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階段 青州故事

公元二零一六年,某夜三更時分。

張三被執著的電話聲吵醒,揉著醉眼接起電話,傳話器裏是一個熟悉的陌生人。

“張三?”對方問,這些年已經很少有人直呼他的名字了,是故人,卻不知道是哪位故人。

“你好,哪位?”

“李四!”對方自報家門,張三愣了一秒鍾,這一秒鍾裏,張三首先想起了李四是誰,然後在心裏迅速向上帝祈求李四不是來找他“打一架”的。

“成天能在電視上看見你,混的好啊!”上帝仿佛答應了。

“哪裏哪裏,小十年沒見了,你怎麽樣啊?”張三客套。

“還行,開了幾家酒店,”李四躊躇了一下切入了正題,“半夜吵醒你是有個事的!”

“你說。”

“我一酒店的保安經理跟我說酒店住進來三個帶槍的家夥,他留了個心眼兒沒報警,派弟兄們跟了幾天,發現這三個家夥準備下手的對象竟然是青州公安係統的大頭兒柳三。我突然想起你和柳家關係好,就給你通個氣兒!”

“這麽大的人情,你怎麽不自己跟柳家說?”張三很謹慎。

“嗬嗬,我身份有些尷尬,不方便。但有柳局的青州,江湖才不會大亂,我們做生意的都希望社會平穩,不能放任嘛!”

張三沉默,搞不清李四到底是幹什麽的了?

“他們這兩天可能就要動手,我一會兒把地址發給你,哦,對了,也不是白送人情,問一下柳家,能不能安排我見一下那三個殺手中一個使刀的?右手刀,使的三棱軍刺。”

“行!”

“說句題外話,當年離開大學以後我細想了,你的“詠春寸勁”也不對,還有你的組合拳其實並不難破,嗬嗬,有機會見麵聊吧……”李四說完掛了電話。

張三抬頭盯著天花板想,這他媽還是要“打一架”的節奏啊!

王二麻子名下的健身俱樂部、台球俱樂部、跆拳道館、箭館……都交給了小弟們打理。去年起閑的無聊招了一個古拳法VIP教習班,限六個名額。消息一放出,衝著青州唯一無敗績的“王半城”這個名號,為那六個名額想學古拳法的人爭得頭破血流。

可王二麻子最後誰的麵子都沒給,他獨自去青州中學蹲點,最後,親自選了六個初一學生免費培養。自此,便每天清晨帶著六個古拳法VIP傳人在青河畔上打熬功夫。

張三半夜被吵醒後再沒睡著,大清早便來到青河畔等來了師父和他的師弟們——“六合青龍”。

“打聽個人!”李四把兩條冰箱翻出來的頂級安吉白茶遞給王二麻子。

“誰?”

“聽說過李四這號人物嗎?”

“去那邊練去!”王二麻子手臂一揮,“六合青龍”喊著號子往他指的地方跑去。

“他和你有過節?”王二麻子眼中透著老江湖的精光。

“沒有,大學一個同學,沒來往,小十年沒見了,突然冒出來,感覺他氣場怪怪的,找你了解一下!”

“哦,那就好,這個家夥我知道,亦正亦邪,五六年前突然竄紅,掌控著青州地下賭場,江湖人稱“李總管”,是李十三的表弟,但成名沒依靠李十三江湖上遺留的人脈。很謹慎,不涉毒、沒有人命。他要是和你提生意,不要摻和!”

“行,知道了,茶喝完打電話再給你拿,我那裏好茶還挺多……”

離開河畔,張三掏出手機按住Home鍵說:“Hi Siri 呼叫七哥……”

淩晨,殺手們被警笛聲驚起,來不及搞清楚警察是不是衝他們來的,倉促由酒店後門逃出,三米寬的死胡同出口一位大腹便便身穿亞麻唐裝、腳蹬緊口布鞋,仙風道骨、從容不迫的中年擋在那裏,。

殺手們換了個眼神,眼鏡殺手蹲下身子拉開槍包開始迅速組槍,另兩人逼了上來。

“不講究!”隨著中年開口,他身後隱秘處破風聲起,“嗖!”地一聲,一支羽箭刺破槍包釘在組槍的眼鏡殺手麵前半尺處,猩紅的尾羽兀自顫抖。

中年雙手一攤,望著仿佛定格了的殺手們,大家耳畔複合弓上箭開弦聲清脆可聞:“介紹一下,少林俗家弟子柳七,今天與幾位在這裏相見,是想讓你們知道一個鐵一樣的道理:你們要殺的人,是根本殺不了的柳三。雇你們的人要是沒告訴你們柳三不僅僅是青州公安係統大領導,用心可就真夠歹毒了。”

柳七朝後擺手,弓弦放鬆的聲音也清脆可聞:“柳三還是我親哥哥,咱們來個講究的玩法如何,十招之內放不倒你們三個,我轉身便走!”

