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這熊孩子是吃旺仔牛奶2.0長大的嗎

位於佩特星北部的斯特城外,一場持續了月餘的圍城戰已經進入最後關頭。巨坦大軍的前鋒隊伍幾乎每隔五六個小時,就會發動一輪進攻。而駐軍在東麵的變色人種,也在靜待時機。

這種不休不止的攻擊讓死守在斯特城的九百萬人類守軍精疲力竭。聯盟國共同指派的四位指揮官日夜不休,緊盯著防線。然而,那種深刻的無力感卻像附骨之疽,緊緊地占據著每個人的心頭。他們甚至不能預料,還能抵擋多久。也許,在明天的太陽升起之前,人類的最後一個據點,就會失守。

這個責任太沉重了,如同緊繃的脊椎上壓著一座大山,隻要稍加一絲重量,就能讓人全盤崩潰。四名指揮官,沒有一人敢去想這個後果,隻能本能地戰鬥,麻木而疲倦……

城外的巨坦人在經過長時間的交火後也很焦躁。駐地的軍帳裏,不停傳回的戰報讓巨坦人的副帥蘇德安神情陰鷙。他在等著另一個人的進攻,比起當馬前卒,他更願意坐收漁利。不過,另一個人似乎也是這樣盤算的,至今仍然按兵不動。

蘇德安思來想去,忍不住暴怒地拍爛了一張木桌。在他的旁邊,還站著另一個偉岸的巨坦人。他雙手下垂,交疊在身前,等到蘇德安怒氣衝衝地站起,他才不緊不慢地勸說:“副帥,現在可不是衝動的好時機。”

“閉嘴,亞爾弗,我父親請你來當我的軍師可不是隻讓你說這些毫無用處的廢話!”蘇德安惡狠狠地盯著他。

亞爾弗斂下眼皮。

蘇德安前行幾步,抓了一把焦糖色的鬈發,道:“整整一個月了,薩爾這個渾蛋還沒有半點動作。”

“他是在故意拖延時間。”

“我知道!”蘇德安越發控製不住情緒,“他想讓我去請求他!他以為我無法攻破斯特城!”

“如果隻靠我們現在的兩百萬兵力,的確有些困難。”

“你以為,那些沒用的地球軍真的擋得住我嗎?我隻是不想讓薩爾占便宜!”蘇德安走了個來回,“如果在這一戰中折損兵力過多,薩爾就有機會逮著這個事情針對我。”

“您考慮得沒錯。”亞爾弗欣慰。

“不過,我現在改變主意了。”

亞爾弗的神情為之一怔。

蘇德安叉腰道:“一旦攻下斯特城,我的戰果會超過薩爾,還能獲取龐大的戰利品和奴隸。到時候,我有絕對的把握,把薩爾拉下主帥的位子。”

“副帥!這是一個風險極高的決定,您要知道,如果薩爾在我們攻城的時候一直不出兵,那麽我們將和援軍脫節。這個時候,假如有其他勢力乘虛而入,我們將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

“你是想說變色人種嗎?他們恨不得立刻攻破斯特城的城門。”

“也許,不隻是他們……”

亞爾弗還想再說什麽,蘇德安揚手打斷了他的話,低喝道:“夠了,我不想再浪費時間,你現在的主要精力,是考慮怎麽幫助我快速拿下斯特城!”

說完,蘇德安直接喊來了傳令士兵,吩咐道:“兩翼收緊,集中兵力。拔營,全速行軍,從現在開始,強攻斯特城!”

“是!”

