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降溫一直持續著,午後的窗外殘雲遮日萬物臨冬都變得有些狼藉。連魚蛋都察覺到客廳裏的氣氛變了,變得草木皆兵。枉生不是來不及開口問,而是不知從何說起。我接起電話的一瞬間就往屋裏走,將門合上的瞬間才開口回應。

“鐵軍舅,什麽事這麽著急?”

“曉桀你幫舅舅解釋一下,他們非說我手裏的那幾個金幣是失竊財務。”

“舅舅我沒聽懂,什麽失竊財物?你去典當行做什麽?你現在在哪呢?”

我假裝的語氣有些幸災樂禍,這進展比預料之中還要快。

“就是你放在玄關的那個白色信封裏的金幣啊,舅舅一時糊塗弄錯給拿了。我現在在警車裏,我求了他們半天才讓我跟你聯係的。”

“那個信封呀,是朋友留下的,我也不知道裏麵是什麽呀。”

“那幾個金幣價值六萬多呢,如果你不來救我的話他們會抓我坐牢的。咱們家事就自家處理你看如何,舅舅給你賠禮道歉也好,給你跪下道歉也行。你就當行行好,看在咱們舅甥情分上我把東西還給你就當沒發生過。”

張鐵軍伴著哭腔懇求著,對於這樣的人我都懶得浪費憐憫之心。

“鐵軍舅,如果要還的話,麻煩先把之前的帳都結清,咱們再商量這件事情你看如何。”

“我這裏火燒眉毛了呀,先解決了眼前的問題咱們再有話好說嘛。”

“你把欠我的那些錢打到我賬上,十萬塊以內應該實時到賬的。我收到銀行入賬的短信,自然會讓人幫你去解決麻煩。我有些疲憊了,醫生交代養傷期間得好好休息不宜勞心勞力。”

我將電話掛了便坐在**歇息,遇到這樣的事情我冷靜得有些反常。似乎一切都是安排好的,毫無半點遇到突發事件的狀態。還沒等我喘口氣,房門就被隻爪子緩緩推開。枉生嚴肅起來的樣子十分威嚴,這般的威嚴我還從未遇到過。

“張鐵軍他拿走的那封東西,是不是放在玄關的白色信封?”

我微微點頭回應。

“是你故意放在那的陷阱?”

我像個做壞事被抓的孩子,回答的時候都不敢直視枉生的眼睛。

“嗯。”

“你真的不打算救他?”

“這就要看他要不要救自己,選擇權在他。”

“失竊偷盜的罪不是小事,我覺得家事還是家裏私下處理的好。”

“怎麽私下處理?像你那樣把孩子送到孤兒院去?”

“我知道我沒有資格教你,我隻是不願意見到你耍手段,更何況對方還是你的親人。”

“並不是我叫他去拿的,如果他不起貪念也就不會落得這副田地。我隻是想要回他欠我的罷了,這並不過分。”

“如果他拿不出來錢怎麽辦,盜竊罪是要坐牢的。”

“那就坐牢唄,他自作自受不怨我。”

“你怎麽這樣狠心,張鐵軍是你的舅舅啊。”

“那又如何,我們從未一同生活過,我根本就不了解你們。”

“所以這個陷阱並不是為他準備的,是給我的對嗎?”

我有些惱羞成怒,這也代表枉生猜得沒錯。放置那封冊子的初衷就是為了測試枉生的人品,張鐵軍隻是誤打誤撞中了我的陷阱。當我知道張鐵軍拿去之後,我便另作打算。這時候手機收到一條銀行的到賬短信,接著又來了一通電話。

“曉桀,錢收到了嗎?”

