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有隻狐狸叫九漓

十萬年前,三界混戰。上古神族死傷無數,緣自伏羲大帝的高貴血脈終於慢慢凋零,取而代之的是女媧以靈物為媒介所造的後天神靈。

神族消亡後,三界中最為尊貴的便是仙人與為數不多的神獸,而琳琅山的流光上仙是散仙之中的翹楚。可是,他最為出名的不是他的仙法,而是他旺盛到就要起火的桃花運和他笨得出奇的徒弟。後來,他為了封印邪神共工長眠在琳琅山,再後來,他的笨蛋徒弟成了青丘的族長……

“九漓大人,九漓大人!該醒了!”

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九漓緩緩睜開眼睛。

她睜開金色的眼睛,晃晃身後八條雪一樣白的尾巴,伸個懶腰,隻覺得身心舒暢。她醒來後,早有漂亮的侍女拿著各種鮮果進屋,擺放成一排。九漓拿了個李子,隻覺得入口微苦,臉皺成了包子。長老急忙遞給她一杯水,柔聲問:“九漓大人,可是果子味道不好?”

“不,很好。”九漓笑嘻嘻地說。

狐族是最盛產帥哥美女的族群,男子高大挺拔,女子高挑嬌媚,若論容貌很少有族群能和他們一較高下。長老雪沉是一條四尾白狐,青色的眸子宛若翡翠,一身白衣總是一塵不染。九漓看著雪沉漂亮的臉蛋,再看看自己的小白爪,忍不住問:“長老,你說我什麽時候才能修成人形?”

“九漓大人請不要著急。大人還年幼,再過千年自然能修成人身,也自然會是狐族第一美女。”雪沉淡淡笑著。

“真的嗎?我能變成大美女?”九漓興奮地晃動尾巴。

“當然。還有……麻煩九漓大人高興的時候不要搖尾巴,這樣有些像……低賤的狗族。”雪沉嘴角微微抽搐,溫和地說。

“是。”九漓的臉瞬間又成了包子。

狐族是青丘的王,是最強大、最高貴的種族。他們的祖先是陪伴神靈的上古神獸九尾狐,地位尊貴,但是繼承了九尾力量的子嗣非常稀少。幾萬年來,青丘隻誕生過兩隻九尾。九漓雖是八尾,隻是靈獸,不能羽化成仙,但已經是尊貴非常了。狐族的強大讓九漓過著女王般的生活,她幾乎都要忘記自己的混蛋師父了。

流光,流光,要是你在這裏的話,一定會如魚得水,天天沉醉在美人堆裏舍不得走吧。可惜,你永遠沒有這個機會,因為你已經死了。

永遠不見了呢……

流光上仙在眾仙心中都是一個傳奇。

神仙一般清心寡欲,愛好清雅之物,流光卻極盡豔麗之能事。他的衣服大多是鮮紅、絳紫、寶藍、翠綠,衣服上繡著他最喜歡的薔薇,幸好容顏極美,倒也生生從一堆“白衣青衫”的神仙中脫穎而出。

流光上仙一頭青絲一般用黃金冠束起,或者用鮮紅色的發帶係著,眉間一點朱砂,鳳眼靈動,麵若皎月,溢彩流光。他愛一切有趣的東西又極其喜新厭舊。他曾經去天帝的寶庫搜刮了無數珍寶然後揚長而去,也曾經隨手把珍貴的金珠給九漓打彈子玩,上天入地,簡直是無所不能。

在流光上仙身邊千年,九漓隻見過他一次穿著白衣。那晚,他站在荷池之上吹著玉笛,暗香浮動,溫潤如玉。他站在水麵上,月光灑在他的白袍之上,他笑著朝九漓招手:“九漓,快陪為師一起賞花。”

“師父,我不會遊泳。”

“莫怕莫怕,為師抱著你,自然安全得緊。”

“我才不去!師父一定想把我騙過去然後把我扔水裏!”

那次,九漓鐵了心不過去,隻是沒想到那次見麵之後居然是永別。師父的那身白衣,不是雪的顏色,而是喪事一般蒼茫的白……

從此,她決定再也不穿白衣。

九漓看著雪沉長老身上的白衣,隻覺得心中微微刺痛,眼睛一酸,急忙收回思緒,不敢再多想什麽。對於族長的發呆,雪沉長老已經很淡定了,繼續稟報著有關事宜:“九漓大人,再過幾天便是‘聖火節’,大人要親自點燃聖火,為我狐族祈福。青丘的子民都會來觀摩,希望大人熟記禮儀。”

“我要做什麽?”

