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百年基業

五十六、

裴雲漢還在堅持著,但不斷輸出的內力讓其變得心有餘而力不足。

漸漸地,他發現自己有一些遲緩,冰冷的水仿佛滲透了他的筋脈,讓他察覺到自己即將僵硬的身體,似乎已經不再聽他的使喚。

他的嘴唇開始發白,牙根不止的顫抖著。

裴雲漢覺得大概煎熬也就如此了吧,他試圖朝著沙子笑一笑,來緩解當前緊張的局麵。沙子掙紮了一下,試圖減輕裴雲漢的壓力,但一切變得徒勞。

這房間裏的水越來越渾濁,一切的跡象都表明,慕容許君對房間的藥物投放並未停止。兩人不住地顫抖了起來,似乎終究抵不過命運的安排,覺得自己一隻腳已經邁進了鬼門關。

就在這個時候,他們似乎看到了一道奇異的光,那是來自地獄的叫喊。

那道奇異的光順著水流慢慢照耀著他們兩人身上,他們頓時有了知覺,才發現並不是什麽奇異的光線,而是一群遊動的魚群。

密密麻麻的圍繞著兩人周身,像是嬰兒吸吮著兩人的皮膚。

一種溫軟頓時傳遍周身,先前那種瘙癢頓時不見,取而代之是一種沐浴在陽光下的溫暖,讓人感到舒服,昏昏欲睡。

魚群越來越多,密密麻麻的將兩人包裹。

奇怪的是,兩人並未感到窒息,反而有說不出的愉悅,像是進入了甜美的夢鄉。

這樣的情況大約經曆了一個時辰,隨著水流緩緩流出,小魚也被水流帶走。

小廟的房門被打開。

裴雲漢與沙子似乎陷入某種沉睡的狀態,臉上散發猶如嬰兒般的寧靜,看起來十分的愉悅,慕容許君滿意地笑了起來。

這結果與他預料的幾乎毫無偏差,盡管花費的時間特別漫長,不過他依然覺得物有所值。

尤其是裴雲漢,之前通過每天服藥的計劃失敗之後,讓他不得不想出這樣的辦法,將藥物置於水中,然後讓他浸泡。那些藥物在魚兒的吸吮下,快速地散播於裴雲漢的周身諸脈。

比起之前的夜長夢多,事實上也已經付諸東流了,這次他下得藥,確實是一劑猛藥。現在,終見成效了。

現在,隻要他等到裴雲漢醒來,對方將會是另外一個人,一個隻會聽命於他的人。

看著兩個熟睡的人,慕容許君感歎這來之不易的結果,而兩人也必將會成為他最厲害的殺招。他讓沙子回到綠竹教,就像一枚鋼釘嵌入了綠竹教之中,結果一定會是入木三分,而對於裴雲漢,他卻另有打算。

這些天,他一直思考著如何獲得那傳說中的裴矩秘圖,裴雲漢雖說是裴矩山莊第三代的佼佼者,可他並不知道秘圖的所在。因此,還需要小心計劃著。

他想了好幾天,幾乎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到最後,他終於想到了自以為是最完美的一個。

