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紅房子

淩晨五點,天蒙蒙亮,喬磊拖著一身的疲憊,下班回家。

自從搬出來後,他去一個酒吧找了份服務員的工作,每天晚上八點鍾上班,然後等客人走光了才可以下班,白天睡覺,過著黑白顛倒的生活。

他覺得這樣可以驅趕因為黑夜所帶給他無邊的痛苦與回憶。

是的,他喜歡這樣,到了極度疲憊與困倦的時候,就可以倒頭睡覺,讓他根本沒有時間去想那些不堪的周遭,從童年,到現在。

在他的記憶中,父親是一個模糊的影子,身材高大,有著黝黑的肌膚與粗糙的胡茬,父親的胡茬經常故意刺得他發癢,逗得他咯咯咯地笑,但是,他已經想不起他的麵容了,而且,這樣的快樂日子也很少,他是遠洋海員,經常會出差,一出去都至少一個星期,所以,他與姐姐一會在隔壁鄰居家呆一段時間,一會去他姨媽家,後來有一天父親突然帶著傷回家了,並病倒了,然後再也沒有醒來了,那時,他才三歲。

而母親,在他的記憶裏卻連個大概的麵容都沒有,或者當他的大腦還是一片混沌,像片未開化的土地時,她已經離開了他們。連姐姐喬玉容,都不願意提起她,他就更沒有理由提起那從未謀麵的母親了。

而與蘇小美的相識純屬緣分,或者是宿命的安排,他們同齡,初中三年都在同一個班級,高中三年也在同一個班級,後來又考上了同一所大學,這樣的緣份像是天定的,令他們不能不走近。

蘇小美乖巧,可愛,她總是會悄悄地為喬磊做事情,比如抹去他桌子的粉筆灰,排隊的時候,把位置讓了他,在他踢球的時候,她會為他呐喊,雖然每次都是表現得不動聲色,其實喬磊心裏是明白的,他每次看她的時候,她總是會含羞地低下頭,絞著手指。

久而久之,他便把她放在了心裏,而且放得很深,終於某個花好月明的夏夜,他用一個月的生活費,買了一大束的玫瑰,並提出了這樣的要求:做我的女朋友,好麽?

想到這裏,喬磊的嘴角掛著甜蜜的笑意,但是,這笑意很快就沒有了。

是的,蘇小美已經失蹤了一個多月了。

他慢慢地走著,心裏裝著滿滿的悲涼,蘇小美,你告訴我,你到底在哪裏啊?他悲痛地仰望著天空,但天空對他沉默以對。

這一路,本來就冷清的大街,在破曉前顯得更加幽靜,隻有那些早起的鳥兒們突然從他的身邊掠過,然後停在樹枝上清亮地叫著,這地方才猛然有了一點點的生機。

當他經過一個小巷口的時候,不知從哪裏冒出兩個手裏拿著匕首的家夥,看樣子年齡不大,一個染著黃頭發,一個染著紅頭發,穿著很哈韓,同樣都瘦不拉嘰的,八成是打遊戲打瘋了沒錢了去搶點人民幣去充值的不良學生,“恭喜你,遇到搶劫了,把身上的錢都乖乖摸出來吧。”

喬磊突然想起就在前幾天,他的同事同樣遭過搶劫,錢包被拿了不說,還被刺了好幾刀,現在還躺在醫院裏不能過來上班,他嚇出了一身冷汗,趕緊把皮夾拿了出來,鬼知道這些不知好歹鬼迷心竅的小家夥,會幹出什麽樣的事來,為了錢包裏的那點錢受了傷真是不值得。

“才這點錢啊,你小子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黃頭發的小子用刀尖劃了下喬磊的臉,喬磊瞪著眼睛說,“大神,我身邊就這麽點錢了,我是剛參加工作的,這可是我全部的生活費啊。”

另一個小子說,“你鞋子不錯啊,還是耐克的,把鞋子脫下來吧。”

喬磊差點哭了出來,“鞋子沒了我怎麽走路啊?”

