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

疾病、死亡,這是生命的自然規律。人類從未克服,也從未放棄努力。除了祈求上蒼,醫學是人類保護自己的最好屏障。但醫學並不是萬能的。現實中,我們對疾病的認知還是膚淺的,我們往往會麵對很多無法回避的無奈。雖然這些,我們並不太願意去接受。

——範鑫傑

站在手術台上,我有些緊張和擔心,這是我為女兒第二次嚐試做心導管介入手術。所謂心導管介入治療,則是在病人的手或腿的動脈上,開一個小孔。然後,插入導絲和微導管,將導絲經由血管,到達心髒血管的堵塞處。通過導絲置入網狀支架,擴張閉塞處,從而達到疏通血管的目的。第一次手術的時候,由於女兒的血管閉塞過於嚴重,堵塞物鈣化,變得十分堅硬,如同一塊巨石,攔在了道路中央。經過六個多小時的反複嚐試,細細的導絲根本捅不過去,最終導致手術的失敗。我隻好無奈地終止了那次手術。

我的女兒叫範默萱,剛剛十歲出頭。但不幸的是,幼小的身體卻得了多發性大動脈炎。這是一種累及全身動脈的炎症性疾病,會導致人體多處血管發生狹窄、閉塞和血管瘤。你無法想象這是怎樣一個社會,一個這樣幼小、幹淨的生命體,竟然會得上這種累積性的疾病。

人體的心髒共有三根血管,而女兒心髒左側的兩根冠狀血管完全閉塞,僅有的一根可以供血的右側冠狀血管,也阻塞了百分之九十以上。這根比頭發絲還要細的血管,維係著女兒全身的血液輸送。一旦這根血管也堵上了,那就是華佗在世,也將無力回天。所以,女兒現在是命懸一線。她的生命,完全掌控在我的手中。

再次站在女兒心髒前,看著屏幕上,那X光透射下女兒顫動的心髒,還有那錯綜複雜的網狀血管,我有些失落和不安。上次手術,導絲走過的通道,已完全找不到了。我隻好重新尋找通道。我小心翼翼地將導絲,一點一點地推送到女兒心髒堵塞部位。這是一項非常複雜的工程,不僅考驗著醫生的技術,還在考驗著醫生的信任和堅持。

我將導絲直接從通道的入口正麵進入,因為這樣導絲推送的距離最短、時間最快。但是,這次嚐試又失敗了。我不得不舍近求遠,逆向進入,進行疏通。但是,導絲依然捅不過去。我用盡一切的辦法,尋找著新的通道,但是始終沒有成功。

時間在這項精細複雜的工程中,一分一秒的過去,我的心也越來越不安。手術的時間快三個小時了。由於是局部的麻醉,女兒慢慢地醒了過來。她吃力地睜開眼,虛弱地說:“爸,手術結束了嗎?”聽到女兒的話,我的心顫抖了一下。我趕緊將推送導絲的右手放下,我怕我的手顫抖,會影響到女兒心髒中的導絲,破壞女兒心髒中的血管。在那個時候,我真想有一項新的技術、新的設備,能夠直接進入女兒心髒堵塞部位,把堵塞的血管疏通。然而,現實中卻找不到這樣的先進器械。

我站在手術台前,旁邊的醫生也停了下來,看著我。我平靜了一會兒,壓低自己的聲音跟女兒說:“手術的時候,不要講話,馬上就好了。”女兒非常聽話,閉上了眼,就沒有再發問了。如果當時女兒再次發問的話,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否平靜地繼續手術下去。

但是,現實永遠相對落後於我的期望。在進行從新的正向進入和逆向進入之後,女兒的堵塞血管依然沒有疏通。我再次辜負了女兒,手術又一次失敗了。我衝出手術室,用熱水不斷地衝洗著自己的雙手。我流著淚,看著鏡麵上的自己。我不敢把自己的口罩摘下來,我怕看見我那失敗和無助的麵容。雖然,我知道,我隻是一名醫生,不是神仙,不能讓病人起死回生,也不能消滅疾病。但我連最起碼讓女兒緩解痛苦都沒有做好。我不配一名合格的醫生。其實,我也配不上一個稱職的父親。十幾年前,為了求學,女兒出生的時候,我都沒法在她身邊,沒聽到她的第一聲哭啼。第一次見到女兒是在她一歲多的時候,女兒的那雙陌生的眼神,讓我無比的自責。