殺手們都撥出了刀,眼鏡殺手握一把蝴蝶刀,西裝殺手持一柄尼泊爾式的狗腿砍刀,果然有一位右手使刀的刀疤殺手攥著寒光閃閃的三棱軍刺,柳七多看了他一眼:“我弓都收了,就沒必要動兵刃了吧!”

殺手們再次交換了眼神,默默收起了刀,柳七卻趁他們收刀時短暫的鬆懈先發製人。殺手們誰也沒有想到這個溫文儒雅的胖子竟然還兼具了柔軟、靈活以及閃電般的速度和鋼猛的爆發力,隻一個疏乎便讓他突進到了身邊,抓起眼鏡殺手的右臂朝上猛推,然後朝下狠拉,“哢嚓”一聲便卸了他的左臂,眼鏡殺手的慘嚎隻叫出一半,柳七並沒有放開他的手臂,直接回肘砸向眼鏡麵門,碎玻璃刺入眼睛的時候重肘直接砸昏了眼鏡殺手,也切斷了他的慘嚎,西裝殺手被這個身輕如燕的胖子的暴力手段震驚了,走神間柳七的炮錘已打向他腹部,這一下若打實西裝殺手差不多也就喪失戰鬥力了,關鍵時刻是刀疤殺手冷靜的撩陰腿救了他,柳七雙手收回朝下拍上他的腳,接了這一踢,然後借力後躍一步,刀疤殺手得理不饒人衝前一輪瘋狂的左右開弓,柳七左格右擋,待刀疤殺手一輪打完,剛要還擊,身子一緊被西裝殺手雙臂一箍十指緊扣環抱在懷裏,這一來,刀疤殺手知道暗中的弓箭手投鼠忌器不敢放箭了,衝上前去一記攢勁的左勾拳狠狠打出,本來十拿九穩,卻見柳七憋著氣猛地前探了半步,那一拳結實地打在抱著他的西裝殺手臉上,鼻血噴了柳七一脖子,西裝殺手卻忍痛發狠沒有放手,刀疤殺手衝跳起來飛腿正踹,柳七背著粘在他身上的西裝殺手猛然轉身,這一腳又結結實實踹在了西裝殺手的腰上,刀疤殺手臉都氣綠了,柳七借著這一踹之力前衝了幾步,背起西裝殺手做了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雙人前空翻,西裝殺手後腦勺著地,終於不負眾望地鬆開了緊扣的十指,昏了過去。柳七側滾到旁邊,貓腰站起,恰好站在刀疤殺手與暗中箭手的中間。

“十招夠了!”刀疤殺手手按上軍刺刀柄。

“夠了嗎?”柳七做出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側身讓開出路,“歲月是把豬飼料啊!放在十年前,七哥我英明神武,哪裏能用了十招還容你全身而退!”

刀疤殺手看了看昏迷的同伴們牙一咬收起軍刺竄出胡同,鑽入了連接這個胡同的另一條小巷。

柳七撥出地上的箭,朝身後比了個OK的手勢,進了殺手們出來的酒店後門。

刀疤殺手突然感覺到了排山倒海的殺氣,果然,轉過一個巷角後去路被一群刻龍畫虎、提刀拿槍的人堵上了。回頭,背後也是刀槍棍棒的人牆,一個西裝革履、背頭、墨鏡、大金戒指的青年排眾走到他麵前,瞅了眼他手中的三棱軍刺壓低了聲音說:“收起來,我就問一件事!”

刀疤殺手盯著青年,沒有動,吃飯的家夥和活命的依憑怎麽能說收就收。

青年也不在意又說:“汶川地震那年,你也來過一次青州。”

刀疤殺手嘴角不自覺地抽了一下,這讓青年確認了自己的判斷:“我隻想知道殺那女人的主使人!”