“先把他放回去。”慕容許君想到。

他看著裴雲漢均勻的呼吸,突然有了一個膽大的想法。

五十七、

看到裴雲漢從遠方歸來,一家人都無比的興奮,盡管他未能夠功成名就,將裴矩山莊從火海中救起。

不過如同所有的久別重逢一樣,這些似乎變得不值一提。

一家子興奮圍在他周圍,家長理短的,像是過年一樣熱鬧。大家都似乎適應了新的生活,對於山莊的沒落隻字未提,也許是不想在這樣開心的時刻影響了氣氛。

那天晚上,族人們聚集在屋外的空地上。

星空下,幾個年輕的小夥在空地的中央堆放著幹柴,他們臉上洋溢著笑容。等到月亮升到正空的時候,他們就會燃起空地上的篝火。

族裏幾個年長的婦女,也將自己平時辛苦攢下的食物、幹果拿了出來,整齊擺放在桌子上。白天剛剛屠宰的大肥豬也拿了出來,豬腳燉豆、小腸幹炒,那香味已經傳之四野。

幾個嘴饞的小朋友已經圍在火爐的旁邊,趁著炒菜的人不注意,偷偷地伸手,抓起一塊就放到嘴裏,卻不想被燙得哇哇大叫,引得做菜的人也是哈哈大笑。

裴雲漢被幾個兒時的夥伴圍著推到篝火的旁邊。

連他自己都還在疑惑中,今天即非過節,也非誰家娶親,怎麽突然就變得那麽熱鬧了。

他還在模糊之中,突然隻覺得自己腦袋一陣眩暈,仿佛遠處有人召喚著他,那種力量讓人無法抗拒,裴雲漢便悄悄離開了熱鬧的人群,接著他看到一臉模糊的臉。

對方一臉的模糊,似乎口中念念有詞,之後他遞給了裴雲漢一包東西,要他趁著眾人不備的情況下放入酒水之中。

裴雲漢仿佛完全聽從了對方的命令,有點行屍走肉返回人群。

漸漸地,他似乎又有點意識,正奇怪自己怎麽有這種舉動,卻發現有人在叫他,他仔細一看,原來是裴鬥俊。

裴鬥俊告訴裴雲漢,他父親正在找他,說是一會兒莊主就要宣布一件大事。

裴雲漢這時才明白,今天的山莊怎麽那麽熱鬧。

他返回空地上,看到年邁的莊主顫顫巍巍站了起來,他看著全場的百十餘口人。

說起了裴矩山莊的過去,昔日的榮耀,老莊主豪情依舊,看到今時今日山莊的慘淡,他又忍不住的老淚縱橫了起來。

跟著他又放歌一曲,唱著老驥伏櫪,誌在千裏。

有多少的不甘心在歲月的更替下變成了現實,但他還想衝刺一回。

回聲在山穀中久久不退,莊主說自己已經年邁,打算從年輕一代中擇一賢者,帶領裴矩山莊重回過去的榮耀。

盡管他並沒有當場說出這位賢者是誰,但在場的人心裏或多或少的清楚,這個位置非裴遺風莫屬。

老莊主對下一任的莊主獻上了自己的祝福,並且希望自己有朝一日還能看到山莊的光複。

就在大家都沉醉在這樣熱鬧的氛圍中,裴雲漢的耳邊響起了一陣不可思議的聲音。

那聲音有一種魔性,讓他不能自拔地走向酒壇,而眾人始終未曾注意到他隱蔽的動作,隻見他將一包白色的粉末置於酒壇之中,然後又神不知鬼不覺返回在人群中。

五十八、

上天似乎有意給這個苦難的家族增加一點不幸,剛剛接任莊主的裴遺風竟然就病倒了,轉眼三日不見好轉,病情反而越來越重了。

山莊之中迷茫著一個悲傷的論調,繁華過後必定是蕭條。

有人偷偷地傳言,裴矩山莊已經到了物極必反的時候,任憑誰也無法挽救於它了。

裴遺風自知病重不起,時日無多,他便將裴雲漢叫到跟前,他看著年少的裴雲漢,確實有些不忍將此重擔交付於他。

“偌大的山莊,可是人才凋零,你不得不擔起這個重任。”

裴遺風開門見山,裴雲漢站立邊上一言不發,靜靜地聽著裴遺風的指示。

“我們裴矩山莊自創立以來,祖先們前赴後繼,方有後來的輝煌,我本有意承擔起這個重任,奈何天不隨人願……”

他語重心長說著每一句話,外人看來這無疑臨終的交代。

“我知道你善良,做事有韌性。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畢竟還是年輕,一定要戒急戒躁……希望你把青溪早點找回來,自從他發配額濟納還有沒有回過家,在外麵也吃盡了苦頭。有了這一次的教訓,想來他也已經成熟了很多……隻要你們兄弟同心協力,那麽這山莊定有重現輝煌的時刻。”

接著裴遺風撐著最後一口氣向眾人宣布裴雲漢為下一任的莊主。

短短的幾天內,山莊就換了兩任莊主。

悲傷的氣氛浸透了山莊的每個角落,每個人流落著落寞的眼神,這一切被莫容許君看在了眼裏,連他自己也沒有想到,曾經名盛一時的裴矩山莊竟然那麽容易就找到破綻了。

“我到底高估了裴矩山莊。”

這是他最後下得論調,看到裴矩山莊當前的情形,他放棄原本打算圍攻裴矩山莊的打算。

月朗星稀,山莊之中漸漸地安靜了下來。

通過裴雲漢的引導,他們終於來到了裴矩秘圖所藏之處,那是一處荒廢的庭院,院中到處散落著廢棄的物件,野草與一些並不知名的花草長滿了庭院的各個角落,隨著一陣微風吹拂,仿佛有一些夜貓從花草中穿過。

慕容許君心生疑問,視若性命般重要的裴矩秘圖就會藏在這個地方?

