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我對你抱有欲望

1

何紫姑就是江月朦。

這句話,連坑三姑娘自己都覺得是個笑話。

她一個不思進取的半吊子小仙,怎麽能跟那位頗具傳奇色彩的仙界奇女子,酒仙族江月朦,相提並論呢?

一定是哪裏搞錯了。

她在心裏對自己說。

可是這個仙界這麽大,大到沒有盡頭,仙人的生命那麽長,長到每個人都會覺得寂寞,又有什麽事情是不可能的呢?

關於薄雲跟月城壁在麝月山發生的事,她也是後來才知道。

薄雲將月城壁引到麝月山,將他引入布在聚仙池周圍的魔障中,那個魔障是辜河針對月城壁布下的,辜河修煉的是心魔,所以這個魔障能夠無限大的引發人內心的心魔和欲望。

月城壁本就是半魔,坑三姑娘無法想象他是怎樣抵抗住那些幾乎是他本能的欲望幻像,逃出魔障,趕回郡城救她的。

驅使他戰勝自己的是對她的愛意,可是當他那麽拚命地趕回來之後,發現她已經被帝君救了,輕而易舉地抹殺了他的努力,讓他瞬間顯得狼狽不堪。

所以他才會說:隻要有炎景予在,我對你,永永遠遠都隻是個外人。

流霧被帝君放了回來,薄雲放不下流霧,也跌跌撞撞地從麝月山趕了過來,兩個人跪在月城壁腳下瑟瑟發抖,等待著月城壁的發落。

“你們走吧。”月城壁閉著眼睛,似乎不想看到她們,聲音也是冰冷的,沒有一絲溫度,“就當我從來沒有認識過你們。”

本來以為等待她們的隻有一死的兩個人,均是一愣,互看了一眼,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們在月城壁身邊那麽多年,自然最清楚他的品性,他絕對不是個善良的人,怎麽會這麽輕易地放過她們?

“主人,你殺了我吧。”薄雲膝行兩步,來到他的身邊,緊緊抓住他的衣角,“我寧願死在主人手上,也不想主人從此不認識我。主人,你殺了我吧,能死在主人手上,薄雲此生無憾。主人,主人,薄雲寧願死,也不想離開主人。”

流霧在一旁抓住薄雲,驚慌地扯她的胳膊:“姐姐,你別這樣,我們走吧,姐姐……”

“好。”月城壁睜開眼睛,看著滿臉淚痕的薄雲,這張臉他曾經無比熟悉,現在卻覺得陌生,“心魔由心生,縱使是被人引誘,但你們內心若沒有這樣的想法,也絕對不會被利用。那我問你,你為什麽要對三姑娘下手?她可曾得罪過你?”

“因為主人對她太好了,我嫉妒。”薄雲抬起頭,目光中還有隱隱的凶狠,“我和妹妹跟隨主人幾千年了,視主人為天地,主人卻從來不曾對我們這般愛護過。我恨她。主人的一絲垂憐,對我來說都是天大的幸福。而她呢,被主人那樣愛著,卻不珍惜,還隨意糟蹋主人的心意。她不配被主人愛護,她不配呆在主人身邊。”

流雲大概是怕月城壁生氣,出手傷了薄雲,慌忙膝行兩步,接過話來說:“主人,姐姐隻是太過愛慕主人了,她沒什麽錯,錯得是我,對三姑娘動手的也是我,不關姐姐的事。”

“你胡說什麽?”薄雲瞪了流霧一眼,“跟你有什麽關係?一開始跟長公主接觸的人是我,想要對三姑娘動手的人也是我,你隻是幫我而已。流霧,你走吧,我們來生再續姐妹情。”

月城壁聽她們兩個吵鬧,突然有些厭倦,他不等她們說完,就抬手施了個訣,將兩個人掃出門外,疲憊地說:“你們都走吧,找個地方好好修煉,剔除心魔,繼續做純良的仙者。跟著我對你們沒有好處,仙和魔終歸不能同路。”

送走了薄雲和流霧,月城壁在房間裏沉默了許久。

隔壁房間的坑三姑娘也一樣沉默。她還是不太相信,她就是江月朦。

首先她對江月朦的事一點印象都沒有,其次,按照仙界流傳的故事版本,江月朦早已在三千年前,被帝君誅殺在誅仙台上,神魂俱滅,連投胎轉世的機會都沒有,怎麽會成了何紫姑?

她在客棧裏發了幾天的呆,百思不得其解。

客棧外的街道上近來盡是哭號之聲,她跟客棧老板打聽了一下,才知道,原來寄居在仙者身體裏的靈獸精怪魂魄都被清理了,仙者真正的魂魄已被魔物蠶食,無法再回歸,所以,仙者的家屬集體舉行了送葬儀式。

再加上近來市井裏有傳言說:辜河長公主為了修煉成魔仙才蠶食了這麽多仙者的魂魄,是整個事件的始作俑者。

有的仙者家屬在別苑門前跪求帝君,希望帝君能嚴懲作惡的辜河,給死去的仙者一個交代。

帝君閉門不見。辜河也未被關押。這是再明顯不過的袒護。

有仙者聞之歎息:英雄難過美人關,帝君也難敵辜河長公主的似水深情。

聽到窗外聲聲歎息,她也忍不住歎了口氣。

月城壁走過來,溫柔地給她披上外衣,他問:“為什麽歎氣?因為炎景予對辜河的袒護?”

