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辜河長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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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離開杏樹林,回到酒肆,酒肆的老板和老板娘已經醒了,正大聲咒罵那群吃完喝完,跑得無影無蹤的客人,並且將醉酒不醒的小白綁了起來,盤算著將她賣了抵酒錢。剛綁了小白就見他們口中的無良客人又折了回來,而且身邊還跟了個不得了的大人物。

“帝……帝君。”

酒肆老板和老板娘身為炎天的仙者,自然認得炎天帝君,腿一軟就跪了下去。

炎天的帝君,一方的尊主,是何等的尊貴人物,會出現在一個小小的酒肆裏,自然是他們無上的榮光。可是帝君跟那群吃霸王餐的客人在一起,似乎很親密的樣子,也就是說,這群客人也是非富即貴,而他們竟然綁了同他們一起的小姑娘,而且還盤算著去賣。

這簡直就是作死的節奏,由不得他們不害怕。

帝君懶得理會瑟瑟發抖的老板和老板娘,隻看了綁成肉粽,還呼呼大睡的小白一眼,淡淡道:“解開她。你們出去。”

老板和老板娘感恩戴德,膝行著來到小白麵前,解開了繩子,才躬身退下,並且關上包間的門。

坑三姑娘和郡主坐在桌子兩邊,互看一眼,皆是一副苦逼的表情。

“你呆在本郡主的身體裏安分點,不許碰本郡主的麵首們。”呆在坑三姑娘身體裏的簌簌郡主首先大嚷。

“你還養了麵首?”坑三姑娘的三觀再次被刷新,無奈現在呆在簌簌郡主身體裏,用她那張略顯端莊的臉,實在做不出鄙夷的表情,“你才不許用我的臉做那麽齷齪的事,比如敲詐、調戲美少年。”

“咦,這麽一說,易魂還是有好處的。”呆在坑三姑娘身體裏的簌簌郡主哈哈大笑,“至少,本郡主不用再顧及郡主身份和陽天的臉麵,想幹什麽便幹什麽,再也不用裝端莊,也不會被爹娘責罵。哈哈哈哈,太好了,本郡主的春天到了。”

“你敢。”呆在簌簌郡主身體裏的坑三姑娘坐不住了,跳起來威脅道:“你要是敢用我的身體做什麽壞事,我就立刻去睡遍你的麵首。”

“你……你有膽試試。”呆在坑三姑娘身體裏的簌簌郡主也跳了起來,“小心本郡主治你個大不敬的罪。”

“嗬嗬嗬,你忘了,你現在不是郡主,我才是郡主。”坑三姑娘頒回一局,嗬嗬地笑。

簌簌郡主不甘示弱:“你敢冒充郡主,小心本郡主……本郡主打你。”說著使勁往身上拍。

坑三姑娘眼見著自己的肉身被打,雖然感覺不到疼,心裏也十分不爽,抬手也往身上打,“難道我就不能打你嗎?”

“你住手。”

“你先住手。”

“你先。”

“你先。”

……

兩個二貨吵得不可開交,帝君終於受不了地大喝一聲:“你們兩個都給本君住嘴,否則通通丟出去。”

兩個二貨這才住嘴,氣哼哼地坐下。

月城壁抱著頭崩潰地朝大叫起來:“炎景予,這裏可是你炎天的地盤,出了這樣的事情,你難道就沒有責任嗎?”

帝君麵如寒冰,沉下麵孔,說出來的話十分刻薄:“本君當然有責任,本君最大的失誤就是第一次見的時候就該把某人一把火燒了了事,禍害別人也就算了,還特別呱噪。易魂之術是魔界修習的術法,仙界中人即便勉強修習也會因為道法相斥而走火入魔。隻是魔界中人多狡詐,擅長隱藏氣息,本君是仙界中人,不熟悉魔界修習術法,你一個魔族的皇子,也不熟悉嗎?”

一字一句皆是針對月城壁,月城壁倒笑了:“專注嘴欠三千年,從未被超越的帝君,您莫非是糊塗了?我身上雖然有魔族的血統,但是從小被姐姐撫養長大,修習的是仙界的術法,姐姐更是拚了自己的性命用自己萬年修行的仙格道心束縛住了我的魔性,我現在跟一個普通的仙界仙者沒什麽區別。姐姐這麽疼愛我,我怎能辜負她的良苦用心,去熟悉魔界的事?”

