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戰爭的開始,沒有硝煙

中國的20世紀是極其動**複雜的一百年,從1900年的八國聯軍侵華再到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摧殘,洗盡鉛華,在1949年迎來了暫時的和平,然而動**不安的內部環境卻大大地阻礙了這頭雄獅前進的腳步。1978年11月,安徽省鳳陽縣小崗村實行“分田到戶,自負盈虧”的家庭聯產承包責任製,簡稱大包幹,拉開了中國對內改革的大幕,而在城市,國營企業的自主經營權也得到了明顯改善。同年12月,十一屆三中全會的召開向全世界宣布著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春天已經到來,對內改革、對外開放的政策開始在這片九州大地上迅速實行開來。

春去春又來,就這樣三兄弟各在一方過了幾年。自打高利民和趙家寶離開之後,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沈守財全身心地撲在了工作上,每年也就過年的時候回一趟西口村,回去了總要找不會喝酒的趙家寶喝上一宿,原本都是高利民陪他喝的,但是兩人都是心照不宣地避而不見。沈守財的服裝生意越做越紅火,身邊還有好姐姐曾柔與戀人吳玫給他加油鼓勁,對未來自然是充滿信心。

在那個還沒有提倡原創的年代,沈守財就堅持要做自己設計的童裝,而服裝設計出身的曾柔便幫了大忙,而吳玫更是為了能代替高利民的工作自學了財務會計,幫沈守財分擔了諸多煩惱。到了80年代初,西口村從遠近聞名的貧窮村變成了人人殷羨的地方,家家戶戶都開作坊做童裝。而此時的沈守財也已經在南京路上有了屬於自己的門店,因為無需擔心客流量,加上產品質量過硬,賺了不少錢,眼見著已經到了合法的結婚年齡,他心裏盤算著年底就把吳玫和自己的婚事給辦了。可就在這個時候,他的門店旁邊也開始裝修起來,本來他還和吳玫猜想著會開什麽店,過了一個月門店終於開張了,這天早上擺著紅花放著鞭炮,他們終於看到了門頭,上麵寫著幾個大字“永樂童裝”,而店主居然是陸贏生和石文強!

“喲,這不是守財老弟麽,真的是好久不見,以前同住一屋,現在又開店成了隔壁鄰居,你說是不是緣分?”陸贏生一副奸笑。

“誰和你有緣分?”沈守財拉著吳玫就回到店裏,吳玫自然是知道陸贏生對沈守財他們做了不少缺德事,心裏隱隱覺得不妙:“守財,你說這陸贏生真這麽巧搬到我們店旁邊?該不會又有什麽壞心思吧?”

“看看再說吧。”

果不其然,陸贏生又和以前賣繡花枕套時一樣開始和沈守財的門店打起了價格戰。他先是和石文強把擺滿衣服的架子拿出一部分放在了店門口的空地上,豎起牌子寫著極低的價格開始沿街叫賣,路人看到了便紛紛圍了過去,人的思想裏有個觀念引起眾人圍觀的大概不是好東西也是稀罕物件,見有人圍觀也紛紛湊上前去,弄得隔壁沈守財的店好不容易來了幾個顧客也被門口這熱鬧的場景吸引了。然而,有了以前的教訓,沈守財自然明白這價格戰到最後就是兩敗俱傷的結局,轉戰其他市場是不可能了,既然是禍躲不過,那隻能應戰。他希望曾柔能夠在最短的時間內設計出最多的童裝產品,每當新款童裝上市後沒多久,就盡量把價格降低,然後迅速推出新的產品,最大限度地縮短產品的更新周期,使得沈守財獲得了許多“短線”的利潤。果然,即便陸贏生想分一杯羹,但麵對這種速戰速決的營銷策略也覺得非常吃力。兵家常說“以速取勝”,在產品成長期賺錢,而不是在成熟期賺錢就是這個道理。看著東風又去了沈守財那邊,陸贏生和石文強隻能眼巴巴地看著,不由妒火中燒。