她抬頭,對他微笑,“不是。我歎氣,是因為不明白你為什麽不帶我回麝月山?這裏明明已經沒有我們的事了。我想在麝月山立府,做我的廁神,忙的時候在人間管管閑事,不忙的時候就在山上過些隱居的悠閑日子,不好嗎?”

她是真心這麽想的,不管她是不是江月朦,她都不想再跟帝君有什麽瓜葛,上一世那一種錐心蝕骨的痛太駭人,她不想再經曆一次。

“我在等你想清楚。這一次是真心實意要跟我回麝月山,再不去找炎景予了嗎?”月城壁問,他豔麗的眸中透著一份蒼白的希翼。

“我已經想清楚了。”她點頭。

“即便知道我已經不可能再把你當作姐姐看待,知道我對你的抱有怎樣的欲望,也願意跟我回去嗎?”他蹲下身與她平視,靜靜看著她的眼睛。

她點頭。

“那你愛我嗎?”他問。

她沒有回答。她不想騙他。

他卻不在意,隻是摸摸她的頭,溫柔笑道:“我相信,我總會等到答案的。我們明天就回去。”

2

小白自然是要跟坑三姑娘一起走的,當天晚上,她去找雲腓告別,頗有些傷感地說:“唉,下次見麵又不知道什麽時候了。我到現在都沒能吃上你的肉呢?”

“你非要走嗎?”雲腓清秀的小臉上滿是不舍,大眼睛水汪汪的,看起來楚楚可憐,“跟我回陽天好不好?別跟著你姑姑了。”

“我跟你回陽天算怎麽回事?”小白嘟著嘴,一臉不滿,“名不正言不順的,我才不去。”

“算……”雲腓努力地開動腦筋,突然眼前靈光一閃,想到一個絕妙的好主意:“算我的童養媳,這樣可以了吧?”

“童養媳。虧你想得出來。”小白瞪了他一眼,緊接著想到什麽,又眯著眼睛笑了起來,“雲腓,你不會是喜歡我吧?”

“喜……喜歡你又怎麽樣?”雲腓漲得滿臉通紅。

“不如這樣。”小白摸著下巴湊到他跟前,一臉的賊相,“你如果真喜歡我,就讓我咬一口,咬出來的傷疤隻當是我們的定情信物,等我們長大了,憑著信物再相認好不好?”

“好,我讓你咬。”雲腓想都不想擼起胳膊,一臉的大無畏。

小白才不客氣,張口在他胳膊上咬了下去。

香噴噴甜絲絲的神獸血液彌漫在口腔,那種對妖精有致命吸引力的香味,差一點就吞噬了小白的理智,她吸吮著他的血液,最後還是沒忍心將整塊肉都咬下來,隻留下兩排血淋淋的牙印。

雲腓疼地直抽涼氣。小白舔了舔嘴角一臉不滿,“你太瘦了,回去好好吃飯。”說完轉頭就走,她怕她真忍不住把那條白嫩嫩的胳膊啃到見骨頭。

雲腓捂著滴血的手臂,睜著水汪汪的眼睛在她身後喊:“你別忘了我們的約定。”

“不會忘的。”小白不轉身,背對著他擺擺手,很快走遠了。

雲腓苦著臉,回到別苑將小白和坑三姑娘要走的事告訴了帝君,帝君若有所思,轉身回了房間,倒也沒有什麽特別的表示。

他最近一直在試著幫辜河長公主修煉,希望能幫她剔除魔性,回歸仙道。既忙碌又疲憊,自然是沒精力去管其他事的。可是,到了半夜,他的身體仿佛不受控製地離開了別苑,等回過神時,人已經站在了坑三姑娘的床前。

**的女人睡得似乎不太踏實,一直皺著眉,拳頭握得緊緊的,還抬腳踢掉了被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做了噩夢。

他站在一旁看著,她寬鬆的絲質寢衣的褲腿卷得老高,兩條白花花的小腿都露在外麵,看著有些晃眼。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在她的小腿上摩挲了兩下,那柔滑的質感十分吸引人,他不受控製一樣,手慢慢往上移……

手快要鑽進她的寢衣時,他猛地驚覺,自己在做的事情似乎有一絲猥瑣,於是憤怒地撈過被子將她裹了個嚴實。並且不悅道:“你這朵蠢菇怎麽這麽不矜持,露出條腿來給別人看,這是**裸的勾引。”

如果坑三姑娘此時聽到這句話,一定會跳起來吐槽:帝君大人,大半夜跑來看人家睡覺的是你,猥瑣地摸人家小腿的也是你,是你!自己做了猥瑣的事,卻反過來怪別人不矜持,帝君大人,您到底是什麽邏輯啊?

