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命運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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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確實很長,江月朦都不知道炎景予這個混蛋哪裏來的這麽大的精力,反反複複折騰她,不知道過了多久才停下來,將她秘密地抱在懷裏睡著了。
而被折騰得腰酸背疼的她,卻無論如何也睡不著,隻能借著那快燃到頭的搖曳燭光,看著身旁熟睡的麵孔發呆。
那輪廓姣好的麵龐,顯得十分的安詳,嘴角微微翹著,帶著意味不明的笑容,像個孩子一樣可愛,完全沒有平日裏的冷漠難搞,看起來更讓人著迷。
這個男人是她看著長大的,又辛辛苦苦追了幾百年,中間分開了一千年,最後還是走到一起了,這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緣分?
可要說是緣分,怎麽還是讓人覺得這麽不真實呢?
不行,下次見到月鈴音一定向她要根紅線,牢牢綁在兩個人的手腕上,這樣才放心。
如果她不給……
哼哼,為了她的兒子月城壁,她不敢不給。
想到月城壁,剛才還彌漫在心中的濃濃的幸福感瞬間冷卻,臉上的表情變成憂愁。
阿壁,你現在在哪?姐姐成親了。
想著想著,就歎了一口氣。
這時候,她就聽到門口傳來清脆的敲擊聲,類似人間守夜人的打梆聲,她一個激靈,掰開炎景予纏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披衣下床,從窗戶跳了出去。
這個聲音,她很熟悉。月城壁小時候在人間呆過,他特別喜歡聽夜裏打梆子的聲音,到了仙界之後,晚上睡不著,他就會一個人坐在酒肆門口喝酒,手裏拿著竹梆,自己敲著玩。
江月朦跳出窗外,繞過守夜的仙童,出了帝君府,回到酒肆,果然看到月城壁正坐在樹下一個人喝悶酒,一邊喝一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竹梆。
“阿壁,你終於回來了。”江月朦奔過去,上上下下打量著許久未見的月城壁,見他全身都好好的,才放下心來,“這段時間,你都去哪兒了?”
月城壁抬起頭來,下巴上帶著青色的胡茬,看起來有些憔悴,他看著江月朦身上大紅的嫁衣,嗤笑了一聲:“我去了赦令山,你的家鄉,在你從前住的地方住了一段時間,還見了不少你的族人,嗬嗬……隻能說,你的族人似乎都不太歡迎你。他們見了我都很害怕,說什麽月城回來了?後來我才知道,原來你有個弟弟叫作江月城,後來他死了……所以,你一直將我當成他的替身了,是嗎?”
江月朦愣了一下,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其實,江月城和月城壁長得並不相像,隻因為月城壁身體裏有附著著江月城一縷魂魄的月光草,氣息上才會與他有些相似。而她也不得不承認,剛開始的時候,她確實是靠著這些許的相似度過那一個個難熬的夜晚。
剛開始的時候,她有私心沒錯,可是後來,月城壁就是月城壁,並不是任何人的替身。
“阿壁,我沒有把你當成替身……你就是你……”她試圖解釋。
“可你為什麽不肯喜歡我,朝夕相處一千年都不肯喜歡我?”月城壁的語氣有些落寞。
“因為……”
“因為,你把我當成江月城,你怎麽可能喜歡上自己的弟弟?”他替她回答,“看,這不是替身是什麽?”
江月朦已經不想跟他討論這個無解的問題了,她深吸一口氣說:“阿壁,我隻能說,這是造化弄人,你出現的時機不對,我隻能把你當作弟弟,無法產生別的感情。對不起。”
“造化弄人……我出現的時機不對……哈哈哈哈,對,是時機不對……”月城壁“哈哈”大笑著灌了一口酒,卻又被酒嗆到,彎下身猛烈地咳嗽起來。
江月朦想上前扶他,卻被他一把推開,接著就見他搖搖晃晃站起來,從袖子裏摸過一顆閃著柔和光芒的珠子,遞了過來:“那個自稱我娘親的女人說,是你給我吃了月光草,壓製了我的魔性,我才能活到今天。我花了幾天時間終於把月光草逼了出來,還給你。”
其實,剛開始月鈴音跟她撒謊,說月城壁娘胎裏受了傷,要用月光草療傷,她信了。後來她才發現,月光草根本不是療傷的,而是控製月城壁的魔性不再增長,好修煉純正的仙法。
江月朦在看到那顆桌子的一瞬間大驚失色,“阿壁,你到底想幹什麽?你不想讓我成親,我可以不成親,為什麽要這樣折磨自己?沒了月光草,你一個半魔半仙之身,還怎麽在仙界待下去?”
