搖頭道:“南陽侯謬讚了,那丫頭性情太浮躁,整日瘋瘋癲癲的,成不了大事。”

南陽侯聞言歎了口氣,道:“這可不好辦了,張坤倫和皇甫凝嵐不出麵,這武林盟主之位不還是會被青衣侯奪去麽?”

“所以我說還是南陽侯你以身作則,依然守著武林盟主一職,抵禦魔宗反撲,待到出現下一個心智秉性、武功修為都讓江湖人信服的年輕一輩再讓給他不遲。”雪與嵐這樣說道。

“我南陽何德何能啊,唉,若不是北域劍侯在前幾日意外隕落,請他出麵也未嚐不可。而且如果他不突然天逝,魔宗想來也不敢提前出動。”

雪與嵐聞言眼婕微動,也默然點頭,眸子閃過一絲傷感。隨後她柳葉眉一挑,道:“對了,聽說太原有個名叫孔嗣的人,年方三十,曾經和劍侯論道,實力非凡,打敗了太原所有高手,現封酒俠,似乎也有奪盟主之心。”

“太原高手不少,他能一一打敗,說明實力的確不錯,若能得到諸雄認可,讓他做武林盟主也未嚐不可。”南陽侯點頭,手指摩擦著青瓷茶杯的紋路,問道:“他現在在何處?”

“與劍侯的三弟子往東去了,似乎尋些什麽。”老者說了今日的第三句話。

“哦?竟然和劍侯的三弟子在一起,聽說這個三弟子庸庸碌碌,難堪大任,可能是劍侯生前對孔嗣有囑托,讓他照顧自己的弟子吧。”南陽侯如此道。

有風掠過長亭,西湖畔鳥語花香,白雲在碧空遊動,垂柳伸展嫩枝輕撫湖麵,偶爾有魚兒頑皮的躍出水麵,濺起一片漣漪。

老者張丘乙那雙滄桑的眸子眺望遠處湖麵,端起了已經微涼的茶水,微不可聞的自語。

“其實那個三弟子,很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