可是她聽不到,或者故意裝作聽不到。

帝君看著她漸漸平靜的睡顏,輕輕歎了口氣:“說你是朦兒,真讓人無法相信。朦兒雖說不是天下無敵,但是打起架來也是很強的,一般的仙者根本近不了身,怎麽轉世之後變得這麽廢柴?可你若不是朦兒,我怎麽從一開始見你,就特別想逗你?看到你就覺得開心,每天被氣得半死也甘之如飴,到最後甚至有些離不開,時時刻刻隻想讓你存在在我的視線中。真是見鬼了。”

他說到這裏,沉默了一會,又道:“不過,現在回麝月山也好,離郡城遠遠的,離我遠遠的,明天的事就不會波及你。”

他說完,又伸手理了理她淩亂的發,這才轉身走了。

坑三姑娘在他把她裹成粽子的時候就醒了,隻是不敢睜開眼睛,任由他在一旁說話,他轉身離開後,她再也裝不下去,睜開眼睛,猛地坐起身來。

明天的事……

明天會發生什麽事?

她再也睡不著了,心似乎都跟著那個清俊的身影走了一般,六神無主,最終還是沒忍住,跟著他出了客棧。

前方的帝君不知道是因為勞累,還是不舒服,身形有些搖晃,而且瞬移的法術也隻將他送到街上,並未將他送回別苑。他顯出身形,腳步有些踉蹌,不得不停下,扶著牆壁大口喘氣。

坑三姑娘就算再遲鈍也能看出來,他很不對勁,但又不敢上前,隻能遠遠地跟著。

這時候街邊閃過一抹黑色霧氣,一個黑色鬥篷的男人從霧氣從走出來,一步一步靠近虛弱的帝君。

帝君抬頭看到那個男人倒不驚慌,隻是冷笑一聲說:“辜河果然在說謊,她和幫助她修煉魔仙的魔族人一直有聯係,而你就是那個魔族人。在辜河身下做手腳,讓我在幫她修煉時中毒,這麽狠毒的主意也是你出得吧?”

那男人的整張臉都藏在鬥篷裏,看不清長相,聲音粗啞難聽,讓人心生厭煩:“帝君真聰明,可惜已經晚了,這心毒是從我的身體裏提煉出來的,入心入體,無人能解。”

“是嗎?”帝君抬頭挑釁:“那你接下來準備怎麽辦?殺了本君?快說出來你的計劃嚇嚇本君。”

“不不不,我怎麽會殺了你,你可是我搭檔的愛人,將你魔化,跟辜河配成一對,我想她會很開心,更加對我言聽計從。”那男人“赫赫”發笑,抬手幻出一個法器,朝帝君身上揮去。

坑三姑娘在不遠處,看到這一幕,隻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想都不想就衝了過去,擋在帝君麵前。

那個男人的動作頓了一下,看到坑三姑娘,陰冷地笑了一下,道:“既然你送上門來,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法器釋放出來,頭頂上仿佛多了一個黑洞洞的無盡空間,空間蔓延著要將帝君和坑三姑娘吞噬。

被黑暗完全籠罩的那瞬間,坑三姑娘看到了那個男人的臉,頓時驚得睜大了眼睛,有一瞬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那是一張跟月城壁一模一樣的臉,隻是笑容和眸子裏盡是陰冷,全無了狡黠和無害,眉心仿佛跳動著一抹黑氣,看起來像是完全黑化了的月城壁。

不容坑三姑娘搞清楚這是怎麽回事,黑暗就將她吞噬,她承受不住那種從身到心的壓力,痛苦地捂著頭暈了過去。

失去意識之前,她感覺自己被人緊緊抱住,那個懷抱很溫暖,她伸出雙手緊緊攀附著那絲溫暖,然後就沒了知覺。

3

再次醒來,是在一個洞穴內,光線從頭頂上的幾個窟窿裏照進來,倒不顯得黑暗。

她晃了晃腦袋,感覺自己正趴在一塊大石頭上,那塊石頭不算硬,還有些溫暖,趴在上麵十分舒服。她忍不住在石頭上蹭了兩下。

這時,身下的石頭突然說話了:“該減肥了,蠢菇。”

坑三姑娘嚇了一跳,往下一看,才發現身下的那塊大石頭原來是帝君,而自己就像條八爪魚一樣,雙手雙腿緊緊纏著帝君的脖子和腰身。

她大窘,慌忙鬆開手腳,從帝君身上跳下去。

“我……我不是故意的,你也知道,剛才那麽黑,什麽都看不見。”坑三姑娘替自己辯解,可是一想到自己剛才丟臉的行為,就羞憤得想死,也不敢看帝君的臉。

擺脫了“八爪魚”,帝君才坐起身來,看著蹲在一旁低頭對手指中的某人,歎氣道:“雖然我差點被你壓斷氣,但是現在先別管這些,你四處看看,看能不能找到出口。”

她聽話地四處看了看,可是這個洞似乎就是一個繭,四周全是漆黑的巨石牆壁,沒有任何縫隙,除了頭頂上送來亮光和空氣的窟窿,沒有任何跟外界連通的地方。

坑三姑娘沮喪:“沒有出口,我們怎麽出去?”

