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章 夢尋千回

2018年,7月初。

我離開北京後回了老家,回到養父母身邊。我想,人終究會敗給現實,我按照母親的意願去相親。現在,有一個各項條件還不錯的結婚對象,但我根本不愛他。至少,我現在不愛他。

我承認,我始終無法忘記奇跡。但愛情和婚姻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幸運地全部兼顧,就像奇跡和Monica之間的關係。也許,奇跡這輩子會繼續他的科學研究,然後和Monica永遠在一起。當然,或許奇跡以後會遇到另一個讓他心動的女人,然後他們在一起。

但那些,我都將不會再知曉。我坐在回北京的火車上,看著窗外一路沿途的風景,這一切都是那樣的陌生。我要結婚了,但婚禮前夕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鬼使神差的來到北京。但我就這樣隨著自己的心,買了票,上了車。

到北京後,我給張海雨打了電話,幸運的是他沒有換號,我們一起吃了頓飯。他過得好像還不錯,後來我才知道,在我離職後不久他也向趙姐遞了辭呈,現在他在北京開了一家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酒吧,生意還算紅火。也是,張海雨本來就是北京當地人,家裏也不缺錢。現在的生活,才是他原本應該擁有的。

我告訴他,我要結婚了。

他隻是簡單的說了句,哦。

我也看到了他手上的那枚鑽戒,想必他也已經有了要結婚的對象。

他沒有再問我任何關於奇跡的問題,也許他知道,我根本沒有忘記奇跡,所以,他不願多問什麽給我徒增傷感。

馬路上,我和張海雨麵對麵站著,我知道,接下來等待著我們的又將是無期限的分離。

“老張,我走了。”

我微笑地看著他。

“嗯。”

他也微笑地看著我,就在我準備轉身的時候,他的聲音再次響起。

“浮川,如果……”

“嗯?”

“如果,我說我喜歡你,你會為了我留下來嗎?”

張海雨認真的看著我,我瞪大眼睛看著他。

“哦?你有多喜歡我?”

我回答道,不經意之間,我們兩個人都笑出了聲。

“好了,別開玩笑了。張海雨,再見。”

“浮川,再見。”

這一刻,我轉身,他也轉身。一個向左走,一個向右走。也許,地球是圓的。但不管這地球怎麽圓,我們彼此心裏都很清楚,這一生,我們都走不到盡頭的那端,更不會真的再次相見。

和張海雨分開之後,我一個人在北京的街道上漫無目的的走著。不知不覺,我卻走到了那個十分熟悉的十字路口。回憶的匣子突然打開,我曾經奔跑在這裏,為了我的夢想,為了我愛的人。我也擁有過幸福,在這裏,我曾經因為自己寫的作品被人認可而開心過,我曾經勇敢地追逐自己的夢想,也曾有我最深愛的人為我撐起那把紅色雨傘。

一年前的一切再次閃過我的腦海,我視線模糊地看著人行道那端的信號燈不停地變紅又變綠。我在這裏放聲大哭著,來回的行人還是以那樣異樣的眼光看著我。

不知何時,北京夏季這多變的天氣又開始下起了雨。我就這樣在那個路口站了一夜,直到8點,8點15分,8點25分,我還遲遲不願離開。

我能否在這裏見他最後一麵?

我知道,自從我們能通過《奇跡》這部小說穿梭於兩個世界之後,我們就再也沒有在這個路口見過麵。可是,現在這一切都結束了。那麽,現在我是否能夠再次在人群中觀望他一眼?哪怕,就一眼也好。

8點26分。

8點27分。

8點28分。

8點29分。

8點30分。

人行道的綠燈亮了。我站在馬路的這一側,仔細觀望著對麵過來的人群。在清一色穿著短袖短褲的人群中,那個穿著黑色風衣的男人是那樣顯眼。

我的眼淚奪眶而出。

我無數次在夢裏夢見的那個人,他現在就在我麵前,跟著移動的人群一起向我走來。

不一會兒,他好像也看見了人群中的我,眼神中充滿了疑惑。

雨淅淅瀝瀝地下著,淋濕了我的發跡。我不停地流淚,雨水混著淚水順著臉頰滴落,而他即將走到我的身邊了。

我的心跳加速,再加速。

他……

他就這樣走過了我的身邊,帶著一股冬天特有的寒氣。他就這樣和我擦肩而過,在人群中,他再也認不出我是誰。

這個世界上,我唯一最愛的人,再也認不出我是誰。

在他的眼裏,我不再是那個唯一讓他覺得幸福的人。在他的眼裏,我變成了像這世上其他人一樣的路人甲乙丙丁。

我禁不住淚流滿麵。可是,可是這就是我想要的結局不是嗎?這明明是我親手寫出的結局,屬於我們之間,唯一的最好的結局。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我感受不到雨滴落下的存在了。我緩緩抬起頭,看到我的頭上撐起了一把紅色雨傘。

難道……

我立刻轉身。

他……

此刻就站在我的麵前,為我撐起了那把紅色雨傘!

如若可以。

我願意跨越一百年的距離,不顧生死。

為你遮雨。

我倏地想起了一年前奇跡曾說過的話,眼淚止不住地落下。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我總會隨身帶著一把傘……好像是因為,以前我認識過一個人,每次下雨的時候,她總是會忘記帶傘。”

“可是,今天明明沒有下雨,為什麽你的身上,卻被淋濕了呢?”

我,我終於再次聽到了這魂牽夢繞的聲音……

“我的問題好像太多了,但是,請問,我還能再問你最後一個問題嗎?”

我努力笑著說:“你是想問我,為什麽這麽冷的冬天,隻穿著夏天才會穿的裙子嗎?”

“不是。”

一陣風吹過,將他輕輕的聲音吹到我的耳邊。

“或許,以前,我是不是見過你?”

我沒有回答他的話,隻能任憑眼淚不聽話地落下。

“你,叫什麽名字?”

這一刻,我終於明白一個道理。

在這世上存在著的奇跡,不過隻是因為有人深深愛著你。

2118年11月初。

這日我像往常一樣,在八點半的時候經過那個十字路口。也像往常一樣,總是在尋找著什麽。

不管你信不信。

我好像總在不停地尋覓一個身影,盡管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找誰。

無論是在每天上班都會經過的十字路口,還是在虛幻的夢境之中。

也許,這個人根本就不存在。

但明知她不在,我都在不停地找尋。

夢尋千回,驀然回首,那人恰於淚眼朦朧處。頃刻間,塵封一年之久的《奇跡》小說,由完結狀態變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