“行有行規,說了我也活不了。”

“好,不為難你。”青年盯著刀疤殺手的眼睛,將手掌展開在他麵前,“是他吧?”

刀疤殺手的表情出賣了他,青年揮手,人牆讓開了出口:“你的手沾了唐六姐的血,該死,可惜我有原則手不沾血,留下軍刺,放你走!”

DQ店裏,柳七對麵坐著一位十三四歲的漂亮姑娘,戴著《海扁王》女主那款誇張的紫色發套,抱著一大盒冰淇淋吃的上勁。

“別隻顧吃,收拾幹淨沒有?讓你爹知道我還教你射箭,我可吃不消!”

“不是你說的武林傳統中,射箭自古處於頂層架構,習武必習射嗎?再說了,七叔你真覺得我爹對我跟你學功夫的事一點都不知道?我怎麽感覺他是默許的。”

柳七被噎的無話可說。

“還有早上,那使軍刺的刀疤臉,我都能輕鬆放倒,你是故意放他走的吧?別當我小,什麽都不懂,哼!”姑娘做了個李小龍式推鼻子的動作。

“小丫頭片子,放他走才是你爹默許的!”柳七斜瞥她一眼,仿佛終於扳回了一局。

三刃劍自古就在凶殘兵刃譜高居三甲。

老人們說,戰場上若是被三刃劍刺傷的戰士過多,對部隊來說就成大麻煩了。它造成的傷口一時不會致命,卻無法縫合,而且有銅鏽的三刃劍會造成敗血,無法縫合的傷口會一直流血,戰友要分出人來照顧傷兵,往往就會因此拖垮整體戰力。

唐六姐當年身中七刀,沒有一刀是致命的,但三刃刺造成的傷口向外翻卷無法止血,她倒在自家別墅的車庫裏,絕望地流盡了血……

想著這些,李四流著淚又獨自幹了一杯悶酒,緊攥著的手心裏是一個用紅色圓珠筆塗抹出的“井”字。

老江湖對危險的感知能力讓井二五一坐上李四的牧馬人就意識到了危險,他裝作玩手機,在一條早就寫好的短信下點了發送鍵,然後吃了保命丸一樣心情安定了下來。

看過黃影帝的電影《親愛的》與劉影帝的電影《失孤》後,張三感覺整個世界的險惡嘴臉都升級了,再也不放心三年級的兒子自己上下學了,每天再忙都堅持親自接送兒子上下學。這就叫他在學校門口親眼目睹了一次捌賣兒童事件。

張三的車停在學校門口,他打開副駕車窗,眼睛跟著人群裏的兒子移動,兒子拉開車門坐進來,張三剛要發動車,突然一聲尖銳刺耳的刹車聲鑽入車裏,伴著那聲音的是一輛沒有牌照的金杯商務車,那車猛虎般毫無修養地斜插在張三的車頭前,兒子在車上,張三忍了忍沒有罵髒話。

就見金杯車後門由裏推開,十來米外一個彪形大漢提溜著一個二三年級的女孩,捂著她的嘴,穿行於張三的視覺界麵裏,連扯帶拉將女孩塞進了車裏,自己跟著鑽入車裏,金杯車旁若無人大搖大擺地發動離開,周圍看見的人除了熟視無睹的全都唯恐避之不及……

“媽了個逼的,太囂張了!”張三看見了女孩驚恐的眼神,瞬間充滿了殺人的衝動,忘了兒子還在車上就破口大罵。

這事若不管以後都沒臉照鏡子了。

張三發動汽車穩穩咬住了金杯車的屁股。

出城後,金杯捌入了一條鄉間小道,張三停了車,再跟下去容易被發現,他知道這條道是單行道,隻有七八裏深,盡頭是九十年代青州曾紅揚一時的水泥廠,但已荒廢快十年了。張三意識到這不是一起簡單的兒童捌買,他想到的是更加令人發指的人體器官買賣。

張三把手機遞給兒子說:“下車,給你柳七叔打電話,說你在水泥廠的路口,爸爸去抓壞人了,你躲那邊的玉米地裏,看見柳七叔以前誰來也別出來。”

午飯餐桌上,柳三的手機響起,他看了眼豎耳偷聽的女兒柳小妹,接起了電話:“說。”

“柳局,唐門四寇齊聚,一輛X5一輛牧馬人駛往西山方向,李四可能要清理門戶了,刀疤的GPS信號一直尾隨著他們,唐六的案子應該和你分析的出入不大,請求行動指示。”

“西山就一條道,放進去,叫‘零’號封路!”

