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誰說的是真的？
32
梁鬆在洪伯的房間四處轉著看著，看到牆上掛著的相框時，停了下來。
相框裏有張合影，上麵寫著：陳記茶餐廳全體員工留影，時間是一九八五年。
“洪伯，這張合影我能取下來看看嗎？”
洪伯眯著眼點了點頭，帶著傷感說：“這是阿珊死的頭一年照的。沒了，就這一張照片了。”
梁鬆把相框從牆上取下來，取出那張合影。李果兒急忙奔過去看照片。
“徐麗珊是哪個？”她問洪伯。
“長長頭發，最靚的那一個。”
照片中的徐麗珊，清純而美麗。不過，最顯眼的，還是她胸前的那枚蝴蝶型胸針。
“她胸前別著的胸針，是不是……是不是現在經常出的的哪個？”梁鬆盯著蝴蝶胸針看著，那是很多年前的式樣，現在市場上基本已經絕跡了。
洪伯歎著氣走過來，看著相片中的徐麗珊。
“是呀！這是kim送她給的唯一一個禮物。她一直當成寶貝別在身上。唉！可惜了！可惜了！”
洪伯不停搖頭歎息。
“你這還有徐麗珊的近照嗎？大一點的。”梁鬆問。
這張合影隻能看個大概輪廓，看得不是很清楚。
“沒有了！就這張了！原來老板家裏有，不過……唉！在kim和那個lyne結婚的時候，聽說都毀了！”
“那這張照片能借給我用一下嗎？過幾天就還你！”
洪伯拿著照片看了看，有些不舍：“那……那可別丟了！”
“放心吧！用完就給你！很快的。隻幾天時間。”梁鬆說。
李果兒好奇地看著梁鬆，她不知道他要徐麗珊的照片做什麽，但她知道，梁鬆拿這照片肯定有用意。
洪伯又說了很多阿珊的事。最後說：
“唉！如果kim不去加拿大上學，說不定阿珊也不會死，阿珊不會死，陳林生也就不會死，這些死，都是從kim去加拿大開始的。這一切，都是命呀！”
李果兒在聽到洪伯說阿珊對kim的付出時，眼淚就嘩啦啦地往下流。
兩個人從洪伯家裏出來，天已經黑了，李果兒的眼睛腫得像桃。
雨沒有再下，他們就那麽默默走著，誰也不說話，一直走到村口的車旁。
“我帶你去個地方吧！”梁鬆打破了沉默。
李果兒隻是吸了吸鼻子，看了梁鬆一眼，沒說話。上了車後，她把眼睛看向窗外。
窗外霓虹燈閃爍，她的腦海裏，浮現著洪伯講的那個愛情悲劇。
“特別難受，真的特別難受！”李果兒麵向窗外，喃喃著，眼淚忍不住地往下流。
梁鬆一言不發，把紙巾遞給她。
“我不喜歡寫悲情故事，真的不喜歡寫，我喜歡寫溫暖的喜劇，因為我不想把人寫的那麽……人性是有太多的醜惡，所以我不想去觸及。”李果兒說不下去了，哽咽著。
梁鬆伸出一隻手，在她頭上輕輕一撫。
“想想看，當她站在高高的樓頂，那得需要多大的勇氣呀，這勇氣，也隻有心死的人才會有的。”李果兒繼續說。她的眼前浮現出一個身穿白色長裙，一躍而下的身影。
梁鬆的心情比李果兒更複雜，因為kim是他的好朋友。而且kim在他的眼裏，並非是那種無情無義的人。大學時，他們一起出去，看到街上的流浪漢時，kim總會拿出錢來給他們，看到誰有困難，也會主動去幫助。
對於阿珊，梁鬆曾隱隱聽kim說過。不過kim沒說阿珊是他的女朋友，而說是個一個暗戀自己的女孩，在陳記茶餐廳工作。
阿珊的死，他是知道的。那是在離他們畢業還有半年的時候，也是kim和lyne的戀情漸入佳境之時，有一天，正在宿舍休息的梁鬆接到了kim的電話，電話裏的他慌亂又結巴。
“發生什麽事了？”梁鬆問。
“一個女孩自殺了。”kim的聲音很無力。
“女孩自殺了？女孩是誰？為什麽要自殺？”梁鬆有些疑惑。
“就是我給你說過的，陳記茶餐廳暗戀我的女孩，我給她說我們不可能，但她還是死纏住我不放。上次我回家，告訴家人我快要和lyne結婚了。不知她怎麽聽到了，跑到了這裏。我現在和lyne在多侖多玩，她打電話讓我馬上到她住的酒店去，說一定要見我，我說我不在本市。沒想到她就跑到酒店的樓頂，威脅我，讓我馬上過去，不然就要跳樓。我以為她隻是嚇唬我，沒想到她真的，真的……跳了樓。”
雖然沒看到Kim，但從他說話發抖的聲音中，能感覺到他整個身體在顫抖。
“你是怎麽知道她跳樓的？”梁鬆問。
“酒店打電話給我，說她手上拿的紙條上有我的電話號碼。”kim說。
梁鬆原本就對那些不達目的就要尋死覓活的女人厭煩，所以也皺起了眉頭。
“那我可以做什麽？”梁鬆問。
“你先去警方了解一下情況，如果非要我回去，我明天就趕回來。”kim說。
就這樣，梁鬆去了酒店，不過聽說死者已經被送去了殯儀館。梁鬆沒有去殯儀館。他隻留了電話號碼，說阿珊父母來了有什麽事就找他。
因為有阿珊的遺書，她的家人也不同意解剖屍體，所以警方就以自殺事件來處理的。
阿珊的父母雖然悲傷過度，但很快就將女兒的屍體火化，抱著她的骨灰走了。沒有見梁鬆。
