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魔功複發

裴雲漢悠悠地醒來,他發現自己被禁錮在一輛囚車之中。兩旁清一色的公差,手持長槍,明晃晃的長槍冒著翠綠的寒光,他見過這麽大的仗勢,卻也是屈指可數。

裴雲漢注視著四周,一個荒郊的野外。

陽光正毒辣地照射著大地,盡管眾人已經汗流浹背,卻絲毫沒有見到卸甲休息的意思。裴雲漢放棄了逃跑的打算,他老老實實靠在囚車上,凹凸不平的道路使得囚車不停地搖晃著,人也跟著像一個不倒翁似的來回晃動。

也許是覺得這個凶犯過於凶悍,公差們也似乎不願意太過招惹他,隻要能夠將此人完整地送達到牢房裏,其餘的一切似乎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大概是這樣,裴雲漢倒也有幾分自在。

路上隻有單調而略帶節奏的響聲,馬蹄聲、車輪滾動的響聲、還有腳步聲交織在一起。遠處不時還有幾聲老鴰的叫聲,這些都令裴雲漢感到一陣恍惚。

自己怎麽就會被捕了呢,對於昨晚的記憶,他的腦袋中一片空白。隊伍中並沒有見到沙子,那麽她又怎麽樣了?

他想了很久,也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或許是有太多勘不破的東西,裴雲漢反而沒有再去想那些毫無頭緒的事情。他閉著眼睛,心裏默念道:這一切總歸有大白天下的時候。

他想盡量地伸展一下蜷縮的腿,使自己能夠舒服一些,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身上的幾處重要的穴位都已經被封住了,但囚車也不是用來享受的,裴雲漢苦笑了一下。開始暗運真氣,嚐試著衝開被封住的穴位。

大概是衝到一半的時候,裴雲漢有一些欣喜,這時走來一個公差,又在他的穴位上戳了幾下,重新將他封了起來,裴雲漢瞪大了眼睛,心裏想道:你又是怎麽知道我要衝開穴位了。然而,他很快就發現,對方並不清楚他在衝開穴位,而是每間隔一段時間便會來封住他的穴道。

這一切似乎過於小心謹慎了,裴雲漢心裏一陣苦笑。見到這樣的情形,隻好不停地催動真氣,加快解開被封的穴道,卻不知覺著魔像,十種不同的執念帶著十種可怕的內勁仿佛一下突破了他善念的引導。

他變得兩眼通紅,渾身散發著黑氣,跟他在泉城的監獄裏初次修煉十難魔功的情形如出一轍,那執念帶著偏執,把裴雲漢引入一個更加恐怖的境地,他的內力突然暴漲,迅速衝開玄關。隻見他大喝一聲,身上的繩子,堅固的囚車都被他掙脫的粉碎。

囚車附近的公差也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他的內力掀得四腳朝天。霎時,就有一隊長槍對準裴雲漢,像是萬箭齊發一般的刺穿過來,卻像是刺在銅牆鐵壁之上,槍杆紛紛折斷。

解魏門客的七人立馬意識到情況不妙,七人紛紛現身,向著裴雲漢蜂擁而至。

七人從不同的部位攻擊著裴雲漢,隻要一處穴道被封,就能製服裴雲漢,沒想到裴雲漢魔功大熾,穴位已經偏離。

七人的攻擊對他來說並無半點的用處。

裴雲漢一個“白鶴展翅”跳出眾人的圍堵,落入悄無聲息的湖麵,隻見他在湖麵上猶如蜻蜓點水一般,片刻的功夫就來到了對岸。

平靜的湖麵似乎倒影出奇異的畫麵,魔功一出,禍降神州。

解魏門客的老大咬了咬牙,攜手六人踏水而來。對他們而言,這不是捉拿凶犯,而是除魔衛道。

裴雲漢渾身散發黑氣,抬頭仰望著天空,仿佛像是在召喚九天十地的惡魔。這詭異的畫麵讓七人止步不前,他們被眼前的景象徹底的驚呆了。

黑氣越來越濃,似乎蔓延到眾人的周身,眾人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感到陣陣陰冷,仿佛像是地獄裏傳來的陰風。