“丫真活得不耐煩了,居然跟我貧起嘴來。”說完那歹徒就一刀刺了過來,喬磊閉上了眼睛,心想這下完了,我喬磊居然就這麽掛掉了,死得也真是太輕若鴻毛了。

喬磊已經做好了一切聽天由的準備,但卻久久不見行動,這時,還聽到哎喲的聲音,仿佛是那個紅毛小子發出來的,睜開眼睛一看,卻見兩個歹徒落荒而逃,而一個穿黑衣的長發女子正背對著他。

看來是這個女子打跑了那兩個歹徒,“姑娘,謝謝你。”

隻見那女子頭都沒回一下,但聲音很溫柔,“不用謝,下次小心點。”

說完就顧自走了,這女人走路的速度可真叫快啊,喬磊喂了一聲,但是,那姑娘一下子就沒影了,根本就追不上,喬磊心裏非常納悶,都不讓人見一下就這麽走了,這年頭真是學雷鋒不留名啊,唉,不管了,回去睡一覺吧,眼皮都快打架了。

出了那條路,喬磊便向自己住的那幢陳舊的公寓樓走去,這公寓樓群是八十年代的產物,簡單而又顯得有點破舊了,呈灰白色。他抬頭望向那公寓群的時候,看到一群灰白色的鴿子從它們看上去有點淩亂不堪的房頂掠過,然後繼續穿過灰白發亮的天空。或者,今天是個睛天。喬磊邊這麽想,邊走進了公寓。

走到四樓的時候,他抬起頭,看到一個暗紅色的影子在樓上的拐梯處一閃而過,他揉了揉疲倦的眼睛,喃喃地說,眼花了看錯了吧。

因為他住在這裏一個多星期了,從沒發現有人往樓上去過。

他想起當時他搬進這幢舊公寓的時候,心裏有點興奮,這裏雖然幽靜得有點冷靜,而且很舊,但是,能租到這麽便宜又寬大的房間,對他來說已經很滿足了。更重要的時候,這裏離他上班的地方也並不遠。

當時他住進來後,其實東西很簡單,也就那麽些換洗的衣服與一個筆記本電腦而已,顧不得整理,覺得先了解一下之個房子還是有必要的,比如說水管開關接在什麽地方,C45總開關又在哪裏,比如說這幢樓的其它套房有沒住著人,免得以後出什麽意外都找不到北了。

於是先來到了底樓,這裏每層樓都有兩戶,一共五層,所以,有十個信箱,這樓很舊,但信箱看上去卻並不舊,應該是後裝的。他發現這十個信箱裏,隻有201與302裏麵有著當天的報紙,而其它的要麽空空如也,要麽塞著各種廣告紙,一個月沒清理的樣子。看樣子,這幢樓裏,隻有201,302還有他的401有著正常的住戶。

要麽,其它套房可能也住著跟他同樣性質的租房者。

而四樓,應該就住著他一個人,為了證明他的猜測,他故意敲了敲402的門,白天敲了一次,後來晚上也敲了一次,裏麵半晌都沒有反應,住人的可能性不大,於是他便往樓上走,五樓的兩扇門是緊閉的,到六樓,是天台,風呼嘯而過,他的心裏突然就快樂了起來。

這種快樂很久沒有過了,特別是蘇小美消失之後,這風似乎能帶走了所有煩心的事,他想午後或傍晚的時候,可以捧一本書坐在天台上,要麽看書要麽看夕陽,他想,這樣的日子很安靜,也便於修身養性。

這是他第一次從心靈的桎梏裏解脫了出來,不,應該說是第一次有想走出桎梏的欲望,他知道,自己不能再那麽頹廢下去了,而蘇小美,可能也有活著的希望,雖然,他對這個希望抱著不大,他不該給自己就這樣打上了死結,。