“不成親?”月城壁挑釁地一笑,看了看她身上的喜服,那鮮豔的顏色,刺痛了他的眼睛,“那你現在脫了衣服,去跟炎景予說,跟他一刀兩斷,你若敢說,我就把月光草吞回去。”
跟炎景予一刀兩斷……可是他們才剛成親。
江月朦想到炎景予的臉,想到他可能會露出什麽樣的表情,就忍不住心中一陣抽疼……新婚夜還未過完,就背叛他,她做不到。
看到她臉上的為難,他突然粲然一笑,笑容裏有說不出的悲傷,他將月光草放在她的手心:“開玩笑的。我是故意逼你說出這些話,親口聽你說出,你不愛我,我可能就會死心吧。而且你若是這種背信棄義的人,我也不會愛你到不可自拔。我不想要月光草隻是不想再依賴他,他在我心裏會一直提醒我,我跟你的關聯,提醒我,我有多愛你,這樣,我怎麽甘心,放你去跟他在一起?我愛你,但我更想讓你幸福,所以,我寧願自己痛苦。”
他說著踉踉蹌蹌朝前走,江月朦心裏似乎被抽空了一樣疼,她碰在月光草,在他身後喚了一聲:“阿壁。”
“別叫我。姐姐。”月城壁回過頭來,淒然一笑:“我怕我聽到你的聲音,會控製不住,跑去殺了炎景予,把你搶回來。別再叫我了,我其實沒那麽大的毅力,我真怕自己控製不住。”
說著他轉頭,一步一步朝前走,每一步都走得很艱難,卻沒有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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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真得很長,她在酒肆門口站了許久,不知道該去追月城壁還是該回新房去,平日裏她也算得上是瀟灑的一個人,今日竟然有些六神無主。
她慢慢地在酒肆門口踱著步子,沒等到天亮,卻等來了一場殺戮。
月城壁半仙半魔的身體本來就不適合修煉純正的仙法,因為有月光草的壓製,才能夠順利修煉,可現在月光草離體,魔性暴漲,氣息紊亂,開始走火入魔,被幾位上仙當作魔族人追擊,結果上仙被重傷,上仙的族人很快集結起來,追殺月城壁。
天空中剛剛露出一片魚肚白,江月朦就聞到一陣濃重的血腥氣,接著跟她分開才一柱香時間的月城壁渾身血汙跌進了她的懷裏。
她抱著幾近昏迷的他,大驚失色,“阿壁,阿壁,你怎麽了?這是怎麽回事?是誰傷的你?”
月城壁沒能回答她,回答她的是一群隨之追擊而來的上仙:
“是我們。這個魔物傷我族人,我等豈能饒他。”
“你們汙蔑我姐姐,說她魅惑炎天帝君。我怎麽能饒了你們?”月城壁滿身血汙,搖搖欲墜,卻強撐了一口氣,咬牙切齒:“我姐姐是天上天下最好的人,怎麽容得你們隨意汙蔑?”
阿壁……
江月朦愣住了。
她迫不及待跟炎景予成親,用最殘忍的方式讓他死心,他卻還這麽維護她。從小到大都這麽維護她。
她做了什麽……她不該對阿壁這麽殘忍的,就算用一千年一萬年也好,她都應該有耐心,慢慢地讓他明白他是她弟弟,陪他去找自己真正心儀的人,陪著他療傷,不該這樣殘忍的,為了自己的幸福,不惜在他心口插上一刀。
她抱著他,哭得快斷了氣。
月城壁卻撫著她的頭發,強笑著安慰:“姐姐,別擔心我……我……我會過得很好……”
這時圍攻月城壁的上仙又來聲討:“魔物,別唧唧歪歪的,拿命來。”
江月朦護犢之心頃刻發作,氣得發抖:“什麽魔物?你睜開你的狗眼看清楚,他修煉的是仙法,怎麽會是魔物?”
這群上仙是城裏的大族,裴氏一族的族人,有人認得江月朦,低聲說了句:“這位好像就是我們炎天的新帝妃。”
領頭的是裴氏的族長。裴族長突然譏笑出聲,陰陽怪氣說:“帝妃好興致,新婚之夜不在新房陪帝君,卻在大街上管閑事。”
說實在的,江月朦這個帝妃當的,並不能服眾。先不說那些傾慕炎景予的姑娘們,現在是不是都在家裏邊抹眼淚,邊畫圈圈詛咒江月朦,就算是一些貴族也並不認可她。
炎景予在炎天是什麽樣的存在?