終於有人抵擋不住這種陰冷,開始胡亂地向四周亂砍亂打。這一刀仿佛砍在無邊無垠的深淵之上,透過刀鋒帶給他的隻有更加寒意的恐懼。

那老大大喝一聲,止住了那人的亂砍亂打。

他的聲音裏透著一股堅定的力量,使人感到當頭棒喝:“即便是我們兄弟命喪於此,也要阻止其入魔。”

他強行以內力驅散黑氣,卻不想黑氣周而複始,生生不息。

滾滾而來大片大片的黑氣似烏雲壓頂。霎時,天色變得更加陰沉。其他六人也心領神會,分別把內力注入到那老大身上,共同驅散這片黑氣。

仿佛陽光破開烏雲一樣,他們在黑氣的深處終於看到那著魔的裴雲漢。

七人與手裏的兵器合二為一,仿佛化作七隻利箭射向裴雲漢。湖對麵的人仿佛就像是見到烏雲深處的電閃雷鳴,一陣火光十射,八個人都已是東倒西歪的,再也動彈不得。

解魏門客的老大嘴角溢出血絲,他仿佛看到了一些恐怖的事情。使出最後的一絲力氣,掙紮著站了起來,他手持長劍,說道:“我即便是拚著自己的老命不要,也不能讓你活著為禍人間。”

他跌跌撞撞走著,裴雲漢已經不能在動彈了。

青澀的麵孔,這本是他最好的年華;

就在解魏門客的老大出劍要刺向裴雲漢的時候,突然卻變得於心不忍,也許是含苞待放不忍它就此凋零,也許是見慣了太多可憐之事讓其動了惻隱之心。總之,在最後的一刻,他製止了自己心裏頭的殺念。

“沒有人一開始就願意當一個惡人,他的年紀還那麽小,難道就不能回頭嗎?”想到這裏,那老大反手一掌將裴雲漢擊暈。

之後,他長長地籲一口氣。

他並不清楚自己的選擇是否正確,但他可以肯定的是,無論將來如何,他從未後悔過今天的選擇。

黑色的濃霧漸漸地散開,那些假公差也已經渡水而來。他們想把裴雲漢再次捆綁起來,拘押止衙門,不料看道解魏門客的老大揮了揮手,示意眾人退下。

倒不是他願意放過裴雲漢,而是擔心他醒來之後,沒能壓製住對方的魔功導致更多的生靈塗炭。

裴雲漢醒來之後,發現邊上坐著七個麵色蠟黃之人,他們在打坐調息,仿佛經曆過一場殊死搏鬥。

“是你們救了我?”

聽到裴雲漢的聲音,那七人才微微睜開了眼,旋即又開始調理了起來。集合七人的力量,他們終於抑製住了裴雲漢身上的魔性,但他們所受到的衝擊也是前所未有。

裴雲漢等了好久,那個功力最為深厚的老大停止了打坐。

“你為什麽不走呢?”

他看著裴雲漢,他對眼前這個少年的舉動也帶有一陣詫異。

“你們不是要押送我到衙門嗎?”

裴雲漢一貫的誠實讓那人感到了一陣滿意,他略帶微笑地說:“可要是其他人早就逃離了。”

裴雲漢沉聲道:“我不會讓救我的人感到為難。”

那人也注視著裴雲漢,裴雲漢出乎尋常的舉動讓他一陣欣喜,似乎像是在重新審視人生。他眯著眼,點起一杆煙,吧嗒吧嗒地抽著。

煙霧霎時彌漫在空中。

“你們又為什麽救我這個犯人呢?”裴雲漢輕聲地問道。

那人將抽完的煙杆對著鞋底敲了敲,將煙杆之內的煙灰全部弄出,饒有深意地說道:“我們以前都是為了懸賞做事,如今就是想做一件心裏想做的事情。”

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就是放飛自我,活了自己一回。

其實,憑借他多年的辦案經驗以及閱人無數讓他確定裴雲漢並非那個真正的凶手,所以他才打算救一回裴雲漢。

看到裴雲漢一臉的懵懂,那人又輕聲地笑了笑,似乎又在故弄玄虛,說道:“到了一定的階段,你自然也就明白了。”