柳三擦嘴起身,看了柳小妹一眼:“走爸爸帶你去爬山,去把你的弓帶上!”

“什麽弓?”柳小妹疑惑的表情可拿個奧斯卡獎杯。

“還裝啊?忘了你爸吃什麽飯的了?你要是個小子,早打折你的腿了。”

柳小妹馬上換了表情,嘿嘿傻笑著攙起柳三的胳膊:“爸最疼我了,怎麽舍得打我!”

張三把車停在水泥廠一公裏外,徒步摸了進去,他趴在敵人藏身廠房的破爛窗戶上觀察到敵人隻有三個,大胡子司機、搶人歹徒、酷炫墨鏡男。張三鬆了口氣,自忖雖上了點年紀,但師父隔個半年一年的一旦悟到新的功夫總會叫他去傳授給他,為不辜負師父,他也一直在練的,三個毛賊應該還是不成問題的。

張三悄悄圍著廠房轉了一圈找到一根兩米長的鋼管,挺趁手。然後由一處破窗戶潛入到了廠房內。

墨鏡男坐在一個汽油桶上抽煙,大胡子司機端一桶加了鹵蛋的方便麵蹲在地上吃的稀哩嘩啦,女孩被扔在靠牆的一堆紙箱旁,綁著手腳還用膠帶封了口,驚恐地蜷縮著,離她最近的搶人歹徒,他提一把潛水刀,手指套在刀洞裏轉著刀玩。

誰都沒有發現依靠大型設備遮擋潛近的張三。張三潛到搶人歹徒身側猛然跳出二話不說一鋼管上撩,沒防備的搶人歹徒被一鋼管結實的打在持刀左臂上,他的左臂在沉悶的骨裂聲中上揚,潛水刀割入鼻子和嘴唇,張三毫不手軟,回手又一鋼管向下斜掃,搶人歹徒臏骨被砸中撲通一聲前撲倒地,沒了聲息。

張三轉身擋在女孩身前,轉身就對上了五米外的槍口,墨鏡男翹著二郎腿屁股都沒離開汽油桶,手裏明晃晃提一把六四手槍吊吊地問:“哥兒們,哪個道兒上的?搶買賣?還是行俠仗義啊?”

張三提著棍沒敢動。

“狼吃肉,狗吃屎,你要斷哥兒們生路,可別怪哥兒們手黑!”墨鏡男伸直胳膊抬槍對準張三的腦袋。

“會打槍嗎?保險得打開!”張三語帶譏諷。

墨鏡男低頭看槍的瞬間鋼管飛來,墨鏡男哀嚎一聲,手指失控地扣上板機,“呯”地一聲大響,子彈擊中房頂,張三借機衝前一腳崩上墨鏡男的下巴,墨鏡男的頭被踢的上仰,上下齒猛然咬合發出讓人牙酸的聲音,他的六四手槍無力地甩落,張三上踢的腳到了至高處發力回落,腳後跟砸上墨鏡男天靈蓋,解決戰鬥。

張三回頭,大胡子司機左手端著泡麵,右手伸向甩在他腳邊的手槍。

“敢碰上槍就弄殘你!”張三殺意正濃。

大胡子司機定了格,回放了一遍張三幹淨利索地放翻同夥的過程,慢慢收回了手:“哥,我隻是個司機。”

“司機也是喪盡天良的捌賣兒童的司機,脫褲子、抽出褲帶把自己手綁上!”張三走過去用腳搓開手槍。

大胡子司機詫異地抬頭:“哥,我們不是捌買兒童的,我們是……”

他的聲音被踹開正門的一個身影打斷了,那人鼠目、鷹鼻、禿頂、精瘦,透著一股陰狠勁兒,他腋下夾著一個小男孩,進門便罵道:“幾個蠢貨,帶了尾巴回來都沒發現……”