此刻,我在懷疑自己,懷疑自己作為一名父親,沒有保護好自己的女兒;也在懷疑自己作為一名醫生的能力。我看著自己顫抖、泛紅的雙手,我真的不知道以後還怎樣去麵對我的女兒、我的妻子,還有我以後的病人們。

林醫生走了過來,看著失落中的我,很中肯地說:“範主任,我知道你現在的心情很失落、很複雜。但是,我還是要說說我的看法。不管是從醫生的角度,還是父親的角度,大家都希望手術順利。但是,你女兒血管的情況,確實非常複雜。你已經嚐試了兩次心導管介入手術,都沒有打通。這兩次的手術已經給你女兒心髒的血管,造成了一定的損傷。如果,再次進行心導管介入,一旦心髒停止跳動,一切都是無法挽回的。我還是希望,你能考慮考慮心髒搭橋手術。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但是目前最重要的是把命保住。也許過幾年之後,醫學有了更好的發展,會有更好的設備和技術。到那個時候,再一並進行修補,也未嚐不可啊!”

所謂心髒搭橋手術,就是利用外科開胸手術,利用病人身上取出的血管,將堵塞的冠狀動脈的兩端連接起來,讓血液繞過堵塞的部分,從這座新搭建的橋上通過,以此來改善病人心肌缺血的症狀。搭橋手術需要開胸,這會給病人的身體上,帶來一定的創傷。搭橋後,橋血管的壽命,比普通的病人降低很多。如果,橋血管以後出現問題,再進行進一步的處理,基本上就沒有太多辦法了。而我的女兒才十歲出頭,我不想我的女兒在二十歲左右,風華正茂的時候,就這樣離我而去。我不願意冒這個風險。

看著林醫生那堅定的表情,我完全理解他的擔憂。如果,現在躺在病**的不是我的女兒的話,可能我就不會那麽糾結了。因為作為一名醫生,應當用一種相對安全的方法,盡早的幫助病人緩解痛苦。就像林醫生所說的,以後可能會有更加先進的設備和方法。但是,躺在病**的是我的女兒,我不得不想的更多一些,更長遠一些。也許是我太自私了,拿自己的女兒當了小白鼠。

此刻的我也很糾結,要不要再嚐試一次?雖然,我很想這樣。但是,多做一次,意味著風險就加大很多。我下不了這個決定,我想征求一下女兒的意見。

走進監控室,看見躺在病**的女兒,我不知道怎樣開口。女兒看到我,喊了一聲:“爸,你來啦!”

我不好意思地回道:“爸爸,又讓你失望了。”

“沒有!爸爸在我心中,永遠是最棒的!”女兒微笑著說。

“女兒,爸爸想跟你商量一件事情。爸爸想再嚐試一次心導管介入手術。再次手術,可能風險很大。”還未等我把話說完,女兒就回道:“爸,一切都聽你的,我相信你。無論怎樣,我永遠是你的好女兒。”

我忍著眼淚,不想在女兒麵前流出來,“那好!那你先好好休息,把身體恢複好了再做下一次手術。”

我剛轉完身,女兒對著我的背影說:“爸,我想見見奶奶。你能帶我去見她嗎?”

頓時,我的心顫動了一下。我的腦海裏閃過,不祥的預感,心裏再默念著:不會的、不會的……我抬手擦幹眼淚,轉身看著女兒說:“我馬上開車,接奶奶過來。”

“我想去奶奶家,奶奶身體不好,不能折騰。況且,我也不想讓奶奶看到,我現在這個樣子。我要打扮的漂漂亮亮、健健康康地去見奶奶。奶奶說,我是世上最美的小公主。”

我看著女兒那可愛、蒼白的臉蛋,實在忍不住內心的悲傷,“我出去打個電話,跟你媽媽商量一下。”說完,我轉身離開了監護室。我怕再多待一會兒,我就忍不住了。

女兒在背後說了聲:“謝謝!”

