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進宮之初

在明朝隻要能進入司禮監上班,不光吃穿不愁,還可以輕鬆得到蟒衣和繡龍的官袍。而外廷大臣根本想都不敢想。

眼前的路似乎隻有這一條,隻要拿掉自己身上的一個部件,就可能當上太監,魏忠賢思來想去決定淨身。

雖然代價很大,但這個世界上,有得必有失,要享福就要勇於犧牲,忍受人生痛楚,天上沒有白白掉餡餅的事情,對於這個本質,他看得很清楚。

大的方向已經決定了,具體的工作就要展開。

對自己的**下手一定要迅速,不能等到朝廷招人的時候現切,畢竟做手術之後,還要一段時間的恢複期。

對於魏忠賢這樣的人來說。做太監需要巨大的勇氣。一來他年紀不小,做太監沒有優勢,二來這手術的風險也是很大,過程自然殘酷痛苦。自己是在妓院廝混慣了的人,要拿掉自己的性福就要有心如鐵石的心腸,快刀斬命根,切掉之後還可能屬於白切,自宮之後也不一定當得上太監,還要花銀子打點加上足夠好的運氣才行,而這一切都還是未知數。

按照明史的說法,魏忠賢是自己選擇自宮的方式閹割的。

明朝民間有專門負責閹割手術的機構,喚做:廠子。具體的地點在紫禁城的外圍,裏麵有五六名專業的手術師,技術比較過硬,淨的比較利索。是明朝官方比較認可的手術點。

這些手術師靠幫他人閹割命根的為生,閹割一個收銀子六兩,一兩銀子的購買力相當於現在的七百塊錢,六兩銀子折合人民幣大概四千塊左右。做太監的人以後混的好,肯定不缺錢財,所以動手術的人隻要有關係,也可以先欠賬,分期付款。整個閹割設備齊全,環境優美,手術過程比較人性化,簡單來說,就是先麻後壓再切下。

手術還有一整套儀式,在之前要送錢,送酒一瓶,外帶一隻雞或者豬頭都行,雙方動手術錢簽訂一個契約,明確雙方的責任,以防反悔,在動手之前還要跟閹割者確認:是否是自願做手術的,切掉**可不要後悔,對方說不後悔,才開始動刀。

魏忠賢在京城沒有關係網,自然是不能賒賬分期付款,加上自己吃飯都很困難,因此隻有自己摸索操作。

他膽子很大,在自宮之前還去廠子觀察過幾次,記住了大致的手術要領,就在一個廟宇,依葫蘆畫瓢在自己身上幹了一處,下麵雖然割下來了,但自己出血過多,當場就昏死過去,自己做的和在廠子做的還是有差別,在正規的閹割場所,做除掉命根的手術,除了之前要用艾葉熬煮的青蒿汁消毒還要服用大麻水減輕身上痛苦,手術後還要及時在傷口消毒止痛,術後還必須在安靜閉風的環境修整靜養三十天,才能下床。

魏忠賢是個大老粗,雖然自己眼睛尖,但因為缺錢,很多必要的措施都準備不了,隻能在一個陰暗的地方拿一把刀蠻幹,直接昏死過去,好在被路過的一個和尚發現,把他帶進自己住的地方,大發慈悲,妥善照顧,幫他消毒,包紮,養傷,才撿回一條命。

休息了一個月,估計傷好得差不多了,才拖著自己的身子前往京城招聘太監的地方。

因為沒有盤纏,一路上魏忠賢隻得沿街乞討。顛沛流離,生活過得很是落魄,京城的太監招聘又遲遲不出公告,待崗的他簡直度日如年,乞討也滿是坎坷,遭受了無盡的嘲笑和責罵。整日食不果腹,衣衫襤褸。和街邊的叫花子無異。

一天,他來到涿州北部的一座寺廟,在寺廟旁邊的道觀歇腳,看見寺裏正在求簽,就蓬頭垢麵進去抽了個簽,簽上說他未來肯定大富大貴,可是當時他連每天的飯都沒有著落,吃了上頓愁下頓,更別說他大富大貴了,這不是鬼話麽?自己有一身的虱子倒是實話。因為饑餓,他向廟裏的道士請求施舍,廟裏的道士看他滿身臭氣,根本不拿正眼瞧他,餓得倒地,有一個年紀小的沙彌見此慘狀,起了同情之心,背著寺廟其他人,給了他一些食物充饑現實殘酷,得到小沙彌的施舍魏忠賢感動得淚眼昏花,給小沙彌連磕了幾個頭。

