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身陷囹圄

二十四、

季蔚瀾怎麽也沒有想到,救下自己女兒的人竟然就是自己未來的女婿。——這一定會成為佳話的,看到裴雲漢一表人才,謙謙君子,季蔚瀾滿意極了,他不停問著裴遺風的情況。

當得知裴倨山莊被查封的時候,心中一陣唏噓。

他要求裴雲漢安心的住下,一切可以從長計議;由於府中人多口雜,生怕裴雲漢的身份泄漏了出去,對外宣稱是遠房的親戚前來投宿。

一切安排妥當之後,已是夜深人靜。

裴雲漢久久不能入睡,這段時間的遭遇以及不可描述的未來,都讓他感到了一陣莫名的煩躁,他畢竟是是一個年輕的少年。

他翻身坐起。

窗外,月光皎潔。

夜晚寧靜如斯,裴雲漢來到庭院中散步。

他想起自己明天即將要麵對的事情,心中不免有些感歎:要是這樣的夜晚永遠不會過去,那該多好。

盡管為自己這種幼稚的想法感到可笑,可裴雲漢還是忍不住仰望著星空。——向著黑夜之外,吐露著不能說的心事。

他來到屋簷之上,對著月光坐了下來,一直坐到深夜。

之後,他發現了後院季筱筱的閨房裏燈火忽明忽暗,燈光中似有兩個人影晃動。這麽晚了竟然還有人,莫不是有賊人,裴雲漢心裏想道。

他便悄悄地走了過去,剛到樓下的時候,就聽見兩個人說話的聲音,竟是季蔚瀾的聲音,隱約中兩人似乎在爭執什麽。

裴雲漢聽見季蔚瀾說道:“你真的不答應?”

語氣中似乎有些怒意,卻又顯得無可奈何。

接著又聽見季筱筱說道:“爹爹,我說了多少次了,我絕不同意嫁給裴雲漢。”

他們爭執的竟是這次的婚嫁,裴雲漢心裏一陣觸動,又聽見季蔚瀾說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還輪不到你不同意。”

季蔚瀾的口氣中帶有一絲嚴厲,而季筱筱顯然是被寵慣了,竟對著她父親嚷嚷起來,說道:“打死我也不同意。”

房間內陷入一絲尷尬的沉寂。

許久之後,才聽到季筱筱說道:“爹爹,您真是糊塗。想那裴雲漢乃是戴罪之身,我若是嫁給他,豈不是把我往火坑裏推嗎?”

季蔚瀾顯然不認同季筱筱的看法,他說道:“裴家是慘遭賊人陷害,我若是因此背棄誓約,與禽獸何異?”

季筱筱道:“那要我們怎麽做呢?難道永遠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這何時是一個出頭之日。”

季蔚瀾道:“你別忘了。他今天還救過你的性命呢?”

季筱筱似乎也有了怒意,道:“他是救過我,難道因此我就非他不嫁?”

季筱筱口無遮攔,幾乎把季蔚瀾氣得不能言語,而她接下來的話,幾乎讓季蔚瀾變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前之人真的是自己的女兒麽?隻聽見季筱筱繼續說道:“不錯,若是裴家沒發生變故,也許我會同意嫁給裴雲漢。可現在這種情況,就算我們相信裴家是無辜的,就算裴雲漢一表人才,也許將來有一個很好的前途,可是我大好的年華等不起,我不想做這麽沒有保證的事情。”

二十五、

聽到這裏,裴雲漢悄悄地離開了後院。

他從不逼迫別人做他不願意做的事情,裴雲漢打算悄悄離開季府,但後來一想,應該跟季蔚瀾說一聲,同時也應該把自己和季筱筱的婚約給解除了。

也正是這個決定,為他帶來了無窮的麻煩。

翌日,天微微亮的時候。

季府竟然被一群官兵包圍了,指名道姓來抓捕裴雲漢。

季蔚瀾震驚之餘又感到了一絲不可思議,他的府中一向規矩甚嚴,會是誰透露出去呢?

