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南陽侯是一個人物。
他與劍侯年齡相仿,但劍侯是中年成名,半路殺進武林,打敗諸多豪傑,斬殺無數魔道。
而他南陽侯是少年天驕,其父是二十年前的武林盟主,後因武林紛爭而厭世,遠走荒漠便再無消息。
而留下的獨子薑忠德卻一步步成長,最後江湖封侯,又一手創立了南陽苑,至今日也做了一屆武林盟主。
江湖上秦嶺、天嵐閣和泰乙教皆有著久遠的傳承,而南陽苑後起之秀能與之並列為當前江湖四大宗門,這足以說明一些問題。
南陽侯平生謹慎,辦事追求完美,所以這一次的武林大會召開在南陽,看上去比往屆也要熱鬧隆重的多。
南陽侯的幾位弟子麵帶笑容的迎接八方來客,苑內的大殿內備好了好茶美酒奇珍異果,嫋嫋熏香自狻猊銅爐中飄出,氣味清淡沁人心脾。
大殿外也擺了十桌豐盛的酒菜,一些外門弟子隻能在此暢飲交談。
雪與嵐一襲紫色廣袖裙,引著天嵐閣一行十人在南陽苑弟子專門的接引下走進苑內,路過中央的擂台,然後雪與嵐揮手示意下除皇甫凝嵐以外的八人停下腳步,在殿外尋得座位坐下。
而雪與嵐和皇甫凝嵐自然邁步走上平坦的青石台,步入大殿。
南陽侯此時正守在殿門口,笑著招呼道:“恭候大駕,閣主別來無恙啊?”
“有勞盟主費心了。”雪與嵐禮貌的回應。
南陽侯看了一眼雪與嵐身旁的短發青年女子,點頭說道:“凝嵐這孩子越來越有氣質了,看上去倒有你師父三分姿態,用不了多少時日也會成為舉世無雙才貌雙絕的一代女俠。”
雪與嵐抿嘴一笑,說了句盟主謬讚,便在南陽侯的恭請下走進大殿。
沒過多久張坤倫扶著張丘乙也步入了大殿,一番寒暄後落座,張丘已和雪與嵐的座位僅次於南陽侯的主位,而做為其二人親傳弟子的張坤倫和皇甫凝嵐自然隨師而坐。
隨後又有玄甲門的掌門,大名府的刀俠,河北道的武僧,威震江陵的劍客這四位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高手有資格在大殿之中留有座位。
雪與嵐淺飲了一口茶水,隨後有些不喜熏香的味道,示意皇甫凝嵐把那香爐拿的遠了些,這才開口說道:“南陽侯,日近正午,各路英傑依舊到全,大會可以宣布開始了吧。”
“秦嶺的人還沒來。”大名府的刀客如此開口。
雪與嵐淡然開口:“秦嶺不會來參加此次大會了。”
“哦?”
殿中另外幾人微微驚訝,卻沒有在臉上表達出什麽情緒,更沒有多問。
南陽侯卻搖了搖頭,道:“再等等。”
雪與嵐聞言微微一愣,旋即她明白南陽侯既然為盟主,請帖給了誰隻有他知道,而誰離開了山門來了南陽,估計盟主心中也早就有數,所以說再等等。
大殿外已經傳來了歡笑聲,南陽侯安排的舞姬歌姬雜耍藝人已經開始熱鬧起來,甚至有些弟子已經邁上了戰台,笑嗬嗬的邀請師兄弟表演一般的打鬥起來,而且目光總是有意無意地瞄向一邊亭亭玉立的幾位女俠。
殿內皆是武林北鬥,自然不能像外麵的小輩那樣比劃拚鬥,他們隻能淺飲著珍茗,低聲閑談著派中大事小情。
眾人等了一盞茶的功夫,狻猊中的熏香都開始變淡的時候,南陽侯也決定無須再等的時候。
一人走進了大殿。
不過他不是秦嶺青衣侯,而是林涵古。
林涵古麵色平常的負劍邁進大殿,負責接引的南陽苑弟子尷尬的看著南陽侯,表示自己沒辦法阻攔。
雖然林涵古沒有輩分,沒有實力,沒有功績。
但是他是劍侯的徒弟,劍侯僅剩的徒弟,而且劍侯在十幾天前仙逝,所以沒人有理由阻攔他落座正殿。
皇甫凝嵐不動聲色地碰了一下師父,雪與嵐便對南陽侯開口道:“既然是劍侯的弟子,倒也有資格得個座位。”