事情就那麽簡單結束了，完全出乎梁鬆的意料，他以為阿珊的父母會繼續糾纏，甚至索要很多錢財，但沒有，聽說連kim的名字都沒提。
在阿珊的父母抱著骨灰離開的第二天，kim才回來，並告訴梁鬆，他和父母說了，一定要給阿珊的父母一筆錢。因為阿珊畢竟是陳記茶餐廳的職員，而且是因為他死的。
Kim的話，當時讓梁鬆很感動，覺得他是個有情有義的男人。
33
梁鬆開著車，把李果兒帶到了維多利亞港。
紅光映照著維多利亞港，岸邊的摩天大樓上也是燈光閃爍。
“這是香港夜晚最漂亮的地方。”梁鬆說。
李果兒看著美景，心裏卻更覺得酸澀，她看著的是旖旎風景，心裏想著的卻是那個自殺的徐麗珊。
“你說，阿珊怎麽會那麽死心眼的？為什麽一定要非kim不嫁呢？他有那麽好嗎？她死了，她父母怎麽辦？”李果兒還沉浸在徐麗珊的感情悲劇中無法自拔。
梁鬆的心裏何嚐又輕鬆得起來？他在心裏自責，當時隻聽信了kim的一麵之詞，以為阿珊的自殺是自找的。在聽了洪伯說的後，他才知道，阿珊的自殺，kim是有一定責任的，甚至可以說是負有很大的責任。
“一個女孩，從十六歲就把自己的身心交給一個男孩。十年來，為男孩做牛做馬，替男孩服侍父母，可最後呢？男孩在攀上高枝後，卻毫不留情地把她甩了。真的太慘了！kim怎麽能這麽做呢？我現在寧願相信世上真的有魂靈出現，然後報複一下這些無情無義的人。”
李果兒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和梁鬆說。
“kim也許做得有欠妥的地方，可是，感情的事情，又怎麽說得清呢？”梁鬆還在為朋友辯解。
“也是！也許kim當初愛她是真的，最後不愛她了，愛上了lyne也是真的。唉！不說他了。你說，阿偉是不是阿珊的什麽親戚？”
“很難說，洪伯不是說了嗎？阿珊的父母在香港沒有親戚，阿珊死後，父親死了，母親被國外的什麽人接走了。而且還不知道接到哪裏去了。阿偉倒很像土生土長的石澳人。”梁鬆說。
“那就奇怪了。”李果兒說完，眼睛忽然一亮，“你說，阿偉是不是想抱打不平？”
梁鬆看著她。
“比如說，阿偉從洪伯那裏聽了阿珊的故事後，就想著和洪伯聯合起來，教訓陳林生和kim？”
“嗯，不虧是作家，想象力不錯！有想法。”梁鬆笑著點了點頭。
李果兒像是受到了鼓勵，繼續說：“如果是這樣，那問題就再清楚不過了，你想呀，洪伯也說了，原來他們都讓kim和他父親給阿珊做法事，超度一下，可陳林生和kim都不願意。所以洪伯就想不過，看阿偉能接觸到陳林生和kim，就讓他把陳林生身上的港幣換成了冥幣。原以為陳林生會意識到是阿珊的鬼魂，馬上做法事，沒想到陳林生不上勾。於是又出現了門、桌子倒塌的事件。沒想到把陳林生嚇死了。洪伯和阿偉都是善良的人，他們肯定沒想著要嚇死人，所以陳林生的死隻能算是個意外。隨後，kim回來了，依然不信是阿珊的鬼魂在報仇，於是，阿偉又在kim喝多的時候，故意找洪伯裝鬼影嚇他，然後又故意把車開到墓地。你說是不是這樣？”
李果兒越說越激動，開始手舞足蹈。
“嗯，有點道理。也許善良的阿偉雖然不認識阿珊，但卻想替阿珊報仇。有這種可能。”
梁鬆說完，停了一下又說：“如果這樣的推測成立的話，那麗景花園1104室就完全沒有存在的必要了。所以還是要了解一下那是誰的房子。”
梁鬆與其說在問李果兒，不如說是在問自己。
李果兒一想，點點頭：“也是哦，不需要這麽複雜就能達到目的的。”
“如果沒有老太太說得看到有人送餐了。那我們完全可以說，那房子是阿勇、阿偉、洪伯他們聯合起來捏造的。盒飯並沒送過去。可老太太看到了，如果她沒眼花的話。這又是怎麽回事？而且，老太太也沒說從那房間出來過什麽人，甚至整層樓裏的人都沒見過1104室有過人。”梁鬆繼續問自己。
“那會不會是洪伯和阿偉故意設的局，目的就是為了讓陳林生和kim更信服。”李果兒說。
“專門買套房子，就為了更讓kim信服？洪伯和阿偉有能力買房嗎？這兩天再去趟阿珊的老家吧。”梁鬆說。
兩個人不再說話，靜靜地看著遠方。
“維多利亞港真美呀！早聽說這是香港最美的地方，確實不錯！”李果兒伸開雙手，仰頭看天，大聲說。
“現在心情好點沒有？”梁鬆問。
“好多了！對了，如果真是洪伯和阿偉搞得‘鬼’，那我們就不要說出來，他們沒有惡意的。好不好？”李果兒轉身看著梁鬆，請求道。看著他。
“行！”梁鬆爽快地答應了。
“謝謝你！”李果兒說。
“為什麽要謝我？”梁鬆疑惑地問。
“因為你答應了。所以我要謝謝你，替他們兩個人謝謝你！”李果兒說。
梁鬆看到這個善良美麗的女孩，心裏竟生出異樣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