裴雲漢沒有繼續問下去,他隻是對那人表示出了自己的感激之情,並對當天晚上的事情詢問了一翻。那人也爽快,並不藏著掖著,就將當時的情況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聽完他們的整個行動之後,裴雲漢才深刻體會到了什麽叫做天衣無縫。

“有些事情,得學習一輩子。”

這是裴雲漢事後的感歎,不過當他問到與自己同行的沙子時,那人先是皺了皺眉頭,而後又說道:那女子並非犯人,我們也不敢得罪綠竹教。當時迷倒了對方之後,我們便給她服下了解藥,也許她此刻正在找你也說不定。

顯然對於沙子的處理比較糟糕,那人故意用了玩笑的方式來緩解自己的尷尬。

而裴雲漢的心卻冷了下來,他明白沙子的能耐,若是她已經醒來,必然能夠找到自己。而現如今已經過去了兩天兩夜,對方竟然還沒有找到自己,裴雲漢沒有再想下去……

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對方一定遇到麻煩。

他急於向解魏門客的人作別,對方卻告訴他不能急於一時,因為他身上的魔性隻是暫時被壓製,隨時都有複發的可能。

可是裴雲漢顯然沒有聽到對方的話,他已經邁向了當時下榻客戶的路。

這一路上,他一直念叨著,祈求沙子千萬不要出事。然而故地重遊,他終究沒有見到那個他一心想見到的女子。

連客棧的小二也不清楚對方去了哪兒,仿佛像憑空消失了一般。

裴雲漢的心冷了下來,仿佛掉入寒冷的冰窖,他最擔心的事情終於還是來了,他用力地握住手中長劍。

就在他心急如焚之時,隻見一個短打扮的男子,向他行了一個禮,問道:“閣下可是裴雲漢?”

裴雲漢看了看對方,在他的記憶裏並不識得此人,便也還了一個禮:“先生,何以識得裴某。”

那人道:“我並不是識得閣下,隻是受人之托,要將此物轉交給閣下。”

他遞上了一封信件,還有一隻熟悉的手鐲。裴雲漢立馬想起沙子也有這麽一件手鐲,那是她的心愛之物,曾經不止一次向裴雲漢透露過對它的喜歡。

裴雲漢立刻追問,那寄信之人究竟是何人,來人三言兩語的並沒有提供多少有用的信息。

他趕緊拆開那封信件,隻見雪白的紙上就留著短短的一句話:聞君有美人在側,有金針過穴在手,然則兩者不可兼得,隻能擇其一而有之。

裴雲漢隱隱地感覺到這封信件的由來,他按照信上的指示,來到一個荒涼的山坳上,那兩旁的山脈似兩道門簾,恰好遮住了裴雲漢的視線,讓其仿佛陷入了口袋之中。

而自己的一舉一動則完全逃不出那人的眼睛,對方居高臨下,占據著地利的優勢。

“你終於來了。”

這是一個熟悉的聲音,和裴雲漢的預感一致,賈新月就站在不遠處,但是他警告裴雲漢再勿靠近。

他冷冷地盯著裴雲漢,一刻都不敢鬆懈。

“我要的東西都帶來了嗎?”

“你就那麽肯定金針過穴就在我的手裏?”

賈新月似乎已經瘋狂,露出猙獰的臉,瘋狂地叫囂:“你要是沒有金針過穴,那麽她就得死。”

他用手指了指,順著手指的方向裴雲漢看見了沙子。

她的腳下是萬丈的深淵,現在她被淩空吊起,與她和樹上相互連接是一根纖細的繩子,繩子似乎隨時都能斷裂,一陣狂風吹過,沙子劇烈的晃動著,讓人瞧得心驚膽顫。

看到賈新月如此喪心病狂,裴雲漢隻好敷衍道:“好的,我給你。但你必須將她先放下來。”

賈新月發出一陣冷酷的笑容,說道:“隻要我拿到金針過穴,驗看過真假之後便立馬放了她。”

他吃過一次虧,所以這次他更加小心謹慎。

“你看我已經有了她,我用那金針過穴何用,我一定會給你……現在我就給你送過來。”

