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金針過穴

一、

裴雲漢出現在招親大會的現場,還是引起了一陣**。

以為勝券在握的賈新月臉刷得一下就白了,他沒有想到裴雲漢會趕在這個時候出現在招親大會的現場。既不早一分,也不晚一分,正好在開始的時候趕到了。

裴雲漢來到賈新月邊上的座位,坐了下來。

盡管賈新月也衝著裴雲漢做了一個禮貌又不失友好的微笑,但誰都看得出來,那幾乎是一張比哭還難看的臉。

盡管兩人坐得很近,但除了這聲禮貌的招呼外,再無其他的交集。

賈新月緊繃著臉,與他剛剛到會場時那滿麵春風的表情相比。現在,他幾乎是最失落的一人。

他裴雲漢怎麽那麽快就好了呢,他不應該還躺在**嗎?

看到裴雲漢那張神采奕奕的臉,賈新月卻是越想越氣憤,仿佛怒火會隨時從他的身上噴出。

他實在是想不明白,這中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他唉聲長歎了氣了起來。

記得剛來的時候,他想著比武獲勝之時,自己特意地準備了一番話,在那眾星拱月的現場發表一番富有感情發人深省的言語,使他成為全場的焦點。

看到有人羨慕,看到有人嫉妒,一個勝利者應該被這些目光所包圍。

為此,他早早做了一些準備,並將這些話默記於胸。

現場的人越來越多,開始變得嘈雜。這些嘈雜的聲音讓賈新月變得更加的煩躁,他顯然也更加的躁動。

“這該死的……偏偏為什麽會出現……”

也不知怎麽地,賈新月竟將心裏的嘀咕念叨了出來。旁邊傳來裴雲漢驚訝的目光,與賈新月的視線對視在一起。

賈新月有一些後怕,便不敢再吱聲,隻是心裏的苦惱卻更加激烈。

他隻覺得自己這些時日以來的種種努力都已經付諸一炬,自己辛辛苦苦想出來的對策也化為了灰燼。

想起這些,賈新月的身體不知覺的顫抖了起來,他的憤怒似乎無處發泄,緊跟著連牙齒也打顫了起來。

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這些情形都被不遠處一個女子瞧在眼裏。

與賈新月相反,她先是經曆著一段惱人而又無處發泄的情緒,現在她樂意看到這些,並饒有情趣地看著賈新月的表情,仿佛對方越是失落,她便越是開心。

這兩人都因為裴雲漢的出現,導致這兩人的心情出現極大的變化。

裴雲漢自然看在眼裏,不過他既沒有出聲,也沒有其他的表示,他的沉默讓兩人出現更加微妙的變化。

終於,賈新月似乎再也忍不住了。

“裴兄,你還是打算上去比武嗎?”他再一次的求證。

“那麽賈兄弟以為呢?”裴雲漢的回答換來是賈新月一聲長歎,這聲意味深長的長歎中帶著濃重的失望、不甘心以及無奈的情緒。

突然,裴雲漢拍了拍賈新月的肩膀,說道:“我曾經說過,我不會上去比武……我想我的話不會那麽隨意的更改。”

賈新月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話:“真的?”

裴雲漢點點頭,賈新月激動地抓住裴雲漢的雙手,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這種失而複得的機會他更加的珍惜,現場即將開始打擂,賈新月卻等得有些急躁,他害怕夜長夢多。

一陣鞭炮聲響起之後,朱家老爺攜手朱家小姐來到擂台之上,在台上落座。

現場引起了一陣**,看熱鬧的不嫌事多,陣陣地吆喝聲此起彼伏,你一聲我一語的,仿佛在比試著誰的嗓門大。

朱家老爺緩緩走到前台,用手示意著大家安靜下來。

這是裴雲漢初次見到朱家老爺,隻見他年不過五旬,一副南方人秀氣的模樣,雖然有過歲月侵襲後留下斑駁痕跡,卻依舊顯得風度翩翩。

那朱家小姐盡管臉上蒙著一層麵紗,卻無法掩蓋她那動人的線條,婀娜多姿猶如仙女降落凡塵一般。

盡管離眾人很遠,但大家依然能夠聞到春天的美好的氣息。

這樣的美人能不引起**?朱家老爺費了好大的勁才讓現場安靜下來。

隻見他說道:“今天是我朱家招親之時,小老兒隻有一女,年方十八。常言道,美人配英雄,在場的諸位英雄若是最終奪得魁首,不但能夠迎娶小女,也將會成為江南朱家的傳人。”