蘇德安快步走出軍帳。亞爾弗追出來,醞釀的說辭還沒出口,蘇德安的身影已經紮進了大部隊裏。他歎了口氣,頭疼地揉著太陽穴,目光隨意地落到南麵的山頭上。忽然,那個方向的穹頂驀地出現一道黃光,很快,又消失不見。亞爾弗直覺有什麽東西墜落了下來,剛想細看,士兵卻來傳話,讓亞爾弗清點前鋒部隊。亞爾弗再掃了一眼南麵,見沒有任何異常,隻得先轉身離去。

斯特城南麵,茂密的原始叢林裏。

隨著幾聲悶響,一坨人形肉球從陡峭的斜坡上咕嚕嚕地滾了下來。方·即將成為智障·洵九淒慘地尖叫了三聲,然後,這貨就以極其不優雅,非常之慘烈的姿勢摔進了一個用樹葉掩埋的陷阱裏。那一瞬間,她真切地感覺到有千百根針紮進了自己的背部,差點讓她直接英勇就義。

賀子昂晚她半分鍾到達,所幸,降落地點幾乎一致。因為有過這方麵的軍事訓練,致使他落地時還是一如既往的從容不迫,甚至連抹了發蠟的頭型也沒有亂半分。賀首長站穩腳跟,撣了撣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抹了抹自己依舊帥氣的發型,確定周圍沒有可見性的威脅後,才小心翼翼地循著方洵九滾動的路徑,找到了這貨躺屍的陷阱。

方洵九深吸一口氣,臉色慘白痛心疾首地望著居高臨下的某位大尾巴狼。

“話說,我是偷看了你洗澡,還是……給你戴了綠帽,你要這麽整我?”

“方小姐,請注意你的言辭。”賀子昂瞥了眼她的慘狀,麵相冷酷地道,“我剛才說了,落地時要屈膝抱頭,注意調整自己的姿勢和角度。畢竟你沒經過專業訓練,這樣才能降低傷害。”

“你說了?”

“嗯,我說了。”賀子昂鄭重其事地頷首,“就在你傳送走以後。”

“你大爺!”

方洵九分分鍾想撂挑子。

賀子昂忽略掉她眼中的仇視,清理完腳下的樹葉,蹲下身一邊觀察一邊道:“還好是一個簡易的陷阱,沒有什麽複雜的機關,應該隻是用來捕捉獵物的。”他的目光隨之遊移到方洵九身下的某個不明物體,在看見物體上一根根手指長的粗刺後,眼中終於起了一絲惻隱之意,“怎麽樣?還能不能動?”

方洵九咧嘴笑笑:“你的視力怎麽樣?”

“正常,沒有近視沒有散光。”

“那你看不出來我都快廢了嗎?!”方洵九咆哮。

賀首長轉身就走。

方洵九:“歐巴!回來!我錯了!你帥你強你寬容大度,快來救救爸爸我!”

“改口!”

“快來救救孫子我。”

“……”

這臉皮厚度,可以比得上裝甲車外殼了。

賀子昂沒好氣地睨了睨她,心不甘情不願地走回陷阱前,伸手道:“抓住我。”

方洵九剛想使出吃奶的力氣攀住他的手腕,忽見這貨深黑的眸子一眯,伴著樹林裏一聲輕微的響動,賀子昂低聲說了一句:“危險。”話剛說完,猛地,賀首長臀部被人大力一踹,他掌握不住平衡,雖然一百一千個由衷的拒絕,但他還是以泰山壓頂的架勢撲了下來。方洵九兩眼一黑,下一秒,一百四五十斤的重量重重壓到她身上,而且是從頭到腳無縫貼合。方洵九喉間一口老血上湧,沉默片刻,隨即,撕心裂肺的慘號響徹上空。

……

“說吧,手感怎麽樣?”

“……”

“我的良心是不是有36D?你不要害怕直白的表達毀了你的形象,畢竟你現在在我眼裏已經是個死人了。”

“方洵九。”

“你這樣看著我我還是要說,乘人之危吃人豆腐,你不要以為我是個複製人就可以隨便亂來,你那雙爪子基本上可以剁了。”

“你以為我願意摸你嗎?”