若非裴雲漢並無異常,慕容許君幾乎懷疑這是裴雲漢在戲弄於他。他們穿過庭院,來到一個破舊不堪的房間,隻見裴雲漢輕輕地推開門,那破損的木門仿佛隨時會掉落,打開木門之後,卻隻有一堵普通的牆壁。

卻見到裴雲漢在牆壁上找到一個不起眼的孔洞,放進一把其形古怪的鑰匙,牆壁上立馬變成了一扇門,隨著光線的折射。

慕容許君就看見裏麵的陳設,極其的莊重。

房間擺放著裴矩山莊列代莊主的畫像,這麽一間不大的房間裏,他很快就發現桌子上的一個精致的盒子。

慕容許君迫不及待打開盒子,與他預想的一樣,那盒子裏裝著他日思夜想的裴矩秘圖。他連忙將它從盒子裏取出,借著微弱的燈光,他清晰地看見冊上寫著的四個大字:裴矩秘圖。

五十九、

慕容許君的心立馬激動了起來,他趕緊打開冊子,然而當他打開冊子的時候,心卻冰冷了下來,直到他將整個冊子翻了個遍。

“怎麽回事,怎麽回事?”

慕容許君的不斷疑問,裴雲漢拿起冊子看了看,隻見厚厚的冊子上就寫著一句話:世上豈有長盛不衰的事,但從磨煉中脫穎而出的人必定能夠中興家族。

慕容許君“謔”一下抓起了裴雲漢的衣襟,怒道:“你是在耍我嗎?”

他不能相信一本使裴矩山莊長盛不衰的秘籍竟會簡單到一句話。

“他沒有耍你。”

一個聲音從外麵傳了進來,緊跟著慕容許君仿佛見了鬼似的,他看見裴遺風也走進了房間。

“你沒有中毒?”

慕容許君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對自己的毒藥一向很是信任,也從未失過手。

“這個我來告訴你好了。”裴雲漢說道,“我並未將那毒藥投置於酒中。”

慕容許君瞪大了雙眼,說道:“不可能,當時我看得一清二楚,你根本沒有時間替換藥物,而且你當時受著我的蠱惑,也根本不可能清醒。”

裴雲漢淡淡地說道:“我的確受了你的蠱惑,也將藥物放置於酒中,隻是可惜我們的酒壇之中都是雙層間隔,因此那藥物並無被人喝下。”

慕容許君滿臉的沮喪,說道:“你說什麽,酒壇之中竟然有雙層間隔?”

裴雲漢淡淡地說道:“莫非你忘記了這裏冬日寒冷,做一個雙層間隔就是為了防止酒壇破裂。”

慕容許君輕微的一聲歎息,他從沒想到,自己那麽宏偉的計劃竟然會壞在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上。

他看見裴雲漢父子分別前後站在他邊上,兩人互為犄角,封住了慕容許君的出路,到了此時此刻,慕容許君倒也表現的氣定神閑。

“想必你還有什麽事情要問我吧?”

裴雲漢突然意識到,這慕容許君便是當日在泉城大樓裏逼迫自己學習十難魔功的老頭子,便道:“是你,原來你早就覬覦我們家的裴矩秘圖了。”

“隻是可惜我最終還是失敗了。”

然而裴遺風的話卻讓慕容許君感到震驚,他說道:“這本裴矩秘圖是真的。”

“什麽?”慕容許君幾乎不能相信。

裴遺風笑道:“人就是這樣,費盡心機得到的結果,卻不是當初設想的樣子。”

仿佛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慕容許君再一次地問道:“你剛剛說著裴矩秘圖是真的。”

裴遺風笑道:“堂堂慕容幫主,一世梟雄竟然會相信這世上還有長盛不衰的秘籍。”