他拍了拍手,邊上過來一個下人,手裏托著一個盤子,上麵蓋著大紅布。

朱老爺掀開紅布,隻見一排密密麻麻的金光閃閃的金針串聯在一起,看起來跟普通的金針並無區別,裴雲漢實在想不明白這樣金針到底有何作用。

朱老爺道:“這便是我們朱家的金針……”

他的話音剛落,隻見屋簷上跳下一個人,淩空而下猶如飛鷹撲兔,一手抓住了金針。倒黴和尚大喝一聲,人已經撲了過來,發出淩厲的一掌。

那人回首就是一掌,兩掌互擊。

借著這一掌的推力,來人一個鷂子翻身,躍出屋頂,消失在眾人的眼前,倒黴和尚也跟了出去。

這一切來得過於突然,眾人還沉浸在剛才朱老爺的講話之中。

朱老爺呆若木雞,好一會之後,立馬吩咐下人追趕了出去。

一場好好的招親大會就這樣被鬧得不歡而散,朱家老爺當場宣布,凡是未婚男子幫助朱家奪回金針過穴,則將女兒許配給他;若是其他人幫助奪回金針過穴,他另行重金酬謝。

他實在想不明白,自己在招親大會上裏三層外三層的把守,另外還有倒黴和尚這樣一等一的高手看護,對方竟然能夠來去自如,還能從自己的手中輕易地奪走金針。

對方是誰。他的預感一向不好,現在卻成了不好的預感。

朱家老爺回到府上,想起剛從自己手中搶走金針的蒙麵人,他依舊驚魂未定。

人到中年多坎坷,他一人撐起這個外表光鮮的家庭,雖說是家大業大,可卻是一直小心謹慎才有了今天的地步。維係著祖上留下的產業,他幾乎是殫精竭慮,而如今金針過穴被搶,他又怎能不傷心。

盡管他偉岸的身軀依舊能夠佇立於風中,卻感覺不斷地被侵蝕。

誰都可以能夠感受到,他那還算沉穩的臉孔隱藏著焦慮的內心,尤其是看到倒黴和尚無功而返的時候,他的這種焦慮表現得更加明顯。

他似乎隨時會倒下。

二、

深受打擊不僅僅隻是朱家人,還有那個一心想當朱家女婿的賈新月。

仿佛恍如隔世,他甚至不能夠想象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就在他眼前,隻是那麽一眨眼的瞬間,他經曆著由喜到悲的過程。

他反複問裴雲漢究竟出了什麽事情,得到確認的答案以後,那低落的情緒讓他看起來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樣無精打采。

裴雲漢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是你的終歸是你的。”

賈新月抬起頭。這時,裴雲漢才發現對方兩眼通紅,隻見賈新月說道:“你不知道這次招親大會對我而言意味著什麽?”

他原本寄希望於本次的招親大會,使得賈家重新在江南崛起,但現在注定是一波三折。

賈新月道:“我還是去找那金針過穴吧,這是我唯一的機會了。”

裴雲漢並不明白這個少年所說的重要性,但明顯的感受對方的真情流露,他隱隱地感覺到了似乎每一個人都有不容易的一麵。

“我還是回去看看青溪吧!”

裴雲漢自言自語地說道,想起自己的堂弟,裴雲漢加快了腳步。

回來的時候,發現裴青溪獨自在喝著粥。

他問起了招親大會的情況,聽了裴雲漢關於招親大會的結果,忍不住的噓唏了起來。

不過少年人沒有太多的心事,沒過兩三天就開始下床,儼然像一個小野獸似的,已是活蹦亂跳的。

那天的襲擊既沒有留下什麽後遺症,也沒有讓他的心裏存有陰影。

隻是關於那天的情形,裴青溪卻怎麽也想不起來了。

這種情形之下,裴雲漢唯一能做的就是先行離開錢塘,他打算北上返回故裏。現在金針過穴的任務可以說是失敗了,留在錢塘也於事無補。

他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堂弟,裴青溪卻似乎不是很樂意,盡管嘴上沒有反對,但看得出來他還有念念不忘的人。

裴雲漢知道自己的堂弟在生老板娘的氣,這些日子他受傷了,對方並沒有來看他。可生氣歸生氣,裴青溪還是渴望可能與她在一起。

他猜出了堂弟的心思,便道:“不然你去看看她。”

裴青溪似乎不願意放下作為男人的自尊,他倔強地搖搖頭:“還是不看了。”

裴雲漢笑道:“你可別後悔。”

他越是那麽說,裴青溪反而越是倔得像一頭牛,腳在地上狠狠跺了跺:“後悔,我為什麽要後悔。”