說完,他才發現幾個蠢貨已經有兩個被人製服了,沒完全製服的那個褲子溜到了膝下,手裏提著根皮帶。

張三看到鼠目男腋下的兒子,慌了。

“你幹什麽的?”鼠目男一臉陰狠。

“大哥,他以為咱是捌賣兒童的,誤會了……”

“住嘴!”鼠目男將張三的兒子放在地上,右手緊攥著他的後衣領,左手由褲兜裏掏出一把黃色的美工刀,拇指輕推,美工刀探出一寸鋒芒遞向小孩脖子。

柳三的車橫停在西山唯一入口,他下車戴上耳機悠閑的靠在車上點了一支煙,柳小妹提著複合弓跳上車前蓋盤腿坐下。

“爸,你帶我出來到底要幹嘛,這個地方也射不成箭呀!”

“爸今天是指揮一場抓捕的,平日裏有些話沒人能說,就想跟你聊聊天,這西山上一夥犯罪分子正在內訌,要等待抓捕時機,就當打發時間了,知道為什麽你偷著跟你七叔學功夫爸沒管嗎?”

“是覺得愧疚,欠他的吧!你從小什麽事都管著他!”

柳三被一句堵的沒了聊下去的興致,有個冰雪聰明的女兒也不見得就是好事!

西山盡頭的顛峰。

李四眺望群山起伏,緩緩開口道:“我是零七年夏天遇上唐六姐入的行,第一次斷人腿就是在這裏,是二五帶的我,還記得嗎?”

李四回頭望向唐門四大天王又說:“今天唐門能主事的人都在了,當著諸位麵兒,我得清理一下門戶,買凶殺唐六姐的慕後主使我查出來了,井二五,你來給大家解釋一下!”

井二五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急忙辯解道:“不要血口噴人,你有什麽證據?”

“沒有證據,但是我知道,你也知道!”李四說的平靜。

“當年大夥推我主事唐門,我曾定了兩條鐵規,一是不涉毒,二是不傷命。不涉毒是因為我表哥李十三當年以毒起家又敗於毒,傷天害理的事幹多了,沒法善終,我信不過能扭曲人性的東西。不傷命卻是為唐門長遠著想,我們開賭場的,把握好度它就是個電子遊戲,把握不好被查了,也不過是賭博,罰款封場子了事,頂多出個人頂雷吃幾天牢飯,傷不了元氣,這是我們的界限,零九年的內鬼,一二年南方技術黨入侵,我都沒動幹戈便解決了,為什麽?因為傷了人命就過了界,柳三一根小指就能滅了唐門……六姐在的時候對各位不薄呀!井二五?”

井二五這次沒反駁死盯著李四。其餘三人靠近李四和井二五拉開了距離。

“你逼我破規矩呀!”李四眼中透著殺機。

“沒證據便要殺人,今天是我,明天就是你們!”井二五望向另外三個天王,三天王深知老大心誌堅於常人並未動搖立場。

井二五掏出手機看了眼有信號便冷笑著輸入了一串號碼按下了發射鍵……

大胡子司機看到了傳說中的“輕功”。

一個灰衣胖子悄然出現在四五米高度的廠房鋼窗上,輕如鴻毛的“飄”了下來。對,大胡子司機後來給人講起時確定灰衣胖子的身姿隻能用“飄”字來形容。大胡子司機驚叫了一聲,分散了鼠目男的注意,灰衣人落在鼠目男身後,雙手穿花蝴蝶般由他雙臂後鑽出,別住他的大臂,分左右同時叼住他的雙手虎口,然後發力一捏,鼠目男手指發麻鬆開了雙手,張三的兒子伴著美工刀落地的聲音機靈地逃離了魔掌。

灰衣人穿過鼠目男腋下的雙手回繞,在鼠目男後脖頸處十指緊扣, 右膝頂上他脊椎尾端,發力,脊椎彎曲到極限的恐怖脆響。

柳七鬆手擦汗,鼠目男癱地成堆。

張三一身冷汗透體而出,他鬆了一口氣側目向大胡子司機問:“你剛才說什麽誤會了?”

“哥,我自己也有倆兒子,最恨捌賣小孩的了,我們隻是……”

就在此時昏迷的墨鏡男褲兜裏手機不合時宜地唱起女聲版See you Again,再次打斷了他的解釋。

張三接通電話喂了一聲。

電話那頭一個聲音得意地命令道:“給我老大匯報一下他家小公主現在的情況!”