“說的對,林賢侄來的正是時候,來人,加一個座位。”南陽侯帶著禮貌的笑容。
所以林涵古有了座位,最末一個座位。
至此不再等任何人,酒席上桌,山珍海味一應俱全。
他們在談今日武林發生的事情,林涵古夾起一塊略微油膩的鹿肉放進嘴裏。
他們向南陽侯致敬,為張丘乙斟茶,讚雪與嵐容顏不老,林涵古飲了一口酒,滿足的吧唧了一下嘴唇。
後來他們又談起了近日魔宗的事情,林涵古這才抬起頭,做出聆聽的姿態。
玄甲門掌門下巴上的胡茬像青色鋼針一般堅韌,隻聽他甕聲開口道:“魔宗揚言複出,也許隻是一些歹人有意造成的混亂,說不定是針對此次武林大會的幹擾。”
“無風不起浪,小心為妙。”河北道的武僧淡然回應,沒有太多情緒。
大名府的刀俠也朗朗開口道:“魔宗留有殘支這一事我們也都有所了解,雖然武林中人不停的清剿,但何乃魔宗餘孽如老鼠般狡猾隱蔽,掀了一個洞穴還有下一個洞穴。暗地裏繁衍多年,到今日也差不多到了叫囂一時的本錢了。”
聽到這,眾人也不由點頭,覺得魔宗確實有可能會複出,至於這些不起眼的老鼠怎樣去打,那還要聽四大宗派的。
所以南陽侯應該開口了,他說道:“嗯,今日大會的一個主題就是要談及清剿魔宗的事情。魔宗雖然隻有些殘黨餘孽,但他們窮凶極惡,自然不能輕視。若他們真的拚死反撲,倒是殃及百姓,殘害平民,也是我武林眾人的失職和罪過。”
聽到南陽侯的話語,眾人點頭稱是。
南陽侯繼續說道:“所以,今天我們要談的第二件事,就是選出下一任武林盟主,統帥武林進行清剿魔宗之事。”
進入了大會的主題,眾人放下酒樽銀筷,靜靜等著下文。
“我南陽侯任盟主三年,按舊例也到了交接之時,推選今年武林中俊傑之人,能者接任。”南陽侯麵色嚴肅,目光在殿中十幾人身上移動,他說道:“何況此時魔宗欲卷土重來,此事不得不比以往更嚴肅對待。而今日到場的皆是武林中最有威望的,代表一方的能者,誰能推薦,或自薦一位德才兼備,武功又能獨步一方的能者接任盟主一職。”
談及盟主之位,大殿之中靜了起來,座中人眼觀鼻,似乎在思索何人能當選。
“張前輩有何高見。”南陽侯轉頭看向張丘乙,恭敬的詢問:“前輩是武林北鬥,修行多年,可知何人堪此大任?”
張丘乙淡笑著搖頭:“我不問世事多年,你們自行斟酌。”
張坤倫在一旁靜坐,沒有言語。
南陽侯點了點頭,又轉頭看向雪與嵐。
雪與嵐也搖頭道:“我一個女人家有什麽看法。”
皇甫凝嵐抬頭看了一眼南陽侯的鬢角,也沒有言語。
“諸位以為呢?”南陽侯如此問眾人。
“這…”眾人見張丘乙和雪與嵐兩位帶著親傳弟子卻皆沒有說話,他們自然也不知說些什麽。
雪與嵐輕咳一聲,朱唇輕啟,開口說道:“原本我以為青衣侯可任此職,但誰想此人心境高傲不願與我等為伍,沒有來參加大會。所以還是按照以往的方法,以武會友,推選一屆能人為好。”
聞言,眾人沉靜片刻,隨後玄甲門掌教不動神色的看了一眼南陽侯,微微搖頭說道:“我厚顏插一句,如今年輕一代中雖有天才人物,卻沒有誰能震懾群雄,當魔宗來襲時難以統帥武林,若不能凝結正道齊力一心,必為日後禍端,所以依我愚見,不若南陽侯多擔待些時日,等魔宗風波過去再談接任之事不遲。”
玄甲門掌門話音一落,殿中響起了絲絲議論之聲。
不過張丘乙不管此事,雪與嵐看著麵前的茶杯也沒有說話,南陽侯客氣的推脫了幾句沒有多言。
眾人也沒有妄想奪下盟主之位,便有人率先開口道:“南陽侯成名多年,武功蓋世,擔任盟主這三年中又匡扶正道,武林安寧,我看既然魔宗猖獗,南陽侯就破例接任些時日也不為過。”
“是啊,除南陽侯誰能堪此大任?”
