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咱二大爺之十

送走了咱三大爺賈文清的買牛隊,咱二大爺賈文清扛著犁子來到村口。咱二大爺來到村口見全村男女能爬動的都出來了。人們臉上露出了菜色的笑容。

村裏人被這打窩堆的種地方法吸引了,賈寨人老幾輩哪見過這樣種地的,好奇心讓剛剛擺脫饑餓的村裏人有了點力氣。村裏人當然沒想到,在解放後先是互助組接著成立了人民公社,打窩堆種地一種就是二十多年。

當時,賈寨人還是十分佩服楊翠花的,認為楊翠花在外麵見過世麵,別看是個女人,真是能耐。

咱二大爺趕著一群女人,一上午犁隻能犁幾行地。咱二大爺望著拉犁的女人,滿眼都是扭動著的臀部,有時就唱:

“哆來、哆來,咪來咪,婦女翻身拉了犁……”

村裏人問咱二大爺這小曲跟誰學的?咱二大爺回答在解放區學的。女人們拉著犁在前頭說:“賈文柏,你唱的是啥?婦女翻身了還要拉犁,還不如不翻身呢!躺在那裏多舒服。”

咱二大爺說:“躺在那裏舒服?要是沒吃沒穿沒男子人,你躺在那裏試試?”女人們聽了便哄地一聲笑了。

咱二大爺說:“在解放區,政府把地都分給農民,讓你都有吃有穿有男人。政府還允許寡婦改嫁!”

女人便對一個寡婦起哄,說聽見沒有,解放區讓你翻身就是為了讓你睡得更舒服。

寡婦問:“解放區分房子分地,分不分男人,寡婦的地誰來種啊?”。說著自己先笑了。

婦女們便七嘴八舌地笑著吵鬧,說臉皮比寨牆轉彎還厚,連男人都想讓解放區分。

咱二大爺說,解放區雖然不分男人,可讓有男人的和沒男人的互相幫助,你那地種上沒問題。

有婦女取笑寡婦說,放心,你那地一種保險能抱一個大胖小子。

女人們說著笑得東倒西歪的,沒有力氣了。

咱二大爺也沒力氣,氣喘籲籲地,犁子也掌不穩了,一不留神在地裏拉出了一道歪歪斜斜地犁印子。咱二大爺連聲喊:“停,停!”婦女們停下來,咱二大爺說,“說話歸說話,別鬆勁,一鬆勁繩就軟,地也犁不直了。”

婦女們互相望著,把咱二大爺的話往斜處聽,相互擠眉弄眼和咱二大爺開玩笑。“俺女人沒鬆勁呀!都是男人先鬆勁。”說著一陣亂笑:“有種把書娘叫來,問問她,晚上誰先鬆勁?”

咱二大爺弄得穩不住神,知道三個女人就是一台戲,這一群女人可不就是幾台戲嘛。你說東,她說西,你說狗,她說雞,沒辦法!咱二大爺說:“算了,歇一會,歇一會。”

婦女們一聽歇了,便把繩子一扔軟在地上在也不想起來了。大夥便喊咱二大爺說兩句,給大家解解乏。咱二大爺有力無氣地問,“說啥?”

“就說你怎麽把楊同誌拐到咱賈寨的。”

咱二大爺說,“啥拐不拐,那是革命的需要。”

“革命是個啥,革命還能拐人家大閨女?

咱二大爺臉上就有些掛不住了,望著遠處另外一組的楊翠花不說話。

其實靠拉犁種地是不行的,餓了那麽久哪有勁拉犁。最後幹脆地也不犁了,挖坑,一個坑裏種一棵玉米。

咱二大爺賈文柏那段時間天天忙著生產自救,有一天回來得比較晚,回來後見屋裏連燈也沒點,書娘一個人坐在黑暗中。咱二大爺問書娘在幹啥,咋不點燈?書娘說:“勝利娘要出事!”