月城壁口中的姐姐自然就是酒仙江月朦,他是舊事重提,說到“疼愛”兩個字,更是故意加重了語氣,擺明了故意氣他。

帝君眸中閃過一絲陰暗,麵色雖然還是淡淡的,沒什麽變化,卻已經開始反唇相譏:“她當然疼愛你,就像疼愛她夭折的弟弟那般。不對不對,就月朦那性子,就算撿了貓貓狗狗回去,也會疼得不得了。”

弟弟兩個字也是加了重音的。

“可惜我比貓狗要可愛多了,懂事還長的漂亮。而且我和姐姐並無血緣,這可是事實。”月城壁挑起一抹挑釁的笑來,“無一點血緣牽絆,也能讓姐姐為我犧牲至此,姐姐對我情深意重。”

“情深意重?嘖嘖,本君倒覺得是孽緣深重,撿你回來是造孽,把你養大更是造孽,果然,最後把自己也搭進去了。禍患都是天生的,這句話是真理。”帝君的嘴巴對上月城壁,特別的毒,比對坑三姑娘說話時還毒。

月城壁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狠狠瞪著帝君,帝君回視,不讓分毫,包間裏頓時充滿了火藥味。

坑三姑娘和簌簌郡主不敢吵了,就連梧桐白果,薄雲流霧也低著頭一聲不敢吭。

酒仙江月朦是帝君和月城壁的死穴,兩個人因此結識,也因此反目成仇,如今酒仙已逝,這個矛盾恐怕再難調和了。

看著他們劍拔弩張的表情,坑三姑娘突然覺得有些難過。

薄雲和流霧不止一次說過,她某些方麵很像江月朦,那麽帝君,還有口口聲聲叫她姐姐,對她言聽計從的月城壁,是不是都將她當成了江月朦的替身呢?

現在對她的種種好與壞,都不是針對她,而是因為她像江月朦?

這個認知讓她心中一冷,再也無法鎮定了。風從門縫裏灌進來,直灌進她的喉嚨和心肺,她低著頭,隻覺得喘氣的時候,都如細針剮著皮肉,細細密密地疼。

話題已經從易魂事件歪到了酒仙身上,卻沒人敢提醒,好在帝君還算理智,一甩袖子,跟梧桐和白果說:“呆在這裏,麵對著姓月的那張臉真是種酷刑。我們再去杏樹林裏看看,這一帶的易魂之事最為密集,而杏樹林又是所有事件發生地點的中心地帶,再去查一查,一定有什麽地方,我們疏漏了。”

梧桐和白果如蒙大赦,立刻垂首應著:“是。”

三個出了包間。

呆在坑三姑娘身體裏的簌簌郡主,一直在看月城壁,隻覺得越看越喜歡,那張豔麗的五官,柔膩的皮膚,烏鴉鴉的黑發,還有那並不似其他男人般粗獷的修長身姿,一切一切都太合她的胃口了,簡直看得她**心四起,恨不得立刻將他擄回去當麵首。

這麽想著她蹭了又蹭,終於蹭到月城壁身邊,一把抱住他的胳膊,胸脯就貼了上去,嬌聲道:“你叫月城壁?那我以後叫你阿壁可好?”

因她現在是用的坑三姑娘的身體,胸部格外有料,這一貼,成功讓那豐滿與他的胳膊來了個親密接觸,月城壁心中一顫,回頭看到坑三姑娘那張臉,有一瞬間的迷惑,但是緊接著想到這個身體裏的靈魂是誰,目光便哆嗦了一下,一把將她推開:“多謝郡主抬愛,名字還是叫全名的好。”

簌簌郡主如果這麽容易死心,她就不是簌簌郡主了。收拾好情緒,立刻跟了上去,抬起胳膊攀上他的肩:“本郡主一向這麽平易近人,特別是像你這麽俊俏的人,本郡主是真心疼愛的。”

坑三姑娘再也無法忍受,簌簌郡主用自己那張臉擺出如此****的表情,衝過來抱著她的腰將她朝後拖:“簌簌郡主,你再用我的身體調戲男人,我就去睡你的麵首,說到做到。”

月城壁的臉色徹底黑下去了。

無論是被有著坑三姑娘的身體的簌簌郡主調戲,還是坑三姑娘用簌簌郡主的身體去睡其他男人都是他無法接受的。

他咬了咬牙一把推開簌簌郡主,招呼著薄雲和流霧出門,邊走邊恨恨道:“必須查出這個該死的易魂是怎麽回事,就算是跟那個惹人厭的炎景予合作我也認了。”