“你在我的良心上停留了二十三秒。”

賀子昂咬著牙吸了口氣,神情晦暗地看著眼前這個臉不紅心不跳的女人,頓時一個頭兩個大:“方小姐,我們現在應該討論的,是這個問題嗎?”他抬頭望了一圈身處的山洞。

方洵九也跟著他望了一圈山洞,癟了癟嘴,惆悵了。

現在的情況是,兩個人均被五花大綁,扔在一個光線昏暗的角落裏。唯一的出口在賀子昂左側,距他有十米左右的距離。賀子昂左思右想,覺著依目前的狀態,想要悄無聲息地逃走,大概比中彩票難那麽一點點。而在山洞腹地,生著一團火,一名體型單薄的少年正席地坐在火邊。他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淩亂的碎發擋住了他稚嫩生澀的臉龐。他穿著襤褸的短衣短褲,手裏拿著一把長匕首,正在扒一頭獵物的皮,動作利索,手起刀落,連血都沒有濺到身上。

那正是方洵九不久前,壓死在陷阱裏的刺豬。

方洵九和賀首長懷揣著拯救人類的偉大誌向來到佩特星,曆時六分四十三秒後,他們就被這位看起來弱小的熊孩子雙雙綁到了一個鳥不拉屎的山洞裏……

兩人一番審時度勢,相當默契地認為,在不明敵方意圖的前提下,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好。

沉默半晌,方洵九耐不住寂寞,一邊打量著那熊孩子,一邊說:“講真,小賀同誌,你能不能給我一個技術性的解釋,到底是什麽原因讓你堂堂一個首長出門不帶幾百個警衛的?”

賀子昂到處瞅:“我跆拳道黑帶,柔道十段,得過七次全國武術冠軍。”

“幼兒組嗎?”

賀子昂惡狠狠地回:“成人組!”

“那你還被這個發育不良的青少年單手拎到了這個山洞裏?”

“……”關於這點,賀首長隻想遺忘。

來佩特星之前,他曾對每個種族的戰力有過詳細的分析,沒有任何一方的情報顯示過,哪個種族十五六歲的小孩子能夠徒手撕刺豬。而且,按照他的個人體質,哪怕對上巨坦人,也不一定這麽快就被製伏。想到這點,賀子昂看那熊孩子的目光不禁深沉起來。

方洵九沉思片刻,道:“關於這孩子,我有個想法。”

“嗯?你發現了什麽?”

方洵九皺皺眉頭:“這貨肯定是吃旺仔牛奶2.0升級版長大的。”

“……”

賀子昂咆哮:“方洵九!”

方洵九被他吼得側了側頭,擠眉弄眼一陣兒,才收斂了玩笑的意味,認真說:“如果資料沒出差錯,按照這娃的體型,肯定不屬於其他四個文明。在此之前,你們有沒有仔細研究過佩特星原住民的勢力?”

“沒有。隻知道這個種族開化度不夠,人數極少,一直處在茹毛飲血的原始社會。戰爭開始後,為了擴張後勤勞動力,相當一部分的原住民都被各個種族抓去充當了奴隸。”

“……”

“喲嗬,”方洵九吆喝一聲,“你可祈禱這娃別是來上演複仇記的吧。”

賀子昂登時頭疼不已。

這邊,兩人的交談進行到一半,少年似乎不堪忍受他們的吵鬧,驀然站起身。冰冷的目光掃過二人,隨即一隻手提著被他扒完皮,大概有兩個賀子昂重的獵物,快步走到山洞口。兩人不約而同地盯著他,見他把獵物輕巧地扔出五米外,然後又折返回來,站到兩人跟前。

方洵九道:“我有個不好的預感……”

最後一字將將脫口,少年把賀子昂一把拎起,提著往火堆旁走。賀子昂霎時麵如土色。眼看著這怪異的少年割斷了賀子昂身上的繩子,三兩下把他死死按住,鋒利的刀刃對準了他的喉嚨,方洵九急忙道:“等下!嘿!小鮮肉!等等!Wait,Wait!”

意外地,少年竟像聽懂了她的話,停下動作望她。

方洵九迅速掃視一遭山洞裏的擺設,最裏麵稍高的位置鋪著一些幹枯的稻草,旁邊的山壁上有岩石水浸出來。火堆周圍的地麵有一層濃厚的焦黑色,以及無數手掌寬的劃痕和幹涸的血跡。

假如分析無誤,這娃應該一直住在這山洞裏,且獨身一人。而地麵的痕跡顯示,他曾在這裏獵殺許多活物。

也許,佩特星人有怪癖,不喜歡吃死太久的東西?