“慢著……”

賈新月大叫一聲,他從山上甩下一個繩子,接著說道:“你把那金針過穴綁在繩子上,我奉勸你,最好老實一點,不然她就會沒命。”

裴雲漢拿起繩子在手中掂了掂。突然,他用力一扯,整條繩子都被他扯了下來,隻見他那繩子當鞭使,向著賈新月卷去。那賈新月雖然心思縝密,卻沒有想到裴雲漢竟然有如此功夫,頓時傻了眼。

繩子像條吐信的毒蛇,向他直麵而來。慌亂中,賈新月手忙腳亂地砍斷了綁在沙子身上的繩索。

裴雲漢大喝一聲,繩子又卷向沙子,就在她即將墜落的時候,裴雲漢扔過去的繩子套住了她,就在這毫厘之間,看客們也早已驚出一身冷汗。

趁著裴雲漢分心救沙子之際,那賈新月也連忙溜之大吉。

裴雲漢上前解開沙子的穴道,看著落荒而逃的賈新月,才發現對方早已想好了退路,一旦金針到手,估計他也會這麽做,他要沙子有被救的可能,而後自己才有逃走的可能。

裴雲漢並未追趕,他檢查了一下沙子的傷勢,發現對方除了穴道被封之外,並無大礙。也許隻要自己在拖上片刻,那被封的穴道沙子自己都衝開了,到時候也許隻要出其不意就能製服賈新月。

裴雲漢感歎自己的道行到底是淺了點,讓他重新審視了賈新月,一個人有多大的欲望,就能製造出多大恐怖的事情。

“他是跑不了的。”

在沙子眼裏,他賈新月就算是一個死人,從來沒有人敢得罪她,因為得罪她的人無一例外的都死了,有的是被她親手殺死,有的不用她出手就有人替她收拾了。

她根本就沒把賈新月當作一回事,想起自己這兩天的遭遇。

沙子對當晚的情形仍有模糊的地方,直到裴雲漢將自己所知的情況說了一遍,連蒙帶猜的她終於將整個事情連貫了起來,隻是她想不明白的是,解魏門客的人既然抓了裴雲漢,最終又怎麽會放了他。

她覺得內中另有原由,卻怎麽也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這事不能這麽糊裏糊塗的過去。”沙子心裏想到。於是,她立馬飛鴿傳書,傳教中的長前來相助,她要他盯著解魏門客的動靜,看一看這班人的葫蘆裏究竟埋了什麽藥。

裴雲漢顯然是另外一種意思,他對解魏門客的老大頗有一種好感。

回到城裏的時候,夜色已深,裴雲漢獲得片刻的寧靜,在這露似珍珠月似弓的夜晚中,他格外關心的事情,依然毫無頭緒,這個問題一直縈繞在他的腦海之中,那搶真正搶走金針過穴的人,究竟是誰?他又在哪裏?

自從那日在比武招親大會上匆匆地一閃而過,便再也沒有聽得有關此人的任何消息,所有的人都似乎三緘其口,對於他再也沒人主動提起過。

楊天遠會不會也是死在那人手裏呢?裴雲漢突然萌發一個念頭,如果是這樣一切都顯得順理成章,隨著楊天遠的死去,金針過穴也將永久成為謎團。

“瞧,多麽寧靜的夜色。”

裴雲漢看到沙子朝著他緩緩地走來,夜色中她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她的手裏拿著一件很厚實的衣服,一邊給裴雲漢披上衣服,一邊說道:“那麽晚了,怎麽還不休息呢?”

“我現在是通緝的要犯,隻好在人少的時候出來活動了。”

裴雲漢似乎在調侃著自己,沙子一陣莞爾,說道:“不知道,對於我之前的提議,你是否考慮過?”

“提議?”

裴雲漢像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一頭霧水地看著沙子。

“加入我們綠竹教吧!”

沙子輕輕地說道,裴雲漢卻是目瞪口呆,他之前借此調侃過解魏門客的人,卻不曾真正地打算加入綠竹教。

“有些事情也許永遠不會有真相,你總不能每天都過著這樣夜遊神的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