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好不容易盼到天黑，林詩達夫婦提著一個蛇皮袋和一把鐵鍬出了院門。那蛇皮袋口紮得緊緊的，仿佛藏著什麽寶貝似的，其實裏麵隻是一塊磚。按照事先的計劃，老兩口直奔村南頭的老墳地。鄉下野地裏可沒有路燈，四周黑黢黢一片，若不是借著一點微弱的星光，簡直沒法兒走路。趙瑞芳本身就信鬼神，黑夜裏走墳地，神經繃得更緊，簡直吹一口氣就會斷。那渾身的汗毛根根豎得筆直，有一絲風吹過來，她都懷疑是鬼在脖子後麵吹陰風。她在心裏一個勁兒地念叨著：

“各位爺爺奶奶叔叔嬸嬸們呀，我和你們一樣，都是本村人啊。我和他爹媽今夜來，不是來掘你們的墳呀，隻是借你們的地方，來藏樣東西呀。千萬千萬別怪我們驚動你們呀。林詩達他爹娘、他爺爺奶奶也埋在這裏呀，和你們是鄰居呀，千不看萬不看，也得瞧他們麵子呀，我回去後就給你們燒高香呀……”

林詩達哪知道妻子此時心裏在想些什麽，隻顧拉著她深一腳淺一腳朝前走著。一邊走，一邊還得東張西望，看有沒有人在旁邊窺探，有沒有跟蹤他們。但是四周黑乎乎，什麽也看不清。

不過，他們看不見別人，可不等於別人也看不見他們。在他們身後大約三十米開外，兩頂棒球帽正若隱若現。

林詩達兩口子很快走進了墳地。按照趙瑞芳的意思，東西就埋在墳地邊上算了，往裏走怪嚇人的。但林詩達不同意。他的聲音壓得很低，但很嚴厲：

“那邊是人家的墳頭，哪能刨人家的墳？隻能在自家墳地邊上挖個坑。”

趙瑞芳一聽，可不是？還是孩子他爹想得周到。在農村，再狠的人也不興刨人家墳，要是這一鍬下去，把人家的老祖宗給挖跳出來，自己能這麽平平安安地回去嗎？

二人又往前走了幾十米，來到墳地深處，林家的祖墳就在那裏。夫婦二人一起動手，三挖兩挖，挖出一個坑，把蛇皮袋埋在了墳地裏。離開墳地的時候，趙瑞芳在原地連轉了好幾個圈，雙掌合十不停地拜著，嘴裏念念有詞：

“列祖列宗爺爺奶奶叔叔嬸嬸們，別怪罪我們驚動了你們，我們也是沒有辦法。求你們保佑孩子們，保佑我們早點抓住賊……”

林詩達生怕她再說下去，要是給賊聽見了，那還得了？趕緊拉著她出了墳地。按照趙瑞芳的想法，該直接回家了。沒想到林詩達把她拽進了距離墳地裏不遠處的一個橋洞裏。

趙瑞芳說：“幹啥？”

林詩達說：“看賊來不來呀，你忘了咱們來這裏是為了幹什麽了？”

趙瑞芳一聽，對，把此行的目的都給忘了，都是這片墳地給嚇的。

在這裏，可以將埋蛇皮袋的地方看得清清楚楚。林詩達的目的並不是抓賊，他明白，憑他們夫妻二人之力想抓住賊，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他是想親眼瞧一瞧，究竟有沒有賊，那賊究竟是什麽樣子的。

可是一直等到雞叫頭遍，連個賊的影子也沒見著。趙瑞芳打起了哈欠，說：

“他爹，哪裏有賊呀？這雞都叫了。有賊的話，早該來了。”

林詩達鬱悶地說：“不會吧？是賊沒發現我們？先回去再說。”

兩口子互相幫扶著，朝橋洞外爬去。趙瑞芳剛跨出橋洞，腳還沒站穩，突然“媽呀”一聲，一屁股坐到地上。林詩達急忙抱住老婆，問道：

“怎麽了？怎麽了？”

趙瑞芳指著前方，手指在哆嗦，聲音也在哆嗦：“賊，賊……”

林詩達抬頭一看，正前方有一個黑影，正貓著腰朝這邊跑來。林詩達覺得渾身汗毛都要炸開了。好賊，你終於來了！他抓起剛才挖坑時的那把鐵鍬，準備等賊一到麵前，就揍他個滿臉開花。卻聽到那人邊跑邊喊道：

“爸！媽！”

原來是兒子林逋。老倆口中的膽子立刻大了起來。趙瑞芳喊道：

“兒子，昱昱，你怎麽來了？”

林昱跑得氣喘籲籲：“爸，媽，你們怎麽還不回來？米妮不放心，怕你們出事兒，讓我出來找找你們。”

一聽說是米妮讓來找的，林氏夫婦心裏一陣溫暖。

趙瑞芳說：“這孩子，心腸多好，在家還惦記著我們呢。現在的孩子嬌生慣養的，隻想著自己，像妮妮這樣好心腸的可不多。咱們昱昱可是遇上個好媳婦兒了。”

林詩達埋怨林昱說：“沒事兒，我和你媽沒事兒。你出來幹什麽？你應該在家陪著米妮。把妮妮一個人丟在家裏，多不放心哪。”

“沒事，妮妮沒事兒，有灰灰在家陪著她哪。”林昱說，“爸，媽，你們在這兒沒見著什麽？”

趙瑞芳以一個勝利者的口吻自豪地說：“沒有，鬼影也沒見著。哪有什麽賊呀？我跟你爸等得都快睡著，什麽也沒遇上，你們可別是看花了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