“很簡單,隻要大人站在青丘之巔,燃起狐火即可。”

“知道了。”

狐火是狐族入門級的法術,小奶狐都會點燃狐火照明,萬年前那隻高貴的九尾狐更是燃起狐火,燒幹了整個東海,也讓所有族群都忌憚狐狸一族。九漓雖然法術低微,但好歹也是流光上仙的弟子,這點法術不在話下。雪沉長老細細和九漓說著祭祀的注意事項,聲音低沉舒緩,宛若潺潺流水,令人昏昏欲睡。雪沉看著小腦袋一點一點,就快昏睡過去的九漓心中微歎,輕輕一咳,九漓頓時驚醒。她眨巴著眼睛看著長老,長老微笑著說:“大人,您都清楚了嗎?”

“清楚了。”九漓忙說。

“要是大人沒有其他吩咐的話我就先去準備,晚上會來迎接大人的。”

“好的,長老。”九漓笑著說。

她其實舍不得長老就這麽走了,想讓他多陪自己一會兒,但是她到底沒有說出口。

當夜幕降臨的時候,狐族百年一度的盛宴聖火節也開始了。漫天的火光把天空都照耀成了白色,數不清的俊男美女圍著火堆舞蹈,要是看到心儀的當場便能結為情侶。九漓脖子上帶著花環,看著那些漂亮的狐狸們,再想想至今未有人形的自己,心裏隱約有點妒忌。她看看自己毛茸茸的爪子,晃晃毛茸茸的尾巴,輕輕一歎。她的歎息極輕,但坐在側座的長老居然聽見了。他歪過頭,輕聲問:“九漓大人不舒服嗎?”

“沒……就是宴會有點吵。”九漓悶悶地說。

“請大人再忍耐下。一會宴會結束,我帶大人去瀑布那玩耍可好?”

“真的嗎?”

“自然是真的。”

“長老你真好!”

九漓一激動又險些搖尾巴了,但是看到雪沉長老的笑靨,生生把衝動壓下,改為端莊的笑容。雪沉長老見狀果然滿意,笑容越發溫柔。

酒宴越來越熱鬧了。

九漓眯起眼睛,透過枝葉的縫隙看著圓得驚人的月亮,不知道為什麽會想起師父走前那個夜晚,心中莫名煩躁了起來。就在她要拿過侍女手中的酒杯時,突然覺得一股令人膽戰心驚的壓迫感襲來,在下一秒鍾,她已經被長老抱起!她的臉緊緊貼在長老的胸前,覺得一股騰空的力量襲來。

“啊!”九漓驚叫:“我有恐高症啊,長老!”

“九漓大人不要驚慌。”長老抱著她站在樹的頂端,眯起眼睛,然後淡定地對眾人說:“有敵人來犯!大家做好戰鬥準備!”

“是!”大家齊刷刷地吼道。

方才還歡笑跳舞的美人兒在瞬間變成了一臉寒霜的戰士,他們各自掏出兵器,兵器在月光的照射下發出森森寒光。

“九漓大人,請先去密室躲一會,等我們解決完敵人繼續聖火節。”

長老說著,抱著她跳到了地上,九漓的爪子死死抓住長老的衣襟,還處在方才的眩暈中,絲毫不敢鬆手!雪沉長老好笑地把她放在了一個地洞裏,再三吩咐她不許出來,而九漓不住點頭。

狐族是所有妖魔都覬覦的強大族群,但狐族的實力也是數一數二的,這樣的場景九漓已經不記得經曆了多少回,倒也不緊張。她抓住長老的衣襟,問:“長老,這次把敵人解決以後能帶我下山玩嗎?我好想看看人類的世界。”

“好。”

雪沉長老見九漓毛茸茸的頭不住點著,隻覺得她可愛至極,下意識伸出手想摸一下,但是想起九漓的身份,生生把手收了回去。他對九漓微微一笑,拿起寶劍,朝外走去。他的身影偉岸至極。

長老真帥。九漓默默想著。嘿嘿,到人界的時候一定要天天膩著長老,膩歪死他。

隻是,當時的他們都不知道,這一次竟然是訣別。

“好無聊啊……怎麽這次要那麽久?”

與以往的戰鬥不同,這次九漓等了很久也不見長老來接她,心裏泛起了嘀咕。外麵靜得可怕,一聲蟲鳴都沒,九漓隻覺得心煩氣躁,決定不聽長老的吩咐,忍不住稍稍探出頭來。然後,她聞到了刺鼻的血腥味。空氣中的腥味讓鼻子靈敏的她幾乎窒息,她捂住鼻子,在漫天火光中見到了五個站在月光下的陌生人,也見到了躺在地上的無數具同伴的屍體。

長老躺在她不遠處,頭被人砍下來了,漂亮的眼睛還沒有合上,臉上滿是血汙。九漓看著長老滿是血跡但依然漂亮的臉蛋,想起觸碰他容顏時的溫暖,很想尖叫,但什麽聲音也發不出。她看著遠處的黑影慢慢朝自己走進,真希望自己此刻就昏厥過去,但她渾身發抖,意識卻分外地清醒。

死了……全都死了……

她的族人們驕傲而強大的狐族就在剛才被人毫不留情的斬殺,一個不留!到底是誰對他們有這樣大的仇恨,又有誰能把他們全部斬盡殺絕?長老不是說狐族是天下最強大的族群嗎?難道長老都是騙人的嗎?