上古神族,炎氏傳人,上得了戰場,下得了官場,殺得了怪,鬥得過魔皇……
總之炎天的仙者們對這位帝君滿意到不能再滿意,讓他們這麽滿意的帝君,怎麽也得娶個公主郡主為妻,怎麽能娶個酒女?還是個敢殺自己族人的狠毒酒女。
所以,有上仙當著帝君的麵對她畢恭畢敬,背後卻滿口譏諷,是絕對正常的事。
江月朦才不在乎這些不相幹的人對她是什麽態度,她在乎的是月城壁的傷。
上上下下將月城壁檢查了一遍,江月朦才發現,那些看似恐怖的外傷根本不算什麽,要命的是內傷,走火入魔,加上失去月光草鎮壓後,仙、魔兩種靈力衝突,這種情況下又強行跟人打鬥,他身體的內裏早已一團混亂,虛弱不堪,隨時都可能喪命。
江月朦再也顧不上那些上仙,扶著月城壁就往酒肆裏麵走,她要找個安靜的地方給月城壁療傷。
可那些殺紅眼的上仙哪裏肯讓他們走,飛快圍了上來,堵在了酒肆門口。
裴族長滿臉的怒意,“帝妃,你走可以,這個人要留下。他不但傷了我族人,身份還很可疑,我們必須查清楚他到底是仙還是魔。”
江月朦才沒有那麽好的耐心跟他們糾纏,美目一瞪:“讓開。”
裴氏一族的人不動如山,那架勢是一定要將月城壁留下了。
月城壁的意識進入半昏迷,隻能軟軟地抓著江月朦的衣襟,江月朦心中一窒,也顧不上思考,一把扯下脖子上的掛飾舉在麵前。
那是一個藍色的羽毛,上麵有紅色的斑點,是畢方神族的尾羽製作的掛飾,代表是絕對的尊貴和至高無上的權利。
這是炎景予在拜堂時親手掛在她的脖子上的。她當時還小聲問他:“這是什麽?”
他答:“尾羽。”
“那不就是屁股上的毛嗎?這是從誰的屁股上拔下來的?”江月朦滿臉的嫌棄。
“怎麽可能讓你戴別人的尾羽?這是從我身上拔下來的。請了老太君親手製作成掛飾。畢方族的傳統,新婚贈尾羽,是夫妻同心的承諾,你拿著我的尾羽在炎天甚至能調動我的軍隊。”炎景予滿臉溫柔,但是當時江月朦蓋著紅蓋頭,沒看見。
蓋頭下的江月朦將那枚尾巴抓在手上,笑眯眯地說:“你屁股上的毛啊,那我要好好珍藏。”
她是真的想要好好珍藏那份心意,從來沒想過這麽快就用上了,而且是用在別的男人身上。
眾上仙看到那枚尾羽,皆是一愣,然後麵色難看地紛紛退下。
見尾羽,如見本人,這是帝君的尾羽,誰都沒膽子忤逆帝君。
裴族長心有不甘,但也不得不讓開一條路,眼睜睜看著江月朦扶著月城壁進入酒肆,再“砰”地關上大門。
有族人過來詢問裴族長:“族長,就這樣算了嗎?”
“當然不能就這麽算了。”裴族長陰狠地說:“我們就在這裏等著,看她出不出來,如果出來,我們正好進去將月城壁抓出來。如果不出來,哼哼,帝妃在新婚當夜不在新房,卻跟別的男人同處一室,這倒也是個好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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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後,江月朦一直忙著給月城壁療傷,月城壁迷迷糊糊地抓著她的手,喃喃囈語:“姐姐,你別走,不要離開我。我從記事起身邊就隻有你,心裏也隻有你,我真的不知道失去你該怎麽生活……姐姐……姐姐……”
江月朦看著他,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卻不能給他任何回應,隻能默默地瞥過頭去。
天大亮時,酒肆門前突然喧鬧起來,也不知道是不是裴氏族人去了帝君府裏喊冤,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隱約還有仙者在喊:“非仙非魔,難道就是傳聞中的仙魔後人?”
