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千古奇冤

月夜,嵩山腳下,一片平整的土地上矗立著幾間茅草房,四周籬笆牆上爬滿了青藤,青藤中時而鑽出三兩朵小花。院子四周一排排菜畦綠意盎然,園中間有幾株古樹,樹下石桌邊坐著位身材高大的中年和尚。

小院一隅井台旁,一個十五六歲的精瘦少年正打水澆菜。不遠處一個木樁上拴著一匹小紅馬,此刻正在悠閑地吃著草。茅草房裏燭光搖曳,煙霧繚繞一位眉清目秀的小夥兒正神情專注地生火熬藥。

“師兄!我澆好菜了,我再打幾桶水給你接風洗澡。”少年朝著茅屋喊道。

秦飛扭頭微笑:“多謝師弟!”

慧空看了看兩個善良可愛的徒弟,露出一絲難得的笑容。二十年了,一個秘密藏在心底壓得他喘不過氣來,是時候了,該說給他們了……

小泥鰍打好水,快步跑到秦飛身邊小聲問:“師兄,師父給你那個寶貝呢?快讓我看看!”

秦飛尷尬一笑低頭不語。

“師兄,你可不能這麽小氣,再不讓我看我就不理你了!”小泥鰍小聲撒嬌。

“我這不是剛回來嗎,等會兒給師父熬好藥再說,好嗎?”秦飛一邊搪塞著回答,一邊暗下決心,今夜一定要問師父為什麽要送美人圖給聖女教,聖女教教主到底什麽來曆,還有師父和聖女教教主中秋夜的悲傷也一並問了。

沉默半天的慧空忽然開口:“藥煎好了吧,你們兩個出來陪我說說話。”

秦飛和小泥鰍抹了一把汗趕快坐到師父身旁,慧空慈愛地看著秦飛說道:“這次去天山采藥辛苦你了!我會好好治病不枉費你們一片孝心。”

秦飛連忙說:“不辛苦!這是弟子應該做的,您身體好了,我才能放心地離開。”

小泥鰍搶著說:“沒事沒事,我會永遠陪著師父的。”

慧空苦笑一聲忽然話鋒一轉:“東西送出去了沒有?”

“送——送出去了”

隨後陷入長時間的沉默,小泥鰍看著師父和師兄欲言又止的樣子十分著急。

慧空歎了口氣說:“師父並沒有你們想的那麽好,我是一個自私懦弱的人。二十年前,我一時糊塗鑄成大禍——”

忽然遠處傳來女子的呼救聲:“快來人呀!救命啊!”

師徒三人飛身出院朝呼救聲奔去,原來是一位年輕村姑上山采藥回來太晚碰到了野狼。慧空派小泥鰍送她回家,少女受了驚嚇渾身戰栗不已執意要在這裏借宿一晚,天亮了再走。慧空也不好再說什麽,隻好安排她住在秦飛的房間裏。

安頓好少女,師徒三人又在石桌旁坐下,這時一縷奇異清香在院裏飄散開來。秦飛想起是師父的藥熬好了,連忙幫師父盛藥,小泥鰍本來對少女的打擾很是反感,但一想到晚上能與師兄同塌而眠,看寶貝聽奇遇又開心起來。

秦飛雙手端藥恭敬地呈給師父,慧空接過一飲而盡。喝完他站起身慈祥地看著兩個單純善良的徒弟說道:“天色不早了,你們快去——”

話沒說完突然七竅流血向下倒去,秦飛大驚忙伸手扶住師父,小泥鰍嚇得麵如土色站在那裏不知所措。

秦飛大聲喊:“師父!師父!你怎麽了!”

慧空睜開眼緊緊拽著秦飛的衣襟,斷斷續續說道:“紅木匣子——龍七殺——楊敬——”

秦飛大聲說:“小泥鰍!你快去叫師伯們來!快去!”

小泥鰍如夢方醒,把腿就跑,邊跑邊哭……

半個時辰過後,小泥鰍領著三位師伯和幾位手舉火把的武僧匆匆趕來。小院出奇的寂靜,聽不到慧空痛苦地呻吟,也聽不到秦飛的哭聲。屋裏一片漆黑,他們進屋後發現慧空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張著嘴瞪著眼,右手握拳左手向前伸,似乎要喊要追。

慧通上前試了試鼻息,淚如泉湧:“五弟已經走了——”

小泥鰍趴在師父身上大哭,眾人紛紛拭淚。

三師伯慧覺把慧空抬到**,問小泥鰍:“秦飛呢?你不是說他已經回來了嗎?”

小泥鰍邊哭邊找,剛才師兄還在,這個時候他能跑到哪裏去,忽然他想到了借宿的女子,帶人推門進屋,發現那女子衣衫襤褸半跪在**渾身是血表情極其痛苦,雙手前傾像在哀求。

小院裏外找遍也沒見秦飛蹤跡,這時慧遠從慧空緊握的右拳裏取出一塊布條,經小泥鰍辨認正是從秦飛身上撕下來的。慧覺檢查了藥渣,確定是有人蓄意投毒。他們都想不通,慧空這麽多年很少出門應該沒與人結仇,就算原來他原來橫掃江湖得罪了什麽人,畢竟過去了二十年,要找他報仇早該來了。這裏又沒有什麽值錢的東西,誰會對一個深入簡出樸素低調的中年和尚下手呢?

