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的名字
我一定是患有阿爾茨海默氏症了,我確信。
昨晚我明明上網更新過《奇跡》,但我卻一點都不記得。今天,就在剛剛,經過那個路口和那個大男孩遇到,把雨傘還給他後,我居然還迷了路。就在我每天都會走去上班的慣常路線,我居然找不到我每天都會去上班的公司!
一瞬間,我像身處另一個世界那般。寒氣侵襲,這溫度就像是冰窖那般。我兜兜轉轉好久,都找不到我工作的地方。我從包裏拿出手機,撥打老張的手機號,但電話那端總是重複同一個聲音——您所撥打的電話是空號。
這該死的老張,關鍵時刻總是沒了人影兒。
徘徊了許久,我隻能按原路走回家,如果有必要的話,我覺得應該去看一下醫生。天氣真的是冷極了,早晨出門時明明是晴天,可是突然一下就變了天。黑壓壓的天空,刺骨的寒風凜冽襲來。可是,當我回去的時候又找不到我住的公寓樓了。出現在我眼前的,是一座陌生的大學。“清北大學”四個字映入眼簾,這正是我昨天無論怎麽找都找不到的那所學校。
我突然想起了那個大男孩,這裏就是他所在的學校。也不知道是什麽吸引著我,我走了進去。學校非常大,來來往往的都是學生和教師,看來我是趕上了下課的時間,要不然這個時間段校園怎麽會有這麽多人?隻是我對這個學校實在陌生的很,我更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就鬼使神差的走了進來,很快,我就不知道自己到底身處何方了。我走到了一個大廣場,這會兒來往的便沒什麽人了,偌大的廣場上似乎隻剩我一人。我四處張望著卻邁不開腿,因為我根本不知道該走去哪兒。
冷,無法言喻的冷。我渾身冰涼,感覺自己快要凍死了。一種無助的感覺莫名襲來,我好像是真的病了,病的非常嚴重。找不到回家的路,還覺得異常寒冷,我甚至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要死掉了。
我蹲下身來,緊緊地抱住自己。隻是我根本就沒什麽力氣了,寒風吹的我渾身難受,胃部不停地抽搐,牙齒上下打顫,仿佛下一秒我就要凍死。
“真的是你!你怎麽會在這兒?”
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我抬起頭,努力地睜開眼卻看不清他的臉,隻能模糊的看到一個黑色身影。
“你怎麽了?”
“冷。”
我似乎是用盡全身剩下的最後一絲力氣說出這一個字,因為說完這個字後,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等我再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身上蓋了厚重的被子。
“你醒了。”
溫暖又好聽的聲音傳來,我轉頭看向聲音的來源。
居然是他!每天早晨我都會在十字路口遇到的他!
我坐起身來,他連忙過來扶著我,把枕頭墊在我的背後。這時我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黑色風衣,那衣服還散發著淡淡的花香。
“我這是在哪兒?”
他幫我把被子掖好,然後對我說:“清北大學啊,這裏是學校的醫務室。剛剛你因為太冷就昏過去了,現在覺得好多了嗎?”
“嗯。”我點點頭,現在的確不那麽冷了。
“醫生說你現在需要好好休息。”
“嗯。”
良久,我們都沒有說話。
“我……”
“我……”
突然,我們同時開了口。我們看著彼此笑笑,他說:“你先說。”
看到他那如此好看的微笑,我的心狂跳不止,喉嚨突然噎住,大腦一片空白,把準備好要說的話全部忘記。
“我……我,我想喝水。”我斷斷續續的說。
“好。”他還是那樣對我笑著,起身去倒水。
我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室內的燈光落在他的那白皙的皮膚上,他的側顏都是那樣熠熠生輝。高挺的鼻梁和尖翹的鼻頭都寫滿了**,櫻花般的雙唇是那樣性感迷人。他是我見過唯一能將一件單調白色高領毛衣穿的這樣好看的人,貼身的毛衣和寬鬆黑色牛仔褲,將他那健康挺拔的身材展露無遺。
“喝吧。”我還沉浸在看著他倒水的動作靜靜發呆,不知什麽時候他已經把水遞給我了。
見我沒有反應,他靠近我,拿著水杯要喂我喝水。我受寵若驚,連水都不敢下咽,剛咽一口就差點沒嗆死。
“沒事兒吧?”
他不停地給我拍後背,一副著急的樣子。我卻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他見我沒事兒才放心。
“你剛剛想問我什麽?”
他坐在床邊認真地看著我問道,他好像絲毫都注意不到他那張迷人的臉一直都在不停地對我產生**。我抿抿嘴,認真地對他說:“我忘了。”
他聽到我的回答突然笑了起來,然後輕輕地撫摸我的頭:“好可愛。”
我借勢瞪著大大的眼睛看他,一副賣萌的樣子。不過我真的沒有撒謊,每次見他我都會心跳加速,大腦空白,現在也是如此。
他看一眼手表,對我說:“現在我要去上課了,過會兒下課我再過來接你,你在這裏多休息會兒,等我。”
我不禁一陣失望,這麽快他又要離開了。就像每早我們相遇那樣匆匆,現在亦是匆匆。
“你不要走。因為,我有很多問題要問你。”他認真地看著我。
我點點頭。
其實,我也有很多問題要問他。很多很多問題,多到一天都問不完。
他對我微笑,然後轉身要離開。
“等等。”
我喊住了他。
他轉身對我說:“怎麽了?”