“你和你七叔兩人敢背著我報假警,去和被警笛逼逃的殺手上陣,膽夠大的。一會兒有匪徒持槍衝下來,你不會害怕吧?”

柳小妹環顧四周,李小龍式一推鼻子:“你敢說這山上你沒有安排阻擊手?”

柳三再次汗顏。

“還有,我七叔說那次放走那個殺手是你默許的,我倒覺得是你安排的。”

李四接過手機時心是顫抖的:“喂!”

對方聽出了他的聲音:“李四?”

李四也聽出了對方的聲音:“怎麽是你?”

對方聽出了他的誤會:“解釋一下,歹徒已被放翻,你女兒現在安全無恙!”

李四沒說話掛了電話,將手機扔入了山穀:“這下沒話說了吧!”

井二五的冷笑凝固在臉上:“你瘋了,為那個女人自己女兒的命也不要了?”

“井二五,你他媽這樣的孬種,能混到現在還真是個奇跡,當年在青州龍虎會上你第一個大哥馬五與人拚命時你因為嚇的拉了褲子,沒顧上救他,壞了名聲!落魄江湖時是六姐收留的你,還給了你一個場子讓你做主,你卻因為貪婪,買凶殺了你第二位老大,我算是你第三位大哥,自問對你也不曾虧待,如今你東窗事發為了保命綁架了你第三位大哥的小女兒,你真是一條養不熟的狼崽子呀!不忠不義之徒,必須死!”

李四撥出了那把殺死唐六姐的三刃軍剌。

三天王為了在老大麵前示忠率先圍了上去,井二五突然掏出一把六四式手槍二話不說便開槍。

“呯呯,呯呯呯!”

射擊距離近,五槍過後三人中槍,一人為躲避摔下了兩丈高的石崖往下麵的斜坡滾落,摔下去的是鎮守南關場子的唐八,唐六姐的親弟弟,井二五追到崖邊“呯呯”補了兩槍。

井二五回頭,中槍三人都沒有被打在致命的地方,倒在地上痛苦呻吟。但李四身邊莫名奇妙的多了一條刀疤臉的漢子。

井二五抬槍指向刀疤漢子:“別動!”

刀疤漢子沒理他衝李四說道:“哥,把刀還我,免費給你清理門戶!”

“老子開槍了!”

刀疤漢子從李四手裏拽走自己的軍刺麵向井二五轉了圈脖子:“開你妹,六四式是七發型製,你他媽沒數自己開了幾槍啊,蠢逼!”

井二五這才認出麵前的刀疤漢子是自己私雇的殺手:“是你啊,有話好說,我給你錢!”

“老子為錢殺人是生存手段,但老子成為一個殺手之前先是一個人,你他媽讓老子這次殺的人是柳三,這是想滅老子的口,就不是錢能解決的了,得用你的狗頭!”

井二五扔了槍:“真以為怕了你啊,老子當年也曾青州無敵!”

井二五攥拳衝上,刀疤殺手看著他缺乏鍛煉的便便大腹嘴角譏諷般上揚,在井二五衝近揮拳時,靈巧的矮身側滑,身子一轉便到了井二五身後,軍刺準確地貫穿了井二五的心髒在他左胸前探出三寸有餘,刀疤殺手撥出軍刺看著噴出的血才接話道:“那是因為老子當年要養家糊口,忙的接單殺人,沒時間陪你玩!”

打橫的切諾基占滿了山道,擋住了摩托車的出路。

刀疤殺手在十米外停了車,擋路的中年有些發福,一身文質彬彬的西裝,顯得儒雅大方,從容不迫,他身後車前蓋上站起一位婷婷玉立的姑娘,左手提著複合弓,右手放在腰側的箭壺上,食中二指扣著一支羽箭……這樣的場景似曾相識,想起那日在賓館後院,自己同夥槍包上顫抖的腥紅色箭尾,刀疤殺手不禁多看了柳小妹一眼。

“介紹一下,我叫柳三,”

一切都明了了,刀疤殺手心往下沉:“你怎麽找到我的?”

“GPS,我弟弟在你身上裝了個微型追蹤器,軍用級別的,很小但很精準,應該在鞋底吧!”