2

帝君和後來加入的月城壁搜查了杏花林的每一個角落,又詢問了長居在此的酒肆老板、老板娘,也沒得到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隻不過中途,他們救了一個仙者被困在杏樹上的靈魂,將他釋放出來才發覺,竟然就是跟杏樹精易魂的那個仙者。

仙者回到自己的身體裏,鼻青臉腫(之前被月城壁揍的)地道謝:“兩位上仙的救命之恩,株潭永世不忘,若來日兩位上仙有什麽用得到株潭的地方,株潭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聽他態度真誠,麵容堅定,倒是個可信的仙者。

帝君和月城壁自然不覺得以後會有什麽,可以用得著一個修為普通的仙者的事,不鹹不淡地應著,就聽那仙者敘述起自己被易魂的過程。

這位株潭仙者住在郡城裏,一日跟朋友在杏花林的酒肆裏喝酒,喝到一半沒酒了,就起身去喚老板過來添酒,卻怎麽也找不到老板的蹤影,不知不覺走進杏花林。此時天黑無光,杏花林裏更是伸手不見五指,他走著走著隻覺得自己來到一個山洞裏,山洞裏有閃爍的紅光。他忍不住走進山洞去看了看,然後就迷迷糊糊暈了過去,再醒來時就發現自己被困在一棵杏樹裏,動彈不得。

帝君和月城壁略有所思,再結合這幾日的所見所聞,有千絲萬縷的線索在心頭纏繞,但又實在不屑跟對方討論和交換線索,就互看一眼,各自散開了。

晚上月城壁一行要回客棧,帝君要護送簌簌郡主回特別安排的別館,隻是臨分開時,兩個人都為難了。

“你是要靈魂,還是要肉身?”月城壁問。

他說的靈魂和肉身,自然都是坑三姑娘的,簌簌郡主從靈魂到肉身都直接被他無視了。

“靈魂和肉身都不是你的,說話注意一些。簌簌郡主身份尊貴,跟她一起來炎天的,還有許多陽天的侍者,自然是要帶郡主的肉身回去。左右普通的仙者也看不穿靈魂有異。”

雖然兩個人的婚事有些奇葩,而且倉促,但這關係到炎天和陽天的世代交好,無論私下裏是什麽樣子,表麵上總要維持平靜和友好的。

帝君說著話,看了看簌簌郡主的肉身。

那一眼看過去,承受這個目光的確是坑三姑娘,她還沉浸在認清自己是替身的難過裏,感覺到帝君的目光,別過臉去,不看他。

帝君的提議雖然合情合理,但是月城壁明顯不樂意,可是不樂意也沒辦法,坑三姑娘的肉身需要泡水,而且呆在她肉身裏的簌簌郡主高興的很,抱著他的胳膊就往外拖。

這時,醉了一天的小白才醒了過來,看到眼前混亂的局麵,著實愣了半天,直到坑三姑娘細心將易魂的事細心解釋了一遍,她才明白,原來發生了這麽匪夷所思的事。

小白自然是要跟坑三姑娘走的。

兩行人各自離開,杏花林又恢複了平日裏的寧靜,酒肆的老板和老板娘恭順地站在杏花林外,看著兩行人遠去,這才對望一眼,雙雙露出陰惻惻的笑容。

3

回到特意為簌簌郡主安排的別苑,首先出來迎接他們的是雲腓。小白看見雲腓很開心,直接撲過去掛在他身上,照著他的肩膀狠狠地咬了一口。

雖然這一口咬得很節製,隻用了三分力氣,也沒見血,但不妨礙雲腓疼得哇啦哇啦叫。“小白,小白,你怎麽在這裏?”原以為雲腓看見小白會嚇得轉身就跑,沒想到他雖然疼得齜牙咧嘴,臉上的表情卻是欣喜的。

小白不回答他的問題,來來回回看他的臉,不滿地嘟囔:“你怎麽一點都沒長胖啊?還是這麽瘦,吃起來都硌牙。”說著又要去咬他。

“哎呦,哎呦,你別咬我了,廚房裏有好吃的,我帶你去。”雲腓一邊躲著小白的嘴巴,一邊拉起她的手,兩個人說著話就拐去了廚房。

坑三姑娘一臉納悶,轉頭問帝君:“他們兩個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好了?”