今天是十五,月色很好,九漓銀白色的皮毛在月光下發出淡淡的銀光。她的身體不住顫抖,眼睛發酸,但是沒有眼淚——她生來便不會流淚。她的輕微顫抖讓劊子手們輕而易舉地發現了她。

她眼睜睜地看見一個表情冷漠的玄衣男子朝她走來。他毫不憐惜的抓住她的耳朵,一把把她揪了出來,然後對著黑暗處的同伴說:“我以為都被殺了,居然還有漏網之魚啊!不,是漏網的小白狗。”

“我不是狗,我是狐狸!”九漓氣憤地說,瞪了他一眼。

又被人誤會成是狗族了,還真丟人!要是給小白那混蛋知道了,她一定會先把我咬死,然後自殺!

不,現在不用擔心這個了……因為,小白已經死了……

“閉嘴。”

玄衣男子的手稍稍用力,九漓清晰聽到自己骨頭斷裂的聲音。她緊咬嘴唇,那男子問:“七夜,你說怎麽辦?”

“當然是殺了,你還準備把它帶回去煮湯?”一個大嗓門不滿的吼:“快動手,別廢話!”

“一定很好吃。”紅衣男子陰惻惻地說。

“都別廢話,怎麽處置聽老大的!七夜,你怎麽說?”

月光下,一個黑衣男子緩緩轉身。微風吹過,他的發絲在風中飄揚。他黑色的衣衫上看不到一點血跡,但隨著風的拂過,血腥味還是源源不斷地傳來。他的手輕輕滑過九漓的麵頰,手指的溫度冰冷入骨:“傳說九尾狐是不死之身,毛皮可以令人刀槍不入,眼睛可以令人通曉三屆,內丹能讓人羽化成仙……”

又是這個無聊的傳說嗎?

好吧,我的全身都是寶,所以殺了我你一定會後悔的!九漓恨恨想著。

“這隻居然是八尾……嗬,是次等貨嗎?不過試試看也無妨。”

九漓隻覺得頸部一陣劇痛襲來。她最後看到的是那個叫七夜的黑衣男子平靜的麵容。然後,她就沒有了知覺。

當九漓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人很不人道的用鎖鏈鎖住了脖子,呼吸困難。她目測了一下,現在待的地方好像是廚房,鍋裏也煮著熱氣騰騰的開水。她想起有人好像說要把她煮了吃,下意識地打了個冷顫,拚命用牙齒咬鎖鏈!她的牙齒咬到發酸,還是隻在鎖鏈上留下了一個白白的,幾乎能忽略不計的印子。她“呸呸”吐出了嘴裏的鐵鏽,齜牙咧嘴地想找水漱口,突然聽到了門開的聲音。她耳朵一轉,迅速閉上眼睛,繼續裝暈。隨著腳步聲的慢慢逼近,她的心就快跳出來了,但還是緊閉著眼睛,忐忑不安地裝死。

“我知道你醒了。”一個低沉的聲音淡淡地說,一隻冰冷的手捏住了她的咽喉:“如果不介意再死一次的話,你可以繼續裝睡。”

威脅我是嗎?

我可不是被嚇大的!

大不了……

大不了配合你就是了!

“呃……”

九漓裝作剛醒來的樣子,迷離地睜開了眼睛,還配合地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她看著麵前的黑衣男子許久,那人也麵無表情地看著她,氣氛要多尷尬就有多尷尬。想起青丘漫山遍野的鮮血,她渾身冰涼。想了很久,九漓還是決定和他打招呼:“那個,早上好……”

“早上好。”黑衣男子七夜居然微笑了起來。

就算是見多了帥哥美女,但看到七夜微笑的瞬間,九漓的心還是停滯了半拍。

和狐族男子近乎邪魅的俊美不同,七夜長相非常斯文,舉手投足間充滿了貴族式的風雅,烏黑的眼眸好像黑夜一樣,深邃地能吸進所有人的思緒和靈魂。九漓呆呆看著他和煦的笑容,看著他在這妖魔世界非常罕見的黑發黑眼,也不知怎麽的,居然伸出了爪子,就想摸摸他的頭發。七夜麵無表情地抓住了她的爪子,輕輕一扳,九漓一聲尖叫,豆大的汗水也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好痛。

她的爪子應該是被七夜活生生扭斷了,外表沒有一滴血珠,但手腕處已經腫得就好像饅頭。她惡狠狠地瞪了七夜一眼,拚命舔著斷裂的手腕,想緩解疼痛,但疼痛好像潮水一樣一波波襲來,冷汗不住流淌,濕了她的狐狸毛。她想縮回手,但七夜還是緊緊抓住她的爪子,好像鐵箍一樣,讓她絲毫動彈不得。七夜淡漠地看著她手腕斷裂的部分,當看到她的手突然被一團金光所籠罩,傷口慢慢愈合的時候,他的眼中閃過了一絲探究與好奇。他看著九漓,說:“傳說是真的,果然有著極為迅速的自我修複的能力,很有趣。”

有趣……有趣你大爺的!