捕頭要求季府所有的人都集中在大廳之內,等候排查。

這時,一個手拿板斧麵相醜陋之人走了進來,裴雲漢差點沒將昨天的晚飯給吐了出來,這個醜陋之人竟是昨天綁架季筱筱之人。

那人很快就指認出了裴雲漢。

裴雲漢喃喃的說道:“想不到你倒成了伸張正義之人,而我卻成了通緝犯。”

那人來到裴雲漢的身邊,對著裴雲漢惡毒的說道:“我昨天就在想,你千萬別落到我的手裏,落到我的手裏,隻能怪你自己的命不好了。”

裴雲漢並不理會,轉身對捕頭說道:“此人原是攔路搶竊的賊人,官府何以縱容他在此滋事?”

那捕頭冷冷地說道:“我現在奉命抓捕的人是你,我勸你還是乖乖的束手就擒。”

這時,季蔚瀾也出言道:“小女昨天正是被這惡人綁架,大捕頭為何不抓捕此人?”

那捕頭淡淡言道:“這江毐昨日接受了朝廷的招安,現如今是本捕頭手下的捕快,今日特隨著本捕頭前來捉拿朝廷要犯。”

那捕頭對著那惡人說道:“江毐,還不將裴雲漢拿下!”

那惡人對著裴雲漢的耳邊輕輕地說道:“我知道你功夫了得,但我勸你莫要還手,不然這季府上上下下就會因你而喪生。”

裴雲漢淡淡地一笑,把手舉了起來,他並不想季家因此受到更多的牽連。

一副枷鎖重重拷在他的脖子上,裴雲漢看到季蔚瀾一臉沉重,似乎想要說些什麽?卻被季筱筱攔了下來。

裴雲漢看著季筱筱,她的眼睛有一種得意之色,像是告訴裴雲漢,自己終於不用再被他捆綁一生了。

接著裴雲漢聽到了自己永生難忘的話。

那捕頭對著季蔚瀾說道:“季老爺,你們季府私藏通緝犯,本來一並抓獲。不過念在你家小姐今早前來通風報信的份上,就當作將功補過,放過你們一馬,望你們好自為之。”

自己竟是被季筱筱出賣的,一個為了自己什麽事情都能做得出來的女人,裴雲漢還是第一次見到。

他顯然也憤怒到了極點,隻是沒有料到,自己會被她親手送進監獄,尤其是這個人自己還曾經救過其性命。

他無法形容自己是什麽心情,他看到了季蔚瀾氣暈了過去,看到季府上下一陣**,突然變得呆若木雞。

世上的人萬萬千,他終於見到最刻薄寡恩的那個。

他緊緊得握著手中的拳頭,卻不料腦後被江毐重重的一擊,一下暈了過去。

二十六、

昏暗的角落裏,空氣中充滿了糜爛的臭味。

任何人進了監獄都會經曆著從掙紮到麻木的過程,像裴雲漢這樣一開始就沉默無語的倒是少見,沒有撕心裂肺的喊冤,也沒有絕望到放棄掙紮,他隻是安靜坐在角落裏,透過小窗戶折射進來的光線恰好落在他的臉上,盡管發型淩亂,但他的臉上表現得很平靜。

他等待著宣判,經曆著那道形式上的程序。

一等就是三天,然而奇怪的是,這三天既無審訊,也無問刑,官府的人似乎遺忘了監獄中還有他這麽一號人。

裴雲漢百無聊賴等著,他本是活潑好動之人,這樣的遭遇對他來說簡直比殺了他還是痛苦,但現在他卻堅持了下來。

時光易逝,和所有等待的人一樣,監獄中的裴雲漢隻有咬牙堅持著,他仰望著監獄的牆角,那裏已經結了厚厚地蛛網,也不知道送走了多少堅持的人。

突然聽到獄卒一聲叫喊,裴雲漢有人來看望你了。

裴雲漢一陣錯愕,這個時候竟有人來探望他,然而當他轉過身來的時候,讓他更加錯愕的是,來探望他的人,不是別人,竟是親手把她送進監獄的季筱筱。

季筱筱從籃子裏拿出一壺酒,兩個碟子,一個裝著花生米,另一個碟子裝著大盤雞。

她把東西擺在裴雲漢的麵前。

裴雲漢還沒開口,季筱筱已經先開口了。

“我知道我沒有臉來看你,可我實在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

她梨花帶雨,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就像裴雲漢初次見到她的樣子。但這一次,裴雲漢的眼裏隻有鄙夷,他甚至懶得和對方交流,冷冷地說道:“麻煩你從我的眼前消失。”

