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章，留一影歸鄉的路

明月朗照，繁星閃爍，世道輪回，喋喋不休。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與你相遇，本就是一場人間的幸運。

月兒，你不知道，其實我最該感謝的人是你。是你讓我看到了十四五歲的孩子原來並不都是為賦新詞強說愁，是你讓我看到了隻有活下去才能有生的希望，是你讓我知道了對於明天和未來活好當下才是最重要的，而把當下的生活過得隨心所欲過得開開心心才是最重要、才是這人世間最了不起的事情。世間從沒有什麽兩全之法，並不是件件事情都能夠盡如人意的，有得到就必然會有失去，有相遇也必然會有分別。所以，你我從此分別，也並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事情不是嗎？

你隻需要知道我和你一起相處的這一年的時間裏，我很開心很滿足很幸福這就夠了。

有件事情呢，我想我應該告訴你，我也相信你對自己的事情會有自己的處理方式。

那次我和親家一起去縣城的醫院拿你的體檢報告時，醫生告訴我們，由於一些原因，從今往後，你失去了一個做父親的機會，當然……這是很不幸的。都說這人間有因就有果，我知道你肯定能夠想得到原因出在哪裏。

孩子，我之所以告訴你這件事情，不是為了讓你傷心，而是讓你有一個心理準備。往後的事情，誰也說不準。但是，我還是相信的，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你能夠堅強地挺過人生中最最艱難的時刻，那麽就說明以後的任何事情再也不能打擊到你。

你一定要記住一句話：這場不完美，終究需要你費盡此生所有積攢的勇氣繼續走下去！

我想，我應該像你一樣堅強勇敢地活下去，你要記住，你永遠是義父的榜樣！

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作為一個男人、作為一個父親，我得去尋找你弟弟的下落，不管此生能不能夠找得到，我也會盡力。

我知道你也會。

你會用力地活下去活得比所有人都幸福，你會用自己的努力來換取你心中那個偉大的願望的開花結果。義父我會等著這一天。

要記住，人間萬物，有得有失，即使物是人非，但至少，當年朗月還在心頭。

生死無畏而任重道遠。

義父林君留。

齊月一字一句細細地看完，沉重的心情久久不能平複。於是，他做了一個重要的決定。

清晨還是能見到曦光的，而到現在，日暮時分，卻已經是烏雲密布。於是，蒙蒙細雨開始簌簌飄落，隨風**四海為家。他開始一步一步地往山上走。一直走一直望，遠處的山尖雲霧繚繞，帶著某種神秘的氣息。俯身望向山腳，山下的那個村莊承載了整個少年所有的明媚時光，如今看來，大有不舍之意。

不知不覺中，又來到了那日見到老者的地方，樹還在，隻是人已經不見了，那日和小曦在這裏待過的。歎息一聲繼續往上走，目的地已經到了，明明的墳塋。

“明明，哥哥已經做好決定了，決定和阿爸阿媽一起去南方阿婆家住一段時間，但是我會回來的，等我。”於此，便也罷了。

下來。環視四周的山水又忽然想起了義父告訴的那件事情，也許從入學的一開始就已經是注定了的。齊月搖頭歎息，歎息這個小鎮上的一切，歎息這個人間的一切。

他卯足了勁兒，衝著遠山呼喊：“義——父，海角天涯，我都希望你能夠多多保重。我會記住你說的話，我會更加勇敢更加堅強地活下去，永遠不再輕言放棄。好——不——好？”慢慢地，聲音小了下來：“希望，希望終於會有團圓的一天。當年的明月，從未走遠。”

既然生而為人，就該有受苦的準備，不是嗎？齊月自問。

是的。

回到家。屋頂的青瓦滴落了雨水下來，一滴一響，像時間的腳步，催促我們離開，去往更遠的地方。

中秋節已過，就是離開的時刻。原來，原來差一分鍾此生就不會圓滿，此月也不再圓滿。

一家四口人，從今往後，福禍相依，相伴為命。

這日清晨，天空已經開始泛白，隻是還有一輪月牙兒掛在空中，好像在目送齊月的離開。他對著這裏的一切輕輕揮手，輕輕呢喃，再見啦，故鄉。

齊月吹熄燭火，合上日記本，背上書包，和阿爸阿媽姐姐牽著手一起去往遠方。

他寫著：十五歲，重生之日。生而為人，我不再抱歉。

今年，已是二零零五年。

和風細雨，踏著晨露，齊月心中思慮：也許，也許……故鄉，對於像我這樣的人，才是最最不可觸碰的禁地吧。

注釋：本文所見“記憶中的小時光，陣陣青草香，是誰把他留下來……我想把你留下來，留在我身旁。”等段落處均引用自陳泓瑾演唱曲目《光陰》，電視劇《別叫我兄弟》片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