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件編號007:夜叉=母親?

假期最後一天。

“為什麽?”

成毅看著母親,失望:“媽媽,你不是說要帶我去見莉莉的嗎?為什麽不能去了呢?”

成秀莉把臉洗得幹幹淨淨地,用毛巾擦了擦,看了一眼兒子:“你俞叔叔上班呢!沒時間。”

“下班不就可以了嘛?”成毅委屈地撇了撇嘴:“媽媽說話不算話!”

“才不是……”成秀莉剛要否認,而後彎腰蹲了下去,摸了摸成毅的頭:“小毅啊,要不,等俞叔叔下班了,我再問問他,行嗎?”

成毅瞪了一眼成秀莉,悶悶地走出去。

“喲,小毅,怎麽啦?一大早就氣鼓鼓地,誰惹你啦?”田梅的聲音響了起來。

“還不是媽媽,說好假期的一天會帶我去陪莉莉玩兒的,現在她居然說不能去了!”

“啊,有這回事?你等著,我現在就去幫你聲討聲討。”

成秀莉看著母親出現在盥洗間,關切地看著她:“秀莉啊!”

“是!”

“你是不是跟阿遲鬧矛盾了?”

“哪有啊!”

“那你怎麽就不能帶小毅去他家陪莉莉了?”

“媽,那是他家,總不能我一個單身女人,帶著兒子說去就去吧?”

“那有啥不能的?”田梅冷笑,“你敢這麽跟小毅說,是一開始就跟阿遲說好的了吧?不然,你一個警察,能對自己兒子空口說白話?”

成秀莉不吭聲。

“是吧?結果你現在卻突然變卦了呀,是阿遲的問題?還是你的問題?”

“什麽我的問題他的問題,明明什麽問題都沒有。”

“還嘴硬。”田梅看成秀莉躲避話題,“阿遲那孩子不錯啊,要是他的問題,那我這做媽的就沒話好說了,但如果是你的問題,你得好好反省反省。”

“什麽啊?”成秀莉啼笑皆非。

“無論是什麽問題,兩個人相處,都得把問題攤開來,說清楚。”田梅道,“不管是做朋友,還是搭檔,就算是兩口子,都是這麽回事,我跟你爸爸就是這樣才順順堂堂地活了那麽多年的,你要學學我們。”

“是是。”成秀莉點頭,走出去,在茶水間抓起一個馬克杯,倒了一杯開水,喝了起來。

她想起了那天慶功宴後,俞阿遲照常送她回家的路上,發生的那一幕。

氣氛,似乎有點僵硬。

以前俞阿遲經常送她回家,一路上他們都會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感覺很自然地,時間就飛快地過去了。

但這天晚上,她跟他,都沒有話說。

也不是沒有她不說話,他靜靜開車的時候。

隻是,沒有現在,像這樣,安靜得別扭的時候。

她看著車窗外的夜景,百無聊賴地把手插進了口袋,摸到了裏麵的牛肉幹條,拿了出來,想要吃,卻怎麽也撕不開包裝。

“你為什麽不問我?”專注於開車的俞阿遲忽然問。

她看著他。

“剛才在慶功宴上發生的事情,你為什麽不問我?”

她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麽好,笑了笑,“你是說你要查趙文簡的那個……”

“不是這個。”俞阿遲側臉看了她一眼,“受害人中,二十四名死者,其中十四名是與曾雪華一案有牽連的人,這個疑點,是你發現的,發現投毒事件的真實性質的,是你,不是我。”

成秀莉沒有作聲。

“我搶了你的功勞,你為什麽你不問?”