過了幾日,沈守財和吳玫正在店後麵的小倉庫忙活,隻見劉勇急匆匆地趕來,拉著沈守財就往外走,沒等劉勇細說,他們便來到了興昌紡織廠,原來興昌紡織廠響應國家改革開放的號召,國有企業也在積極轉型中,決定尋找優秀的合作夥伴共同開發童裝。興昌紡織廠是當時在上海數一數二的國有紡織廠,多少人擠破了腦袋要上門去和他們合作,一聽到這個消息做童裝的都紛紛趕來,在熙熙攘攘的大廳裏沈守財居然撞見了陸贏生和石文強。回到宿舍,沈守財便一聲不吭、一臉不悅,吳玫再三詢問下沈守財才說出了事情的緣由。興昌紡織廠的老板林國良正是當年欺負曾柔的人,也是間接害得沈守財差點放棄夢想的人。劉勇勸了半天,確實有興昌這個大金主,“燎原派”的大家都能因此多分一杯羹,並不用靠著一件兩件的零散銷售過活,但沈守財就是不同意。

“守財,有些話我說了,你可別不愛聽,你把太多感情放在做生意上不是什麽好事。”吳玫說道。

“可難道讓我為了賺錢就違背做人的原則?我做不到。”兩個人第一次有了意見分歧,吳玫氣得摔門走了,劉勇也不好意思多待灰溜溜地離開了。

沒過一會兒,曾柔便來了,沈守財當然知道曾柔是來做說客的。

“姐,你別勸我。”

“守財,姐曉得儂對姐好,可是儂要明白,在生意場上,儂是一個生意人,要做的就是賺錢,儂這輩子要碰到多少個林國良呢?就算他不是什麽好東西,可儂賺的錢清清白白,如果儂想要幫姐解恨,就幫吾把林國良所有的鈔票都給賺過來,好不好?”

沈守財的心似乎寬解了些,在他的世界對的就是對的,錯的就是錯的,然而這個社會卻告訴他錯的有時候是錯的,也有時候是對的。當然,真正幫他下定決心的還是他自己。那天晚上和吳玫發生分歧以後,雖然聽了曾柔的勸解,但沈守財心裏還是有些疙瘩,便一個人往店裏走去。已經是深夜,街上毫無一人,隻有看到圍牆上的野貓一閃而過,然而快走到自己店門口的時候,居然發現有兩個人鬼鬼祟祟地站在自家店門口,沈守財隨手抄起路邊的廢鐵棍嘴裏喊著“小偷”就朝前麵衝去,那兩人見有人發現倉皇而逃。路燈昏暗,夜色濃重,但一看這兩人的身形都能猜出是陸贏生和石文強,沈守財還來不及細想,就被地上傳來“吱吱吱”的聲音打斷,他蹲下看著地上兩人還來不及拿走的東西:一籠子的老鼠和糞水。這情景,似曾相識。沈守財忽然明白了,那天晚上,高利民確實好好檢查了倉庫,關緊了窗戶,也放好了老鼠藥,而盧贏生和石文強才是始作俑者。可是兩件事情都沒有任何明顯的證據證明就是盧贏生和石文強搞的鬼,要想把他們送進大牢是根本不可能的,不過沈守財想著就算不能給他們教訓也得給這兩人一點下馬威,於是第二天,沈守財便上門興師問罪,始作俑者的二人自然是裝得一臉好糊塗。

“那行,”沈守財想著還是得沉住氣,“暗地裏使壞的事情我肯定比不過你們,興昌的童裝合作一定是我們小龍王!”

根據林國良的意思是讓來競標的所有單位過七日必須把新的童裝樣品交過來再來決定與哪一家簽約,那幾日,沈守財睡覺的時間變得更加短了,整日整日地和曾柔在一起研究服裝設計、修改樣衣,終於做出了自己滿意的產品。七天一到,他便拿著自己的得意之作前去交差,可沒想到林國良都沒仔細看自己的作品便選擇了陸贏生的,沈守財自然知道其中定有貓膩,但苦於沒有證據也隻好和其他人一起走了。陸贏生接了單子高興得很,其實老早他就接觸到了林國良,給了他不少好處,說穿了,沈守財他們全都成了陪跑的罷了。陸贏生和林國良邊說邊笑著從樓上下來就發現車間裏鬧哄哄的,亂成一鍋粥,兩人便往車間走去。原來,沈守財協同其他幾家童裝單位在車間擺起了擂台賽,讓員工們一起評判誰的童裝產品好,見陸贏生和林國良來了,立馬大聲說道:“大家看,那位是林廠長簽的合作對象,想來應該是比我們的好,張老板,怎麽樣?你也把你的產品拿出來讓大家見識見識嘛,對不對?”