這時喬磊又一次從回憶裏清醒過來,他再一次往上看了看,然後看了看時間,是淩晨五點半,神經,這個時間誰在會在樓梯口轉悠,純粹是自己太困了,視覺出現了問題。

一進了門,臉都顧不上洗,一倒在**就死睡。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兩點,太陽正烈,草草地洗漱了後,又衝了個澡,他覺得無事可做了,房間前幾天都整理得差不多了,他也懶得再擺動了。網絡還沒搞好,他的無線網卡收不到任何無線信號,他想,這年頭,估計沒人會不上網的,可能這裏還沒人裝無線網絡,但有線的應該有吧,他想在樓上接條線過來,可以跟人共同分擔費用,但是幾次敲門,那兩戶竟然都沒人。

今天是周末啊,他越來越感到不安,難道這麽大的一幢房子,就我一個人住這裏?難道這房子有問題,他突然想起了與鬼屋有關的電影來,但是,看看窗外那麽好的太陽,還有三三兩兩的人在外麵走動,他的心情又重新好了起來,他覺得自己太多疑了,是啊,這裏的樓也確實有點舊,老電線弄得經常斷電,一般人也不會喜歡這裏的,就算沒人住也沒什麽好奇怪的,此時,他想起了那個天台。

於是拿了罐花生米與一本福克納的小說,還搬了條椅子就往樓上走去,經過五樓的時候,他停了一下,那兩扇門依然是緊閉著的,裏麵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到了天台,陽光有點緩了下來,打在身上,感覺還好。

他愜意地坐在椅子上,想起了淩晨的搶劫,想起了那個救他的女子,覺得這事有點怪。搖了搖頭,不再想了,專心看福克納的站說《獻給愛米麗的一朵玫瑰花》。

小說裏寫著一個封閉而頹敗的舊宅院裏,住著一個怪僻的女人,有著銀灰色的頭發,還有一個高深莫測的黑人男傭。女人死去的那一天,大宅的門打開了,男傭也消失了不再出現,充滿好奇的人們,進了這座老宅,打開了一個緊閉的房間這,四十年來,從來沒有外人進來過,而此,好奇的人們發現了一具早已經腐爛的屍體。

“那屍體躺在那裏,顯出一度是擁抱的姿勢,但那比愛情更能持久,那戰勝了愛情的煎熬的永恒的長眠已經使他馴服了。他所遺留下來的肉體已在破爛的睡衣下腐爛,跟他躺著的木床粘在一起,難分難解了。在他身上和他身帝的枕上,均勻地覆蓋著一層長年累月積下來的灰塵。”

而旁邊的那隻枕頭上卻有著人頭壓過的痕跡,然後,人們發現了“一綹長長的銀灰色頭發。”文章到這裏嘎然而止,喬磊卻讀得胸悶,一種孤獨的窒息感,令他在太陽底下猛然哆嗦了一下。

然後他注意到自己不遠處有一個很濃重的投影,這個投影決不是某個建築物所投下的,因為他周圍空****的,什麽東西都沒有。

他猛地抬起頭,卻見到一個女人,漆黑的眉色,漆黑的眼睛,一身暗紅的衣服,卻包著黑色的頭巾,漆黑的頭發從額前掉了幾綹出來,整個人就像固執的黑夜,與太陽對峙著。那一瞬間,喬磊的腦子裏竟然湧現出一副畫,這個包著黑色頭巾的女人站在一片漆黑的夜幕裏,目光卻有著狼一樣地饑冷與尖銳。

唯有她臉是白的,那種很少見陽光的白。

而這個女人就這樣用這種古怪的眼神。

看著他。

在喬磊發呆的那一刻,女人飛一般地跑了,當喬磊醒悟過來,便追了下去,從天台追到一樓,都沒見一個人影。

他就覺得怪了,她會跑得這麽快?以這樣的速度她應該跑不遠才對,而且這裏隻有一個樓道,根本不會跑到別的地方去,難道這個女人也是這裏的住戶?喬磊突然想起今天大清早看到的那個影子,難道就是這個女人?是啊,如果不是住戶,她跑到這裏來幹嗎?如果沒猜錯的話,很有可能是五樓的住戶,否則不會那麽快就不見的。

喬磊走到自己的門口,想起書與椅子還在天台上,於是便上樓拿了下來,經過五樓的時候,他遲疑了一下,想想可能不會有人,隨便敲幾下走人。

於是把兩扇門都敲個遍,但是502的門突然就開了,反而嚇了喬磊一大跳,開門的是一個七十多歲的老太太,臉皺成一團,像一張泡了水糊掉後又曬幹的糙草,老太太目光有點吊滯,很疑惑地對著喬磊,像是看著喬磊,事實上卻是透過了他的身體,投向了很遠的地方。

“你——是誰?”