季筱筱輕輕啜泣著,似乎表現得更加可憐了。

“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也沒奢望你能夠原諒我……我的父親要我嫁給你,可是我的心裏早已經有了其他的人,我害怕你會纏著我,也害怕家父的逼迫……所以,我想到了你的身份,讓你進了監獄,等到我和他成了親,再想方設法把你救出來……”

她看到裴雲漢默不作聲,還以為對方被自己說動了,又接著說道:“你放心好了,這裏的上上下下,我們都已經打點好了,他們不會對你動刑,也不會把你怎麽樣,你隻需要在這裏住上一段日子,也就過去了。”

裴雲漢看著陰暗的監獄,眼前這個女子,有一種理所當然的任性。

他不想過多和對方交流,自從對方把自己送進監獄的那刻起,他們之間再也沒有任何關係了。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尷尬的氣氛,本來就壓抑的監獄變得更加不透氣。

終於,季筱筱也意識到自己短短的一番話是無法消除裴雲漢心中的怨恨,然而她卻厚著臉皮說道:“改天,我再來看你。”

裴雲漢連眼皮也沒有抬,仿佛對方根本不是和自己在交談。

他隻是看著那扇小小的窗戶,外麵的麥香已經飄了進來。

二十七、

正是這股麥子的清香讓裴雲漢並未完全的絕望,他意識到這世上尚有美好的一麵。

他又重新坐了下來,思慮著一個千百年來永恒的話題,愛情使人盲目,並且能夠做出瘋狂而出人意料的事情。

季筱筱的舉動似乎也可以諒解了,他感到了一陣苦澀。繼而又開始自責了起來,內心一陣感歎:裴雲漢啊裴雲漢,如今你身陷囹圄,裴倨山莊的事情還未水落石出,你哪有時間想自己的事情。

這時,他聽到了隔壁牢房裏傳來一個聲音。

“我說小夥子,你自己不吃,那麽好的食物也別浪費了,給我吃吧。”

裴雲漢正眼望去,隻見旁邊牢房裏,一個髒兮兮的小老頭正望著季筱筱送來的食物而垂涎三尺。

這三天來,裴雲漢並未注意到隔壁的牢房,沒想到竟還有人住著。他看起來像是進了監獄很多年,不過精神卻是很好,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正望眼欲穿看著裴雲漢的反應。

裴雲漢默默將那壺酒還有燒雞遞給了對方。

對方一把搶了過來,而後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在監獄裏有這種吃相並不奇怪,讓裴雲漢奇怪的是,對方竟然連一個謝字也沒有,倒像是這種陰森而冰冷的監獄一樣表現得理所當然。

對方酒足飯飽之後,連連地打嗝起來。

喃喃自語地說道:“好酒好雞,就是少了一點。”

然後竟然理直氣壯衝著裴雲漢叫喊著:“我說小夥子,下次有送吃的,讓她多帶一些過來,這點東西還不夠老夫塞牙縫的。”

裴雲漢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對方的種種舉動都在刺激著這個曾經不諳世事的少年。

裴雲漢的心裏憋著一股火氣。

對方卻恬不知恥的說道:“別老是燒雞,要是有其他的,換換口味會更好。”

裴雲漢那也是一個熱血的少年,盡管遭遇諸多的變故,見到如此無禮的老頭,不禁一時怒發衝冠,怒道:“好一個貪心不足的小老兒。”