眾人一起哄,陸贏生也下不來台,隻好畏畏縮縮地把帶的產品拿了出來。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這些員工好些都是老員工,雖然沒有生產過童裝但也清楚其中一二,這陸贏生的產品不僅布料粗糙,而且走線不整、線頭較多,無論從產品的質量還是款式上都屬於殘次品。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說開了:“怎麽這種爛貨廠長會選上啊?”

“我們廠長是瞎了吧?那麽明顯的事情。”

“你別說,肯定有什麽貓膩。”

畢竟是國有企業,既然事情已經鬧到了眾目睽睽之下,林國良也明白如果自己再堅持選擇陸贏生的話肯定沒有好果子吃,於是順應民心,讓大家來投票決定,最後經過激烈的角逐,林國良隻好無奈地宣布沈守財的小龍王童裝成為興昌的合作對象,接受幾萬件的合作訂單。凱旋歸來的沈守財無疑再一次成為了“燎原派”的英雄,也得到了大家的極力擁護,沈守財高興地望向一邊的吳玫,諾言終將兌現。

幾年沒回家,再次踏上西口村的土地,沈守財覺得恍如隔世,一路上村裏的人們就仿佛看到了英雄一般,西口村現在這家家做童裝的景象正是沈守財帶動起來的。沿著小路,沈守財來到了沈家,因為家裏請了幾個村民一同趕製童裝,積壓的庫存也沒有放置的地方,再加上房子年久失修,沈守財早在幾年前就讓沈豔芬張羅重新蓋了漂亮的二層小樓,他還在上海花了幾千塊錢搬了台彩電回來,成了西口村第一家用上彩電的人家。這個貧窮的家,總算是像副樣子了。

“奶奶、爸、媽、姐,我回來了。”沈守財高興地推開門。

“哎喲,我的乖孫子回來啦,”陸小麗立馬從屋裏迎了出來,“你都多久沒回家了,可想死娘母了。”

“爸媽呢?”

陸小麗馬上收起了笑容,看了看裏屋的方向,似乎有什麽難言之隱:“你進去就知道了。”

沈守財不解,果然進了裏屋就隱隱覺得有些不妙,沈根山和王英花坐在一邊,高利民和沈豔芬站在一旁,趙家寶和沈豔芳則是跪在地上。這麽多年沒見到高利民,又知道自己當年錯怪了高利民,沈守財早就想找這個兄弟當麵道歉,但卻沒想到今天在自己家撞見了。

收起一臉吃驚,沈守財走到沈根山跟前:“這是在幹嘛?家寶你和我姐幹嘛跪在地上?你們快起來啊。”說著就伸手去扶。

“不許扶!”沈根山憤怒地吼道,“我告訴你們,隻要我沈根山活著一天,你們就不成!”

沈守財這才明白原來沈豔芳和趙家寶偷偷相愛了,自己的姐姐和最好的朋友要是能結為百年好合自然是親上加親的喜事,於是,沈守財便想做這個和事佬:“爸……”

“你別說話,”沈根山望了沈守財一眼,目光又落在了趙家寶身上,“反正他們的事情誰說都不成!”

沈豔芳自然明白父親的固執,可那時候已經提倡自由戀愛,為什麽自己就不能爭取愛情的權利呢?第一次,沈豔芳鼓起了勇氣直視著父親:“為什麽?!”

沈根山和王英花一句話都不說,答案卻是顯而易見的。

“就因為家寶沒爸沒媽沒錢沒權麽?”沈家的日子已然今非昔比,找個門戶比較匹配些的也在情理之中,而趙家寶在沈家人的眼裏無非是個無父無母又隻能跟在自己兒子後麵跑的窮小子,當然不是什麽好的結婚對象。

王英花好言相勸:“豔芳啊,你從小都是聽爸媽話,爸媽想讓你嫁個好人家有錯嗎?你何必非要跟著家寶呢?是,家寶是個好孩子,可你也是爸媽的孩子啊,有哪個父母是不指著自己孩子好的?我和你說,我已經找了孫婆子,隔壁村黃二嫂家的小子我看就挺好,你嫁過去什麽都有了,何必要過苦日子呢?”