我脫下身上的風衣遞給他:“外麵很冷,穿上這個吧。”
“嗯。”他接過衣服離開。
“對了,”他再次轉過身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浮川,浮動的浮,川流的川。”
因為頭昏沉沉地,他走後不久我便沉沉的睡去,當我再醒過來時,他已經回來了。
“你醒了。”
“嗯,我睡了多久?”
“不算久,現在是晚上七點。”
“什麽?七點?這還不久?”
我突然一陣著急,一天都沒有去上班,假都沒請,公司該炒我魷魚了。我急忙從包裏掏出手機,撥打公司的電話,仍然是空號。
“你可不可以把手機借給我一下?”
我對他說道,他從風衣口袋裏掏出手機遞給我,但電話依然是空號。我對這一切都想不通,隻是我盡管睡了一天,現在仍然昏昏沉沉全身乏力。
“怎麽了?出什麽事兒了?”
他關心地問道,我努力對他微笑:“沒事兒。”
我不知該怎麽告訴他,因為我自己都還沒明白這是怎麽一回事兒。
“把這個穿上吧,我們去吃飯。”
他遞給我一個袋子,袋子裏麵放的是冬天的棉服和褲子。我看著他一臉疑惑,不明白他為什麽要給我這些。
“穿上吧,今晚最低氣溫零下十度,除非你想再被凍昏哦。”
“零下十度?”
我不明白為什麽明明是北京的八月的氣溫會是零下十度,但就在我剛剛想問他的時候,他的手機鈴聲響了。因為他的手機還在我的手裏,我一眼就看到了來電顯示。
居然是“親愛的”三個大字。頓時,我的心情跌落低穀。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一陣突如其來但又莫名其妙的難過。他拿過手機,到外麵去接電話。
他有女朋友嗎?也對,現在的大學生有幾個是單身呢?更何況他長得那麽帥,追他的女孩估計都得排大長隊了吧?
很快,他便打完電話進來。
“是女朋友嗎?”
“不算是。”
此刻我的心裏簡直要抓狂了!什麽叫不算是?到底是還不是?難道是那種暗戀沒有表白又或者兩人曖昧不明,那種朋友之上戀人未滿的關係?
又是那樣莫名其妙的難過,還摻雜著莫名其妙的生氣和嫉妒。我一句話都沒有說,拿起他給我的衣服袋子,徑直走去洗手間。以最快的速度換完衣服後,我出來拿起手提包就走。
他急忙跟上我,問道:“怎麽了?”
“沒怎麽。”
“吃醋了嗎?”
又是那樣迷人的微笑,可是現在在我的眼裏擁有這樣笑容的他就是一個玩世不恭的情場高手。在他的麵前,我隻不過是白紙一張,也許他早就猜出了我所有的心理變化,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我隻能任由他擺布。
我不說話,隻能加快腳步往前走。
他也不再說話,靜靜地在身後跟著我。
我也不知道我們這樣走了多久,我隻知道很快我便迷路了。這個偌大的學校,每條路之間有太多的岔口,對於方向感本來就不好的我來說簡直就是個迷宮。
我突然止步不前,因為我根本不知該往哪兒走。
“前麵就是學校的出口了,兜兜轉轉那麽多圈,這次可算是走對了。”
他走到我的旁邊,溫柔地對我說。
原來他知道我一直都在轉圈,故意不告訴我。想到這兒我又莫名的不開心,沒有理他便一個人走開。
他從後麵抓住我的胳膊,讓我轉過身去麵對著他。
“別鬧了好不好?”
“鬧?我沒有跟你鬧,我要回家。”
“好,那你告訴我你家在那裏,我送你回去。”
“為什麽要讓你送?我連你姓甚名誰都不知道,你我隻不過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已。”
他被我嗆得一句話說不出。我承認,我是有些無理取鬧。我更承認,這不是我的真實想法。可是既然他對我本無心,為什麽又要這樣對我讓我誤會呢?倒不如快刀斬亂麻,好聚好散。
“你真的這樣想?”
我不明白他的眼睛裏好像閃過那麽一絲難過,但現在我也不想明白。
“是的。”
我違心地回答道,但卻不敢再看他的眼睛。我轉身繼續向前走,不知道他是否還在身後跟著我,但實際我很希望他能夠跟上來,非常希望。
不一會兒,我就走出了校門。我在校門口一旁的店鋪買了一杯飲料,並不停地用餘光向校門口的方向打量著,可是他始終沒有跟過來。失落聚集在心頭,有些不甘,但也無可奈何。我深深的歎一口氣,看到了空氣中顯現的白霧。這難道真的是冬天的溫度嗎?這麽冷!