方洵九心中有了猜測,大著膽子擺出教導主任式的微笑,溫和道:“這位敷愣得(Friend),你是不是餓了?想吃東西?”

賀子昂一愣:“敷愣得?什麽鬼?”

方洵九翻白眼。

少年依舊冷漠地與她對視。

方洵九循循善誘:“聽我說,你手裏的那個東西,是個人,地球人。你知道地球嗎?耳屎(Earth)!”

少年:“……”

賀子昂:“……”

這英語水平,可以過中文八級了。

方洵九無視賀子昂無聲的嘲諷,再接再厲:“吃人的小娃娃不是好苗子,聽我講,這貨,不好吃。”她誇張地晃動身體,“他的肉又酸又硬,吃一口要消化半年,搞不好還會傷害你的腸胃。你要知道,一旦腸胃受損,會引起非常嚴重的個人健康問題。比如,口臭。”

賀首長想打人:“方、洵、九!”

“你激動個毛線!”方洵九拿眼橫他,用表情傳遞出老子是在救你的信號。等賀子昂恨恨閉了嘴,她又抬起頭接著忽悠拿刀的不良少年:“把刀放下,相信我,你不會想吃這種過期食物的口感的。我這裏……”她瞄一眼自己的上衣口袋,“還有一些從地球帶來的食物,很好吃,很美味,你,想不想嚐嚐?”

少年沒說話。

方洵九打包票:“你嚐過以後,如果覺得還是不合你的胃口,你要吃了他,我無話可說。不過,吃了他以後請你放我走。”

方洵九高聲道:“這貨目測起碼156斤,夠你吃半個月不加小菜的。”

“……”

賀首長對她的營救方式幾乎感動得要哭了。

許久。

少年似乎被她的話打動。大概是真的想嚐嚐來自地球的食物,他略嫌棄地拋下賀子昂,慢慢朝方洵九走去。臨近了,他割斷她的繩子。方洵九抖了抖手,活動開身體,慢悠悠地從上衣口袋裏拿出一塊巧克力。她剝開包裝紙,遞給少年:“喏,嚐嚐。”

少年一動不動。看看巧克力,又看看她。

方洵九探探手。

他往後一縮,少時,非常清晰緩慢地吐出三個字:“你,先吃。”

方洵九嚇得差點扔掉巧克力。

她是沒料到,普通話的普及度有這麽高,連一個外星小孩都咬字咬得如此字正腔圓。咽了咽口水,方洵九隻得依著他的意思,哼哼唧唧地把巧克力放進了自己嘴裏。這巧克力是姚小池專門拿來討好她的,聽說價格特別昂貴,達官顯貴專供,普通工薪階層吃一盒就得破產。為了對得起這誇張的名頭,巧克力的口感極佳,幾乎入口即化,絲滑香甜的軟綿感瞬間在嘴裏爆炸開來。方洵九正要忍不住感歎,忽然,少年猛地握住她的肩,力道之大,讓方洵九不禁擰眉。他帶著她往後一壓,讓她整個人靠在山壁上,猝不及防地,濡濕的雙唇便貼了上來。方洵九腦子一空,還沒意識到要反抗,他已經強行撬開她的唇齒,舌尖一卷,在她的領地裏肆意舔舐著那股純甜。

不遠處,剛從地上爬起來目睹這一幕的賀首長:“臥槽?”

……

十分鍾後。

山洞裏的格局發生了變化。

怪異少年拿著從方洵九那裏搜來的一把巧克力,坐在枯草上一遍遍地數,數一回,吃一顆,雖然麵無表情,但看得出來,很是陶醉。

而方洵九和賀子昂,則雙雙蹲在山洞一角,用一種“事後”的表情一邊交談一邊拔刺。

“如你所說,這小孩估計真是佩特星原住民。我仔細回想了一遍關於這個種族的情報,他這種個人體質屬於非常罕見的一類,否則,這個種族不會這麽被動。”

“嗯。”方洵九心不在焉地回應。

“這個孩子的身上,存在著許多無法確定的危險因素,我認為,我們還是應該先想辦法逃離這個地方,前往斯特城。”

“嗯。”

“聽見劇烈的響聲了嗎?如果我估算無誤,巨坦人已經發動了最後的攻擊。”

“嗯。”

賀子昂瞅瞅全程麵癱的方洵九,一皺眉,用力拔除一根刺,冷冷地道:“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

方洵九尖聲喊痛,回頭瞪他:“聽了!”

