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等放學鈴聲早已響起第三遍，一直趴在桌子上盯著單詞出神的方舟卻久久沒回過神來。安靜得掉落根針都清晰可聞的教室裏，此刻在她看來，似乎在空氣中飛揚的粉筆絮，都足以讓她的心沸騰起來。

隻要再跨過幾步，就可以看到走廊上並肩而站的兩個人。

關嶼溫潤和煦的聲音很好聽，不急不緩得為溫宜涼講解著題目。表麵專心致誌的溫宜涼其實一句話都聽不進，隻知道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夏日黃昏的風不算小，吹在人身上還算涼爽。遠處剛打完籃球的蘇緒走在前頭，渾身大汗，白色球服都被浸濕。距離他還沒兩步遠的盛一繁同樣大汗淋漓，邊走邊往嘴裏灌著從超市買回來的冰水。

“你不渴？”盛一繁頓下，問道。冰水流入胃裏，頓時覺得通身舒暢。

蘇緒很自然抬頭，不經意習慣瞥向二樓的教室。視線在掠過走廊的兩道人影後，又迅速移開。

“盛一繁，走，我請你去吃熱狗。”蘇緒用手截住不明所以的盛一繁，掉頭往回走。

樓下發生了什麽事，二樓的兩人沒有注意到。

如鯁在喉的溫宜涼還是忍不住提議：“關嶼，現在外麵挺冷的，我們進去吧。”

推開教室門的兩人看見的就是，熟睡著的方舟趴在課本上，口水流出來。

無語的溫宜涼走過去，揪了揪方舟的耳朵：“起來了！”

睡得頭發亂蓬蓬的方舟睜眼，無辜得看著吵醒她的人。

“哎呀！你怎麽還能睡著？”

“嗚。”方舟迷迷糊糊得呢喃回應。顯然還沒完全清醒。

一直沒作聲的關嶼開口：“走吧，我們去圖書館買資料，買完去吃冰。”

“好，”溫宜涼一想到有吃的，立馬就答應了。

麻利收拾好東西的三人走出教學樓，沒人說話。溫宜涼捏緊了書包肩帶，很想把當時的自己打醒。

為什麽要出這個提議？

哦不，都怪方舟一直逼問自己。

哦，那樣還是要怪那個時候害自己心緒不寧的人。

溫宜涼腹誹，在心裏暗暗埋怨著蘇緒。

咦？難道是說曹操到，曹操就到嗎？

看著還未換下球服的蘇緒朝不遠處走來，她突然有些心虛起來。果然是不能背後說人呀。

她有些飄忽得揮了揮手，當作打招呼。連正視他的勇氣都沒有。

關嶼很自然開腔：“蘇緒，回家嗎？安妤呢？”

蘇緒微微勾起嘴角：“不是，去書店。安妤今天先回去了。”

語氣如此稀鬆平常，在朋友同學麵前完全沒有掩蓋他們兩人戀愛的事實。抑或許應該說，對於他來說毫無相幹的自己，怎麽可能有資格知曉？

溫宜涼原本吊著的心微微墜了下來，嘴角也努力綻出一絲笑來。一旁的方舟朝自己投遞過來一個眼神，她了然於胸，方舟這家夥的八卦之魂已經複蘇了。

關嶼也微微一笑：“我們也要去書店，一起不？”

蘇緒似乎沒有多加思索，就點了頭。

這倒讓溫宜涼疑惑起來，雖然平時一直以禮待人的蘇緒算不上多難相處，但其實接觸後就會知道，蘇緒那溫文的談吐間，還是會讓人感受到一絲若有若無的疏離感。

還未她思索明白，他們已經到了書店。陳列著密密麻麻複習資料的書架上，溫宜涼抽出一本厚厚的數學題冊，蹲在地上翻看起來。認真比較的她小腿蹲得有些酸痛，扶著書架起身。

在書架空出的縫隙間，不小心瞥到角落裏似乎有兩個人糾纏。沒有戴眼鏡的她微微眯了眯眼，隻覺有些眼熟。

電光石火間，腦子裏猛然閃過兩個名字，慢慢得與現在眼前的兩個人重疊起來。

震驚之餘，心潮翻湧而來，更多的是竟是感到不堪。

而這不堪，竟也不是為了自己。

溫宜涼在原地呆怔了片刻，聽到方舟呼喚自己的聲音，才慢慢把書放回原地。一邊若無其事得答應，一邊走向方舟。

腦海裏卻不斷回放著剛剛的片段。角落大片陰影遮蔽下，糾纏不休的兩個人。

果然，黑暗就是用來掩蓋那些見不得光的東西的。

可自己呢？

在校服口袋著躺著的手機被調了靜音，這個時候突然劇烈震**起來。溫宜涼看著屏幕上不斷閃爍著的名字，愣愣得看著卻一直不接通。

手機就一直劇烈震動著，直至很久之後才慢慢恢複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