“仙魔後人”四個字如一記炸彈在圍觀仙者中炸開,喧鬧瞬間升級,甚至有人開始拍門,叫嚷著:“將仙魔後人驅逐出仙界。”
江月朦用盡了全身的靈力,才勉強將月城壁的外傷治好,但是內傷卻沒那麽好治,必須找個環境好的地方慢慢治療。
她抬起頭擦去了汗水,隻覺得十分困倦,不知不覺躺在月城壁身邊睡著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頭頂上突然傳來一個怒不可遏的聲音:
“江月朦,你醒一醒。”
她睜開眼睛,就看見炎景予背著手站在床前,她擔驚受怕那麽久,看到他,驚喜地坐起來要抱他,卻被他狠狠推開。
“江月朦,你真是讓本君大開眼界。”
炎景予在甜蜜的美夢中被人吵醒,伸手卻摸不到枕邊人,本來還以為是她害羞,先起床去梳洗了,結果就接到仙童稟報,說帝妃昨天晚上跟月城壁一起被堵在酒肆裏,至今沒出來。
他第一反應是,朦兒不會出什麽事了吧?於是胡亂套好衣服就衝出帝君府。
在酒肆門口,他從裴氏仙者口中大概聽出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雖然她亂用他的尾羽確實讓他不悅,可也沒讓他對她產生什麽懷疑。
直到,他進入她從前的房間,看到他們兩個摟抱著睡在一張**,心裏次似受了重重一擊,疼得半晌都沒回過神來。
他的黑眸裏有跳躍的火焰,隻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在狂怒躁動,那些狂怒的血液衝擊著他的心髒,每一次呼吸都是一次折磨。
他臉色鐵青,指著**咬牙切齒道:“跟我洞房之後就跑這裏跟他睡,你這一夜可真是忙的很。”
江月朦這才想起來自己靈力耗盡,動也不能動,再加上一天一夜沒睡,太困了,所以睡在了月城壁的身邊。最糟糕的是,月城壁的一條胳膊還放在她的腰上,那個姿勢實在太曖昧了,容不得別人想歪。
“不是你看到的那樣,你聽我說,阿壁受傷了,我給他療傷……”江月朦急著解釋,卻被炎景予不屑的聲音打斷:
“療傷療到了**?江月朦,你這麽說,不覺得很可笑嗎?”炎景予冷笑。
江月朦本來就著急,被他這麽不分青紅皂白的冷嘲熱諷,瞬間也來了氣,陡然提高聲音嚷道:“好,你覺得是怎麽樣,就是怎麽樣吧。”
就在這時,月城壁突然在睡夢中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她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過去。
月城壁看起來很不好,緊要牙關,臉孔泛著不正常的烏青,這是靈力混亂的表現,要是再不想辦法梳理好他身體裏的仙和魔兩種相衝的靈力,後果不堪設想。
她著急地喃喃著:“不行,必須去鈞天,去醫仙穀找醫仙。”
說著就已經起身跳下床,背起月城壁就往外衝。
炎景予在她身後喊:“江月朦,你回來……江月朦你今天要是走了,以後就再也別回來。”
江月朦的腳步頓了一下,卻沒停下,推開門衝了出去。
裴氏的仙者還堵在門口,哪裏肯讓江月朦過去,而帝君在此,她就算亮出尾羽也沒用了,隻能跟那些仙者纏鬥起來。
要討伐仙魔後人的仙者越來越多,場麵開始失控,江月朦修為再高,也漸漸有些支撐不住,隻能從一個仙者哪裏搶了坐騎,將月城壁安置好,自己也縱身跳上坐騎,且戰且退。
突然一隻暗箭憑空飛了過來,她躲無可躲,隻好閉上眼睛,準備硬生生接下那支箭。
噗……
箭入皮肉的聲音,清晰可聞,溫熱的血液噴了她一臉,她卻一點都沒感覺到疼,睜開眼睛,驚愕地看到炎景予不知道什麽時候擋在了她的麵前,那隻暗箭貫穿他伸長的手臂,傷口觸目驚心,血正大滴大滴地往下滴……
江月朦咬緊牙,極力忍住哭腔,看著他忍痛的俊臉,眼淚卻以洶湧而出。
“景予……”她顫聲叫他,“你……”
她一直都是直呼他的全名,第一次這麽親昵的叫他卻是在這種場合。
炎景予冷笑,深吸了幾口氣,一字一句地問:“我再問你最後一次,你是不是一定要帶他走?”
江月朦看著他的臉,看著他眸子中跳躍的火焰和隱藏的痛苦,慢慢擦幹臉上的眼淚,低聲說:“等我救回阿壁,回來隨你處置。”
說著不敢再回頭,不敢再看他的眼睛,使勁拍了下坐騎的背,飛快地朝城外奔去。
裴氏的仙者還想去追,他伸出血淋淋的胳膊擋在了前麵,悶聲道:“讓她走。”
“可是,帝君,月城壁可能是仙魔後人,此事非同一般……”有仙者進言。
他一字一句,堅定重複道:“讓她走。有什麽後果,本君一律承擔。”
仙者們退後,再不敢說什麽。
炎景予睜著眼睛,看著她的背影遠去,就像一千年前,在赦令山上,她與他決裂,抱著江月城的屍身消失在雨中一模一樣。
兩個背影重疊在一起,心是疼的,傷口也是疼的,疼到極致,他啞然失笑。
為了家人能夠拚掉性命,卻惟獨要這麽殘酷的對我,為什麽?