帝君保持著盤腿打坐的姿勢不動,垂首斂目道:“你讓我想想。你別在我麵前晃來晃去,順便閉上嘴巴。菇就要安靜長在牆角。”

她這才注意到帝君異樣。

平日裏的帝君,總是一副傲然的絕妙仙人模樣,表情總是淡淡的,帶著一種一切盡在把握中的欠扁勁。可眼下卻有些浮躁,額頭上布滿細密的汗珠,呼吸短促且粗重,眉心發黑,唇色卻透出詭異的豔紅。

她想起來抓他們進來的魔族人,說帝君中了心毒,這個心毒難道真有這麽厲害?讓帝君難受成那樣。

“你中毒了,我們得想辦法趕緊出去……”坑三姑娘急了,靠過去想替他擦擦汗,卻被他一把推開。

“說了讓你不要過來,你的耳朵是用來喘氣的?”帝君將她推開,自己挪到了牆角邊上打坐,抬頭時不經意流露出的眼神裏帶著異常的暴躁和火熱,似要將她吞噬幹淨。他立刻運氣打坐,強行將心裏的衝動壓製下去。

坑三姑娘明知道他中毒了,但是猛地被推開,心裏還是有一瞬間的失落,她找了個離他最遠的角落坐下,嘟囔道:“我就是想給你擦擦汗,又不幹什麽,幹嘛搞得像我要非禮你一樣?”

“非禮我?你倒是敢。”帝君抬頭瞪了她一眼,語氣很暴躁。接著連連深吸幾口氣,才緩和了語氣問她:“你看到他的臉了嗎?”

“誰?那個魔族人?”她反問。

帝君點頭。

坑三姑娘回憶著那個魔族人的長相,皺起眉頭來,古怪道:“看到了,隻是覺得很奇怪,他長得怎麽跟阿壁一模一樣?不會是阿壁的雙胞胎兄弟吧?”

“阿壁?叫得真親熱。也不見你叫我一聲‘予郎’來聽聽。”帝君冷哼,隨後又道:“他就是月城壁。”

“你胡說。”坑三姑娘激動地站了起來,瞪著帝君怒道:“阿壁怎麽可能抓我?怎麽可能對你下毒?怎麽可能幫長公主修煉魔仙,他一直都跟我在一起。”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你激動什麽?”帝君的目光投過來,滿是不滿,“他是月城壁,也不是月城壁。嚴格一點來說,他是月城壁身體內的魔性,也可以稱之為魔魂。”

坑三姑娘驚詫,“他的魔性不是已經被酒仙封印了嗎?況且魔性怎麽能夠實體化?”

而且是拚掉一條性命才封印的,付出了這麽大的代價,她不相信會沒有用。

“朦兒確實將魔性封印了,可是世界上沒有無解的封印,那封印在月城壁的心裏,他若是自己想解開,別人也沒有辦法。普通人的魔性確實無法實體化,但是月城壁是仙魔後人,是個極端特別的例子,他身體裏的仙魂和魔魂都非常強大,兩種矛盾的靈魂爭奪一個身體,最後在朦兒的幫助下仙魂得勝,魔魂被封印。現在封印解開,魔魂修煉出實體,已經是個非常可怕的對手了。”帝君幽幽歎了口氣。“若朦兒知道自己拚掉性命才封印的魔性,這麽容易就被他自己釋放出來了,你說,她會不會後悔自己曾經為他那樣的犧牲?不過對待月城壁這方麵,她蠢得程度跟你有一拚,不愧是她的轉世。”

她早被毒舌習慣了,隻是詫異:“阿壁自己解開的封印?我不相信。”

“不是說你信就是真的,不信就是假的,不要太把自己當回事。很多事情已經發生了,無所謂你相不相信。”帝君垂下眼瞼,“我想啊,大概是你的死……哦,或者說朦兒的死對他打擊太大,他承受不住,心防才那麽容易被攻破。”

坑三姑娘想起剛剛見月城壁時,他請她幫忙,給紅泥和他寫婚書。就是因為,江月朦死去,他太痛苦,而紅泥變成了江月朦的樣子陪著他,安慰他,他欠她一份情。

那個時候,他的痛苦她不知道,但是隱約可以想象到,他失去了自我,心如死灰,時時刻刻錐心蝕骨,那該有多難熬。

她歎了一口氣,不敢再想,就換了一個話題,對帝君說:“你一口一個朦兒,既然對她有情,當初為什麽還要親手殺了她?”