刀疤殺手低頭抬腳看到了腳底圖釘大的小圓點,想起賓館後巷與胖子的十招賭局,突然就生出一口惡氣:“爺爺不服!”

刀疤殺手一聲吼完以飛刀手法甩出了軍刺,軍刺破空飛襲柳三,突然一聲槍響,軍刺在距離柳三三四米處被一顆子彈打偏,飛釘在路旁一顆老槐樹上。

刀疤殺手停住了前衝的身形,車前蓋上的姑娘已拉開弓對著他,柳三擺手示意她收弓,又衝刀疤殺手輕揚下巴指向左側樹林:“你一絲勝算也沒有,那邊是我一師弟,全省武警大比武蟬聯三屆射擊冠軍的家夥,每次都甩第二名十條街,多少人想挖走他都沒成功,”柳三拉家常一樣滔滔不絕,“當年退伍分到我手下,第一次訓練場上打靶時,給了他十發子彈,這家夥第一槍正中靶心,震驚了所有人,可接著地第二槍脫靶,第三槍脫靶,一直連脫九槍,我以為這家夥自恃孤傲,狠狠地罵了他一頓,他也不反駁,可下午靶場負責人老黑悄悄跟我說他是十槍都打中了同一個點才讓人誤以為後九槍是脫靶,嗬嗬,是天才呐。我不玩江湖任俠那一套,帶他來是為了保證帶你回去,別想著能衝過,世上哪那麽多奇跡,來,自己戴上!”

刀疤殺手有些委屈,卻還是聽話地接過手拷給自己戴上,最後抬頭問了柳小妹一句:“上次也是你吧?”

柳小妹一推鼻子:“當然,青州城敢在箭術上跟我叫板的,隻有‘六合青龍’的小刀,可那小子一次也沒贏過!”

西山命案李四給的解釋是:井二五大概是惹上了江湖人,那天恰好遇上了尋仇的,井二五亂開槍保命傷了他們幾個自己人,其餘什麽唐六舊案、買凶殺人的一概不知。

李四中槍的部位在大腿上,子彈洞穿但沒傷到經脈血管,三個多月後便好利索了。

酬謝張三救女兒的宴席他定在了王二麻子新開的酒樓六合樓,包間是青州最頂級的,設有喝茶休息區,李四定的時間是下午五點,張三和柳七去的時候李四早在等了,晚餐還早,三人席地對坐,飲茶閑聊,幾句話便聊到了功夫。

“七哥大概不知道,我和張三還是大學同學呢,上學那會打過架!我打輸了不服氣,自己偷著練,覺得練厲害了就再找他打,直到畢業也沒打贏!”

“提這幹嘛,那會兒都年齡小不懂事。”

李四的聲音卻低沉了下來說:“為贏你,我打聽到你的師父王二麻子教你的功夫都是跟電影裏學的,我也就找各種動作電影的碟跟著學,為此荒廢了學業,最後連畢業證都沒拿到,這些年在社會上闖**,每每想起都飽含心酸,後來生意做大了,人家當老板都打保齡球我卻因為這心結報了個詠春班去研究。”

李四話題一變問張三:“知道徐皓峰嗎?”

“知道,看過他編劇的《一代宗師》和最近上影他自導的《師父》。”

“我也是從這兩部電影裏學到一些拳館裏沒學到的東西,《一代宗師》裏葉問說:‘詠春三板斧,攤、膀、伏。’拳館教的攤、膀、伏卻是三個防守動作,我就疑惑這三板斧若是詠春精華,詠春如何能靠三個防守動作開宗立派打天下?在《師父》裏我看明白了,攤、膀、伏不是防守,是轉化……我上次電話裏跟你說你的詠春寸勁也不對,這是因為我後來慢慢感受到詠春拳是極為科學的格鬥術!人出拳時,拳的速度由慢變快,再由快變慢的一個過程,即加速度先同向再反向就是寸勁。”

李四手指蘸上茶水在茶海上寫:F力=M質量xA加速度=寸勁。

“幾句話也說不清楚,現在離飯點還早,趁著青州城第一高手七哥也在,正好做個見證!”

張三看著李四,表情莊嚴說出了十多年前自己曾不止一次聽到的那句話——“來,咱倆打一架!”

丙申立夏 青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