江月朦,你到底把我當什麽?
是不是,在你心裏,我終究沒有弟弟重要。
平日裏恩恩愛愛,出了變故轉身就走,一句多餘的解釋都沒有,為什麽要這樣恣意妄為,為什麽不肯讓我分擔你的苦痛?
江月朦,我恨你。
更恨那個即便被傷的體無完膚還是愛你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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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麵時,已經過了月餘。
江月朦精疲力盡地倒在誅仙台上,炎景予滿身血汙執長劍站在一旁,周身赤焰漣漣。
她用自己的仙格禁錮了月城壁的魔性,月城壁陷入昏睡中,性命無憂。但是天帝對她的行為很不滿,派了刑責仙者將她抓到了誅仙台。
誅仙台是誅滅仙者的去所,這個用意再明顯不過。
炎景予得到消息千裏迢迢趕了過來,從天帝的護衛天兵手下一路殺進了誅仙台。
“她是我的妻,要誅殺也要我來動手。”他堅定地說。
天帝斜靠在舒適的轎攆上,懶懶地眯著眼睛,“炎愛卿這般癡情,朕真不知該說什麽好。”
“請天帝應允。”他執著道。
天帝最後揚唇一笑,懶懶地點了點頭,“好好好,朕惹不起你。”
炎景予一步一步走上誅仙台,江月朦伏在地上,奄奄一息,卻拚了最後一絲力氣,揚唇一笑:“你竟如此恨我。”
他眸光如火,聲音如冷如鬼魅:“我視如珍寶的妻子卻與他人苟合,甚至不惜拚掉性命,你讓我如何不恨?”
“我若不救他,阿壁就會死,我將他養大……怎麽忍心看著他死。”她苦笑。
“你救他,我沒什麽異議。可你為什麽遇到事情總要將我推開?我就這麽不知道信任,不值得與你同患難嗎?還有,那天的事情,隻要你再多解釋一句,我就信你,可是你終究不肯多說一句。”他雙眸赤紅,麵容疲憊。
“如果我說:就因為太愛你,所以不想讓你因為我惹上麻煩。就因為太愛你,受不了你的猜忌,所以才不想解釋。你會相信嗎?”她淒然一笑,“看吧,事情解決了,世人隻知是我水性楊花背叛你,天帝也不會因此遷怒你,這樣多好。你為什麽還要追到這裏來?”
“一切都晚了。”帝君閉上眼睛,長劍揮出刺入女仙心髒,一字一頓,字字如血:“今世無緣,隻盼來世。”
血液噴湧而出,她的溫度在一點點流失,他悲痛地長嘯一聲,緊緊抱住了她的身體,在她逐漸失去聽覺的耳邊小聲囑咐:“記住,我會收集你的靈魂,送你去人間轉世,然後我會度你成仙,我們再續前緣。千萬不要忘記。”
那之後,帝妃隕落,帝君消沉,數千年不出帝君府。
其實他隻是借這個借口,他用了兩千多年時間,一點一點收集江月朦散落在各處的靈魂。送她入輪回,陪她去人間,與她在人間做一世夫妻,再度她成仙。
哪曾想,月城壁醒來後,發現江月朦被誅殺,悲痛過度,被魔魂找到突破口,**他解開了魔魂的封印。
魔魂又去引誘辜河長公主下凡間,擾亂了帝君的計劃,成了帝君的正妻,並將江月朦的轉世何紫姑掐死在茅廁中。迫使帝君不得不帶著她的魂魄去跪忘階,上指仙山,從此忘記了自己的計劃,忘記了跟江月朦的預定。渾渾噩噩在人間與辜河長公主度過百年,才回到仙界。
何紫姑以為自己死後就升了仙,其實不是的,她在指仙山上睡了將近百年才等到仙緣,入了仙界,跟帝君重新相遇。
魔魂告訴月城壁江月朦轉世成何紫姑,並蠱惑月城壁與自己合作,幫助自己吃掉謫仙心髒,修煉出實體。另外一邊幫助辜河長公主修煉成心魔,再將心魔喂給徹底崩潰的月城壁吃。
最終月城壁輸了,輸給了他對江月朦幾千年來都未曾變過的愛意和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