好不容易到達京城,他才發現。要當太監這個事情比自己想的還難,到宦官報名處去打探,卻被告知,人家不要他這麽大年紀的,隻要十幾歲的孩子。主要原因在於小孩子更好管理,且人格還沒有發育完全,可以完全塑造,年幼的孩子被閹割之後,細皮嫩肉更能得到喜歡。像他這樣二十二歲成家的男人還想當太監可能性微乎其微。

萬般無奈之下,他隻有浪跡在一些沒能進宮的閹人聚集的地方,和他們作伴,流落街頭。

在京城待了一段時間,魏忠賢覺得自己進宮這條路不現實,就打消了去宦官報名處報名的念頭,畢竟自己一沒錢,二年紀也大,就學一些閹人,在一些權貴的府邸麵前溜達,指望也能混個差事。找口飯吃。

說來也是運氣,魏忠賢在權貴府邸麵前溜達來溜達去,真走了狗屎運,被一個官員看上了,喊他到衙門裏去做事。

由於他做事機靈,口才了得,加上為人義氣。善於揣摩上司的意圖,因此逐漸就獲得了信任,一些小事情一來二去都直接交給他代為辦理,這樣一來,魏忠賢很快就擺脫了窘困的生活。

有了錢之後,魏忠賢很快就找回了原來的愛好,喝酒賭博,花天酒地,他是個閑不住的人,一點小錢可經不起魏忠賢這麽折騰,沒過幾天,他手上所剩無幾,而逛妓院尋歡作樂之時,雖然沒有了作案工具,但估計沒有注意衛生,馬虎大意,就染了病毒,全身起泡,皮膚看的嚇人,人們都不願意接近他,主人家也擔心傳染,就把他辭退了。

剛到手不久的差事又給弄丟了,沒有辦法,生活又回到原點。他隻好重新乞討,因為病毒性感染,滿臉幾乎毀容,慘不忍睹,要飯愈加困難。

萬般無奈之下就隻好在京城附近的破廟裏棲身。

盡管限於困境,但他沒有氣餒。

他乞討過一個村莊的歇息酣睡,做了一個夢,夢見一個自稱土地之神的人,因為伺候上級已經通宵,身子疲乏需要休息,要求鼾聲如雷的他離開,他驚醒之後沒有見夢中的神仙,才知道是做了一個夢。

想到這裏,他覺得自己運氣來了,既然能夠睡夢中和神仙交流,那麽肯定有福氣,不久之後,他在一家飯館麵前停了下來,主要是那飯店飄出的菜香實在讓他邁不開腿,就這麽守候了一陣,一個吃飯的人注意到了他,走到他麵前,仔細看了看。

說你過五十歲,肯定會富貴。魏忠賢隻當他說話好玩,隨後。這個先生跟店主建議,賞賜一些飯菜給門口之人,老板一看是門口一個衣衫襤褸的叫花子,根本不願意搭理,說你要是好心,自己施舍便是,於我何幹。

先生歎息一陣,隻好從自己懷裏摸出二兩銀子,遞給魏忠賢:這些有些錢,送給你,你可以用一兩治病,另一兩做夥食之用,用完之後,如果缺錢可以來找我,魏忠賢感覺像是做夢,驚喜不已,對先生連連鞠躬,約好了下次碰麵的地點就分開了。

拿到銀兩之後,他馬上找郎中看病,中醫博大精深,有錢好辦事,藥鋪的一僧針對他的病情配了幾服藥,不到半個月,就治好了他的病。

養好病,吃飽飯後,麵色紅潤起來,與過去簡直是兩個人,再次和施舍的先生見麵後,先生說:你真是換了一個人了。魏忠賢感激得不停作揖。

兩人來到城外,花了一些銀子買了一些酒菜,找了一個僻靜之地,兩人邊吃邊聊,吃完之後又和他結拜為兄弟。

在艱難的時刻,還有這樣的人沒有嫌棄他,魏忠賢感激得淚流滿麵說,今日全是先生所賜,沒有先生施舍,還不知落在何處,先生就是我的衣食父母,他日富貴,一定聽先生吩咐,如果背信棄義,當不得好死,說完,兩人對著屋內的神像結拜。

兩人結拜之後,先生又給了他一些銀子,並囑咐他若運氣好,應當有貴人助你,我現在雲遊四海,錢財不多,現在給你的建議就是,以後一定要對得起自己的名字,以忠處事,才有善終。說完就分開了,沒有告訴魏忠賢他去什麽地方,魏忠賢也沒有把自己做夢的事情告訴他。

這次好不容易脫離苦海,再也不想要飯了。這一次,他選擇到大戶人家做短工,幫人家挑水,掙點飯錢,由於自己素能巧言善辯,又大方豁達,很快就和一些府衙的仆人混得極熟,在關係到位之後,就趁機求人:空了把我推薦給你們的主子,你看行?

