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林昱家住在林家窪的北頭。以往林昱都是從村北的大路回家，但這回林昱把車開上了村西頭。按照米妮的計媒，到家之前，他們先給賊人們擺上個迷魂陣。林昱邊開邊說：

“老婆，我負責開車，你負責觀察，看看有沒有可疑的人。”

米妮自信地說：“嗯，這我在行。我寫小說常寫到反麵人物，我最熟悉壞人是什麽樣子了。瞧我這火眼金晴，一下子把賊人給撈出來。”

米妮眼睛瞪得溜圓，一會兒瞧瞧車左，一會兒瞧車右，一會兒瞧瞧車前，一會又像被電著了似的，突然扭轉身子死死地盯著車後。那股認真勁兒惹得林昱直想樂。米妮不屑地對林昱說：

“笑話我這樣子滑稽是吧？告訴你，轉身看的動作就是要快，給賊人一個措手不及，這可是專業身法。”

林昱趕緊附和：“對對，就是要快。萬一賊人悄悄從後麵冒出頭，不等我們逮著他，他早就給你這一眼給電死了！”

米妮突然指著左後方叫起來：“停！停！看那兒，那兒，賊人！”

汽車“嘎”地停了下來，順著米妮手指的方向瞧去：

“哪兒呢？哪兒呢？”

隻見在路邊的牆角旁，蹲著一個人，正縮頭縮腦地朝路邊窺探。一看之下，林昱啼笑皆非：“姑奶奶，您別這麽一驚一乍好不好？我這開著車哪，這樣容易出事兒。那哪是什麽賊人啊？那是咱們村的二傻子！”

米妮不服氣地說：“我哪兒知道他是什麽二傻子呀？你瞧他這副賊頭賊腦的樣子，不就跟個賊人差不多嗎？”

林昱說：“二傻子從小就這麽看人。有一回偷看村裏婦女洗澡，被人家捉住打了一頓，以後就更加不敢正眼瞧人了，隻敢躲在牆角偷看。也難怪你把他當成了賊人。”

米妮說：“就是，這能怪我嗎？誰叫他是這副神態？別人不把他賊才怪呢。好啦，發車，繼續觀察。”

車又接著朝前開去。不大功夫，米妮又驚叫起來：

“停停停停……”

林昱趕緊一腳將車踩停。

“又看見什麽了？”

米妮指著一條小巷子裏說：“瞧，瞧，那個家夥躲那兒朝我們窺視！”

“哪兒呢？”

“就那兒，那個巷口，看見沒有。黑乎乎的，腦袋挺大的那個，貼在牆角，眼珠子瞪那麽大，還在朝我們瞪眼呢！膽子夠大的，見了我們也不趕緊躲起來。這是想偷嗎？我看他是打算搶啦！”

林昱瞪大眼睛，搜尋了半天，總算鎖定了米妮所指的那個位置。

“嗨，那是個舊石獅子，不知哪個年代丟在了那兒，我們小時候常騎在它身上玩兒呢。”

米妮一點也不覺得尷尬：“啊，是石獅啊。這能怪我看走眼嗎？你們村人也真是，丟石獅子也不挑個地方，丟在哪兒不好啊，非得丟在這兒，害得小女子浪費時間。哼哼，石獅子，小女子不跟你玩了，咱們繼續出發嘍！”

林昱無可奈何，隻好輕點油門，汽車繼續朝前駛去。他們可沒注意到，停放在一個巷口的一輛家用轎車裏，坐著一個身穿藏青色衝鋒衣、頭戴藏青棒球帽的小青年，正不聲不響地看著這輛外觀漂亮卻有點倉皇的卡宴從巷口駛過，駛向村裏。這個小青年，正是在林氏詞壇散發廣告中的一個。也難怪保時捷卡宴上的人發現不了他們，因為這輛家用轎車上貼的膜顏色很深很深，車又停在房子的背陰處，除非把眼睛貼在轎車的前擋上，才能看清裏麵。

這一路上，米妮又叫了三次停。一次是因為看見河塘裏遊著一群鵝，使她一下子就想起了“鵝鵝鵝，曲項向天歌”來，一時把觀察賊人的使命忘到九霄雲外；一次是路邊的小樹叢中，麻雀們突然轟天而起，米妮懷疑是賊人藏在林子間而驚動了鳥雀們，事實證明，那隻是一隻企圖嚐嚐雀肉的吃貨貓；第三次是經過村裏的祠堂時，米妮被這個斑駁的古老建築吸引住了，嚷嚷著要進去看一眼。林昱苦笑著，也不敢口怨言，生怕惹惱這個沒心沒肺的小丫頭掐自己一下。

在村子裏七繞八拐，幾乎把所有能通汽車的路都走了個遍，保時捷卡宴才駛進了林家的“江南詩韻”酒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