“我就願意跟著家寶過苦日子。”沈豔芳看向趙家寶,希望趙家寶也能說些話多爭取些,可趙家寶真的生性過於懦弱了,能當著沈家爸媽的麵提親已經是他的極限,此刻他隻低著頭,不願意多說一句。趙家寶和沈豔芳都是沉默寡言的人,一個膽小懦弱,一個言聽計從,都是可有可無的人,原本兩人見麵了也不大多交流,大多都坐一旁聽沈守財、高利民和沈豔芬在那裏嬉笑打鬧,可偏偏從沈家做繡花枕套開始,沈豔芳幹起了繡活,趙家寶做起了運輸的工作,兩個人接觸變得多了自然也慢慢熟悉起來。後來高利民去師範就讀以後,趙家寶也回到了西口村,兩人的關係便變得更加緊密,漸漸日久生情。兩個都是含蓄內斂的人,好不容易打破天窗說亮話終於在一起了,這麽多年卻也都是默默躲避著家人和村裏人私會,要不是這次王英花都托孫婆子找好了婆家,趙家寶是萬萬不會上門提親的。

“爸媽,現在都什麽年代了,都提倡自由戀愛,既然姐和家寶兩個人想結婚那你們就同意了吧,”沈守財意圖緩和氣氛,拉扯著王英花的手臂開始撒嬌起來,“對了,媽,我告訴你個好消息,我接了個大單子,明年我就開個工廠,多請些人來幹活,你們就吃吃茶嗑嗑瓜子看著他們就行。”

“真的啊?”王英花喜形於色,沈根山雖然不說話臉上凝重的表情也消散了些。

“當然真的,我不是說過麽,這個家我會養,以後你們就享清福就行。”

“哎喲,沈家祖上積德啊,出了這麽個有出息的孫子,阿彌陀佛,明天我一定要去你爺爺墳上燒幾株香告訴他。”

“那個……我還有件事。”

“什麽事?”

沈守財堅定地看著王英花的眼睛:“我要結婚。”

“結婚?”這回連沈根山都坐不住了,這些年雖然沈守財不回家,可是也托人向他說了好幾回親事,都被沈守財一一拒絕了。作為沈家唯一的獨苗,沈家人自然是希望他趕緊繼承香火的,今日既然自己都提出來了自然是萬分高興的。

“不知道是哪家丫頭?”

門外傳來“咚咚咚”的敲門聲。

“她來了。”沈守財趕緊出門去接,不一會兒,吳玫就站在了他們麵前:“娘母,叔叔,阿姨。”

“你是……”王英花定睛一看,“吳玫?”

“嗯。”

“你不是逃婚了麽?怎麽……”

“哦,我和吳玫在上海又碰到了,這些年都是她在我身邊幫我,替我幫了不少忙。”沈守財說著甜蜜地望向吳玫。

“吳玫啊,我記得你比我家守財大了不少吧?”陸小麗問道。

沈守財趕緊說道:“娘母,年齡不是問題。”

“相差幾歲啊?”這確實引起了沈家人的興趣,王英花馬上追問起來。

吳玫頓了頓,輕聲回答:“六歲。”

“六歲?”沈根山的眉頭又再次緊鎖起來。

“六歲可不好啊,男女相差六歲命數可是相克的,”陸小麗搖著頭,“不行不行,這絕對不行。”

沈守財急了:“怎麽不行?娘母,你那些都是老古套,都是迷信!”

“什麽叫迷信?老祖宗傳下來幾幾輩輩的怎麽就是迷信?不成,這絕對不成。”

沈守財氣得一下子翻了臉:“反正我今天把話就撂這兒了,這輩子我非吳玫不娶!”

“啪!”沈根山重重地拍了一記桌子:“你敢!你不要以為現在會賺錢就翅膀硬了,我還是你老子!這婚,我們不同意!”

眾人都尷尬地站在那裏,本來想著沈守財回來都是大家高興的事,說不定沈根山他們一高興還能同意趙家寶和沈豔芳的婚事,卻沒想到帶來了更大的衝突。

“你們不同意也不行,”沈守財頓了頓,馬上又堅定了語氣,“吳玫已經有了。”

“什麽?!”眾人一驚,那個年代保守得很,雖然開始提倡自由戀愛,但情侶之間也僅限於拉拉小手還臉紅到耳根的狀態,未婚先孕就更是出格的事情。陸小麗一聽便暈了過去,王英花趕緊攙扶坐在一邊,喝了口水好不容易醒了,嘴裏不住地念叨著:“作孽啊,家門不幸啊……”

“你、你給我再說一遍!”沈根山也一副氣急敗壞的模樣,見沈守財再一次承認,立馬轉身就回裏屋,等再回來的時候手裏拿著那根熟悉的荊棘條,“我今天就打死你這個不孝子!丟了我們老沈家的臉了你!”高利民和趙家寶瞧見了趕緊上前去阻攔,一副混亂的場麵……