如果真的想知道,直接問她就好了,何必這樣“實踐出真知”?感情疼的不是你老人家的手!

可是,原來傳言是真的……

長老說過,和一般的妖不同,九尾狐除了到了年紀壽終正寢外,沒有任何力量能奪走九尾狐的性命,就算是受再嚴重的傷也會很快愈合。九漓雖說隻是八尾,並沒有九尾狐驚人的力量,卻也繼承了九尾狐非凡的愈合能力。她敢肯定她的手被那個禽獸扭斷了,但是後來,覺得一陣溫暖,然後……

她活動一下手腕,發現手腕靈活如初,好像從未斷裂過一般。她不知道該用什麽來形容她的心情,呆呆看著她斷裂又恢複如初的手腕很久,想起被割斷的氣管,下意識又摸了摸她光滑的脖頸。七夜看出了她的心思,說:“怎麽,你都不知道自己的能力嗎?”

九漓沒有說話。

“你叫什麽名字?”

九漓低垂著頭,還是不語。

“你是在生氣嗎?”七夜低下頭,長發掃過九漓的麵頰。

他的臉距離她隻有一厘米,呼出的熱氣近在咫尺,九漓都能看到他漂亮的鎖骨了。要是在一個正常點的環境,有一個美男距離她這麽近她一定會興奮地搖尾巴,但她可忘不了這個男人是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她沒有絲毫興奮,有的隻是深深的恐懼。巨大的壓迫感讓她不得不開口,她扭過頭,終於悶悶地問:“你想怎麽樣?”

七夜看了她一眼,唇角露出一絲冰冷的嘲笑,沒有回答。

“我的族人都被你殺了,是嗎?”

“似乎沒有誰逃脫。你是唯一的幸存者。”七夜終於說。

“為什麽……為什麽要殺了他們?想得到寶物的話,可以來偷,可以抓住我當人質,為什麽非要把所有人都殺了?他們到底哪裏得罪你了?為什麽要留下我?”九漓聲嘶力竭地問。

“原來你想和他們一起死……”

七夜一隻手抓住了九漓的脖子,輕而易舉地掐住她的咽喉,把她整個身體都吊了起來!昏暗的光線中,七夜好像與黑暗融為一體,渾身散發著凜冽的殺意,冰冷至極。九漓無力掙紮,呼吸越來越困難,眼前模糊,而她從來沒有哪次像現在這樣近距離地接觸死亡!她好像看到了死神的黑色翅膀慢慢把她籠罩起來,身體好像置身冰窖一樣寒冷,凍得她瑟瑟發抖。就在她快要失去意識的時候,她突然被狠狠摔在了地上。七夜彎下腰,漠然地問:“滿意了?”

“咳咳……”

雖然被那個混蛋說是不死之身,雖然九漓知道她的傷口會在短時間內愈合,但九漓還是會疼,也還是會害怕。

麵對死亡那種發自內心的恐懼和好像被撕裂的感覺讓九漓痛不欲生。她貪戀地呼吸著空氣,突然覺得喉嚨一甜,“哇”的一聲就吐了一大口血。鮮血染紅了她胸前的銀色毛發,好像盛開在雪地裏的紅梅一樣——嘿,還挺好看的。

九漓低著頭欣賞被她噴灑地分外有型的鮮血,而七夜看了她一眼,自顧自地說:“從血液的顏色來看,應該是傷到了肺部。從剛才的情形來判斷,你外在的傷口會愈合,但不知道內髒受傷的話會不會痊愈?你現在有什麽感覺?”

“疼……”九漓痛苦地說。

“疼?”七夜好像愣了一下。

“好疼……好難受……”

雖然混蛋師父喜歡欺負自己,但他從未碰她一個指頭,在青丘她更是受盡了萬千寵愛。一夜之間,她由作威作福的“九漓大人”變成了階下囚、試驗品,也許真的就這樣死了倒了幹淨。她不住地咳血,發現自己的血還真挺多的,源源不絕,除了毛皮之外,把地都染紅了。她不知道掙紮了多久,覺得身體越來越輕,終於閉上了眼睛。

“死了嗎……怎麽那麽容易就死了?”