“九年前斬殺魔王樊蓬時,除劍侯外就是南陽侯出力最多,親身引出魔王,大義凜凜,南陽侯你就不要推辭了。”
南陽侯開始還談及江湖規矩不能改,我南陽侯何德何能等事,最後淡然搖頭,不再言語。
那刀客見此狀,朗聲說道:“南陽侯接任盟主一職,沒人有異議吧?”
“我有。”
林涵古的聲音不大不小,他將盲者給自己的紅綢和銀筷放在桌上,然後才抬起頭看向一臉疑惑和驚愕的眾人。
“我有異議。”林涵古怕眾人沒有聽清,朗朗開口重複了一遍。
南陽侯沉默了片刻,笑了一聲,說道:“林賢侄有異議實屬正常,曆屆大會皆要比鬥一場,隻有劍侯那樣卓越的俠士才能直接擔任盟主一職。好吧,待大家用膳完畢就可以開始比鬥了。”
“魔宗猖獗,用膳是小。”林涵古不鹹不淡的開口。
他看出此時大河已經被迫平坦,潮水不起,而潮水不起他就不能渡舟,所以他要翻起這一卷浪濤。
玄甲門掌門掃了林涵古一眼,冷哼一聲道:“劍侯德高望重,自然不用理會那些規矩,而南陽侯也可以破例連任盟主之位。”
“還是比鬥一番為好。”林涵古突然抬頭看了看桌子中央的兩個狻猊香爐,有些出神。
而聽到林涵古不鹹不淡的話語,玄甲門門主粗眉一挑,繼續道:“我們這個位置其實是留給劍侯的,而不是一個無知的小輩。”
林涵古依舊盯著那香爐,又說道:“我師父來了不會坐尾座,我也不無知。”
“哼,難不成你還想坐盟主之位?還嫌天下沒有更多的人知道你是廢物麽?你蓄意在這攪渾水,也對得令狐隱前輩麽!?”
林涵古聽到這才將目光漸漸移到了玄甲門門中那粗獷的臉上,表情依舊是千古不變的死板,他開口道:“武林盟主選舉製不可改,這是我師父死前的提議,你有疑議?”
“這…”玄甲門掌門突然語塞,他還不敢妄加駁回劍侯的建議,但是他卻不懼麵前的毛頭小子,他剛想說話,那邊一道蒼老低沉聲音就讓他沒有張開口。
“行了,暫且不議劍侯的事。我雖說不想管盟主誰來當之事,卻也不想武林動**,還是訂出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吧。”張丘乙如此開口,這個老者剛剛看了看林涵古麵前放著的紅綢和銀筷,又看了看林涵古的臉,不知想起了什麽。
而雪與嵐也看到了那個背負純恒劍,腰板挺直麵色木訥的青年,也想到了一些舊年的事情,她開口道:“嗯,既然有人不滿意,還是比鬥一番,退一步說,若魔宗複出,再讓南陽侯出麵也說得通。”
也說得通。
不為盟主卻管江湖大事,怎麽說得通?
不過既然是天嵐閣閣主開口,就沒人反駁說說不通。
所以大會繼續進行,所以即將開始比鬥,選出下一任武林盟主。南陽侯喚來一個弟子耳語幾句,安排一會比鬥的事項。
林涵古喝了一口酒水,知道潮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