電話裏並不是張鐵軍的聲音,而是那種很穩重很踏實的男人的聲音。

“錢收到了,這次真是麻煩你了,王警督。”

“舉手之勞而已不嫌麻煩,何況教人改過守法也是我們警察的責任。雖然咱們這樣處置不合規矩,但是為了你這個朋友我也就破例一次。有了這次的陰影,若他下次再動歹念也會有所顧忌的。真虧你這小子,能想到這種辦法來治他這種人。”

“諒他也不敢有下次了。”

“行,那我就放人了。這個裝金幣的冊子還得拿回去走程序,過幾天拿給你。你先好好養傷,有時間的話,改天再聚。”

“沒問題,咱們改天聚。”

掛了電話之後,計劃的成就進行讓我變得理直氣壯。

“張鐵軍沒事了,你放心了吧?”

“你早就安排了人去救他?”

“王警督是我認識很多年的朋友了,他也早就跟附近城區裏的典當行打了招呼。隻要發現有人出售編碼相同的金幣,王警督會帶著人第一時間趕過去。”

“那如果張鐵軍不還錢怎麽辦?”

“我會讓王警督公事公辦,以盜竊罪逮捕他。張鐵軍那麽精明,不可能為了幾萬塊去坐牢的。”

“我隻是不敢想象,你還有這樣的手段。”

“不要把我當個孩子看待,若我不學聰明些,單靠自己不可能走到今天。這個社會處處都是陷阱,到處都是危機防不勝防。像你這樣靠打遊戲活著的人,怎麽能明白?”

“我知道這個世間的險惡,所以我更擔心。這是你想要的生活方式嗎?我希望你過得簡單些,活得開心自在。而不是處心積慮地跟人明爭暗鬥,不惜代價地爭取自己的利益。”

“你是在怪我擺了張鐵軍一道,還是在怪我設計你?”

“如果是我拿了,你預備怎麽處理。”

“我不知道。”

其實我心裏早有打算,拿走信封的人若是枉生我便讓王警督抓他歸案。起碼我還有個地方可以見到自己的父親,哪怕是監獄也在所不惜。可是說實話,我慶幸枉生沒有。因為枉生和我想象出來的那個十惡不赦的父親不同,也許這兩日裏的接觸後我似乎開始體諒他的苦衷。

“我想鐵軍應該會吸取教訓的。”

一切都太出乎意料之外,枉生自顧自暇地點點頭轉身離開。

“你去哪?”

“我下樓去買菜。”

“還買什麽菜,點外賣不就好了。”

“你還在養傷,吃外賣太不健康了。”

枉生離開房間走向玄關的背影看上去有些狼狽,我是不是該跟他坦誠點。我想衝上留住他,可是我行動不便。我費了番力氣站起來,扶著牆走到玄關處。口罩,鴨舌帽,帽兜,已經帶上所有遮擋物件的枉生,在這樣的情景下顯得尤其可憐。我已經顧不得魚蛋的存在,要說的話已經到了嘴邊。可就當枉生打開門的刹那,另一個人的出現讓我如鯁在喉。

如果沒有穿那雙白色高跟鞋的話,李蘇英的身高應該剛剛夠到枉生的肩膀。她的頭發烏黑濃密,落在兩側齊肩的長發有小幅度波浪很賢淑。妝容也很清新打扮也很得體,看得出來是個千金大小姐。蘇英沒有料到開門的會是枉生,看她握著手機的樣子應該已經在門口站了許久。

“你是?”

枉生壓低聲音親和地詢問,他能感覺得到身前的這個女人不可能僅僅是個路人。可蘇英毫無顧忌地回複,還是讓枉生愣住了好一會兒。

“我是周曉桀的妻子。”

“蘇英,你不要胡說。”

“怎麽算胡說呢,我本來就是你的妻子。”

“我們已經離婚了,你隻不過是前妻而已。”

“聽到你受傷的消息,我第一時間就背著父母偷偷跑來這邊找你。我是來照顧你的,你怎麽能這樣對我?”

“你走吧,我不需要人照顧。”

“那他是誰?”

蘇英聲淚俱下地指著枉生眼睛卻盯著我,我卻怎麽都說不出那兩個字。

“我是曉桀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