七夜一把抓住九漓的耳朵,把她拽到懷裏,感受著她的脈搏。他靜靜地抱著她,聽著狐狸的心跳聲,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果然生命力非常頑強啊。真有趣。”

當九漓再次醒來的時候,她已經不在廚房,而是在一個非常空曠的房間裏。她睜開眼睛,發現有好幾個人都直直地看著她,嚇得往後一縮。屋子裏鬆鬆散散地坐著五個人,屋子正中央坐著那個害得她死去活來的黑衣男人七夜。九漓目瞪口呆地看著四周長相“各有千秋”的生物們,揉揉眼睛,一個大嗓門突然在她耳邊咆哮:“七夜,這家夥真的是八尾狐?確實能不死?”

這個大嗓門是全屋最高的,身高目測接近兩米,肌肉發達,很是英武。他用一種特好奇地目光看著九漓,七夜淡淡地說:“重度創傷,失血能都能迅速恢複,她的自我修複能力極強,生命力確實比一般妖物要強得多。也許九尾狐真的不死不滅,但她距離九尾還有一步。我查了文獻,以前從未出現過八尾狐,這次確實收獲不錯。”

“九尾狐可是很強大的種族,這狐狸看起來怎麽那麽弱?一條尾巴就有那麽大差別嗎?她的尾巴真的不是安上去的?”

大嗓門說著,揪起九漓的尾巴,用力一扯,疼得九漓在他手臂上就是一咬!這一口是她驚嚇之餘的條件反射,用了十足的力氣,就算是咬不下對方的肉,至少也能讓他見血!可是,她好像咬到了鋼板上,頭嗡嗡作響,一顆牙也順利崩掉。大嗓門見九漓尷尬地吐出牙齒得意地笑了,聲音越發震耳欲聾:“小狐狸,我百煉的身體可是比鋼鐵還要堅固千倍的,你想咬我?哈哈哈,真是傻瓜!”

百煉越說越高興,一個人在那哈哈地笑著,模樣要多白癡就有多白癡。要不是親眼看見他是如何站在血泊中的話,這樣傻笑的人九漓怎麽也不會把他和殺人凶手聯係在一起。她呆呆地看著百煉,突然覺得尾巴一冷,回頭一看,她的八條毛茸茸的尾巴居然被一個紅發男子用針盡數切斷。

她頓時疼得說不出話來。

和斷手、斷腳所受到的傷害不一樣,尾巴是狐狸最脆弱的部分,要是被人抓住了尾巴就如同抓住了命門,生死攸關。長老說過,除卻九尾狐外,狐狸的每條尾巴就象征著它的一條命,要是尾巴被人砍去,就是天神來了也很難讓那隻狐狸複活。九漓一下子失去了八條尾巴,連掙紮的力氣都沒有,軟軟地倒在地上,身體不住抽搐。她金色的眼睛慢慢蒙上了一層灰色,鮮血順著嘴角流淌在已經滿是血漬的皮毛上,她想叫喊,但是喉嚨裏什麽聲音也發不出。她有一瞬間失去了意識,當意識清醒的時候,發現大家都圍著她,神情極為古怪。

“你們……你們要做什麽?”九漓惶恐地縮成一團。

除了叫百煉的壯漢容貌彪悍外,其他人的容貌都非常俊美。那個砍斷她尾巴的紅發男子個子沒有七夜高,紅發金眸,長著一張非常像女人的纖美的臉;五人中唯一的女性穿著一身白衣,水青色的頭發,翡翠色的眼眸,雖然冷若冰霜,但卻是她見過的最好看的女人。

他們都非常漂亮,可是,就是這樣好看的人站沾滿了同伴們的鮮血……

就算長得再好看,他們也還是劊子手。

“居然真的愈合了……就算是尾巴斷了也死不了,也能長出新的來嗎?這到底是什麽怪物?”

“好可惜,長出新尾巴的時候舊的就消失不見了,不然正好給我做冬天的圍脖……”

“這家夥真的是八尾狐?怎麽那麽弱?難道是雜交的?”

你才是雜交的你全家都是雜交的……

九漓恨恨地企圖用眼神殺死那個叫百煉的白癡壯漢,想起方才的疼痛心裏就一陣發怵。她終於知道長老從始至終都沒有騙過她,她真的是不死不滅之身……

隻是,還是會痛。

被活活掰斷手腕的時候痛,被掐住脖子的時候痛,被摔在地上的時候痛,被人割斷尾巴的時候還是很痛……

為什麽她總是那麽痛?

為什麽被折磨地那個人總是她?

因為她太弱了嗎……

“我還是不信。”

用針切斷九漓尾巴的紅發男子冷冷地看著九漓,終於發表了他的言論。他容貌秀美,聲音卻非常低沉,就好像古琴發出的低音。他的聲音讓九漓想起方才的痛楚,下意識地打了個寒顫。紅發男人眯起眼睛,正準備對九漓再次動手,方才一直沒有說話的白衣美女突然發話:“千色,夠了。你剛才已經試過一次,沒必要再試了。”

嗬,這幫強盜中也有好人?九漓想。

這個有著水青色頭發的白衣美女用特別溫柔的眼神看著九漓,聲音也好像天籟一般悅耳:“她已經流了那麽多血,再流下去的話地會很難清理,到時候是不是你來拖地?”