“那你有什麽感想?”

“唔……”方洵九看看還在數巧克力的熊孩子,眼波含春道,“我特麽……居然可恥地硬了。”

賀子昂把刺重新紮回她身上:“方洵九!”

方洵九哎喲一嗓子,齜牙咧嘴地自己把刺拔出來,和賀子昂氣呼呼地互相仇視了一陣兒,抱著人生在世要有愛的思想,癟了癟嘴,分析道:“你的方案,我不讚同。”

“什麽意思?”

“第一,你確定你能打得過這小孩讓我們順利逃走,而不是激怒了他把我們倆扒來吃了?吃你就算了,我還小,還有成長空間。”

“……你臉皮還能不能再厚一點?”

“那必須可以。”方洵九吐吐舌頭,“第二,你對你現在身處的位置了解嗎?距離斯特城有多遠,該怎麽走?”

“唔……”

“第三,現在已經進入最後的攻城戰,如果不是準備在戰敗後進城收屍,那麽,現在我們該怎麽進入嚴密防守的斯特城?靠你那走位**手法犀利的全國幼兒組武術冠軍頭銜?”

賀子昂深呼吸:“方洵九,不要逼我喂你吃老鼠藥。”

方洵九半點玩笑意味都沒有,撐著頭看賀子昂:“不要告訴我,你連這幾點都沒有想到。按照這設定,你出場都活不過三集,怎麽坐到首長這個位置的?”

“……”

賀子昂別開了頭。

不可否認,方洵九說到了點子上。關於這幾點,他是有所考慮的,並且從理智上也認同逃走不是一個好方法。但……不知道為什麽,他一想到剛才方洵九被那熊孩子強吻的一幕,心頭就湧上一種煩悶感,隻想盡快離開。

沉默許久,賀子昂總算找回了應有的冷靜。

“那你想怎麽做?”

“唔,”方洵九聳聳肩,“這不是明擺著的嗎?眼前就有一個熟悉地形,能單手撕刺豬的存在,不找他帶路我總覺得對不起我賣了幾年假藥的忽悠水平。”

“好好說話!”

“打他的主意!”

賀子昂頓了頓,視線在兩人身上來回掃了一圈,合上眼,好一會兒,他才放低語氣:“容我提醒你一句,這是個冒險的方法。”

“你把我帶到這個危險重重的星球來,似乎也不是曬太陽度假的?”

“……”

“話說回來,”方洵九疑惑道,“這孩子為什麽會說地球話。”

“這很正常,”賀子昂一本正經地解說,“你不用擔心溝通會有問題,這裏開戰已經二十年,隻要是個語言能力正常的人,應該都會簡單的四族語言。而除了佩特星原住民,其他四個種族,更是個個精通地球話,這就是高智慧生命物種的學習性。”

“是這樣嗎?我總覺得,這孩子的智商不簡單啊!”

“……別再浪費時間了,”賀子昂催促道,“斯特城已經開戰,我不想錯過最佳時機。”

“好吧。”方洵九收回思緒,左右瞅瞅自己身上的刺是不是已經拔幹淨,確定沒有刺豬的遺留物後,她才整理了一下衣服,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慢悠悠地踱到少年身旁。

彼時,少年還在研究著巧克力。山洞頂上的裂縫透下來一絲微光,正好籠罩在他的臉上。他柔軟的發絲下,一張麵龐顯得幹淨而好看。膚色雪白,漆黑的眸子炯炯有神,純澈得仿佛不染世事纖塵。他的鼻梁高挺,薄唇水潤,輪廓如畫裏走出來的人那般完美。可以負責任地說,這種模樣,拎去地球娛樂圈,妥妥C位出道。

方洵九打量他片刻,挑了個舒服的姿勢蹲好,開口問:“你叫什麽名字?”

