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階段 仗義的王二麻子

公元一九九四年,港台四大天王竄紅內陸,滿大街的磁帶店裏都在唱著:“啊,啊,給我一杯忘情水……”王二麻子甩著自己特意留的“富成”頭,昂首挺胸地穿梭在陽光燦爛的青州城,仿佛在巡視自己的領地。

王二麻子那年十七歲,跟師父老王學開大貨車,但他利用歇車的時間已經用自己的拳頭降服了半座城的混混,擁有了“王半城”的綽號,他對這個綽號挺滿意,很有些有有錢有勢力的意思,人嘛,缺什麽就想什麽。

王二麻子真正在青州混混界封神的一戰是在一次和師父出車時發生的。

當時,鄰縣膚施城有一個與他師父所在的貨運公司有利益衝突的車隊,車隊找了膚施城的另一幫混,在王二麻子與師父必經的路上堵住了他們,對方四輛卡車上下來二十一二人,人手一根一米長的鋼管朝他們的卡車圍靠了過來。

老王師父緊張了,對王二麻子說:“我下去和他們說道說道拖住他們,你瞅機會先跑,想辦法報警,要快!”

王二麻子應了一聲,重重點頭。師父拉開車門跳下去朝對方的人群走去,王二麻子將副駕車門輕輕打開溜了下去,借著貨車側身遮擋撤退。

“朋友們那條道上的?有什麽事好商量!”

“嘭!”一聲悶響。

王二麻子回頭,看到在師父頭上狠狠砸了一下的鋼管被一個禿了頂的胖子再次高高舉起,第二下抽打在正往下倒的師父的小腿上,師父沒來及發出任何聲音,像個爛麻包一樣摔在地上。

對方一句言語交流都沒有,直接開打。

“來不及了,警察再快也救不了師父了,隻能靠自己了!”

禿子第三次舉起了棍。

“嗨!”王二麻子喊住他,朝人群跑了過去,指著禿子的鼻子:“你他媽有一點江湖規矩嗎?一句話不說上來就打!”

“我這鋼管就是規矩,我他媽……”

禿子話沒說完,他的“規矩”就被王二麻子奪走了,還沒反應過來,一鋼管迎頭砸來,禿子隻來及側仰了一下頭,鋼管斜砸在鼻梁上,禿子朝後倒下的時候已經昏了過去……混戰持續了十分鍾左右,直到對方沒有能動的人之後,王二麻子一瘸一拐地將師父架上車,開車回了青州。

混混們事後主要根據四個當事人的回憶還原了那一架的慘烈:

青州醫院的門衛大劉:“我當時就聽到一聲巨響,仔細看時醫院的大門已睡倒在地,撞倒大門的大貨車並沒有減速,直開到急診室門口才恰恰停住,我嚇的都忘了報警。”

青州醫院急診室值班大夫小王:“晚上九點多,急診室的門被人一腳踹開,王二麻子,不,是半城哥,他渾身是血地衝進來,左胳膊單臂夾著他的師父,他把老王往診**一放說到:‘來,看看我師父死了沒。’往後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因為我一抬頭看見他右肩頭鑲嵌著一把斧頭,都砍到骨頭裏了……我膽小就暈了嘛!”

青州醫院骨科主任老鄭:“我去的時候,急診室亂成了一團,趕來的幾位大夫在搶救老王,王二麻子冷靜地坐在候診椅上,那把後來名揚青州城的斧頭安靜地釘在他肩膀上,那家夥頭上滲著汗,看見我看他,認出了我對我說:‘鄭大夫,幫我把它拿下來……’那家夥麵不改色的樣子讓我想起了刮骨療毒的關二爺,當然,我並沒有誇自己是華佗的意思!”

膚施城圍攻王二麻子的棒棒隊首領高大壯:“你問那事,唉!一直覺得丟人,不敢跟人提。現在都過去好幾年了,我也釋然了。當年和王二麻子那一戰,我們膚施棒棒隊就算江湖除名了,二十一個人打兩個人,王二麻子一方隻有他師父瘸了一條腿,他自己留了一道疤,我們棒棒隊折了十四條胳膊,斷了五條腿,還有三個弟兄毀了容……最他媽丟人的是王二麻子受的最重的傷是斧傷,不知道是哪個孫子打紅了眼,竟然用的斧頭!打輸不丟人,那一斧頭才是讓我們棒棒隊在江湖上混不下去的真正原因,說句難聽的,我是習慣右手刀,廢了的是左手,能組成新的幫派“東關十三英”繼續在江湖上討生活已經算是賺了。

這麽多年了,每次路過青州城我都心驚膽戰顫的直冒冷汗。”

“那麽多弟兄殘了,大壯哥你為什麽不報警?”

“報警?”高大壯露出難以至信的表情,“我們收了黑錢挑的事,人家老王瘸了腿丟了開車的活兒,王二麻子挨了那麽重一斧,人家占理的都沒報警,你讓我報警?我他媽還要臉不要了?”

“滾!”高大壯一聲怒吼。

王二麻子成名之後,開了一家台球館掛了半城球室的匾,門口隔出一間小屋讓瘸了腿人還有些呆癡的師父在那裏賣煙酒飲料混個生活,青州城的混混們為了和王二麻子套近乎多跑兩條街也願意去老王那裏買東西。王二麻子能打、仗義、不忘恩,在青州混混中威望極高,甚至成了好多混混刻意模仿的心中戰神。

天氣好的時候王二麻子喜歡將一個小弟送他的隨身單放機掛在褲帶上,將“富成”頭梳的一絲不苟,戴上耳機去街上溜達,管一管不平閑事給“王半城”這綽號刷刷正義值。

這一天,王二麻子遛街時卻感覺不對。他發覺有一個人一直鬼鬼祟祟地跟著他,他以為是尋仇的,便悄悄握緊褲兜裏的梅花改錐,不著痕跡地將跟蹤的人引入了一條長長的僻靜的小巷子,隨手悄悄摘了左耳的耳機,待跟蹤的人跟入巷子後他猛然轉身。兩人都愣了一下,跟蹤他的是一個穿著青州中學初中生校服的學生,學生被發現也顯得不知所措。

“幹嘛跟蹤我?”

“半城哥,你能不能收我為徒,教我武功?”

“滾!”

王二麻子又好氣又好笑,罵了一聲轉身就走,卻聽見那學生在背後抽泣起來。耳機裏任賢齊正扯著嗓子喊:“你總是心太軟、心太軟……,”不由得應著歌詞心一軟又轉過身去“哭你媽的腿呀,和個娘兒們一樣還想拜我為師?”

學生聽見話裏有轉機止住哭聲說:“半城哥,你怎麽才能教我武功?”

“你為什麽要學武功?”

“老有人欺負我?”

“打不過?”

“不敢打,我爸不讓我打架!”

“那你學個屁的武功?”

學生無語了。

王二麻子走到他麵前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認真地說:“你他媽的是個雄性動物,不管打贏打輸,先得打,不能沒打就先慫,下次看到讓你討厭的臉出現時先把得拳頭砸出去,再說其它的!”

王二麻子說完揚長而去。

學生站在當地雙手拳頭緊攥著,頭上青筋爆起,在心裏默默銘記著他的話一一等著吧,我張三一定要拜你為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