帝君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也許是因為,雲腓從小到大身邊都是大人,沒有同齡的玩伴,而且,那些大人都對他唯命是從,寵上了天,要星星不給月亮。現在終於遇到一個年紀差不多大,不將他當做首領,隻是當做儲備食物對待,分分鍾磨牙,要將他生啃的女孩覺得格外的新奇吧。”帝君總是神總結。

坑三姑娘摸摸下巴,評價道:“我明白了,雲腓一定有一些受虐傾向。”

“雖然我這麽覺得,但是在外麵絕對不能說出來。”帝君嗤笑:“否則被他們族裏的人聽到了,分分鍾喊人過來群毆你。群毆你還不能反抗,因為越反抗他們越興奮,那可是出了名的戰鬥民族。”

“真相見識見識他們戰鬥的場麵。”坑三姑娘好有興趣。

“流氓打架,經常誤傷,有命見沒命回。還是有多遠躲多遠的好。”帝君瞥她一眼。

“這麽不堪哦。”坑三姑娘難以想象。

帝君冷笑,“我說話已經很客氣了。”

坑三姑娘咂舌,心想,帝君他老人家的毒舌功力似乎又上升到了一個新的層麵。

這一來一去的對話,儼然又回到了朝聖山的那段時光。他是她的教習仙長,她是不長進的小門生,她胡鬧,他毒舌,時間雖然不長,但是卻儼然成了兩個人最美好的回憶。

也許他們都想到了那個時候,兩個人視線相撞,立刻意識到眼下的情形,不免有些傷感和尷尬。

是啊,回憶畢竟是回憶。

現實是,她已經被逐出他的門下,他和別人定了婚,而她的靈魂就呆在他未婚妻的身體裏。

還有比這更糟糕的嗎?

兩個人都不再說話,氣氛有些沉悶,幸好這個時候,簌簌郡主從陽天帶來的如姑姑,帶著幾個侍女走過來,迎接帝君和郡主。

“婢子恭迎帝君,恭迎郡主。”如姑姑帶著侍女行禮。

帝君略一頷首,讓她們起身,坑三姑娘卻一直沒吭聲,帝君咳嗽了一聲,她才猛然想起來,她現在是簌簌郡主。

“起……起來吧。”她學著帝君的口氣,說。

“帝君竟然親自來郡城接我們家郡主,這麽體貼入微,真是我們郡主的福氣。”如姑姑看到帝君一臉的欣喜,慌忙將他們往裏請:“帝君一路辛苦,不如進來坐坐。”說著拉了坑三姑娘一把,小聲道:“郡主,請帝君進去呀,你們很快就是夫妻了,也應該熟悉熟悉,培養一下感情。”

坑三姑娘一愣,對上如姑姑的眼睛,她清楚的感覺到一股非同一般的熱切在如姑姑的眸中流轉,連帶著把她都感染了,竟然訕訕邀請帝君:“帝君,不如進去坐坐,喝杯茶再走,嗬嗬。”

帝君其實也有些擔心將坑三姑娘一個人丟到這裏,會露餡,這才從善如流:“恭敬不如從命。”

如姑姑歡天喜地地將帝君招呼進房間,又命人上茶。等待的空檔,如姑姑隻說是要替郡主更衣,將坑三姑娘拉進了裏間。

“郡主,您今天是怎麽了?您平時的端莊都去哪裏了?”如姑姑看著坑三姑娘一臉的困惑,苦口婆心道:“您私下裏怎麽玩鬧都沒關係,但是麵對帝君的時候一定要端莊,否則婚事不成,您這輩子恐怕就嫁不出去了。您若嫁不出去,婢子也沒臉在陽天呆了,自己收拾東西到下界去受輪回苦去。”說著竟半真半假抹起淚來。

看來這位郡主的婚事果然是老大難啊。坑三姑娘心裏“嗬嗬”,麵上卻不敢表現出來,隻能努力裝著端莊的樣子,安慰如姑姑,“姑姑放心,我一定將他拿下。”

“話雖不錯,但是用詞太不端莊了。”如姑姑皺眉,一邊抱怨,一邊替坑三姑娘換了衣服。

坑三姑娘換好衣服,帝君正在喝茶,姿態優雅而閑適,姿容絕妙,當真是個好夫君的人選,如姑姑在心裏給帝君點了個讚。

坑三姑娘也默默陪著喝茶,如姑姑借口出去了,還順手帶上了門,然後隻聽門外一聲清脆的金屬碰撞聲,如姑姑帶著一眾侍女走遠了,還招呼著別苑的守衛去喝酒。

坑三姑娘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走過去試著開門,果然,門被上了鎖。而寂靜無聲的門外,更加昭示了如姑姑的良苦用心。