這個問題在她心裏徘徊了許久,她始終不願意承認,她就是江月朦,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在人間做她的夫君時,就冷眼旁觀常氏將她掐死,如果上一世她還是江月朦時,也是他親手將自己誅殺,那麽自己也未免太過於悲哀了。

然而最讓她無法接受的是,即便一世又一世都死在他手上,再相遇時,她還是會無可救藥地愛上他。

可是帝君卻說:“朦兒是我殺的,但是我殺她是為了救她。”

他抬頭看她:“她是我的妻子,無論她做過什麽,她都是我的妻子。”

他的目光火熱而癡纏,仿佛一團烈焰,而他還在拚命壓抑隱忍,不想讓火焰灼燒到她,那種小心翼翼的溫柔再一次觸動了她的心,她感覺到心中有絲柔軟的希翼輕輕顫了顫,連帶著聲音都有些顫抖:“整個仙界的人都知道,是你將她誅殺在誅仙台上的。”

“我說過我殺她,是為了救她。她救月城壁,本就被仙界不容,為了掩人耳目,隻有讓整個仙界都以為她已經魂飛魄散了。”帝君輕輕皺著眉頭,似乎在回憶,但是很快他便痛苦地搖了搖頭,“隻不過,後來的事情我都不記得了,我不知道自己將她安置到哪裏去了,又或者是她自己躲了起來。你說我在人間曾經是你的夫君,我也一點都不記得。”

什麽都不記得了,所以他在酒醉時,才會喃喃著呼喚朦兒,讓她別躲了。因為什麽都不記得了,所以再次遇見,才能換個樣子,冷起臉來做她的教習仙長?

什麽都不記得了……

一句什麽都不記得了,就能解釋一切嗎?

她覺得好笑。

他什麽都不記得了,那些讓她念念不忘的情意和歡愉,讓她痛不欲生的背棄,還有止不住心動的溫柔,又都算什麽?

她突然有些怒不可遏,也不知道哪裏來的狗膽,竟然衝過去,使勁掐住了他的脖子,“什麽都不記得,那我幫你回憶回憶,上一世我就是這樣被掐死在茅廁裏的,而你在茅廁外一直看著也不來救我。”

“我不記得了,但是……”帝君被她掐的恍惚:“男人進女茅廁那是耍流氓?”

“滾,根本不是這個原因。”坑三姑娘被氣快神經失常了。

她掐他幾下,伸手扯開自己的衣領,指著自己的脖子,眼圈紅通通地,帶著哭腔嚷:“你看,你看,這裏是不是還有勒痕?那種痛苦,再輪回幾世我都忘不掉。”

帝君卻不出聲,隻是猛地抬手,兩隻手緊緊地抓住她的兩個手腕,不讓她再亂動。

他的目光落在她白皙的脖頸上,那線條優美的弧度,再往下便是傲人的曲線,他眸中的火熱又深了幾分,再抬頭時,看她的眼神甚至有幾分痛苦。

“我說了不要靠近我。蠢菇。”

“我就靠了又怎樣?”她雙眼通紅地叫囂。

“這個洞裏布有魔障之氣,這種魔障是心魔釋放,會引誘人內心中潛藏的欲望和戾氣,而且修為越高的人影響越大。他是要我做出肮髒事,才好找借口把我殺了。”他說到這裏頓了一下,“我想把你這朵蠢菇從頭到腳吞到肚子裏去,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她以為他在嘲笑她,怒氣衝衝道:“我老早就想跟你說了,什麽菇不菇的?不要老叫我‘蠢菇’,我是紫姑,不是蠢菇。此‘姑’非彼‘菇’,隻能看不能吃。”

“還沒聽懂?真是笨得無可救藥了。”帝君皺眉,也有些惱怒,咬牙切齒道:“爺就說明白一點吧。我現在非常想把你按在地上雲雨一番,你要是不想就滾遠一點,不要在我麵前晃來晃去,讓人心煩。”說完,放開她的胳膊,繼續閉目打坐。

麵對暴走的帝君,坑三姑娘足足愣了兩秒鍾,才體會出他話裏的意思,然後麻利地“滾”到了牆角,一動不動裝起了蘑菇。

兩個人都不說話,洞裏的氣氛變得僵硬起來,心魔的魔障越來越旺盛,連坑三姑娘這麽低的修為都受到了影響,開始煩躁不安,她抬頭看帝君,帝君似乎更加糟糕,麵色鐵青,眉心泛黑,唇色卻豔麗得似薔薇盛開,整個人透著一種妖媚的吸引力。

坑三姑娘不受控製地走過去,又開始抓著他搖晃,邊搖晃嘴裏還嘟囔著:“好難受,我要出去,我要出去,你快點想想辦法。”

帝君睜開眼睛,雙目透出不正常的赤紅,看著麵容越發豔麗,衣衫被自己扯得不甚齊整的坑三姑娘,猛地站起來,將她壓在了牆上。

“我告訴過你,不要再來招惹我了。蠢菇。”他喘著粗氣低吼:“餓得快死的人,就不挑食了,菇也好下飯的。”

“那就不要再忍了啊夫君。來吃我,來吃我。”坑三姑娘神智似乎有些不清醒了,說著伸手摸了摸帝君的臉,仿佛看到了自己在人間時的夫君,“夫君,我好想你。”

帝君堅守著最後一絲理智,捏著她的下巴,問:“心魔由心生,我承認我對你抱有欲望,才會如此無法自持,可我還是要問一句,何紫姑,大蠢菇,你願意嗎?願意讓我吃掉嗎?”

