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 無限回流的時間2
“小遠，快點起床，要遲到了！”
聽到這個聲音，我猛然從**彈起身來。沒錯，我再一次地，在自己的臥室裏醒了過來。
我不敢，卻又不得不相信我眼前的這一切熟悉的畫麵，母親就那樣站在我房間的門口，她望見我的表情之後，明顯是被嚇了一跳。
“媽，我今天不能遲到！
“原來你醒著啊…”母親下意識地說。
我不等母親把話說完，就直接跳下床來，在母親詫異的注視下，飛速地套上了一條外褲，再也顧不得其他，拎起書包就衝出了家門。
“千萬不能遲到！”
“千萬不能遲到！”
我一邊在心底拚命呐喊著，一邊飛奔在略顯冷清的街道上。但由於上身隻穿著一件無袖背心，這時候的我就像是一名用生命在奔跑的精神病患者，我早已顧不得形象，因為我有一種強烈的預感，隻要今天我能在鈴響之前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那麽這可怕的，被反複循環的噩夢就會被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
如是想著，我近乎是虛脫的，終於望見了座落在半條街區之內的校園大門，而此時此刻，在我的視線周圍，也是出現了一些熙熙攘攘的同校學生們。
我毫不在意他們向我投來的鄙夷目光，我隻在意我唯有真正坐實在我自己的座位上，這場‘逃亡’才能算是結束，於是我繼續拖著沉重如山的腳步，吭哧吭哧地堅持著，最終我‘爬’進了教室。
直到我終於癱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這才顧得上環顧起這整間教室，我甚至反複確認了一番周圍那些正對著我譏笑的同學，正是平日裏那些對我露出同樣表情的同班同學之後，才算是把心放了下來。
“荀遠，你這是怎麽了，你的校服呢？怎麽累成這個樣子？”這個與周圍氣氛格格不入的詢問聲，是雅馨的聲音。
是的，雅馨正是我初中時候的同班同學，她恰巧是在這個學期剛剛插班進到我們班級裏的，也許正是因為她剛來不久，對我的惡劣了解不深，所以才不像其他同學那樣，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我急忙抬起腦袋，衝著一臉關切的雅馨擺了擺手，仍是不放心地問道：“我沒遲到吧？”
雅馨明顯是被我這莫名其妙的問題問得楞了一下，但很快她就對我笑了起來，示意我並沒有遲到，與此同時，第一節早課的鈴聲便響了起來，隨著如同教堂聖鍾般的鈴響，我一直忐忑不安的心髒，總算是平複了下來。
而此時此刻，我終於是鬆了一口氣，之前那個奇異的三重怪夢，終於是在我的腦海裏煙消雲散掉了。
“壓根就不存在什麽所謂的預言，在理智麵前，所有那些沒有科學依據的臆想，都是不成立的。”
理智告訴我，之前的那一切，都隻是一場夢，而那些似曾相識的畫麵，最終也隻是停留在我起床的瞬間，眼下的一切對我來說，都是新鮮的，都是陌生的，都是真實的。
“哈哈，不遲到，就是好！”我一邊暗喜，一邊望著走上講台的班主任，而對方望見我正熱情似火地坐得筆直，也是回了我一個前所未有的讚許的目光。
這讓我更加對自己有了迷一般的自信，我甚至堅信這不同尋常的一天，就是我學習生涯必定會是走出穀底，重見天日的一天，我甚至在這一瞬間，暗自發起了鐵一般的誓言：“從現在起，我要用最飽滿的熱情去迎接接下來的每一個挑戰和每一節課，就是現在！”