少年冷冷瞥她,接著又低下頭,繼續研究巧克力。

方洵九也不著急,慢條斯理地忽悠:“小孩子要有家教,別人問話,就要乖乖回答。不管怎麽說,從年紀上我還是占優勢的,你爸媽沒有教過你要尊老愛幼嗎?”

“……”

“那你爸媽有沒有說過,拿別人的手短,吃別人的嘴軟?”

“……”

“看來你爸媽家庭教育不怎麽成功。這兒有一個現成的,未經過國家認證的,不合法監護人人選,你要不要考慮一下?”

少年莫名其妙,完全聽不懂她在說什麽。

方洵九還在叨叨:“跟著我有肉吃,走上人生巔峰,出任高官領導,迎娶白富美,躺著賺美金,都是分分鍾的事。或者你要迎娶高富帥也是可……”

“祁言。”少年終於不堪其擾,冷冰冰地吐出兩個字。

方洵九一頓,笑了笑:“嘖,還挺好聽。”

“有……什麽事?”祁言擰眉頭,不太熟練地吐字。

方洵九自來熟地一屁股坐到他身邊,指著巧克力:“好吃嗎?”

祁言立即相當幼稚地把巧克力撿起來藏進了懷裏,生怕她覬覦。

方洵九啞然失笑,捂了捂嘴,才強迫自己正經道:“看來你是個吃貨的人設。聽我說,這個東西在地球人的食物裏,其實不算最好吃的。”

祁言眼睛驀地發亮。

方洵九比畫道:“你知道遠古獸族吧?他們的精力都用在武器研究上,我們的精力都用在美食文化上。來,小朋友,了解一下火鍋、燒烤、涮羊肉、灌湯包、麻辣小龍蝦、法式焗生蠔。”

祁言目瞪口呆。

方洵九如數家珍:“還有牛排紅酒三文魚,啤酒炸雞蟹黃醬……”

祁言:“……”

方洵九足足數了兩分鍾。數完後,祁言問:“你……想說什麽?”

“哦,沒什麽,”方洵九站起來,“我就是想說,斯特城裏有個廚子,這些好吃的他都能做。”

“然後?”

“沒事了。”方洵九衝他溫和地笑了笑,搖搖擺擺地走回賀子昂旁邊。

賀子昂捂腦袋:“你這是幹什麽?”

“嘿,小賀同誌,你們軍校老師沒教過你一句話嗎?”

“什麽話?”

“以退為進。”

“……”

話音剛落,祁言已經跟了過來,假裝冷酷地問:“你們想去斯特城?”

方洵九也假裝為難地點點頭。

“我幫你。”

賀子昂一時沒忍住,咳出了聲。

三個人嚴謹地交涉了一番,祁言同意帶他們兩人繞開變色人種和巨坦人的包圍圈,抄小路前往斯特城,作為交換,進城之後,方洵九要讓廚子給祁言做一桌地球美食。

方洵九心裏喜滋滋的,本著忽悠是人類的傳統美德,答應了這個要求。而賀子昂對此的評價是,這特麽叫什麽計謀,根本就是瞎貓碰到了死耗子。而且,賀子昂特別擔心,祁言萬一吃不到美食,就把方洵九吃了。

方洵九安慰他,小孩嘛,用兩個餅哄哄就過去了。

賀子昂認真想了想,看著一隻手劈折了一棵三人粗的樹木的某小孩,冷不防地打了個抖。

出發之前,祁言用樹上的細枝編成了三張網,再把葉子紮在上麵,做成了毛毯大小。兩人在一旁抄著手看,等他弄完,方洵九迫不及待地走上去,接過其中一張網,往身上一披,直誇道:“真貼心,知道姐姐怕冷。”

祁言想打人。

方洵九直接忽略了他不滿的眼神,轉頭又對賀子昂道:“瞧瞧,什麽叫天生自帶撩妹技能,你都多大的人了,還不學著點,免得當一輩子的老處男。”