我關上監護室的門,靠在牆上,眼淚嘩嘩地流了出來。女兒的信任,讓我無地自容。女兒想去見奶奶的想法,讓我的心惴惴不安。在醫院裏麵,我已見過無數的病人,在病危的時候,在臨終之前見到想見的親人之後,安詳地離開了人世。仿佛那就是一個幻境,一個老天恩澤給他們最後的一個禮物。我怕,我真的很怕、很怕!我自我安慰,這一切也許隻是我見得太多了,太敏感的膩想而已。

“範醫生,你怎麽流淚啦?”突然,聽到安慰的聲音。

我抬頭看著這位婦人,“沒事!你老伴好的差不多了吧?”

“嗯,好的差不多了,明天就可以出院啦!這得感謝您啊!是您醫術高明,救了我老伴一命啊!”婦人回道。

“你過獎啦!這都是我們醫生應該做的。”聽到醫術高明這個詞,讓我覺得自慚形穢。

此時,林醫生過來跟我說:“範主任,下一台手術馬上就要開始了。”於是,我急急忙忙地趕去了手術室,都沒顧得上跟妻子說女兒的事情。

幾天之後,女兒的身體恢複了些許。我跟旭芳商量好,一起帶著女兒回老家見奶奶。於是,一早旭芳就來到病房,給女兒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由於這天,我有兩個比較嚴重的病人,要做心髒手術。所以,準備回老家的事情,就全落在了旭芳的身上。等我做完手術,已經下午三點多了。我急急忙忙地趕到女兒的病房。此時,旭芳和女兒已經在病房裏等候多時了。一走進病房,我說:“不好意思,手術比想象中的複雜,耽誤了幾個小時。”

“你餓死了吧?連續做了十幾個小時的手術。”旭芳一邊說著,一邊拿著盒飯走了過來,“飯有點涼了。”

女兒坐在輪椅上,微笑地看著我。看到女兒那久違的朝氣打扮,我立刻忘記了疲憊和饑餓。我接過旭芳手裏的盒飯,嘴角上揚地說:“謝謝!你辛苦了。”

“都老夫老妻了,還這麽客氣。”旭芳笑著回道。

旭芳是個非常細心的人,當我走進病房看到女兒坐在輪椅上,我就想起來了。現在,女兒全身軟弱無力,過多的運動,隻會增加女兒心髒的負擔,帶來病發的危險。而我考慮不周,並沒有想起這個,隻跟旭芳說,要準備一些應急的設備和藥物放到車上。我感到有些慚愧地說:“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都準備好了,放到車上麵了。”

“那我們現在就出發吧!”

“你不先吃點嗎?”

“不餓,都習慣了!等到了奶奶家再吃吧!”於是,我走到女兒的身邊推著輪椅向外麵走著,旭芳跟在後麵。

在醫院的走廊裏,我推著女兒。女兒不停地跟過來的護士打著招呼。突然我聽到一個聲音:“範醫生,我的那台……”我轉頭看著身邊的病人家屬。病人家屬說了一半停住了,看著輪椅上的女孩子說:“這是你的女兒吧?”

“是的。”我回道。我知道他想問什麽。本來今天是安排他老婆做手術的,由於我私人原因給推遲了。於是,我說:“不好意思,把你愛人的手術推到了明天。”

“沒事,不急、不急!我家那位,現在身體好的很呢!”他笑著說。

“謝謝,叔叔!”女兒感謝道。

他蹲著身子看著我的女兒說:“這女孩真懂事、真可愛!你要快快好起來,長大後,像你爸爸一樣,做一名出色的好醫生。”

“嗯嗯。”女兒點著頭。

他站了起來,跟我道了別,離開了。我的女兒在醫院裏麵,住院已經快一個月了,基本都聽說了她的病情。雖然,病人家屬很理解同情我。但是,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我還是有些愧疚。本來我是可以讓病人少受一點痛苦的。我把輪椅交給了旭芳,讓旭芳先帶著女兒出去。於是,旭芳推著輪椅向外麵走著。我便來到病房,跟被我推掉的那兩台手術家人,表示歉意。我非常地榮幸,他們都很理解我。

我來到車前將女兒抱到車子上麵,旭芳對我說:“我來開車,你坐在後麵照看女兒?”