運氣還真不錯,堅持這麽做,還真的遇到了一個好機會。

有人推薦他到當朝司禮監秉筆太監兼掌東廠太監孫暹家裏當短工,這孫暹可不是一般人,在內外廷之中美人不知道他,他不光是皇帝身邊的紅人,還是全國最大的特務機關的東廠的一把手,魏忠賢想,能到孫暹家裏去,雖然不算是進宮當差,但也比目前的生活境遇好很多,一聽到消息,他就迫不及待的趕到孫暹的府中毛遂自薦。

孫暹見他說話得體,長得高大,又見他知曉社會世故,就有了幾分喜歡,在了解到他的境況後,萌生惻隱之心,就安排他在內府裏做事。

魏忠賢好不容易得到這個差事,自然幹得非常認真,說話也萬分注意,經過他的耐心觀察,投機取巧的把事情做好。因為在府中很會為人,大家對他的評價都不錯,由於乖巧,善於察言觀色,也得到了孫公公的賞識。有一天,孫公公心情大好,見魏忠賢在自己府邸中做事情可圈可點,勤快聰慧,因此就想提攜一下他。

1589年(萬曆十七年),內廷的二把手孫暹將魏忠賢推進了宮中當了“火者”。

什麽是“火者”,簡單來說就是地位最低的太監,在宮裏,所謂的“太監”都是宮裏宦官機構的領導,按照順序,從小到大依次是:火者,當差,長隨,監丞,少監。然後才是領導層太監。

魏忠賢進宮仍然屬於在司禮監秉筆太監兼東廠太監孫暹名下做事,最初進宮的部門是禦馬監,直接管理他的小領導是劉吉祥。

禦馬監是明朝內宮宦官十二監,二十四個衙門之一,主要的工作職責就是提供禦用馬、象事情的處理,明朝於1384年開始置辦機構管理,成立之初設兩名正副七品官員管理,1395年改設掌印太監一名,定為正四品,左右少監各一人(從四品),以及監督,提督等職位。

具體的下屬機構有:騰驤四衛營。有監督,典薄、掌司、寫字等。象房、馬房,設置掌房太監等,還有長隨房和金鞍作監工等,以及附屬的幾個操場。

一句話來概括:這就是一個打雜職位。

進宮後,身份卑微,新人,幹的是宮中最苦最累的活,打掃衛生,跑腿,看門等等各種雞毛蒜皮的小事情都要做。(權謀史1 3 完畢)。

不過能進宮,魏忠賢已經很知足了,這是他第一次離皇宮這麽近,天下有多少人能夠像他一樣離皇宮這麽近,他現在抬頭可以看見宮中的大殿,屋頂上那金黃色的琉璃瓦,以及裝飾著青藍點金和貼金彩畫殿簷鬥拱、額枋、梁柱。深紅色的大圓柱,還有那精致的金鎖窗、氣派的朱漆門,同台基相互襯映,氣勢宏大,雄偉壯觀。

夢寐以求的皇宮,他現在進來了。

魏忠賢明白:進宮後也就是取得了一個支點,怎麽玩還是得靠自己,路怎麽走,能不能提拔既要講運氣,更要講手段講能力。進去就是看自我造化,於是進宮之後,他比平時還多留心,多觀察,多思考,多打聽。宮中的人際關係怎樣處理?皇上如何接見大臣,宦官裏誰的官職權力大?做事情的規矩如何?宮中的主管是誰等等。

這樣摸索了一段時間後,他對宮中的事情也了然於心,長了不少見識。

在我們現在看來,魏忠賢隻要進宮要就是走上了人生的平坦大道了,往上混那也就是時間問題,真要這麽想就大錯特錯了。

我們完全看低了古人的頭腦。

皇城是統治帝國的中樞,這裏麵光是太監和宮女那都是上萬人,每天在這裏上下班,沒有嚴格的製度和規矩以及等級,那肯定一盤散沙,所以即便是進了內廷當了太監,走的每一步,做的每一件事都要遵循特定的規律。