這是逼他們共處一室,生米煮成熟飯的節奏啊。

坑三姑娘還在使勁晃門,帝君倒鎮定的很,兀自喝著茶道:“別晃了,炎天的門鎖都是特製的,施了術法,除非有同樣施了術法的鑰匙,否則誰都打不開。”

“你是炎天的帝君,你也打不開嗎?”坑三姑娘急了。要知道,他們真得這樣關上一夜的話,帝君和簌簌郡主就算有了夫妻之實,想不成親都不行了。雖然現在呆在簌簌郡主肉身裏的人是她,可是外人不知道啊。

“炎天的法規有規定,不可私自破壞門鎖,否則按偷盜罪論處,本君不能知法犯法。”帝君挑眉:“而且,外人隻知是本君和簌簌共處一室,又不會壞了你的名聲,你擔心什麽?”

言下之意就是:這是我和簌簌郡主之間的事,跟你有什麽關係?

被這麽排除在外,坑三姑娘有些惱怒,瞪著眼睛道:“就算不顧及我,也要顧及簌簌郡主的名聲啊。”

聽到這句話,帝君突然笑了,他雖然一直端著絕妙仙人的姿態,一舉一動都非常優雅自持,但是也難免有些冷清,可這一笑,仿佛清冷的夜裏,突然綻放開的水仙,淩然之間有著無以名狀的清麗和驚豔。

“簌簌還有名聲可言?她若還有什麽名聲,會被她父君這麽上趕著送到炎天來?貪財也就算了,好色你也是見識過的,據說她在陽天的府邸裏,可是養著不少的麵首呢。”帝君滿眼都是譏諷的笑,隨即挑了挑眉,試探道:“你到底是擔心她的名聲呢?還是怕本君跟她生米成熟飯,不得不娶她?”

“你娶誰關我什麽事?”被看穿了心事,坑三姑娘的臉漲得通紅。

其實坑三姑娘心裏想的是:既然知道簌簌郡主的種種劣跡,知道她並非良人,你為什麽還要和她訂婚?

卻聽帝君說:“是啊,本君娶誰跟你有什麽關係?還是你希望跟你有些關係?”

坑三姑娘被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背過去揪著花瓶裏的花生悶氣。

這樣的僵局一直持續到半夜,坑三姑娘困得不行,也不理帝君,合衣上床自顧自睡著了。

睡到半夜,隱約感覺到唇角一陣清涼,似有蓮花帶著清香吻上了她的唇,她隻覺得蓮花味道好聞,雙手忍不住攀了過去,那蓮花卻突然將她推開了。

她不滿地囈語幾聲,終究抵抗不過席卷而來的困倦,轉了個身,又睡著了。

帝君站在她的床頭,看著**熟睡的麵孔,眉頭擰成了川字,不滿道:“原本那張臉都不怎麽樣,現在換了一臉怎麽更加別扭……好在,事情很快就能了結了。”

4

睡著睡著,坑三姑娘感覺自己的意識突然清醒了過來,便迷迷糊糊起身,走下床去,又站在床邊看著還躺在**的肉身,發了一會呆,隻覺得有個地方一定要去,也顧不上肉身還在**,就穿門而過,出了別苑的門。

有聲音在召喚她,她直著眼睛,一直走,一直走……

路上遇到好多如她一樣的人,大家排好隊,朝杏花林的方向走去,她在隊伍裏還看到了簌簌郡主,本來想跟她打招呼的,可是嗓子被什麽堵住了,完全發不出聲音來。

不知道這麽走了多久,終於進了杏花林,走進那個熟悉的酒肆,酒肆的門裏完全變了個樣子,是一個黑洞洞的山洞,老板和老板娘站在門口清點著走進來的幽魂。

“這次人數不少,夠咱們主人吃個痛快了。”老板陰惻惻說。

老板娘點頭,然後抬頭對山洞外的一個人說:“株潭,你做得不錯,竟然抓了個郡主和正神來,主人的身體一定可以迅速恢複。”

那個麵如杏花的美少年,笑得妖嬈:“要我說,連那個帝君和仙魔後人也抓來才好。那麽美妙的仙人味,別說主人,就算是我也想試試。”