旭芳知道我連續做了十幾個小時的手術,是想讓我在車上麵休息一會兒。於是,我按照旭芳的指示,坐到了後排。旭芳開著車,向著我的老家方向駛去。

我的老家在農村,車子開了一段時間後,就脫離了城市的繁雜。在這寧靜的夏天,在僻靜的鄉村,車輪壓在泥土和石子鋪成的道路上,散發出無節奏的清脆的“咯吱、咯吱”之聲。沉重的車輪緩慢地向前方邁進。在這搖搖晃晃中,我不知何時就睡了過去。突然,一個急刹車,我被驚醒了。就聽到旭芳,慌張地說:“鑫傑,我好像撞到什麽人了?”

我安慰道:“沒事、沒事!我下車去看看。”

此時,天色已黑,鄉村小道沒有路燈。我推開車門,依照車上微弱的光線,看到一個人從地上爬了起來。於是,我擔心地問:“老人家,您沒事吧?”

他從地上爬了起來,拍著身上的灰塵,抬頭看著我。他沒有回答我,隻是一直盯著我。他一抬頭,我就看到,他那蓬鬆、亂糟糟的頭發沾滿了灰塵還打著節,黝黑的臉色露出憂鬱的表情。還有那件破爛的寬大的外套,套在他那瘦弱的身軀上,顯得那麽的不協調。

“老人家,您沒事吧?”我又問道。

老人家還是沒有回答,他隻是站在那裏,瞪大著眼,額頭上布滿了皺紋,一直盯著我看,看得我怪不好意思的。他的這個狀態像極了我在城市裏麵的大街上,時常看到那些流浪的乞丐,而且還是精神上有些問題的那種。可他看上去更加嚴重,好像還是一位聾啞的乞丐。

“你車上的病人快不行了。”他突然冒出了這麽一句話。我嚇了一大跳,瞪大眼睛看著他,原來他是會說話的啊!

“病人”,我反映過來,立馬回到車上,抱住女兒,喊道:“萱萱、萱萱,你醒醒、快醒醒啊?”

我壓住女兒的脈搏,依然有淩亂的跳動。但是女兒卻一動不動,像暈死過去一樣。

“怎麽啦?”旭芳扭過頭說。

“女兒暈過去了,你趕緊把後備箱的設備拿出來。”我擔心地回道。

旭芳快速地下車,打開了後備箱。我將座椅放平,已好給女兒一個平緩的急救平台。我伸手去接旭芳遞過來的設備,突然一隻手拉住了我。這隻布滿塵土的手抓著我的手腕,似乎有種沙沙地摩擦感覺。我回頭看著他,他盯著我說:“讓我來試試?”然後,我就走開了,讓他走進來了。

我不知道當時為什麽會這樣地聽話,也許是看到他那堅定的眼神、也許是我當了這麽多年的醫生,救過這麽多人後的本能反應,認為他能救治自己的女兒吧!