啪啦。

這是九漓心碎的聲音。

“棲梧,你是在威脅我嗎?”千色眯起了眼睛。

“隨你怎麽想。”

就是這樣簡單的對話,但兩個人居然就這樣打了起來。千色招招狠毒,美女姐姐棲梧閃躲地卻很輕鬆,而眾人就這樣看著,沒人有阻止的意思。後來,還是七夜停止了這次紛爭:“停下,我有話要說。”

說來也奇,在七夜的命令下,兩個打得正起勁的人居然同時住手。

七夜保持著坐著的姿勢一動不動。大家都認真地看著他,似乎在等待著老大傳達什麽指示。七夜身體微微前傾,冷靜地說:“白狐一族除了這隻小八尾外都已經被盡數斬殺,他們的寶物也到手了,大家撿喜歡的去拿。我想要的,隻是她。”

他說得不是我不是我……

九漓在心裏暗暗祈禱,但七夜大神的手指還是華麗麗地指了她的方向。棲梧看起來有點疑惑,問:“七夜,就算她恢複能力極強,但你要這樣沒用的物種做什麽?她根本沒用任何價值。”

“她很有趣。”七夜說。

眾人:……

大家都知道七夜的研究欲和惡趣味又開始泛濫了,懶得管他,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去。九漓呆呆地看著七夜,沒有說話,因為她知道自己從來不會是做決定的那個人。七夜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問:“有什麽問題?”

雖然七夜說的是疑問句,但九漓聽出來他的語氣是反問,表達的意思是威脅。她看著窗外好像鮮血一樣的夕陽,說:“你們有吃的嗎?”

七夜:……

“我餓了。”九漓淡淡地說。

於是,一家人開始吃晚飯。

紅木圓桌旁有四個位子,九漓看著大家分別入座,就不知道自己該坐在哪裏。就在她彷徨的時候,棲梧說:“坐我這兒吧。”

九漓猶豫了一下,還是朝著她的方向走去。就在她想跳到棲梧的膝蓋上,順便吃點東西的時候,七夜突然把她撈起,一把抱在懷裏。九漓的心髒頓時跳得飛快。

“想吃什麽?”七夜問。

九漓沒有說話。

她未滿兩千歲,殺生的話會極大損害法力,所以一向都吃野果、泉水之類的東西,而這桌子上的都是肉類,沒有一樣是能吃的。她看著七夜,表示自己什麽都不想吃,而七夜笑著說:“吃這個。”

七夜親手夾了一塊肉放到了九漓麵前。九漓看著七夜深不可測的眼眸,第一就是他故意要害她,看她笑話。不然,他怎麽會親自夾東西給她吃?他有那麽好心?

“不吃嗎?”七夜轉化成了黑臉模式,冷冷地看著她。

九漓的爪子默默放在了肉上。

九漓,你是階下囚,你沒得選!就算他是故意讓你破戒,壞你修行又如何?微弱的、誰都保護不了的道行留著又有什麽用?

九漓想著,慢慢吃了麵前的那塊肉,發現肉的味道一點也不好吃,真是枉費她千年的想象和期待。她吃完後,發現所有的人都奇怪地看著她,就疑惑地看著七夜。七夜對她微微一笑,摸摸她毛茸茸的腦袋,說:“好吃嗎?”

九漓猶豫了一下,輕輕點頭。然後,她覺得胃部好像灼燒了起來。

好難受……

她隻覺得一股酸水湧了上來,身上好像被火烤一樣,疼得撕心裂肺。胃部傳來陣陣劇痛,她很想哭,但是她沒有淚腺,所以她隻能止不住地吐。沒有人阻止她,也沒有人搭理她,她坐在冰冷的地上,覺得眼前漸漸朦朧了起來。

原來吃肉會變成這樣,怪不得長老都不讓她吃。

長老……

總是那麽溫柔微笑地對自己微笑,就算再生氣也不會發怒,好像天上的雲彩一樣潔白的長老死了。

而她還沒有來得及告訴她很喜歡他。

她沒有來得及告訴長老,他的溫柔,他的寵溺讓失去了師父孤獨無助的她慢慢堅強,也是她活下去的勇氣。她那麽喜歡他雲淡風輕地微笑,那麽喜歡他身上的味道,可是他死在了她的麵前。

九漓的心髒劇烈地跳動,身體好像被撕碎一樣,每一寸都疼得鑽心。她覺得有什麽**從眼睛、鼻子裏流出,伸出爪子一摸,滿手的鮮血。在昏迷前,她好像看見七夜朝自己走來,但她立馬閉上了眼睛,一點也不想看到這個禽獸。

死吧……就這麽死了吧……

一了百了的,多好。

“師父……”