今年的沈家,可算是熱鬧了。

大家六個人跑到趙家的宅子,遠離了父母,總算是可以喘口氣。

“你們兩個可真夠行的,居然一下子成了我的姐夫。”

“說到速度怎麽比得上你,”高利民看了一眼吳玫的肚子,不由笑起來,“你可是貨都裝上了,就等發車了啊。”大家聽了都笑起來。

“你們別聽他瞎說,還沒有結婚怎麽可能住在一起?萬一他哪天嫌我人老珠黃一腳把我踹了怎麽辦?”

“弟妹,你這話說得太對了。”沈豔芬笑著說道。

“對了,你們倆是怎麽好上的?姐,你給我寫的信裏也完全沒說過你在和高利民談戀愛啊。”

“追到你姐可是九九八十一難啊。”高利民感慨道。這話倒說的不假,作為女人,沈豔芬經曆了一切苦難和折磨,她一直以為自己已經是克夫的命,在娘家有個容身之處已經是莫大的恩惠。而另一邊的高利民高考失利,那個時候的高考不如現在,隻有3%到4%的錄取率,顯然是太久沒有碰書本,他並沒有考出理想的成績,就這樣連續考了三年還是失敗他也終於死了心,進了一所小學做老師,日子還算過得去,對家裏他始終不太願意回去,直到二哥高利昌結婚,他才勉為其難回到了家,也因為這樣他又見到了沈豔芬,即便因為備受生活的戲弄讓她看上去是如此憔悴,但在高利民的眼裏,她依舊是那個一直放在心上的姑娘。於是,高利民對沈豔芬展開了猛烈的攻勢,男未婚女未嫁,為什麽沈豔芬不能追求自己的幸福?可這個女人太善良了,即便她根本沒有和張三胖子圓房,別人眼裏也已經是一雙“破鞋”,離婚的帽子一戴總是不好聽的,而這個時候的高利民英俊瀟灑,又有著人民教師這樣正兒八經的工作,一個離過婚的農村寡婦自然是高攀不上的,可高利民並不輕易死心,無論沈豔芬使出什麽樣的招數,他依然毫不退卻。看著高利民這麽把女兒放在心上,沈家人早已經默許了這門婚事,而高家原本就是不太在意高利民,娶個二婚的他們也並不介意。

大家聊完了天也漸漸散去,沈豔芬和吳玫故意把沈守財和高利民留在原地。原本還鬧哄哄的屋子裏就隻剩下了他們兩個人,空氣都瞬間安靜了下來。

“學校還好吧?”

“嗯,挺好。你生意還行吧?”

“嗯,挺好。那個……你有沒有想過回來,繼續回到‘燎原派’,大家一起幹?”

高利民愣了愣,搖了搖頭:“我現在這樣挺好的,錢雖然賺得不多,不過日子也算安穩,以後……走一步看一步吧。”

兩人多年沒見顯得有些尷尬,說完便又沉默了。高利民起身要走,沈守財忽然叫住了他:“利民,我姐以後就拜托你了,你知道她為我受了很多苦。”

“我明白,我會對她好的。”心中的結未解,兩人的對話顯得過於生分。

“謝謝你。”高利民聽了沈守財說的話對他笑了笑,轉身走了。沈守財想說的自然不是這句話,“對不起”這三個字在他心裏醞釀了很久,可當高利民出現在眼前的時候,他卻發現根本說不出口。難道,這輩子他們的情誼就隻能如此了嗎?

雖然這年過得五味雜陳,但也總算安穩過去了,和沈豔芬、沈豔芳匆忙交代了趕製產品的事情之後,沈守財和吳玫便提前回到了上海。

“你放心,就算沒人答應,我沈守財這輩子也娶定了你,等把這單做完,我們就把喜酒給辦了。”沈守財拉著吳玫的手說道,吳玫幸福地點點頭,心想著,我這輩子跟定了這個男人。

當小兩口沉浸在甜蜜的喜悅中時,有人正對著他們虎視眈眈。這天,一如平常,然而沈守財和吳玫趕到店門口時發現圍滿了人,好不容易擠了進去,兩人都傻了眼,大門被人為地狠狠砸開,店內和倉庫裏被人潑了髒水,地上滿是四處逃竄的老鼠和蟑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