旭芳試圖阻擋,也被我攔住了。她無知地看著我。我看著她說:“讓他試試吧!”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我的女兒,然後說:“有刀片嗎?”旭芳從設備盒裏拿出一把手術刀。我接過遞給了他。他拿過刀,用手握住女兒的手,抬了起來,露出了女兒的手腕。他那布滿灰塵的手,碰到女兒手的時候,我竟然沒有去阻止。從小女兒就是個愛幹淨、愛打扮的人,特別怕髒。我不知道我怎麽會允許一個陌生人而且還是這樣一位髒兮兮之人,去觸碰自己的女兒。在那一刻,我似乎感受不到一絲絲地憤怒。我卻是完全地信任他,信任這個素未謀麵的乞丐。我甚至傻到,他拿起手術刀隔斷女兒手腕的動脈,流出血的時候,我都依然相信他。在那個時候,我似乎與他有種潛在的默契。

“鑫傑,你在幹什麽啊?怎麽不去攔住他,他在割女兒的手腕啊?”旭芳試圖衝過去,卻被我伸出的手臂給攔住了。我卻若無其事地說:“沒事!我相信他。”

旭芳吃驚地看著我,“什麽?”

他割完女兒的動脈,用手壓住,不讓大量的血湧出來。然後,放下手術刀。伸手在車子的座椅上擦拭著,把手上的塵土擦幹淨。然後,從胸前掏出一個物件。我從側麵看到,那是一個香囊,非常地古色古香,很精致,也很幹淨,與他的這身打扮完全不搭。香囊由五色絲線刺繡而成,色彩絢麗。中間繡了一個圖案,由於光線的原因,看得不是太清楚,好像是並蒂荷花旁邊繡著一對鴛鴦。他把香囊打開,放在女兒的手腕旁。然後,鬆開被壓的動脈。由於,手腕那塊視線有些遮擋,無法看清楚是否從香囊裏麵,放出來什麽東西。隻是,看到他把香囊放在女兒手腕不斷湧出血的地方。一會兒,他把香囊移開,又按住女兒的手腕,把香囊收到了懷裏。然後,頭從女兒的手腕,一直看到女兒的胸口。雙眼停留在女兒的胸口處。

本來暈死過去的女兒一動不動,突然女兒的身體有些顫抖。臉上露出複雜的表情。不一會兒,女兒變得平靜了。但是原本女兒的那蒼白的臉,卻變得紅潤,充滿了血絲。他張開手,拿起手術刀在自己的手上劃了一刀,血慢慢地流了下來。他又拿出香囊打開,讓自己的血滴進香囊裏麵。然後,把香囊放在女兒的手腕處。打開女兒被壓的血脈。不一會兒,他係上香囊,收到懷裏,說:“好了,你們過來壓住孩子的手腕吧?”

旭芳立馬過去,壓住女兒的手腕,不讓血湧出來。他起身從車裏出來。我說:“非常感謝您救了我的女兒。”

他微笑地看著我說:“這是我欠你的。我現在還給你了!”

我傻傻地看著他。我和他從來沒有見過,怎麽會有欠債呢,“您欠我的?我有些聽不懂您講的?”

“你不用懂,隻要我知道就行了。”

“雖然,我不知道您說的是什麽意思。但是,我還是得感謝您。您可以告訴我,您叫什麽嗎?我好……”還未等我說完,他就說:“我可以叫你聲:銀子嗎?”

我完全迷糊了,以為他有些糊塗了,認錯人了。於是說:“老人家,您是不是認錯人啦?”

“不可能認錯的,你就是銀子。”他堅定地說。

我很是無奈,隻好認同了,“那好吧,我是銀子。那您能告訴我,您叫什麽嗎?”

“不必了,能見到你,已經是對我最大的感謝了。”他笑著說,“你趕緊帶你女兒到醫院,處理一下傷口吧。”說完,他笑著離開了。

在這漆黑的夜晚,在這鄉間的小道上,看著他那孤獨的背影,很快就消失了。我看著他的離去,在那個時候,我隻是把他當成一個會治病的乞丐,腦子有點不正常的傻子,根本沒想到他竟然是那樣一個人。

“鑫傑,女兒的脈搏正常了。”旭芳突然說道。我回頭看著女兒,他的臉和嘴唇都變得紅潤了,跟先前的狀態完全不同。現在,就像是睡熟過去了。我無比好奇,這位神奇的乞丐,究竟從香囊裏麵放出了什麽,就把女兒的病給治好了。我轉頭,凝望著他剛剛走過的那條黑色的鄉間小道。那裏是漆黑的,沒有身影。遠處是鄉間,閃閃地亮著幾盞微弱的燈光。我不知道這漆黑的鄉間裏沉睡著多少的村民;這閃爍的燈光下麵,又有著多少勞作中的人們。還有那個孤獨的背影,為什麽讓我如此的傷感,深深地刺疼著我的內心。

旭芳還是有些擔心,“鑫傑,我們趕緊去醫院裏麵檢查一下吧,把女兒傷口處理一下?”