失去意識前,她輕聲啜泣。

師父,你還在那該有多好。

你不會讓別人欺負九漓的,因為你說過隻有你才能欺負九漓。你說過,凡是欺負九漓人,你一定會十倍還給他們。

師父,你這個騙子。

大騙子。

黑暗中,九漓睜開了眼睛。

這次的昏厥和以往不同,她醒來後身體還是非常虛弱,連一根指頭都動不了。她直直地躺著,不看角落裏的那個男人一眼,呆呆看著烏黑一片的天花板,艱難地呼吸著。七夜見她醒來,走到她身邊,彎下腰,麵無表情:“這次你昏迷了三天。”

九漓不說話。

“嗬,是在恨我嗎?你們狐族也是食肉的族群,年滿兩千歲便能殺生,吃肉對你們來說也很正常,你恨我實在是沒有必要。”

九漓還是沒有回答。

“你果然沒滿兩千歲,不然食肉也不會對你的身體有那麽大的傷害……聽說狐族未滿兩千歲就殺生會影響今後的靈力,食肉的話會在體內產生劇毒,萬劫不複,原來傳言是真的……可你還是沒有死。”

“我沒死真是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全家。”九漓沙啞地說。

“想報仇嗎?”

“不想。”

“哦?”

“反正想了也沒用,不如省點力氣。”

九漓說的是真話。

要說不想報仇那絕對是不可能的,但對方是能殺了她全族的強大到極點的人,就算她再修煉一萬年也沒有複仇的可能。既然不能複仇,又死不了,那隻有好好地活下去了。

這個,也是長老所希望的吧……

其實,她知道他喜歡她。

長老,我一定會活下去,一定會重建青丘。就算再難,再屈辱,我也要做到。而第一件事,就是要從這裏走走。

“您到底想怎麽樣?”九漓看著七夜:“很抱歉,我不容易死,您這樣費盡心思殺我其實咱們大家都挺累的。要麽我們做個交易,您把我記憶抹了,放我走怎麽樣?您放心,就算我再修煉幾萬年也不是您的對手,把我的記憶去掉的話就更安全了。不然我待在這裏其實也老讓你們內部不團結,又浪費錢……您覺得我的提議怎麽樣?”

“嗬嗬……”七夜大神笑了,不置可否。

“其實我覺得這主意挺好的。七夜大人您這麽厲害,抹去記憶之類的應該不難吧。如果您不想自己動手,要麽我撞一下頭,看看能不能消除記憶?不然我們這樣僵著也不是個事兒啊。”

九漓說著,滿懷期待地看著七夜,但七夜麵無表情,根本看不出他是喜是怒,更別說猜測他的心裏在想些什麽。七夜許久都沒有說話,九漓壯著膽子說:“我知道您不相信我,覺得我的存在會是威脅,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挺希望自己死了,不給您添麻煩,但這事兒我也做不了主……不如把我放了,我們就此別過,後會無期?”

“你想離開這裏嗎?”七夜問。

廢話!我腦殘了才會想待在這兒繼續受折磨!九漓恨恨地想。

“你可以離開如果你能勝了我的話,或是讓我受傷的話。”七夜微笑著說道:“隻要我出一滴血就算你贏,怎麽樣?”

“算了。”九漓失望地說。

“你不敢賭?”七夜微微一笑,眯起了眼睛。

“我那麽廢柴,別說讓你受傷了,就連碰到你的頭發絲都難,何必自討沒趣?我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嗬……不試試看怎麽知道?”

七夜的笑容好像是誘導有蛀牙的孩子吃糖果一樣,充滿了致命的**,但九漓隻能用盡全力克服對於“自由”的向往。她別過臉,不看七夜,悶悶地說:“七夜大人,我的房間在哪裏?我想洗澡……身上都是血,很黏。”

七夜看了她許久,勾起嘴角:“跟我來。”

他往前走,九漓在原地待著不動,但是七夜滿臉冰霜地一回頭,她立馬竄了上去。她跟在七夜的身後,心想自己隻是隨口一問罷了,倒是沒想到她真有房,可以不用住廚房、茅廁,倒還真是意外之喜。七夜大人帶她七饒八饒,終於到了一個很大的房間門口。七夜大人走了進去,九漓有點不可置信地說:“這個……這是我的房間?雖然擺設少了點,但還挺大的。你們還真客氣。”

七夜:……

“這是我的房間。”七夜淡淡地說。

九漓頓時被雷到了。

這就是七夜大人的房間嗎?

真是……

真是……

真是比狗窩還不如!

九漓以前的房間是淡紫色的,晚上有夜明珠照明,每天都擺放著新鮮的花草,充滿了溫馨的氣息。七夜大人好說歹說也是強盜集團的領導,為什麽會住在除了一張床,一張桌子外就類似毛坯房的地方?