立下這個鐵誓之後，我竟是熱血沸騰，全神貫注地望著班主任的每一個舉動，而她見到我這般空前的活力，亦是明顯變得心情大好，就連我沒穿校服的這種過失，都被她默默地忽略了去，她露出了罕見的笑容，同樣變得活力四射，隨即她拍了拍手，大聲說道：“數學課代表，把昨天布置下去的試卷收一下。”
“試卷？”
聽到這個字眼，我的腦中瞬間出現一道晴空雷暴，這一瞬間，一副嶄新試卷靜靜地躺在我書桌上的畫麵，光速閃過了我的腦海。為了避免遲到，出門前的我，徹徹底底的忘記了收拾書包，意識到這裏，我渾身的熱情瞬間跌落到了冰點。
就像我之前所說的那般，總之總是會有個原因，我會被罰站在走廊。於是，我不出意外的，一如既往的，再一次的，在同學們的嘲笑聲中，回到了這個該死的走廊，在這一瞬間，一股我再熟悉不過的不詳的征兆，再次彌漫在了我的周身。
“不！那些終究隻是一場夢。”我強行灌輸給了自己一些理智，我相信，隻要我堅持站完這一整節課，那我之前的所有噩夢，就一定會徹底的煙消雲散，於是我站在了理智這一邊，我隔著門板上的探視窗，望向了講台上的班主任。
她隔著窗戶看到了我一臉的‘虔誠’但即便如此，在她的臉龐上麵，仍是掩飾不住那一絲失望，她微微蹙了蹙眉，隨後竟是走下講台，衝著門外的我，走了過來。
“我就知道那些畢竟隻是一場噩夢……”我如是念著，相信班主任一定是被我的虔誠所感動，於是在我心底的不斷祈禱聲中，她推開了門，並且對我舒展了眉頭。
“知道最近校園正在參辦的籃球聯賽嗎……”
然而，她的這一句話，卻是無比生硬的，將我再一次拖入了這個猶如實質的地獄。
“……你去參加吧，代表我們班級。”她輕聲說道，並且還向我**了我此生以來見到的，她對我的第二個微笑。
在這十分鍾之間，我兩次見到‘曇花’，但卻是因此體驗到了完全不同的‘伊甸’和‘地獄’……
不出意料的，在籃球場上，一群學生們正圍在籃球場周圍，那景象甚是熱鬧，而此時此刻，我卻孤零零地站在外圍，艱難地呼吸著這附近讓我感到胸腔刺痛的空氣。
“喂！”一個女聲突然打破了我的死寂。
我本能地抬頭望去，一個幹練的女生打量著我，看她的樣子，像是高年級某班的體育委員。
“你是哪個班的？”
“……二年級五班。”
“五班？”
“哈哈哈…他是五班的……”
“五班？”女生的態度明顯變得一冷。“也難怪你會大清早的出現在這裏，我是體育部委員長於鷺，白鷺的鷺。我們A小組的組長希望你能幫我們暫時填補一個空位。”她一邊說著，一邊轉身望了一眼人群中的那名高個子男生。
我順著她的目光望去，一個高年級男生衝我友好地笑了笑，他的笑容讓我不禁想要與今早的晨光做比較，那其中更多的是和煦。
已經知道接下來要發生的一切的我，早就已經失去了應有的熱情和興奮，我隻是站在原地，遲遲沒有吱聲，也沒有任何的動作。
然而即便是如此，我亦是無法擺脫將要發生的一切，人群中的教練發現了這邊的異樣，他轉身想要一探究竟，卻是在見到我的下一瞬間，突然楞了一瞬。
“怎麽又是你？”他明顯對我印象深刻。
“來的正好！上次C1小隊滿員了，這次的A2小隊正好缺一名隊員。”他不由分說地將表格塞進了我的手中。
待我很不情願地填完表格，教練便一把將我推進了場地，同時還對我大聲叮囑了一句：“你打控球後衛。”
於是，我便靜靜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觀望著球場上我再熟悉不過的一切，桑向帶球行雲流水般穿過我方防守，直到他停在了我的麵前，見我一臉的灰敗，他毫不猶豫地起身，遠投……
“噗通…”
球進了，全場爆發出了圍觀學生們的呐喊聲，呼聲中的對象自然就是桑向，而他似乎是注意到了我此刻的低落情緒。