咱二大爺不相信,便向書娘發脾氣,說書娘整天疑神疑鬼的幹啥。書娘又說:“書回來說的,書說他四叔回來了,知道自己藏的麥子被勝利娘給分了,賭咒發誓要找勝利娘算賬。說麥子是他們抗日別動隊的命,勝利娘要了他們的命,他們也要勝利娘的命,大家都別活。”

咱二大爺憤怒地說:“他敢,在賈寨俺看誰能翻天。”

咱二大爺說著就到裏屋躺下了,很不在乎的樣子。書娘說:“俺知道你心裏沒底,該去給她說一聲,讓她也有個防備。”

咱二大爺起身走了出去。書娘便在身後說:“你也早點回來。”

其實咱二大爺當時也沒真想去通知楊翠花,隻是聽到了這消息心裏挺不平靜,想出去散散步。咱二大爺不相信老四會對楊翠花下毒手。可是,咱二大爺鬼使神差地還是來到了楊翠花的住處。咱二大爺來到院裏,見那屋裏還點著燈。咱二大爺便放慢腳步走近了窗戶。咱二大爺剛立在窗下便聽到屋裏的楊翠花問:“賈文柏,這麽晚了你來幹啥?”

咱二大爺說:“來看看。”

楊翠花說:“白天不是還見過嗎?”

咱二大爺說:“白天是白天的事,晚上是晚上的事。”

楊翠花說:“門沒插。”楊翠花說著把燈也吹了。

咱二大爺心便砰砰亂跳,沒想她還能聽出自己的腳步。咱二大爺輕輕地推了一下門,門便咯地一聲開了。咱二大爺借著月光見楊翠花立在門口。

楊翠花說:“你晚上來有什麽事?”楊翠花說話聲有些異樣。咱二大爺突然找到了往日和楊翠花在一起的感覺,一切都顯得那樣熟悉,那樣真切。咱二大爺能辨別出楊翠花身上的那種特殊的氣息。那種氣味使咱二大爺不顧一切地撲上去抱住了楊翠花。咱二大爺和楊翠花抱在一起手忙腳亂的正表達自己的**。

這時,窗後有人咳嗽了一聲。

咱二大爺驚慌失措地放開楊翠花,說:“俺找你有正事呢,老四回來了,知道你分了他的糧食,正恨你,俺怕你有危險”。

楊翠花說:“他敢把俺怎樣?”

咱二大爺說:“老四從小野慣了,手下有二十幾個人,還都是雙槍,整天神出鬼沒的,萬一他……”

這時,窗後又有人咳嗽了一聲。在窗後咳嗽的是書,書回來見娘沒睡,便問娘咋還不睡?書娘說等恁爹,書問爹去哪了?書娘說去看二娘了。書噢了一聲,當時也沒放在心上。後來,書起夜見娘還沒睡,才知爹還沒回來,便憤憤地一腳將板凳踢翻了。書覺得爹這輩子太對不起娘了,於是,書便出了門。書剛要出門,書娘在身後說:“書,他是恁爹,你可不能弄的他難看,把他叫回來就行了。俺不放心,恁爹老了,那個女人還年輕。”

書來到楊翠花住的窗後,見燈也沒點,聽到爹正和楊翠花說悄悄話,就咳了一聲,把咱二大爺嚇了一跳。

咱二大爺對楊翠花說:“你快收拾一下,俺帶你躲躲。”

楊翠花說:“兒子咋辦,他睡著了。”

咱二大爺說:“先讓他睡,把你藏好了,俺再把兒子抱回去。”

“你呢?你不躲躲,分他的糧食也有你一份。”

“俺是他哥,他再匪也不敢拿俺咋著。”

楊翠花說:“你還是小心一點。”

咱二大爺說:“俺知道,說一千道一萬,鐵蛋還是和俺一個爹的。”

咱二大爺拉著楊翠花出了門。楊翠花在出門時又不放心的看了看兒子勝利。楊翠花說:“我要有個三長兩短,你可要把咱的兒子養大。”

咱二大爺說:“你看你,剛才你還嘴硬,現在又說這話。俺讓你出去躲躲,你搞的像生離死別似的。”咱二大爺說著拉著楊翠花出了門。

咱二大爺和楊翠花來到房後,打開了自己家的紅薯窖。紅薯窖一般都挖在各家各戶的屋後。大約有一人來深,長方形狀,寬一丈,長約二丈,裏麵鋪著麥秸草。平常那出口用一捆麥秸草蓋著保暖。一窖紅薯就是農家人一冬的口糧。殷實點的人家還買些蘿卜白菜放在一處,紅薯窖便頂了菜窖用。如今紅薯窖當然是空的,藏人剛好。