“啊!是這個啊!因為,我跟你是一個小組的,所以,我發現的疑點,也可以說是你發現的疑點,所以,是團體合作的功勞,談不上什麽搶功不搶功的。”成秀莉笑著,給了俞阿遲一個拳頭,“哎呀,原來你說的是這個啊。”

俞阿遲默默地開了一會兒車,才道:“我……”

“好啦,這麽丁點兒的事,你就別糾結了!”成秀莉顯得有點羞惱,“大男人幹脆一點兒,別婆婆媽媽的。”

“對不起。”俞阿遲還是執拗地繼續著這個話題,“可是,我有必須這麽做的理由。”

“什麽理由?不就是引起關隊注意,去調查趙文簡的案子嗎?”

“沒錯。”

“你從一開始就想查趙文簡的案子,為什麽?趙文簡跟你有什麽關係?憑什麽你要這麽幫他?”成秀莉終於忍不住了,問,“不可能就因為趙文興跟你說了幾句話,你就會這麽堅持要給他翻案吧?你也別拿這個借口來糊弄我了,我不會信的。”

“因為,調查清楚徐倩真正的死因,還趙文簡清白,是我生存的意義。”俞阿遲把車停在了小區門口,轉頭,看著成秀莉,“我需要你的幫助。”

“你……”

“我做刑警的目的,為的就是有一天,能夠重新調查這個案子。”俞阿遲直直地看著成秀莉,“你願意和我一起,查清楚這件案子嗎?”

什麽生存的意義?

他的目的就是這個?

一個大男人,一生的意義就是為了給另一個男人洗清冤屈,這個男人還跟他沒半毛錢關係,怎麽看都有點奇怪。

這俞阿遲到底是什麽人?

不行,這事一定要查個清楚。

成秀莉咬了咬牙,把馬克杯放到了桌子上。

俞阿遲把一碗狗糧放到了莉莉跟前,看著莉莉吃了起來,這才轉身,看著那道門,好一會兒,他才坐下,看著放在一邊的幕布發呆。

從那起交通事故以後,自己成為俞阿遲,已經半年有多了。

這半年裏,自己做的事情,對生前的自己來說,簡直,就是無法想象的。

為什麽自己沒有在那起交通事故中死去呢?

是因為自己心願未了,還是,有別的原因?

他對此並沒有過多的考慮。

因為,從醒悟到自己存在於俞阿遲體內那一刻起,驅使他去想、去做的,是還自己清白。

隻要,能查清楚殺死徐倩的凶手,是誰就好了。

別的事情,都與他無關。

甚至是,他一手創下的龍江也可以拱手他人。

但,唯獨,被當成是凶手,他不甘心。

被人說他是凶手,這簡直是對他趙文簡的人格,聲譽的汙蔑。

他在發現徐倩死在自己家的那一刻,就已經發誓,絕對,要讓殺害了徐倩的人,以及嫁禍自己的人,付出代價。

他更無法容忍自己帶著殺人凶手的標簽含冤死去。

或許,當初,就是因為他的不甘心,所以,在那場事故中,他才唯一例外地活了過來?

因為他的身體在事故中毀壞了,所以才借用了已經失去的俞阿遲的身體。

沒錯,他活過來的唯一目的,他活著的意義,都是為了洗清趙文簡的罪名。

隻要能讓自己重新調查趙文簡的案子,讓他做什麽,他都樂意。

隻是……

他想起了成秀莉,想起了在慶功宴會上,成秀莉朝她投過來的那道視線。

那是質疑?還是,不信任?

俞阿遲覺得心口悶悶的。

真是好笑,這麽一點點的事情,換成是生前的自己,絕對會以為是理所當然的。

隻要達到目的,手段跟途徑,可以毫不計較。

所以,為什麽要在意一個女人的看法?

俞阿遲看了看時間,到自己出門上班的時間了。

俞阿遲站了起來。

果然,今天,他們是打算不來了嗎?