那小老頭竟然也不生氣,而是懶懶地躺在地上,笑著說道:“瞧你儀表堂堂,不就吃你點東西,何故如此小氣。”

這人似乎已經是不可救藥了,裴雲漢突然覺得自己搭理這樣的人,有失自己的身份,他便轉了過去,並不理會隔壁的小老頭。

那小老頭見裴雲漢不搭理自己,又自言自語了起來:“現在的年輕人怎麽火氣都那麽大,是該在監獄裏好好的去去火了。”

裴雲漢起先隻是覺得對方無禮,此刻聽了他的這一番話,覺得對方不僅無禮,還尖酸刻薄。

自從自己進泉城以來,從強盜江毐到季筱筱,還有眼前這個小老頭,幾乎沒有一個是正常的人。

所有的不正常又恰好好處的正常活著,裴雲漢喃喃自語道:“也許不正常的人恰好是我自己吧!”

他閉上了眼睛,心裏卻是久久的難以平靜。

這段時間以來,他想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內心深處積攢一股憤怒的呐喊。

二十八、

見到裴雲漢並不搭理自己,那小老頭竟還貼著臉說道:“小夥子,我吃了你的酒,我傳一套功夫於你,算是扯平了,如何?”

裴雲漢依舊閉著眼睛,並不理會對方。

那小老頭口中發出嘖嘖的響聲,道:“可惜了,年紀輕輕,耳朵竟然不好使。”

裴雲漢猛得坐了一起來,大聲說道:“我不要尊駕的功夫,也不要你其他的補償,我隻是希望能夠安靜一會。”

那老頭自言自語地說道:“原來這人耳朵沒病,是這裏有病。”

說完,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還有嫌棄這裏不夠安靜的?”對方一陣歎息之後,又說道:“老夫生平的本事,你就是學一樣,便受益無窮,竟然還有人不樂意學。”

他這話竟然把裴雲漢給逗樂,不無嘲諷地說道:“尊駕若是如此了得,為什麽會困在這小小的監獄之內,還失去了自由。”

那小老頭也不生氣,淡淡地說道:“這個監獄,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簡直比進我自己的家還容易。”

看到對方的大言不慚,裴雲漢一陣冷笑,盡管自己年少,但他還是能夠分辨真偽,識得吹牛。

“你不信?”

裴雲漢點點頭。

“我至少有三種方式走出這間牢房。”

說完,那小老頭竟然從牢門的縫隙中穿了過來,來到裴雲漢的這間牢房內。這一下,把裴雲漢看得目瞪口呆,他沒有想到在泉城的監獄裏竟然有這麽一位高手。

那小老頭得意地笑道:“怎麽樣,想學了吧。”

無論是誰,能夠有機會從監獄裏逃出來,別說是學一門武功,就是再多的苦也會樂意。

然而裴雲漢竟然拒絕了,這一下不但出乎那小老頭的預料,連裴雲漢自己都為自己所做的決定而感到不可思議。

自己有迫切出去的願望,為什麽偏偏放棄呢。

過了許久,裴雲漢才意識到,自己討厭這個人,故而也不想學他的東西。

聽到裴雲漢的拒絕,那小老頭竟然暴跳如雷,說道:“沒人能夠拒絕我,你若是不學,我便偏偏教你學會。”

裴雲漢懶懶地說道:“手腳長在我自己的身上,學不學是我自己的事。”

那小老頭冷冷地說道:“是嗎?”

說完,他出手如風,一下子就點了裴雲漢身上的膻中、肩井兩大穴,讓裴雲漢不能動彈。

那小老頭得意地說道:“我有三種方式能夠走出這個牢房,但我至少有七種方式能夠教你學會這門功夫。”

裴雲漢最不願意就是被人逼迫,但現在卻常常形勢逼人。

看到裴雲漢憤怒的模樣,那小老頭笑道:“你應該要感謝我,別人就是跪著求上三天三夜,我也不會教。”

這一次,裴雲漢相信了。

對方武功之高,實在是駭人聽聞,自己幾乎是毫無還手之力,就輕易的被其製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