怪不得他們那麽愛打劫,原來是窮的!可他們打劫了那麽多錢都花哪裏去了?這群敗家子!

“在想什麽?”七夜問。

“我在想七夜大人的房間果然如同想象中一樣華美,器宇軒昂,特別符合七夜大人冰清玉潔的氣質。”

“嗬……再亂用成語的話,殺了你。”七夜說。

九漓:……

“去那裏洗一下吧。”

“啊?”

七夜大人沒有理會九漓,開始華麗麗地脫衣服。九漓突然看到七夜大人漂亮的背部,急忙捂住眼睛,心中暗罵這個變態居然荼毒她這個未成年少女。她走到七夜大人所說的角落,果然看到了一個還算幹淨的很寬大的木盆。她用爪子試試水溫,居然還是溫熱的。她一下子跳到木盆上,正打算跳進去洗幹淨身上的血跡,七夜大人突然一把抓住了她。

“你做什麽?”七夜大人陰沉地問。

“不是……不是你讓我洗澡嗎?”

“下來。”

她怨恨地跳了下來,站在地上,看著七夜,不知道他又要整什麽幺蛾子。七夜從木盆裏拿出一個金色的球狀物體,手在九漓的頭頂上方,九漓抬起頭看著那個東西,突然被冰冷刺骨的水澆了一身!水從水球裏好像瀑布不斷湧出,冷得她直打哆嗦,過了很久七夜大人才把水球收回去!她抖抖毛,在原地不住顫抖,而七夜看著她可憐的樣子,唇角露出一絲笑意:“這下可幹淨了。”

“好冷……”

九漓不住打哆嗦,可七夜怎麽會理會她?他看了九漓一眼,九漓頓時自覺地背過身去,讓七夜大人有著舒適的無人打擾的沐浴環境。房間裏彌漫著溫暖的水汽,九漓是那麽想洗個熱水澡,但她知道一切隻是幻想,就連七夜大發慈悲讓她洗白白也隻是丫嫌棄她髒罷了。她想起青丘華麗的,可以遊泳的浴室,鼻子發酸,但她也清楚地知道,她再也回不去了。

她隻是這個強盜的小白鼠罷了。

九漓不知道站了多久,七夜終於洗好了。他換上了黑色的絲質寢衣,發絲順著雪白的胸膛垂下,俊美的容顏也平增了一分溫和。九漓突然好奇七夜的洗澡水會怎麽處理,看看木盆,突然發覺那水裏的珠子居然在不住往外噴水,水麵也清澈地不像話。她突然想起了長老對她說的故事,喃喃地說:“這……這不是南海的水靈珠?”

“你認識這個?”七夜看著九漓,倒是有點驚訝。

“聽說這是龍王的鎮海之寶,可以淨化一切水,可以釋放冰水與熱水,可以降雨……靈珠多年前被人搶走……是你搶的?”

七夜不說話,算是回答。

“這個……這個靈珠可是價值不菲的靈物,可以用作造福人類或是毀滅城池,你你你居然把它用來洗澡?”

“不行嗎?”七夜淡淡地問。

“那那那這浴盆是……”

“一隻萬年樹妖做的。”

九漓終於明白暗夜為什麽經常打劫了有敗家的,沒有這樣敗家的!

多少妖魔夢寐以求的東西就被他們用來洗澡,而且沒覺得這樣有什麽不對的!是,他們確實強大到了可以肆無忌憚地階段,但他們搶劫隻是為了吃飯洗澡嗎?那狐族的秘寶火焰石用作什麽了?燒飯嗎?

“那火焰石……”

“什麽東西?”

“就是你們搶劫我們的火焰石……”

“哦,那個啊。都說火焰石色彩豔麗,勝過火焰和鮮血,但實物也沒有傳聞中那麽漂亮。千色拿了它,現在可能把它丟了吧。”

丟了……

把大家視為聖物的火焰石丟了……

九漓死死盯住七夜,希望能看出他是不是在說謊,但一如既往地看不出他說這話到底是什麽目的。她扯動嘴角,企圖微笑,但笑容還是皮笑肉不笑:“你開玩笑的吧……火焰石可是能提高法力,能燒毀幾座山,怎麽可能丟了?”

“那你們為什麽要搶?”

“覺得有趣吧。”

“隻是因為有趣?”九漓木然地問。

“嗯。生命太無聊,總要找到有趣的事情。”七夜突然躺到**,雙手墊在腦後,神情有點無奈:“那些東西得到了很快就會不喜歡,所以要經常去尋找有趣的東西……你就很有趣。”

“折磨我,看我怎麽樣會死很有趣?”九漓冷笑一下,看著七夜。

七夜的神色慢慢嚴肅,坐起身來。他烏黑的眼睛就好像是深不見底的潭水,冰冷的、沒有掩飾的殺意讓九漓恐懼地絲毫動彈不得。她呆住了。

“過來。”七夜對她招手。

九漓呆住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