他們的話就在耳邊,卻飄渺而遙遠,坑三姑娘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卻動彈不得,隻能繼續往裏走。

山洞最裏麵,有個黑色鬥篷的人坐在那裏,閉著眼睛,張口將進來的幽魂一個個吸收到嘴巴裏。

那人全身都被遮蓋,臉也藏在鬥篷的陰影裏,看不清長相,甚至連男女都分不清,坑三姑娘卻清楚地感覺到他身上的魔障之氣。她想跑的,可是哪裏動得了,前麵人數越來越少,馬上就輪到她和簌簌郡主了。

“酒肆果然有古怪,雖然用了很厲害的幻術掩飾,但還是逃不過我的眼睛。”

正在坑三姑娘快要絕望之時,耳邊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接著月城壁身形如鬼魅掠了進來,一邊拽著坑三姑娘,一邊拽著簌簌郡主,飛快掠出洞口,然後嚷了一聲:“炎景予,剩下的交給你了。”

說話間,火舌以如期而至,卷住了那黑衣人的身體,迫使他將吃進去的幽魂又盡數吐了出來,而同時,梧桐白果和薄雲流霧正跟酒肆老板老板娘,還有株潭纏鬥在一起。

“你們是怎麽發現的?”株潭猶自不信,自己的偽裝竟然被識破了。

“早跟你說了,我是幻術的祖宗。”月城壁在一旁看著簌簌郡主和坑三姑娘的魂魄,鄙夷道:“你那點幻術能騙得了我?沒錯,酒肆裏的幻術很厲害。在山洞裏,你利用幻術,讓真身逃脫,而留了一個分身與我們纏鬥,事後又出現在杏樹中,假裝是易魂的仙者,這都很絕妙,可是啊,你為了洗脫嫌疑,而講的那段易魂太真實了,而據我所知,被易魂的仙者大多懵懂,根本不記得當時發生了什麽事。”他說著指了指迷迷糊糊的簌簌郡主和坑三姑娘。“就像這樣。”

“所以,你們故意設局,讓我們以為你們已經上當了。”株潭美麗的臉上露出一絲不甘,恨恨道:“我們主人不會那麽輕易被你們抓住的。”

說話的同時,薄雲早已一劍上去,刺穿了株潭的胸膛,頃刻間魂飛魄散,肉身現出原形掉在地上,竟然是一隻刻有杏花的木梳。

隨後酒肆老板和老板娘也現了原形,是一對的兩個酒盞,也都刻了杏花的紋路。

月城壁撿起木梳、酒盞,不屑道:“怪不得裝仙者裝的那麽像,原來是仙家的酒器和梳子所化。”

這邊料理幹淨了,山洞裏卻沒了動靜,月城壁有些奇怪地朝山洞裏麵嚷:“炎景予,你在搞什麽?怎麽那麽長時間。難道是那個魔障太厲害了,你打不過?”

山洞裏慢慢有了動靜,卻是一個女子的嚶嚀聲,聲音曼妙地喚了一聲:“炎郎,三千年了,你終於來救我了嗎?”

眾人一怔,奇怪地衝進洞去,就見那布滿了魔障的洞府內,一個身姿曼妙的女子褪下身上的鬥篷,露出裏麵火紅的衣衫和柔美的麵容,美人垂淚,麵容哀戚地摟住帝君的脖子,嚶嚶哭泣:“炎郎,炎郎,我被困在這個洞裏已經三千年了,你可知,我有多想你。”

帝君顯然是驚愕到了極致,神情有些呆滯,輕輕念出她的名字:“辜河長公主。”

辜河長公主?

眾人齊齊倒吸一口涼氣。

有些資曆的仙者都知道,天帝有個一母同胞的妹妹,名為辜河,天帝待這個妹妹如珠如寶。辜河長公主曾一心愛慕炎天帝君,帝君卻娶了酒仙,帝君成婚當晚辜河長公主突然失蹤,下落不明,天帝尋遍三界也沒尋到她的蹤影。

她怎麽會被在這裏?是誰將她困在這個山洞裏?

株潭口中的主人,到底是不是這位長公主?

眾人心裏滿是疑惑,而帝君卻一直皺著眉頭,不發一言。

而幽魂狀態的坑三姑娘雖然意識很模糊,卻在看到辜河長公主的那一瞬間,露出一個匪夷所思的表情。

這張臉……她一輩子都忘不了。

是在人間將她掐死在茅廁中的常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