“願意啊,當然願意。”她使勁點頭,不太明白自家夫君怎麽這麽扭捏起來了。她點著頭,嬌笑起來,雙手摟著他的脖子,主動吻上了他豔紅的唇。

這個吻就像導火索,逼散了他一直堅守的理智,內心的欲望洶湧而出。

他反客為主,捕捉著她的芳香,無盡索取,又順著那誘人的曲線一路向下,在她身上點燃一簇一簇的火苗,那些火苗灼燒著她,也將他吞噬殆盡。

這樣的歡愉似乎隻存在在前世,衣衫褪盡,她身體的曲線,灼人的溫度,都是那樣熟悉……

4

情潮褪去,坑三姑娘躺在冰涼的地麵上,許久才找回失去的焦距,然後猛地從地上跳起來,胡亂地往身上穿衣服。

而事件的另一個當事人,則早已衣衫整齊地盤腿坐在另一邊,靜靜看著她。

從未有過的曖昧尷尬在兩個人中間彌漫,周圍靜得有些可怕,將悉悉率率的穿衣聲凸顯得尤其刺耳。

“你有沒有好一些了?”帝君清了清嗓子終於開口了,卻是一副極別扭的口氣,“本君好了許多,似乎可以抵禦心魔的魔障了。”

是啊,身體是恢複正常了,說話卻不正常了,這官方的口氣是怎麽回事?

這話裏話外的意思,似乎是在感謝她的獻身,讓他敗了火。

坑三姑娘咬著唇,悲憤欲死。

她能說什麽呢?

說剛才她有點腦殘了,將他當成了她的夫君,才會如此主動?不能這麽說吧?因為他們本來就是同一個人,盡管長相性情都不太相同。

那麽這麽一來,她就真得是被白上了啊。

懸崖在哪裏?她要去死一死。

她捂著胸口,有進氣沒出氣地發著呆。

過了一會,帝君有意無意地湊近了一些,說:“本君做過的事情一定會負責任的,況且,事前也征求過你的同意。別擺出一副遭非禮的表情,愉快一點。”

別自稱“本君”了,你已經很久沒對著我自稱“本君”,現在這樣簡直太可疑。

她紅著臉,連聲哀求:“帝君,求你別說了,快點專心療傷,清理了餘毒,從這個鬼地方出去再說。”

“好吧。”帝君無奈地歎了口氣,伸手摸了摸她的頭,補了一句:“我是怕你想不開。”

這安慰失足婦女的語氣和台詞,真是要了命了。坑三姑娘將頭埋在雙膝間,徹底沒臉抬頭了。

帝君不再說話,專心打坐清理著身體裏的心毒,而坑三姑娘一直坐在牆角當蘑菇。

就這樣過了一天一夜,坑三姑娘睡得迷迷糊糊的,隻覺得洞裏的溫度越來越高,熱得她汗流浹背,她睜開眼睛一看,就見帝君盤腿閉眼,周身烈焰燃燃,隱隱有隻通體湛藍,嘴含火焰的鳥兒從他身體裏飛出來,在黑暗的洞穴裏舒展著身體,那般絕妙優雅又孤傲不可一世的美麗身姿,著實太迷人了。

坑三姑娘睜著眼睛看著那隻鳥兒,眼睛一眨不眨,竟有些著迷了。

這就是她剛剛上天時喂了蟲子的鳥兒,帝君的元神。

那鳥兒舒展完身體,仰頭向天,發出一聲悅耳的長嘯。

這一聲長嘯震天動地,響徹了九霄,外麵似乎有鳥兒在呼應,一聲一聲傳遠,此起彼伏,非常壯觀。

鳥兒長嘯過後便收斂著翅膀,重新回到帝君身體裏,帝君周身的火焰也隨即熄滅,他睜開眼睛,舒了一口氣,看著坑三姑娘道:“不用擔心了,很快就會有人來救我們。”

坑三姑娘愣愣地點點頭,整個人還沉浸在剛才的壯觀景象中沒回過神來。就連後來帝君走過來愛憐地撫摸著她的頭發,這麽反常的動作都沒做反對,乖乖地坐在那裏,任由他揩油。

又過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外麵響聲震天,梧桐和白果帶了大批的親衛隊闖了進來,從外麵打開的機關。坑三姑娘和帝君走出去,才發現,他們被關的地方是一個山洞的密室,而這個山洞竟然就是發現辜河長公主的地方。

梧桐和白果帶著衛隊包圍了這座山,裏裏外外搜尋了一日,也沒找到那個黑袍的男人。

“野獸都知道受著獵物,他竟然沒有守在這裏?沒道理他的智商這麽低。”帝君皺著眉頭思索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麽臉色微變,吩咐梧桐和白果:“回別苑。”

跟在一旁的坑三姑娘一直沒出聲,努力縮著脖子降低存在感,在帝君吩咐回別苑時,更是悄悄轉身,準備開溜。

“蠢菇,你去哪?”帝君突然轉身,一把拎住她的衣領,不悅道:“吃完了想跑?”