賀首長:“……”

說完,方洵九感歎兩句,率先沿著小路走去。

祁言把另一張網遞給賀子昂,賀子昂拒絕:“我不冷,不需要。”

祁言白了他一眼,直接扔給他,自己抱著剩下的一張,一路小跑到方洵九前頭。

山路崎嶇,一條小徑隻延伸了一公裏左右,便再也沒有路。餘下的,都是荊棘鋪道。加上原始森林高聳參天,遮擋了陽光,致使林間非常陰暗潮濕,加大了步行的難度。祁言因為熟悉地形,身形小巧靈活,在灌木叢穿梭倒不是難事。可憐方洵九和賀子昂初來乍到,每一步都走得險象環生,時不時還要陷進沼澤地。賀子昂眼看著方洵九的腳踝被荊棘割出了數道血口子,心有不忍,提議背著她走,被她回絕了。無奈之下,他隻好攙著她,盡力跟著她的步調,慢吞吞地跟在祁言身後。

為了打發趕路時間,賀子昂還給方洵九複習了一下有關佩特星的知識。

佩特星上的時節和地球不同,隻有寒暑兩季,白天十六個小時,晚上八個小時。現在正是寒暑季交替,白天陽光直射,熱氣逼人,一旦入夜,氣溫則會快速下降。在沒有保暖條件的情況下,毫不懷疑,人是要被凍成冰雕的。

佩特星進入寒季後,會有四分之三的麵積都被冰雪覆蓋。當年的藍海灣登陸戰,不善水性的巨坦人正是利用了這一點,才能快速行軍渡河,在一夜之間拿下了沿岸的兩個人類據點。

方洵九一麵聽著,一麵致力於腳下。三個人走一陣歇一陣,直到快黃昏時,才到達距離斯特城大概三公裏的一座山頂上。彼時,方洵九已經快要累癱了,見祁言在崖邊站住腳跟,她忙不迭找了塊平地躺屍,咕嚕著道:“我的媽哎,總算能喘口氣了。現在是怎麽樣,還有那麽遠的距離,咱們是要歇一夜再走嗎?”

“不能歇!”祁言忽然提高音量,“這個地方,南向,危險。”

“什麽意思?”方洵九不解。

祁言表情嚴肅,思考了一會兒,才斷斷續續地表達:“再過十……分鍾,會有……龍。”

“什麽玩意兒?”方洵九皺了皺眉頭,剛一對上祁言森冷的目光,不禁打了個寒戰。她抱緊手臂,問賀子昂:“我沒聽錯吧,這娃是說龍?”

賀子昂亦是神色凝重,點點頭:“是的。”

“臥槽,這麽社會的嗎?大兄弟,你隻告訴我是來參戰,沒說這裏還帶玄幻情節啊?我現在申請工傷回國還來得及嗎?”

賀子昂默了默:“在之前的情報上,似乎有提過這一點。每年寒暑季交替,會有數量龐大的巨型生物進行南北向的遷移。它們隻在黃昏時候行動,生性凶殘,每到一處,幾乎遍地屍骸。為了避免出現意外損失,各族建立據點之初,都有刻意回避這種生物的遷徙路線。所以,相關情報不多。”

方洵九爬起來就要走。

祁言手疾眼快,一把拽住她:“來不及了。”

方洵九:“你再這樣我就要喊媽媽了。”

祁言根本不理會她在說什麽,隻沉聲道:“提前了六分鍾。”

尾音落地,忽然,天地一線間,出現了一道寬廣的深色屏障,由遠及近,速度極快。不過數秒的時間,那屏障緩緩散開,幾乎遮天蔽日。成群的巨型生物慢慢描摹出形狀,無數巨大的翅膀扇動著,發出刺耳的嗡鳴聲,如同飛機起飛時的動靜。方洵九茫然地站在狂風中淩亂,望著那些不知名生物,隻見它們普遍長著鱗甲似的表皮,花花綠綠,頭上長角,鋒利的牙齒清晰可見,兩個爪子寬厚尖銳,單是看一眼,都覺得肉疼。

眼看這群龍越來越近,祁言猛地圈住方洵九的身體,手上一用力,將她按在地上。他大喊一聲:“趴下!”