“您好,老太太,我是樓下401的住戶,搬進來不久的,對了,剛才我看見一個穿包著黑頭巾的女子,她是不是住在這裏的?”

“沒有。”老太太吐出兩個字,就顫巍巍地關掉了門,把喬磊想說打擾了這幾個字也卡在了喉嚨裏。喬磊也意識到,這個老太太根本看不見東西,他把手放進了門縫,老太太依舊保持著關門的速度,差點把他的手給夾了進去。

喬磊邊下樓,邊覺得不對勁,老太太如果真的一個人生活,那麽飲食怎麽辦,對於一個有眼疾的老人來說,是不方便外出的,而且還住在五樓,所以,至少會有人給她送食品,那麽,很有可能,那個黑頭巾女子跟她有關。

並不是他刻意去想起那個女子,但這女子確實令人過目不忘,無論從衣著,外貌,還是那尖銳如電光的眼神,很難令人忘記,而喬磊一想起這個女人,他感覺到,這個下午陽光並沒有想像中那麽溫暖,甚至有點像暖色調的冰淩激,散發著寒氣。

當他返回到四樓的時候,卻發現那女子就站在他的門口,眼睛卻不是看著他,口氣很索淡,“你能不能跟我走?”

“去哪裏?”

黑頭巾女子卻沒有回答,而是徑自往樓下跑去,暗紅色的裙子隨著她跳躍的腳步而裙擺翻飛,像一隻舞動的蝴蝶,裙下隱隱露也著白嫩的足踝,足踝之下,紅色的高跟鞋有節奏地敲著地麵,喬磊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上了她。

這個神秘的女子確實引起了他的好奇心。

黑衣女下了樓,然後拐出了住宅區,繼續向左,喬磊工作的酒吧是向右的,左邊從沒去過,便繼續跟著,走了好一會,隻見她徑自走進一條小路,那條路看起來荒涼,人跡稀少,草木很茂盛,紫藤花一路開著,還有複瓣粉紅色的木槿花大而豔麗,向下低垂著,任花開花落,很久沒人打理而瘋長的樣子。

而那女子輕巧地鑽過被那些枝葉檔住的路,仿佛她就住在這樹木的深處。

喬磊緊緊地跟在後麵,怕自己會跟丟了,在接近一幢紅色的小木房時,他的耳朵中卻被一種很奇怪的聲音充斥著,除了撥動樹葉的聲音外,還有一種極為纖細及柔媚的聲音。噢,貓叫,而且是好幾隻貓。

喬磊看到了三隻,那是三隻很小的貓,瓷碗般大小,背部與頭尾漆黑一片,而肚皮卻是純白,看上去非常的可愛,而眼睛在樹蔭之下,猶如在黑暗中著閃耀的明亮火光。

但事實上,這幾個小家夥並沒有它們的外表那麽可愛,隻見三隻小貓很有秩序地排成了三角的形狀,把喬磊迅速圍在了中間,喬磊感覺到有點不對勁,他有點緊張地看看這隻,又看看那隻,感覺到它們整個身體就像子彈一樣蓄著殺機。

最讓他感到害怕的是那六隻翡翠綠的大眼睛,它們一動不動地盯著他,喬磊也隻能回盯著它們的眼睛,企圖把它們給嚇走,但似乎,事與願違,那六隻眼睛似乎有著含糊的波紋,從緩至急,然後快速地旋轉著,慢慢地,在三角的中間,形式成了一個深不可測的旋渦體。

喬磊感到一陣眩暈,他的腦袋身不由己地跟著旋渦轉動著,意識變得漸漸模糊,他感覺自己的靈魂乃至整個身體都被這旋渦牢牢地吸中,它們不停地抽取著他身體內最重要的東西,一點一滴一點一滴……

當他快要失去意識的那一刻,突然聽到一聲吆喝,“都給我下去!”