到底是誰吃誰了?怎麽說得好像占便宜的是她一樣。

坑三姑娘腳步卡在那裏,跑都跑不了。

帝君眯了眯眼睛,將她拖回來,“我現在有事要忙,忙完再跟你好好談談我們的事。在這之前,你哪裏也不許去。”

就這樣,坑三姑娘被帝君拖回了別苑。

帝君回到別苑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辜河長公主,但是房間裏空空如也,辜河不知去向。詢問了別苑的婢女,她們也隻說,聽到房間裏有男人的聲音,就進去看看,結果一開門就發現長公主不見了。

帝君皺了皺眉頭,臉色沉了下來,問坑三姑娘:“你知不知道月城壁現在在哪裏?”

“他應該在客棧……啊……”坑三姑娘驚叫起來,直到這個時候她才想起來,跟月城壁的約定,他們說好了第二天一起回麝月山的。她被關在山洞裏一天一夜,早已過了約定的時間了。

“怎麽了?”帝君問。

坑三姑娘老老實實地將跟月城壁的約定說了一遍,帝君的眉頭越皺越緊,最後擰成了川字。

“去客棧。”

帝君帶著梧桐白果和坑三姑娘一起趕到客棧,卻沒找到月城壁,隻找到了驚慌的小白。

小白看到坑三姑娘,驚喜得眼淚都流了下來,撲到她懷裏說:“姑姑,我還以為你丟下我,自己和月叔叔回麝月山了呢。嚇死我了,我以為你不要我了。”

“怎麽會不要你呢?”坑三姑娘安慰著驚慌的小白,問道:“月叔叔不在客棧嗎?”

“一天都不在。他沒跟你在一起嗎?”小白抬起頭抹了抹眼淚,反問。

“沒有。”坑三姑娘茫然地搖搖頭,回頭看帝君。

帝君的臉色卻已變得鐵青,暗暗叫了一聲:“糟糕了,我們被月城壁的魔魂耍了。”

“被他耍了?”坑三姑娘不太明白他話裏的意思。

“我一直以為魔魂對付我,是為了辜河,現在才明白,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月城壁。”帝君麵色凝重看著坑三姑娘:

“我一直很奇怪,魔魂口口聲聲為了辜河,才對我下毒,將我擼走,可為什麽連你也一起擼走?而且還將我們關在一起。心魔之力的作用他不是不知道,將我們關在一起會發生什麽,他也一清二楚,但他還是這麽做了。隻能說明他是故意為之,表麵上是為了幫助辜河,其實是為了借由我們兩個人的事刺激辜河,讓她的心魔徹底成熟。徹底成熟的心魔之力可以摧毀任何仙者的道心,讓其墮入魔道。他要摧毀月城壁的修煉仙道的道心,將他徹底魔化,與自己合為一體。他要成為真正的魔族皇子,成為真正的月城壁。原來這就是他的野心。辜河被他利用了,月城壁現在恐怕也已經對你失望透頂。一箭三雕,好計謀。”

……

麝月山上,辜河跌坐在地上,一身的紅衣如池塘中凋零的紅蓮,美得哀涼。

她麵前的石卓上放著一個水晶球,裏麵清楚地映出一對糾纏中的男女的身影。

男人赤紅著眼睛將女人壓在牆上,啞著嗓子說:“蠢菇,你願意嗎?”

女人嬌媚道:“願意,當然願意啊夫君。”然後主動吻上了他的唇。

不算光亮的山洞裏春色無邊,男人粗重的呼吸和女人的嬌喘聲此起彼伏,如一首動人的音符。可這些音符落在辜河耳中,卻刺耳如催命的魔咒。

“江月朦,你個賤人!不要碰我的炎郎……啊啊啊……”她受不了地抱頭尖叫,猛地衝過來將水晶球掃在地上。

水晶球落地,摔成無數碎片,而那些影像卻未停,而是變成了千萬個在她麵前晃動。

她抱著頭大叫,一股黑氣從她身上逸出,周圍的樹木開始枯萎。

一個身穿黑色鬥篷的男人,站在她的身後,用充滿了迷惑的聲調慢慢說:

“你費盡了心機,修成魔仙,擾亂輪回,跟著他來到凡間,掐死了江月朦的轉世,讓炎景予不得不帶著她的魂魄去拜指仙山,在指仙山上忘掉了一切。可是這又如何呢?他們重新相遇,又重新相愛,他的心裏從來沒有你。你為他浪費了幾千年的時光,你可以很她們的。恨他的無情,恨她的奪愛。你是高高在上的長公主,天帝都將你捧在手心裏,他們怎麽能這樣對你?恨他們吧,用你的心憎恨……”

黑鬥篷的男人的聲音還在繼續,那種聲音就像一杯充滿了**毒酒,甘甜芳香,卻散發著致命的危險。就像他在朝聖山上,**著那個瀕死的酒仙族的男人將心髒獻給他一樣:

“你恨他們嗎?可你沒有能力報仇,你即便修煉成心魔也勝不了炎景予,殺不了江月朦。所以,將你的心進獻給我的主人吧,隻有主人能夠幫你複仇。你這顆成熟的心魔之心,是主人最好的營養品,能令他找回魔族皇子的尊嚴,回歸魔族,掌管魔族,掃平三界。”