慧覺又讓小泥鰍檢查一下丟沒丟什麽東西,結果發現除了秦飛衣服用品不見了,其餘一件沒少。還有,那匹小紅馬也不翼而飛。接著又有人在被殺女人身下找到一把沾滿鮮血的長命鎖,經小泥鰍辨認正是秦飛從小佩戴的,從未離過身。

慧覺鐵青著臉一言不發,眾人都陷入沉默……

秦飛被關在一間地下囚室,此刻四肢無力頭腦昏沉蜷縮在陰冷潮濕的地上,一個黑衣蒙麵人正看著他冷笑。

“秦飛,你三天前毒死恩師,還奸殺了借宿少女。昨天又在潁州犯案並且是滅門慘案,你不但玷汙了一名少女,還殺了好心留你住宿的一家八口。明天——”蒙麵人還沒說完,又進來位戴著厲鬼麵具的白衣人。

黑衣蒙麵人見了白衣人連忙行禮,白衣人一揮手壓低聲音說:“你一定要做得天衣無縫!不可有半點差池!”

黑衣人得意地說:“都是騎著一匹小紅馬,穿著他的衣服,年齡身材相仿化妝後相貌也有幾分神似。放心吧!絕對是為他量身打造!不會有半點破綻!”

這時又急匆匆跑來一名小嘍羅,好像有重要事情稟報。看到鬼麵人吃了一驚默立不語。黑衣人說:“但說無妨!”

原來小嘍羅是來報告計劃進展的,潁州八口按計劃受害少女留下活口,證詞是在罪犯j肩頭咬了一口。黑衣人問左肩右肩,小嘍羅說少女驚嚇過度記不清了。黑衣人厲聲罵道:“去問柳琮,咬到他那裏他還能不知道!”

小嘍羅走後,鬼麵人問:“歐陽,這些人都可靠嗎?”

黑衣人:“這些人是我跟隨我多年的親信,還有都是牢裏的死囚,隻要給他一條活路,什麽事都肯幹!”

“如果半路逃走?”

“哼!他不敢,他身邊都是我的眼線,再說一家老小都在我手上呢。”

冰玉在前往嵩山的途中,一個個噩耗接踵而至——少林弟子秦飛毒殺恩師、奸殺少女、潁州滅門……

在嵩山腳下的小鎮上,又一個噩耗傳來——秦飛被抓已經押往九華山十王峰頂,要在那裏接受武林盟會的審判。

冰玉聽後,急忙向一位老者打聽了去九華山的路線,便快馬加鞭飛馳而去。

一路上風餐露宿繞過人群稠密的村莊城市,這一天下午,冰玉終於到達直隸境內的九華山腳下。

九華山,峰奇水秀風景優美,自古便是佛教聖地。很多文人雅士都曾在這裏留下優美詩篇,山間古刹林立,香煙繚繞,大樹參天,好一個幽靜所在。而今天這裏卻十分喧囂,小鎮上幾家客棧都已爆滿,冰玉找了好久,最後終於把馬安頓在一個偏僻簡陋的小店裏,戴上鬥笠背上寶劍向山上走去。

蜿蜒曲折的山路上,人流不斷,不過幾乎都是下山的。看舉止打扮都不像前去燒香拜佛的善男信女,冰玉拉低鬥笠遮住臉龐,一邊靠近路邊小心向上攀登,一邊用眼角餘光注意著那些下山的人群,有的神神秘秘竊竊私語,有的神色凝重心事重重,也有的步履沉重若有所思……

冰玉心兒怦怦直跳,山上剛才一定發生了什麽,自己一定是來晚了一步,想到這裏不由得加快了步伐。越往上走碰到人越稀少,看來山上已經曲終人散,既然來了一定要上去看個究竟。

當冰玉趕到十王峰峰頂,這裏早空無一人。太陽已墜入西天的雲海,抬頭望紅霞滿天,孤雁南飛,俯首見群峰對峙,霧氣蒸騰。此情此景使冰玉倍感淒涼,忽然從一塊巨石後麵冒出一個打著嗬欠的老頭,冰玉大喜,忙上前抓住老頭的衣服,急切地問道:“這裏剛才發生了什麽?快點告訴我!”

老頭也嚇了一跳,邊拍打身上的草屑邊嘟囔道:“混小子,從哪裏冒出來的?差點沒嚇死老朽。”

冰玉不好意思的慢慢鬆開雙手,誠懇地說道:“大伯我是秦飛的朋友,聽說他出了事情就急忙趕來,可結果還是來晚了!您快點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他現在人在哪裏?”

老頭忽然安靜了下來,麵帶哀傷長歎一聲道:“小夥子,告訴你也別太傷心,你的朋友已經不在了。”

冰玉大驚,急聲問道:“什麽是不在了?”

老頭指著前麵不遠處絕壁崖邊的一棵古鬆黯然說道:“他已經死了,兩個時辰前從那裏跳下去的。”

冰玉眼前一黑差點摔倒,老頭急忙上前用手扶住:“小兄弟!小兄弟!你怎麽啦,人死不能複生,你可要保重呀!”

冰玉好久才緩過神來,她不顧一切地狂奔到絕壁前,趴在深不見底的懸崖邊大聲呼喊:“秦飛!秦飛……”聲音淒厲而絕望,使人聞之斷腸。

冰玉喊啞了嗓子哭幹了眼淚,呆呆地趴在那裏,看來已經是傷心欲絕。老頭怕他有輕生之念,一直沒敢離開,眼看著天漸漸地黑了下來,他走到冰玉身旁俯下身來輕聲說道:“小夥子,別喊了,你的朋友聽不見了,他是捆著雙手跳下去的,根本沒有活命的機會,這是有名的千丈崖,也是臭名昭著的惡人穀,江湖中十惡不赦之人都會在這裏處死。”

冰玉本想下山找到秦飛讓他證明自己的清白,沒想到自己竟連累秦飛送了性命!還是葬身於這臭名昭著的惡人穀,此時她真的想縱身躍下,去陪善良冤屈的秦飛,可是現在她連爬起來的力氣也沒有。老頭見她渾身癱軟,拉他不動也是一籌不展。這時候忽然懸崖下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