慕容許君的瞳孔立馬收縮了,像是對他的諷刺,他頓時感覺自己還不配做一世的梟雄,畢竟他深信這世上還有永不會敗的秘籍。

裴遺風繼續說道:“隻有經曆過生與死的洗禮,隻有這個人成為頂天立地的男子漢。隻有這樣才是我們裴矩山莊長興不衰的秘訣。”

裴雲漢聽到這裏不禁一陣發呆,他看著他父親裴遺風。

果然聽見裴遺風說道:“所以裴矩山莊被查封,卻也正中莊主的下懷,為得就是磨練下一代的意誌與能力。”

慕容許君看著裴遺風,喃喃自語道:“你們一定是瘋了,鬧得滿城風雨,竟然隻是為了磨練下一代人的意誌與能力。”

六十、

“不瘋魔何以成活。”裴遺風淡淡地說道。

但聽的人卻真的瘋了,隻見慕容許君一陣抓狂,像是一隻受傷的野獸,他發出巨大的嘶吼,那聲音竟將裴雲漢震得暈頭轉向,就在裴雲漢一時難以支撐之際,慕容許君趁機逃出了房間。

他一口氣奔出十裏,就在他以為可以鬆一口氣的時候。

他才發現裴遺風還跟著他,對方竟然能夠跟住自己,慕容許君登時心理充滿了疑惑,據他所知,裴遺風並不會什麽武功。

不過受了裴矩秘圖的刺激之後,他發現這世間幾乎沒有什麽不可能的事情。

因此,他十分小心防範著裴遺風。

裴遺風也小心看著慕容許君,兩人都在試探對方的實力,誰也不肯向對方動手。

終於一陣風沙吹起,裴遺風正麵對著風沙,那風沙大得幾乎讓人睜不開眼睛,慕容許君不願意錯過這千載難逢的機會,突然向裴遺風發出致命的一擊。

隨著他全身的**,他痛苦倒在了地上,他分不清楚裴遺風是怎麽出手,卻知道自己將不久人世。

“你贏了。”

他的嘴角溢出一絲鮮血,卻露出了冷漠的笑容,接著說道:“你盡管贏了,可是你始終沒有料到,你也輸了。”

裴遺風“哦”了一聲,隻見慕容許君說道:“隻可惜令公子身揣十難魔功的內功,卻是不能修煉,而他的魔功會與日俱增,最終會吞噬他自己,要麽他修煉神功的心法總綱,隻可惜他沒有那個機會了。”

隻見裴遺風緩緩拿出一本秘籍,這一次慕容許君看得清清楚楚,那上麵分明寫著四個大字:十難魔功。

“你是怎麽得來的?”

“在一次機緣巧合之下,我得到了它。”裴遺風淡淡地說道。

慕容許君幾乎被氣得吐血,不過他之後卻刻毒地說道:“即便是他有了心法總綱,卻一樣不能修煉。”

裴遺風道:“又是為何不能修煉。”

慕容許君道:“修煉總綱心法必須有一樣東西輔助才能修煉,隻可惜我再也不會告訴你了。”

裴遺風突然走上前,在慕容許君的耳邊輕輕地說道:“必須有一樣東西將他易筋洗髓才能修煉,對嗎?”

慕容許君驚訝地說不出話來,隻見裴遺風說道:“它叫金針過穴。”

慕容許君用力指了指裴遺風,卻再也沒有說出話來,他帶著被人戲弄的羞愧離開了人世。

裴雲漢悠悠地醒來,就看見裴遺風站在他的麵前,他的父親一臉嚴肅。

“這一次,你畢竟還是犯了很嚴重的過錯。”

裴雲漢口上稱是,裴遺風道:“山莊自古就有規矩,念你是被人蠱惑,這一次許你待罪立功。”

裴雲漢抬頭看著他的父親,隻見裴遺風說道:“江南朱家有一樣東西,叫做金針過穴,你去把它取來。”

裴雲漢還在認真地聽著,裴遺風又繼續說道:“不過你要讓他們心甘情願把它交給你,你一不可生搶硬奪,二不可以欺騙的方式得到。”

聽到這個奇怪的任務,裴雲漢瞪大眼睛看著他父親,不想他的父親話還沒說完:“但你要是最終沒有完成任務,一切便聽我的安排。當然了,完成這樣的任務也實屬為難你了,你去江南的時候先去找一位人,也許他能夠幫得上忙。”

裴遺風將這個人的名字告訴了裴雲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