進來高興沒幾天,他就清醒了。現在的他年紀在太監中已經不小,宮中那等級森嚴繁複的禮儀秩序。摸到都讓人頭炸。而且他一個混混,身上浸**一些惡習,自來自由慣了。到宮中之後簡直是被束縛了手腳,稍有不慎就觸犯宮規,遭人難堪和嘲笑。

這皇城外表上看金光閃閃,裏麵就相當於是一個鳥籠,鳥籠裏麵到處都是網,把人弄得太難受了。

宮中的太監那還真和普通的勞苦大眾不一樣,他們的文化水平,自然也比鄉野小民要高些,很多人從小就進宮,在內廷還專門接受了文化的洗禮教育,通曉文化典籍,會吟詩作畫的太監也不在少數。

特別是皇帝,貴妃身邊的太監,那可是一等一的文化人。

魏忠賢算是家鄉混得比較有時代感的人,進宮之後一對比,差距就明顯出來了。他長期在社會廝混,雖然聰慧,可是沒有文化,不識字,宮中的種種禮節,三綱五常,讓他很是頭疼。

別人說話引經據典,出口成章,而自己一竅不通,聽有些學問的太監聊天,都不知道講的啥,一開口說話常常開黃腔,鬧出笑話。

魏忠賢成了他們玩笑的靶子。

宮裏人給他定了個綽號:魏傻子。他也不介意,樂嗬嗬的接受。

這裏的傻應該是沒有什麽見識的意思。

他在禦馬監的主要工作就是打掃馬圈的糞便,剛來的時候,他工作很認真,衝洗了一遍還要檢查一遍,時間長了就覺得沒意思,不過是換個地方打掃衛生,沒有一點成就感,耐著性子硬著頭皮做了一段時間以後,他受不了。

宮中的生活枯燥,其他太監都是工作之餘玩點書畫打發派遣。他對書畫根本不感興趣,為了打發時間。他把以前混社會的學的玩意,喝酒和賭博又撿起來。正巧內廷之中,也有幾個太監也不學無術,大家臭味相投,很快就結成了酒肉朋友,閑暇之餘,他和徐應元,趙進教幾人聚在一起,賭博喝酒,日子過得舒坦。

徐應元和魏忠賢一道進來的,兩人歲數差不多,加上又是老鄉,自然關係親切。兩人臭味相投,聊到吃喝嫖賭更是感歎相見恨晚。有人陪自己在宮中耍,時間就過得快,工作自然是敷衍了事,剛開始還裝模作樣的幹。後來就索性不去了。

在宮中內廷如此橫來,別的群眾都不樂意了。

有小道消息傳來,三人心也是提到了嗓子眼,萬一真要那天被發現,皇上震怒,上司不管,那後果就很嚴重。

宦官本來身份就低微,他這樣排不上號的火者更是皇城裏的螞蟻,妃子養的寵物都比他們高貴,宦官平時不犯錯,皇帝不高興還要拿他們出氣,比如:朕今天心情不好,你還無動於衷不吭聲,這是失職?朕今天心情不錯,你還哭喪著臉,什麽意思,反正少不了一頓毒打。

萬曆年間,皇帝因為喜怒無常打太監的事情經常發生,以至於太監工作的地方,都配備得有體罰的棍子。一旦惹到皇上不開心,那麽太監就會遭受毒打。無論你是否冤枉,統統一頓揍。挨打的太監輕則受傷,重則斃命。

據說東廠根據形勢的需要,還發明了一種壽字形狀的木杖,打在人身上,可以傷及內髒而皮完好,這樣的木杖,在後期還得到了升級,木杖裏灌上鉛,變得笨重,打上幾板子,人就可以上西天。

宮中環境很壓抑,魏忠賢一段時間內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追求什麽,為了排遣心中的疑惑,也為了祈求自己得到神靈的保佑,他去了宣武門外不遠處的文殊庵,聽和尚念經誦佛,跪拜文殊菩薩。前往幾次以後,他和大和尚熟識了。捐了幾次香油錢,和守庵的和尚秋月成了朋友。

歲月不等人,10年的時光一下就過去了,魏忠賢還是那個原地踏步的魏忠賢,在宮中打雜沒有任何改變,他越幹心理越失望,這樣日複一日的打雜,還真的不如在河北的老家當混混。活得逍遙自在,三十多歲卻依然一事無成,讓人絕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