旋渦在瞬間消失,他趔趄了一下,整個人都因為失去平衡而撲倒在地,顯得非常狼狽,好不容易又勉強起身。

隻見黑頭巾女人對小貓怒叱著,然後麵帶歉意對喬磊說,“你沒事吧?不好意思,讓你受驚了。”

喬磊想糾正,是差點受傷而不是受驚,但他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直覺告訴他,身邊的這個女人也並非普通的人。

他看了看那三隻小貓,它們偎依在女人的身邊,極為親昵的樣子,目光投到他身上的時候,雖然沒有先前的殺機,但是,還是著些許的敵意。喬磊想,這真不是一般的貓,或者,它們身上有著一股怪異的魔力。

他想起,貓在古埃及是聖獸,傳說夜晚時,太陽所發出的生命之光被藏在貓眼裏保管,能看穿夜幕下的幽靈。埃及人認為貓是死神的使者,而且所有動物中,隻有貓的木乃伊,其製作過程幾乎和人類的一摸一樣。看著這幾隻貓,喬磊莫明其妙就想起了貓在古埃及時代的極高地位。

“你隨我過來吧。”

喬磊的思緒被女人打斷,他跟在女人後麵,想起了貝斯特女神,她最初的形象是母獅子,後來轉化為貓,前者是毀滅,後者是快樂。他覺得這個女人潛伏著天使和魔鬼的兩種完全矛盾的特性,而此時眼前的這個女人,卻不知是天使,還是魔鬼,既然到了這裏,也隻能聽天由命了。

正想著,他已經隨她進了木房子,隻見木房子漆成一種顏色:暗紅色,跟她身上的裙子顏色是一致的,他看著這個女人走進了紅房子,就有點辨不清了,並有一種危機感,仿佛她像東北虎一樣潛在秋天的樹林,把自己潛伏起來,一旦有獵物出現,就猛速出擊。

他仔細地看著這幢木房子,暗紅色的是漆,有的地方因為漆得過於濃稠,有著淌下來後再幹涸的跡象,一滴一滴的淌印,濃到極致,就這麽懸在牆上,似乎是故意這樣才能達到效果,才能更顯得詭秘,看起來也更加觸目驚心。

當喬磊在紅房子裏走動的時候,他竟然有一種在心腔室裏走動的感覺,四周是鮮紅的血管,不停地收縮著,蠕動著,滑壁上,泛著細微的泡沫。他從沒見過誰把這房子漆成這樣一種血淋淋的顏色。

他也注意到,空氣中有種奇怪的味道,很香,惡俗的香,似乎是為了衝去某種味道而用了大劑量的香精,就像發臭的雞翅總是用了大把的調料後,才能讓它變得香嫩可口。

一進來,喬磊就感覺很不舒服,女人邊走在前頭,邊把頭上的黑頭巾取下來,一頭蓬鬆的長發像海藻般地披散而下,此情此景竟然令喬磊有一種恍然經曆過的熟悉感。

她回頭對喬磊笑,“我叫丹魅,丹青的丹,鬼未魅。”

丹魅,丹魅,很奇怪的名字,就如眼前這個奇怪的女人一樣,都那麽令人難以忘懷。

這時,他們到了一個很黑的房間,如果不是某種光亮,那麽這房間完全是黑暗的,這光亮跟白晝散發的自然光完全無關,因為僅有的一扇窗也掛上了厚重的幔簾,喬磊看到,房間的中間有著一個很大的球體,那是水晶球,散發著幽紫色的光亮。

房間的牆壁上掛著各種各樣的麵具,而一個看似很神秘詭異的麵具引起了喬磊的注意,因為這種麵具他曾在歐美片裏看過,木質麵具上畫著誇張而簡潔的五官,臉部的四周是方形的護翼,而上方,有著豎立的羽毛。這應該是印第安女巫麵具,她們是戴在額頭之上,而不是臉上。