俞阿遲看著吃飽後走到自己身前晃著尾巴盯著自己的莉莉,摸了摸它的頭,帶著些許惆悵出了門。

今天是長假的最後一天,回城的車輛特別多,交通隊的各個執勤點也忙碌異常。

在陳皮所在的交通隊執勤點,他才忙活了好一陣子,終於抽空坐下,拿起一瓶礦泉水擰開便咕嚕咕嚕倒進了肚子裏,等他放下礦泉水瓶的時候,看到有個麵容姣好的女人提著什麽,一直朝他這邊走了過去。

陳皮咽了一下口水,看著那個女人停在了自己麵前。

“不好意思,我想問一下,申隊長的工作崗位,是這個範圍嗎?”

“啊,你,你是申哥啊?”陳皮趕緊站起來,擦了擦嘴角,笑,“我馬上給你找去。”

“就是這裏啦?那不用了,你坐,我叫成秀莉,是阿遲的同事,想著難得放假,跟他以前的同事打個招呼。”成秀莉笑,“你也認識阿遲?”

“認識,當然認識。”陳皮也笑了,“這麽說,你跟阿遲一樣,都是警察?喲,真了不起了。”

“哪有,不都跟你們一樣,都是警察,都打一份工而已。”成秀莉說著,把手上的東西往桌子上放,“來,這是我送給你們的一點吃的。”

“喲,那麽客氣?是不是阿遲惹禍啦?”

“當然不是了。”

“他那種樣子,真沒惹禍!嘿!”陳皮豎起了大拇指,佩服,“呀,掐指一算也大半年過去了,他還真厲害了!”

“什麽叫那種樣子?”成秀莉納悶。

“你不知道?阿遲沒跟你說嗎?”

“那你給我說說,阿遲的那種樣子是怎麽回事。”

成秀莉很快聽完陳皮說完了俞阿遲在那起交通事故後住院期間以及出院後的情況,事情過於出於意外,成秀莉聽完,驚訝得半天沒說話。

就是說,在他失憶的情況下,竟然還能跟自己搭檔,連破幾件案子?其中幾件,甚至還是性質惡劣的重案。

這對他的精神,沒有造成過重的負擔嗎?

還是他一直隱瞞著所有人?

“我們這次長假,原本申哥是想約上阿遲大家一起聚會的,但阿遲說,工作忙,就沒露麵了。”陳皮道,“想想也知道,他是因為記憶還沒有恢複,所以覺得跟我們打交道別扭吧?對他來說,我們一個個都是陌生人,陌生人還顯得那麽熱乎,他大概會覺得奇怪,所以才避免跟我們太多來往。他調去刑警那邊後,我們都有打電話給他聯絡過,也是不鹹不淡的吧,我們也理解他,一則,他那種情況,怪不得阿遲,二是,幹刑警嘛,肯定有很多不能跟我們說的東西,所以就不勉強了。”

陳皮笑笑:“啊,但我們知道喲,他最近見報了吧?那件投毒案,說阿遲是破案的主要功臣,啊,太好了,知道他做得那麽出色,我們也放心一點,總算沒給我們丟臉。”

成秀莉點頭。

“啊呀你個陳皮,你留意對講機,對講機,難怪我們找不到你人呢,在這偷懶吹牛呢!”李棟擦著熱汗走了過來。

“哪能呢,我在招呼客人呢!”

“客人?”

李棟看了一眼成秀莉,成秀莉站了起來,伸手:“你好,我是成秀莉,阿遲現在的搭檔!”

“呀,那小子,竟然有個這麽漂亮的搭檔啊,難怪他那麽積極地要調去做刑警了!”李棟握了握成秀莉的手,“我叫李棟,是阿遲的哥們,不會是阿遲做了什麽錯事,讓你找到這來告狀了吧?”

“哎呀呀,陳皮,阿棟……”

“申哥,這是阿遲的搭檔,女警成秀莉。”

“啊—哦,你好你好,阿遲他現在還好吧?”申哥趕緊伸手,握住了成秀莉的手,笑:“我們阿遲沒給你們添麻煩吧?”