隨後,他將之前編織的網牢牢蓋在自己和方洵九身上,伏在地麵,大氣也不敢出。賀子昂見狀,同樣趴下來,用網掩護自己。

方洵九捂住嘴,緊張得腦袋上的頭發絲兒都豎了起來。對她來說,死在戰場不可怕,被這種野獸撕成碎片下肚才可怕。

這是生化危機變異版啊!

方洵九小心翼翼地呼吸著,一個不慎,打了個嗝。

祁言側過頭看她。

兩人的距離太近,他的手還搭在她的後背,隻是視線一撞,祁言的嘴唇就險險貼到了她的嘴角。

方洵九老臉一燙,哆嗦著想和這娃拉開距離。祁言男友力爆棚地把她往回一摁,啞聲道:“別動。”

“你這是在挑逗我,知道嗎?”方洵九嘟噥。

祁言懵懂地瞅瞅她,再瞅瞅她粉色的唇瓣,濕熱的舌尖在她頰邊一舔,天真道:“這叫挑逗?”

方洵九當即把頭埋進土裏,聲線模糊道:“你再這樣信不信我分分鍾把你拉進少管所。”

“那是什麽?”

“斷水絕糧早中晚撿肥皂的地方!”

祁言不懂什麽是“撿肥皂”,但他懂什麽是斷水絕糧。嘴唇抿了抿,他別過腦袋不敢妄動了。

兩人就保持著這種曖昧的姿勢過了幾分鍾,方洵九聽著外麵的動靜,惆悵道:“還要多久?”

“等。”祁言意簡言賅。

方洵九哭喪起臉,繼續埋土裏。

大概三分鍾後,龍群掠過大半。剩在後麵尾隨的,基本都是一些小體型幼龍。祁言捉準時機,趕在龍群徹底飛離前,掀開掩護網,迅速站起來,疾跑到懸崖邊,吼道:“就是現在,過來!”

方洵九慫成一團:“幹、幹什麽?”

賀子昂率先反應過來祁言的心思。他咬了咬牙,加快步子衝到方洵九麵前,連拖帶拽地把她拉到懸崖邊。

方洵九這會兒也想明白了,一個勁兒地搖頭:“不!放開我!我還不想這麽快又死一回!”

“沒時間了!”祁言催促。

賀子昂眸色一沉。

方洵九掙紮:“不是誇張,我從小就有恐高症,騎這玩意兒來個俯衝,我百分之一萬被嚇成智障。”

“沒事,”賀子昂吐槽,“祖國會銘記你的犧牲。”

“我他娘八十米的意大利炮呢?”

一句話剛說完,祁言已經忍受不了這兩人的羅唆,直接架起方洵九另一隻手,利落道:“把她扔上去。”

方洵九:“臥槽,你這孩子怎麽翻臉無情,剛剛培養出來的臉紅心跳心肝兒顫呢?你到底懂不懂老年人不能隨便扶的道理,快放開我,我要碰瓷了!”

祁言:“快!”

賀子昂一個頷首,兩人同時用力,把方洵九提了起來。方洵九抵死不從,嘴裏一邊哀號,一邊使勁扭動身體,就在她要被拋出去的那一刹那,她突然瞳孔一縮,望向遠方,像變了個人似的,冷靜道:“等一下。”

賀子昂看她表情不對,一時遲疑。

祁言一人沒法完成這個高難度動作,也隻好跟著停下。

遠處,斯特城外戰火紛飛。密密麻麻的巨坦大軍正在進行攻城戰,情報上原本是六百萬的軍隊,卻隻綿延了不出五百米。佯攻強取伏擊喬裝等等詞匯迅速在方洵九的腦海裏一閃而過。思緒定格,她詭異地上揚眉梢,似笑非笑地睨著巨坦大軍後方一公裏的所在,道:“我想,我知道該怎麽讓巨坦人栽個跟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