他拎起自己的包袱,竟然搶先走了出去,看著自己堂弟的衝動,裴雲漢在後麵搖了搖頭,一陣苦笑,心裏想到:不出兩個時辰,你就會後悔了。

他也連忙抓起包袱,追趕了出去。

裴青溪明顯是生氣了,他走得很快,甚至在裴雲漢的叫喚下還是快速前行。

裴雲漢毫不費力地追了上去,一道夕陽斜斜地照射著兩人,隨著漸行漸遠的身影,終於隱沒在視線的盡頭。

秋天似乎來了,越是北上就越能感受天涼的氛圍,路上飄落了不少黃葉,有些樹看起來馬上就要禿了。

裴青溪突然停住了腳步,然後轉身往錢塘的方向跑去。

還沒到兩個時辰,他似乎已經反悔了。

裴雲漢就在他後麵,他沒有阻攔,他也阻攔不了。他的堂弟在氣頭的時候沒人勸得了他,同樣,在他下決心做一件事情的時候,也沒人能夠勸阻得了他。

他隻有默默地跟著,然後替他把屁股擦幹淨。

裴雲漢隻覺得自己越來越像自己的父親裴遺風了,他想起父親,便忍不住地想到,我曾經是不是也是另外一個裴青溪,那麽任性。

看到裴青溪的樣子,裴雲漢想到了父親的不容易。

甚至於他的苦心,自己還是不能完全的理解,自己一直渴望著自由,隻想著無拘無束一無牽掛的生活。

也許我也有不對的地方吧!

這是裴雲漢給自己的總結陳詞,可與他的堂弟一樣,盡管他有時候已經意識到這種行為的錯誤,卻沒能夠加以克服。

這時,他便聽到了一陣兵器交錯的聲音,從不遠的地方傳來。起先還是三三兩兩的聲音,接著越加激烈的叫喊聲無不預示著這場鬥爭的殘酷。

裴雲漢兩兄弟便躍上樹梢,遠遠地看去,兩個人在酣鬥。這兩個人他都認識,一個是他在招親大會上分開不久的賈新月,而另外一個卻是讓裴雲漢記憶深刻的楊天遠。

他們怎麽打起來了。

裴雲漢沒有多想,便從樹上躍下。

他的出現,讓楊天遠大吃一驚,再也顧不得賈新月,連忙逃之夭夭。

裴雲漢正要追趕,卻被賈新月叫住了。

隻見他嘴角溢出一絲鮮血,顯然是受了重傷,若非是裴雲漢的出現。此時的他恐怕早已被下了毒手。

他殘存著一絲力氣。

他的樣子看起來有些糟糕,死死地抓住裴雲漢的手,仿佛像是臨終交代遺言,然而卻是用力過度便暈厥了過去。

裴雲漢把了把他的脈搏,卻發現並無生命之憂,不禁也鬆了一口氣。

他叫喚了一下青溪,打算合兩人之力,將賈新月抬到就近的醫館治療。

這時,一輛馬車恰好自北而來,還沒等到裴雲漢他們上前阻攔,那馬車就在他們身邊停了下來。

車簾掀開,裴雲漢看到一張久違的臉。

猶如一個寧靜的清晨見到遠方突然歸來的故人,沙子低低地淺笑,道:“需要馬車嗎?”

她跳下了車,一起將賈新月扶上了馬車。一陣風沙揚起,他們順著官道再一次往錢塘而來。

“能快一點嗎?”

裴雲漢有些焦急,他再一次催促著馬夫。

卻見到沙子似笑非笑的,裴雲漢一陣錯愕,以為說錯了什麽話,卻見沙子說道:“他沒事的。”

這一下,裴雲漢更加的驚愕了。

“你怎麽知道他會沒事呢?”

“這個我自然是知道的。”她的雙眼已經眺望到窗外的青山,綿延的山峰不斷像後延伸。

裴雲漢還在觀察著賈新月的臉色。隻聽見沙子淡淡地說道:“這是他自找的,對方也沒有真的想殺死他。”

她的話讓裴雲漢更加的疑惑了。

“這中間似乎發生了很多事情。”裴雲漢像是自言自語。

沙子沒有說話,突然遞給了裴雲漢一樣東西,裴雲漢隻覺得眼前的東西似乎在哪裏見過,他看了沙子一眼,對方卻示意他拆開來看看。

就在他打開的瞬間,裴雲漢竟然愣住了。

竟是在招親大會上被搶走的金針,裴雲漢驚訝地“咦”了一聲,坐在前麵駕馭馬車的裴青溪連忙追問出了什麽事?