我回過神來,立馬跟林醫生通了電話,讓他幫忙準備好手術室和造影劑。我上了車,趕緊趕往華僑醫院。旭芳打電話回家,告訴奶奶,今晚沒空回去,就不去她那裏了。

來到華僑醫院,一切都準備就緒。醫生和護士將女兒抬上推車,推進了手術室。我做了簡單的準備後,來到了手術室問道:“造影劑注射了嗎?”

“按照您剛才的吩咐,已經注射了。”林醫生回道。

“那好,把設備都打開吧。”我說。

一切都準好了,我將探照器推到女兒的胸前。 X光透穿了女兒的身體,看到女兒的心髒規則地跳動,還有那三條堵塞的血管,已神奇般地充滿了流動的血液。

“怎麽三條血管都通了?”林醫生驚奇地說。我已經猜到了這個結果,所以看到這個情形並不是很驚訝。但是,當親眼看到女兒三條打通的血管,還是有些意外。就在那短短的一點點時間裏,他竟然將女兒堵死的血管都打通了。

“範主任,你晚上帶你女兒去哪裏了?”林醫生接著問道。我不知道怎麽回答。看著林醫生說:“我在路上碰到一位神醫,他治好我女兒的。”

“神醫?”林醫生疑惑地說,“不會吧,真的有神醫?他是怎麽把堵塞的血管打通的?”

“應該是,他擁有一種微型的設備,直接進入病人的血管裏麵,把堵塞物清除了吧。”我猜測地回道。我不知道怎樣形容這個離奇的經曆,隻好編了個比較科學的謊言。

“真的有這樣的設備,以前怎麽沒見過?”林醫生吃驚地問。

“我也是第一次見到。”

“那、那個設備,不就是當今最先進的心髒救助神器了。他是從你女兒手腕處將設備放進血管裏麵的?”林醫生指著女兒已經處理好的手腕說。

“嗯,是的。”

“跟我們心導管介入手術相同。那有空的話,一定要見識、見識這個設備。”林醫生興奮地說。

就在我和範醫生對話的時候,女兒醒了過來看著我,笑著說,“爸,我的病治好啦?”身體是女兒,打通後的心髒,已經沒有了不適感。女兒已切身感受到了這一切。

“嗯。治好了!以後你就可以像以前一樣,到處走、到處跑了。”我微笑著回道。

“我就知道,爸爸一定會治好我的。”女兒邊說著,邊想起身。我壓住女兒的身體說:“你先不要動,等我給你檢完身體先。”女兒就乖乖地躺下了。我給女兒做了全身的檢查,確認血管內沒有留下堵塞的殘留物後,才放心。

女兒被推出了手術室,旭芳已在門口等候多時。一看見女兒,旭芳遞過來一大杯白開水。女兒坐了起來,開心地說:“媽,老爸把我的病,治好了。爸說,以後我可像以前一樣跑、一樣跳了。”

“嗯,治好了,就好。先把這杯水喝了?”旭芳笑著回道。女兒接過水,嘩嘩啦啦地喝掉了。造影劑本身有些毒性,多喝水能及時稀釋排出,減輕對女兒身體的傷害。

不久之後,女兒的身體就恢複了。女兒又蹦又跳地離開了華僑醫院。而我,像往常一樣,每天都忙碌地給病人做著心髒手術。但我卻變得比以前,更加輕鬆、更加嫻熟了。我的臉上流露出更多的微笑,我要讓病人和家屬在我的臉上讀到更多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