“還好嗎？學弟。”他將手掌輕輕按在了我的肩頭，一股冰涼，卻又溫暖的觸感霎時讓我感到了一股無比充實，比現實還要真實的暖流，流過我的整條手臂，就像是能衝破現實的某種能量。沒錯，體驗過如無盡輪回一般的噩夢之後，唯有這一刹那，是我感到最最真實的一個刹那。
我本能地抬起頭望了望他，他十分自然地衝我笑了笑。我突然發現，他的笑容不但能解暑，而且還能融化絕望。
“你和我以前很像……”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加油！”
在他轉身的刹那，我終於是暗自下定了一個決心，不論這一切究竟是真是假，對我來說其實都已經不再重要，我要做的就是阻止這即將到來的悲劇，我要說出我所見到的真相。
教練示意球員們各就各位，而我卻是徑直走向場地中央，絲毫不顧圍觀學生們鄙夷的目光和噓聲，然而此時此刻，我卻反而希望那些噩夢都僅僅是一場噩夢。
我停在場地中央，就連教練也是被我的這個怪異舉動，搞的十分錯愕，我環顧了一下四周，然後在所有人詫異的注視之下，開口說道：“我要告訴大家一個真相……”
就在這時，我眼前的一切，突然定格，並且開始逐漸縮小，亦或者可以說是以我為中心，我周身的一部分空間突然開始逐漸擴大。
我突然發現，在我的身前，不知什麽時候出現了一個小的幾乎難以被發現的黑色小點，周圍的一切都緩緩地向它靠攏，然後被無限壓縮，吞噬。
很快，這個小點卻猛然增大，並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迅速變大，而我周圍的一切，同樣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在急劇收縮，就連光線也被扭曲，收縮，隨即被吞噬消失，直至我看到了地球的全貌、太陽係、銀河係乃至整個宇宙，統統都被吞噬殆盡，最終我感官中的一切事物都被它所吞噬，隨之陷入了一片黑暗……
在這無盡的混沌之中，我努力地尋找著自己的形態，但我什麽都看不到，什麽都聽不到，什麽都感覺不到，也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甚至我漸漸發現我什麽都不知道，我努力想要記起自己的名字，記起自己究竟是誰，於是我突然發現，我什麽都不是……
“歡迎你，旅行者。”不知過了多久，混沌之中，突然一個聲音讓我有了感官和思考方向，我有了意識。
“你是誰？這是哪裏？”我問出了這樣一個問題，隨即我發現，我有了求知欲。
漸漸的，我看到了遠處的一道白光，它似乎停留在這個空間的盡頭，卻又似乎觸手可及。那像是一個正三角體，於是我又發現，我漸漸的恢複了記憶……
“這裏是時間之匣……”
“時間之匣？”在那裏麵，我看到了一個身影，但那個身影依舊十分模糊，我下意識地邁出步伐，於是，我終於恢複了形態。
“沒錯，我是你的程序。”
“程序？”
我努力的想要去辨認麵前這名男子的樣貌，他臉龐的輪廓是如此的清晰，我卻不論如何都記不起來他到底是誰，直到對方有了表情，那是一抹微笑，並且那抹笑容，我似曾相識。
“哦，你是說我目前的這幅形態？”男子自顧自地說道：“你是記得他的，你仔細回想一下，在你的基因深處……”
“基因深處？”
我下意識的去搜索記憶，卻不等我主動搜尋，我的腦海中卻突然浮現出了一個稱呼：“爸爸？”
“嗬嗬……”男子他笑了，隨後他點了點頭，說道：“你該回去了，你知道該怎麽做……”
隨著他聲音的消散，我視線中的一切，再一次的，暗了下去……
……
“小遠…”
“小遠…”
“小遠，快點起床，要遲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