“沒……沒什麽……”

裴雲漢好一陣子才平複了內心的情緒,他看著沙子。

現在,他的疑問更多了,沙子像是看出了他內心的疑惑,道:“這個故事說起來似乎很長。”

看著裴雲漢焦急的表情,沙子取笑道:“一時不知從何說起。”

裴雲漢道:“它怎麽會到了你的手裏。”

那天自己也在招親大會現場,他親眼見過那個搶東西的人,盡管對方也是蒙著臉,但他的身形和武學招式,都和沙子相差甚遠。

“也沒什麽,隻是那人搶到這東西以後,我正好埋伏在他離開的路上,順便將它奪了下來。”

她說的輕描淡寫,似乎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但那人的武功也非同一般,可以斷定,沒有一場惡戰是不能那麽輕易從對方的手裏搶奪到的。

“我還不能智取嗎?”

她早已看穿了裴雲漢的心思,有些洋洋得意地說道:“我知道你對它望眼欲穿的,卻苦於沒有辦法得到,所以幫助你把它拿到手了。”

裴雲漢一陣苦笑。

沙子道:“我可不像你們名門正派,那麽多顧忌,又要講什麽道義。我想要的東西,我出手拿就是。”

馬車一陣顛簸,滾動的車輪碾碎了大地的沉靜,卻輾碎不了裴雲漢內心種種疑問。

聽了沙子的話,裴雲漢卻有些自慚形穢了起來,比起對方的直截了當,自己與賈新月之間的交易似乎就有些陰暗了。

他有些懊惱,自己怎麽會是這種人。

“你不喜歡嗎?”

聽到沙子的問話,裴雲漢才回過神來,連忙矢口否認。看到沙子那洋溢著歡快的臉,裴雲漢取笑道:“又欠了你的一份情,我都不知道如何償還了?”

“你這個人哩,我還以為你拿的心安理得呢?”

沙子笑吟吟地說道,裴雲漢卻是一怔,問道:“難道還有其他的附帶要求?”

沙子故作思考,仰頭望著車頂,嗯了一聲,道:“這一次,我得好想想,提什麽要求比較不吃虧。”

她不經意地一說,他卻認真地思考了起來。

這段時間讓他歡樂的日子並不多,他終於可以心無旁騖地想著一件事情,那是關於眼前的她。

他們還要經曆多少,才會真正地走在一起呢?

隻要自己把金針過穴那麽一交,就可以一無牽掛地扔下一切,然後與她一起遠走。

一聲痛苦的呻吟打斷了裴雲漢的沉思,尚在昏迷的賈新月,口中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隻見對方瑟瑟發抖,似乎真經曆著非人的煎熬。

裴雲漢用手觸摸了一下對方的額頭,已經熱到發燙。

他焦急問馬夫,還要多少時間才能進城,得到的答複是尚需要一個時辰。裴雲漢有些焦慮,又催促著馬夫加快速度。

在這個一個時辰裏,他又得到了很多其他的消息,然而最令他吃驚的就是楊天遠與賈新月之間的爭執,他倆之間的交集也遠非別人想像得那麽簡單。

裴雲漢立馬想起裴青溪所受到的傷害,如此看來八九不離十地大概也是楊天遠所傷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對方如此出手傷人意欲何為。

馬車滴滴答答的,像是敲在了裴雲漢的內心深處,他幾乎可以確認對方這麽做也是為了這金針過穴吧,他掂了掂手裏金針,突然覺得這是一件燙手的山芋。

這時,賈新月悠悠地醒來。

但兩眼空洞,慘白的臉色竟漸漸有了一層顏色,一種絕望的麵若死灰,口中念叨著含糊不清的詞語。

裴雲漢輕輕地搖晃了一下對方。

對方轉頭看到裴雲漢,突然死命地抓著裴雲漢的手,“哇”地一聲哭了出來,這些突如其來的舉動,倒是讓裴雲漢一時不知所措。

他似乎在期求裴雲漢的諒解,又似乎向裴雲漢訴說著什麽,這種複雜而又激動的情緒讓他的話語變得毫無頭緒,顯得淩亂不堪。

裴雲漢連忙安慰著對方,對方的啜泣漸漸地停止。

看到車內還有另外一個陌生的女子,賈新月這才感到了不好意思,羞愧得無地自容,急忙把臉轉了過去。

對於眼前的情形,沙子卻是冷眼旁觀著,若非是裴雲漢的緣故,她甚至都不會多看一眼。

裴雲漢問道:“賈兄弟,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賈新月一陣忸怩,顯然是在組織心裏的話語。許久之後,他說出了一個驚天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