咱二大爺讓楊翠花一個人下去,楊翠花拉著咱二大爺的手卻不鬆。楊翠花一用力,咱二大爺站立不穩,哎喲一聲,頭朝下撞將下來。楊翠花便張開懷去接,兩人倒在紅薯窖裏的麥秸草上。咱二大爺壓在楊翠花身上,大驚小怪地爬將起來嗟呼著。咦?咋弄的,你咋把俺拖下來了?楊翠花躺在麥秸上呻喚著說。還不是你笨,哎喲,哎喲……把心口窩都撞疼了。

咱二大爺說:“撞痛了,撞到哪了?沒撞壞吧?”楊翠花抓住了咱二大爺的手按在自己胸上說:“在這,就在這。哎喲,哎喲……”咱二大爺的手觸摸到了楊翠花的身體,便覺得呼吸困難。紅薯窖裏散發著紅薯發酵的味道,那味道讓人沉醉。咱二大爺和楊翠花不顧死活地抱在了一起。

書以為自己咳嗽一聲提醒爹,爹會趕緊回家。書沒想到爹拉著那個外麵來的女人一起出來了。書便跟著他們來到了自家紅薯窖邊。書看到爹把那個女人弄進了紅薯窖,自己也鑽了進去。書從暗處彎著腰輕手輕腳地來到紅薯窖旁。書見紅薯窖口大敞著,一種呻喚聲像是從地底下傳來。

書便豎起耳朵細聽,便聽到楊翠花在紅薯窖裏說:“你還是那樣,幹這事像拚命似的,你和書娘也是這樣?”

咱二大爺說:“別提書娘,她把俺害苦了,俺和書娘從來不幹,沒力氣。俺一直對書娘提不起興趣,主要是心裏不痛快,不甘心呀。”

楊翠花說:“沒力氣,你對俺哪來的力氣?”

咱二大爺說:“你和書娘不一樣。”

書聽不懂爹和楊翠花說啥,書也弄不懂爹和楊翠花在紅薯窖幹啥?書聽到爹大喘粗氣,在吭哧吭哧用勁,還以為正幫楊翠花扒紅薯,可那聲音聽著聽著就又不對了。爹用一下力,楊翠花便呻喚一聲,一來一往地節奏分明。書仿佛懂了點什麽又不太懂,似懂非懂的。書心裏便十分緊張,趴在出口處連大氣也不敢出。書聽到楊翠花說。

“你也別怪書娘,她一直等著你,孤兒寡母的還真不容易。”

咱二大爺說:“要不是看著她娘倆等俺的份上,俺才不和她過日子呢。唉——認命吧!”

書趴在那裏再也聽不下去了。有一種屈辱感從心底升上來,一直衝向腦門。書漲紅了臉,眼眶裏含著淚水在那裏想,原來爹一直不想要俺和娘。書想著便氣急敗壞地彎著腰向紅薯窖裏撒了一把土。書撒了第一把土也就停不住了,一邊撒一邊罵:“俺讓你不要俺,俺讓你不要俺。”

書撒的土在紅薯窖裏彌漫開來了,撒了咱二大爺一屁股。咱二大爺連忙從楊翠花身上翻身下來,光著身子躲在角落裏,嗆得直咳嗽。楊翠花嚇得躺在那裏一動不動,捂著嘴連大氣也不敢出。“俺讓你不要俺,俺讓你不要俺。”

書撒了一陣土,見裏頭沒了動靜。便立在紅薯窖口。解開褲子向窖裏麵撒了一泡尿。撒完了扭頭便跑。書那泡尿正撒在楊翠花的小肚子處。楊翠花聽到書跑遠了,便坐起來說:“是書。”

咱二大爺說:“俺等回去再收拾他。”咱二大爺說著穿起褲子急忙爬了出去。楊翠花在紅薯窖裏說:“別忘了兒子。”咱二大爺答應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