“女士,一共一百元。”
我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剛剛沒有注意,現在才看到這家店的價目表。所有飲品的價格都在一百左右,我的天,這是什麽店,宰人嗎?這也太坑了吧,我就點了一杯摩卡咖啡要這麽貴!要怪就怪自己沒有提前看清,但下次絕對不會來這家店了!
我從包裏找出錢包,拿了一張紅色的百元大鈔給了售貨員。
可是售貨員卻一臉詫異地看著我:“女士,您用的是外幣嗎?不好意思,本店隻接受人民幣支付。”
我也是一臉驚愕。我拿過那張紙幣,指著上麵的字:“這不是中國人民銀行嗎?”
我真的快瘋了,今天這一天是不是撞鬼了,做什麽都不順。
售貨員看到這行字後更驚訝不已,她立刻叫來了店裏管事的經理。把事情說清後,經理一看這張鈔票,笑著說道:“這不是假幣,是真的人民幣,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應該是第五套人民幣,現在市場上流通的都是第十二套人民幣。這位顧客,您想用這張錢也可以,但是這樣對您來說不合適。要知道,您手上這張錢的市場價可不止一百那麽少,因為這可是一百多年前流通的紙幣,現在早已經升值了。您確定要用嗎?”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百多年前?這是什麽意思?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
“那個……我想問一下,這裏是哪裏?還有現在的時間?”
“北京。”經理脫口而出,售貨員緊接著看一眼點餐機上的時間告訴我道:“晚上8點24分。”
“呃……不好意思……請問具體年月日?”
“2116年,12月8號。”
頓時,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它仿佛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浮川,我們談談,我有話跟你說。”
不知什麽時候他來到了我的身邊,他喘著粗氣,好像是跑過來的。但此刻的我真的不知道要做什麽,或者說該做什麽。突然,今天我經曆的一切都說得通了。突如其來的迷路,突如其來的寒冷,突如其來的清北大學……我精神恍惚,跌跌撞撞地一個人走開,沒有理會身後叫喊我的店員。
“浮川,你怎麽了?”
他在我的身邊,跟我一起走著。
還有突如其來的他。他到底是誰?他是真實存在的嗎?我經曆的這一切都是真實存在的嗎?還是,還是我已經瘋了,已經神誌不清了,從而產生了幻覺?
對,這一切一定都不是真的,一定都是幻覺。
可是,我又不希望這都是幻覺。我希望,現在我身邊的這個人是真實存在的。因為,我好像已經喜歡上他了。這個帥氣的大男孩,下雨天為我撐傘的大男孩,對我又溫柔又會笑的大男孩。因為他,我會傻笑,心動,不再懼怕孤獨。我剛剛在殘酷世界裏尋到了關於愛情的一絲溫暖,現在頃刻間又被現實打入了冰冷的地獄。
這些難道都不是真的嗎?都不是真的嗎!
“浮川,你到底怎麽了?告訴我好不好?你不要嚇我。”
我看著他著急的眼神和語氣,這些,難道,都不是真的嗎?可是他分明就在我的眼前啊,會著急,會說話,眼睛裏還會閃光。
不知不覺,我又走到了那個每天早晨都會遇到他的路口。我並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現在我才發現原來身邊的一切都是陌生的,陌生的街道,陌生的建築,除了這個十字路口。
“浮川!”
他抓住我的胳膊,不讓我繼續向前過馬路。
我緩緩地望向那帥氣的臉龐。我多麽想貪婪地依賴著他,和他說話,了解關於他的一切,走進他的生活和人生,盡管我才剛剛認識他不久,可是我真的好想,好想跟他在一起。
可是,這一切似乎都不可能了。因為所有的事情都不對,可能是我真的瘋了。可是,我寧可是自己瘋了也不希望他的存在隻是我的幻想。
我看著他一直都在跟我說話,但我的靈魂仿佛是被抽離了,努力去聽都聽不到他在說什麽。
許久。
“浮川?你聽得到我說話嗎?”
“現在,聽得到了。”
“浮川,我們談談好不好?”
“你……”我的聲音微弱到好像自己都聽不見,“你,叫什麽名字?”
他露出笑容,認真地對我說:“我叫奇跡,今年30歲,是清北大學科研係的教授,也是個科學發明家。”
突然,一陣微風拂麵,把他溫柔的話語帶到我的耳畔。
我卻再度大腦空白,他也突然在我眼前消失不見。我的眼淚隨著飄**的風一起落下,最後我還是忍不住大聲的哭泣,不管不顧來往路過的行人。
“怎麽回事兒?這個女孩怎麽了?大夏天的穿著棉服蹲在馬路邊哭了起來,看起來好傷心呢……”
“走吧,走吧,還是不要管了。”
圍著我議論的人越來越多,但我卻越哭越狠。
不知過了多久,人群紛紛散去,徒留我一人。
原來,我一直都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