還有各種各樣的泥製,鐵製的與銅製的麵具,看樣子,這個叫丹魅的女子對麵具有著獨特的嗜好。而奇怪的是,在這個房間的牆壁上,還刻著很奇怪的楔形文字,喬磊看了好一會兒,都沒能看懂。

而更令喬磊感到驚羨的是一塊很大的海百合化石,有屏風般大小,它是棘皮動物中最古老的種類,並非植物,隻因形狀像百合,而這塊化石裏的海百合,花柄,托,萼部都十分清晰並完好無缺,栩栩如生,那麽美麗動人,就如綻開的百合花。令喬磊的內心泛起了一陣難言的悸動。

而裏麵的每一個物體都很藝術都很名貴,看似粗獷的藤椅,上麵刻的圖騰其實很鬼斧神工,精雕細琢,看似粗糙的桌子,其實是有著千年樹齡的非洲木樹根做成的,還有那些林林總總的稀奇古怪的玩意,令喬磊感覺眼睛不夠用了。

一時間,喬磊有種身不知何處的感覺,時間與地域概念都是模糊的,像是深入了非洲森林裏的原始部落,又像是在某個極古老的國度,但它自始至終都散發著一種古老而詭美的氣息,它是精致的,唯美的,沉澱的,滄桑的,詭秘的,它有著古老文明的曆史氣息,又有著粗野的大自然氣息。

而且眼前的女人似乎有著異域血統,乍一看像中國人,但是,仔細看的話,鼻子與眼睛都比普通人大而突出。

喬磊正在胡思亂楊,此時那三隻小貓一下子躥到了藤椅上去,對著喬磊虎視眈眈,好象隨時都在恭候女主人的指令,一旦下達就對他發出進攻。

丹魅就一張桌子旁邊坐下,然後指了指,“你也坐下吧。”

喬磊還是忍不住問這個問題,“你到底是誰,為什麽帶我來這裏?”

“你知道蘇美爾嗎?”

喬磊想了想,“好象是地球上最早的王國,其它就不了解了,這跟我有關係嗎?”

她點了點頭,“跟現在的你沒太大的關係,但跟我有關係。”

“什麽現在的我?難道跟以前的我,或以後的我有關係?”

“你聽我說,跟你如果完全沒關係,我也不用費心,更懶得跟你解釋。我是蘇美爾人的後裔,美索不達米亞是人類文明的發源地,那裏的創建者就是蘇美爾民族,早在公元前4000年多前,我們就創造了蘇美爾文明,它是整個美索不達米亞文明中最早的,同時也是全世界產生的最早的文明,公元前2000年,被閃族人建立的巴比倫所代替,我們就沒落了,四處流浪,而我的父母,在途中生下了我,把我扔在了中國,便繼續他們的路程,然後在非洲的叢林裏,被一幫印第安人所殺害。”

她是目光變得極為悲切,表情卻是那麽平和,喬磊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是應該安慰下,還是避開這個話題,但是,他還是忍不住心裏的疑惑,“你怎麽知道他們被殺害了呢,你那麽喝小就跟他們分別了,說不定他們還活著呢。”

她淡淡地指著那個有著拳頭般大小的紫色水晶球說,“我會占卜,雖然,不是什麽事都能算到百分之百的準確率,但大概是不會錯的,至少有著百分之九十的把握,你對這個概率還算滿意吧。”

喬磊一時沒接話,這時,他想到了蘇小美,正想問她,丹魅的語氣突然低沉了下來,“你厄運在身,三個月內,必遭命劫,你會跟你的小女友有著同樣的命運。”

喬磊打了個寒噤,“你說什麽?你知道蘇小美?她現在哪裏,你到底又是誰啊?”

她的嘴角抿著笑意,“我隻是會占卜而已。”

“那麽,你能不能幫我占下,我們怎麽樣才能逃脫這厄運,還有,蘇小美現在哪裏?”

丹魅的嘴角露出極為詭冷的笑,“就——在——你——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