他用這樣的聲音說著,然後走到辜河身邊,將她抱起來,動作輕柔地像是捧起一朵即將凋零的花,雪白的手輕輕來到她的胸前,慢慢插入她的胸膛。

鮮紅的血液流了一地,辜河卻並不反抗,而是靜靜地看著麵前的男人挖走自己的心髒……

那顆心裏有她漫長仙途裏最美好的回憶。

枯草連天的荒原之境,男人守護著繭中的女子,手中火焰幻化的長劍劈殺了一個又一個的魔怪。他的白衣染上鮮血,如天邊的朝霞般熱烈,他的背影不動如鬆,似永恒的承諾般迷人。

那漫長而寂寞的一千年,她都一直看著他的背影,心就是這樣一點一點送出去的。

她苦苦尋他,卻得到了他要成親的消息。

她趕到炎天,看到帝君府邸,遮天蔽日的紅色緞帶,他一身喜服騎著雪白的靈獸去接他的新娘,清俊的臉上有掩飾不住的喜色。

她接受不了,攔住他的去路,隻換來他冷冷的一問:“你是誰?”

他不認得她。

一千年的守護,他竟不認得她。

她跌坐在路旁,如風中吹落的楓葉,靜靜坐在那裏,看著他去迎親,帶了大紅的喜轎回來。

仙樂嫋嫋,百鳥齊鳴,炎天帝君大婚,是何等的盛世?

她看著從她麵前經過的喜轎,看著轎中的女子因為耐不住憋悶,偷偷撩起簾子偷看外麵,與她對視時,還調皮地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她看著那個沒有禮數的女子從她麵前經過,走進那扇她日思夜想的大門,突然之間怒不可遏。

她就是輸給了這樣的女人!

這個女人憑什麽得到炎郎的愛?憑什麽成為她的妻子?

她不甘地痛哭著回到鈞天,把自己關在府裏,好久都沒出過門。

後來她斷斷續續得到消息。

那個女人背叛了炎郎,被炎郎誅殺在了誅仙台上。

她大笑,笑得暢快淋漓。

所以,當那個還隻是團黑影,沒有修煉出實體的魔魂找到她,問她要不要跟自己合作,並許諾可以讓她與他在人間做一世夫妻時,她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一世夫妻,雖沒有想象中的百年恩愛,但也足夠讓她歡愉一輩子。

可是誰能懂呢?她絕望而深沉的愛情。

……

那些片段從腦海中閃過,她閉上眼睛,在心髒離開身體的那一刻,尖銳而絕望地叫了一聲:“炎郎。”

她柔美的五官迸發出驚人的豔麗之美,如盛開的焰火,極盛之後便是飛速的枯敗凋零,灰飛煙滅。

黑鬥篷男人看著懷中化成點點塵埃的身體,默默勾起唇角,笑得如花般豔麗,他說:“愛上炎景予,是你一生中最大的錯誤。”

……

黑鬥篷男人雙手捧著那顆還在跳動的心髒,虔誠地來到大殿,大殿之上的正坐上坐著一個人,月白的錦衣勾勒出他姣好的身形,豔麗的五官如月下盛開的薔薇,這樣美好的人,即便是他,也會不由得心生傾慕。

他走到座位下,單膝跪地,奉上那顆心髒,虔誠道:“吃了它吧,我的主人。”

月城壁閉著眼睛一動不動,雖然坐得筆直,但似乎沒有意識。

他撚了一個訣,將手中的心髒化成縷縷煙霧,順著正坐的人的唇進入了他的身體。

煙霧消失之後,月城壁慢慢睜開眼睛,眸中的清亮和無辜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妖異的黑色霧氣,和雙眉之間黑色的紋路交響互相,顯得異常魅惑。

他看著跟自己一模一樣的那張臉,勾起唇角笑了笑,“你得逞了。”

魔魂依舊單膝跪地,回以同樣的笑容:“我們一切都是主人的。當然,還有她們。”

隨著他的話音,殿外走來兩個黑衣的年輕女子。女子走到他的麵前,單膝跪地,道:“主人,我們回來了。”

“薄雲、流霧。”月城壁走下座位,來到她們麵前,蹲下身,輕輕拍了拍薄雲的頭,語氣溫柔,仿佛在嗬護一朵剛剛盛開的小花:“回來就好,以後好好跟著我,哪裏也不許去。”

“是,主人。”麵對著月城壁的溫柔,薄雲欣喜若狂,連連稱是,“主人隻要不再趕薄雲走,薄雲願意為主人赴湯蹈火。”

“很好。”月城壁摸摸她年輕姣好的臉,勾起唇角,魅惑笑道:“薄雲,你真美。”

薄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被誇獎的幸福充斥著她的心,她幸福地流下淚來,壯著膽子緊緊抓住月城壁的手,道:“薄雲的一切都是主人的。”

魔魂還跪在地上,幽幽地笑。

大殿之外狂風驟起,卷起地上的枯枝,拋向天空,似乎在預示著即將到來的暴雨。

山中有多情的精怪在幽幽地唱:

清清月光,段段愁腸,為斯人,鬢成霜。冷冷月光,難洗憂傷,心荒蕪,夜未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