“哪能呢!申哥,你要對阿遲有信心,他最近還不是立功了嘛!”李棟道。

“也是,也是。”申哥摸了摸頭,驕傲,看成秀莉站著,慌忙招呼:“你坐,你坐。”

一陣寒暄後,陳皮與李棟先後出勤去了,申哥也站了起來,正了正帽子。

“那個,啊,確實沒聽說阿遲跟這個趙文簡有什麽來往的,要說兩人有關係,大概,都是同一起交通事故的受害人吧?”申哥道,“阿遲是個好小夥,那起交通事故,他是努力想要阻止來著,結果……,他或許,覺得自己心裏有愧吧!畢竟,趙文簡如果是冤枉的,那如果那起交通事故沒發生,趙文簡就不會死,那他活著肯定會給自己辯護的,但因為他死了,所以沒機會辯白了,阿遲,覺得自己有義務,為趙文簡洗清冤屈吧!”

“老實說,我也不信,阿遲在回憶不起自己過去的事情的時候,會去做刑警的事情,查那件,就是荔香樓的案子?不是正因為他幫上了大忙,你們刑警那邊才把他挖過去的?”申哥最後說,“就是說,你們的頭兒,也相信阿遲的辦案能力,要是他堅持趙文簡是冤枉的,那自然也有他的道理,你是他搭檔,要不,試試再相信他一回?”

成秀莉不語。

“那個,今天是交通最繁忙的一天,我就不跟你聊天羅,改天我們一起吃飯,你把阿遲給我們帶出來,怎麽樣?”

“哎,好。”

俞阿遲當時說的,他生存的意義,指的,是申哥說的這個意思嗎?

因為是自己沒辦法阻止成功的交通事故的受害人,所以,才想要為這些受害人都討回公道?

一開始,他是掌握了何東航不是真凶的線索,才來幫助自己查清事實的。

他執意要幫趙文簡,難道說,也是因為,他手上掌握了趙文簡是清白的證據?

在慶功宴上,他曾經跟關隊說過,他有證據。

就是說,他沒有說謊?

他真的掌握了證據!

成秀莉回到了家,看母親正要出門。

“呀,你總算回來了!我啊,約了人搓麻將,小毅交給你了!”

“啊,行,沒問題。”

成秀莉一進門就喊:“小毅,小毅!”而後發現兒子窩在房間裏生悶氣,“哎,別生我氣了,小祖宗,準備出發,我們去見莉莉。”

“真的?”

“真的,鑰匙我都跟你俞叔叔要過來了,看!”

成秀莉拎著一串鑰匙,得意。

“好耶!”成毅跳了起來,“給我十分鍾,馬上出發。”

成秀莉看著手裏的鑰匙,笑了笑。

鑰匙是在慶功宴之前,得知可以繼續補假的時候,跟俞阿遲說起,小毅想要假期的時候去看莉莉,俞阿遲毫不猶豫地就把一串鑰匙給了自己,當時她還愣了。

“你就真那麽放心,讓我們倆母子在你家那麽漂亮的房子裏折騰啊?萬一把你家拆了怎麽辦?”

“那就重新裝修過了。”俞阿遲淡淡地道,“反正那種裝潢我快看膩了,剛好可以換另外一種風格。”

什麽那就重新裝修過了?

以為自己很有錢嗎?

說不定是失憶後遺症導致的。

成秀莉帶著兒子去到了俞阿遲家裏,沒進門之前,就已經聽到了裏麵莉莉的跑步聲以及高興地叫喚,隔著門,兒子叫一句莉莉,莉莉就在門那邊應幾聲汪,一開門兩個小家夥就迫不及待地抱在了一起:“嘩,莉莉,你長得好大了呀,都有我那麽高了!”

趁著兒子跟莉莉玩耍的時候,成秀莉收拾了一下屋子。

其實,也沒什麽好收拾的。

成秀莉聽俞阿遲說過,自己雇了鍾點清潔工,每星期上來收拾三天,忙起來的時候還會讓清潔工幫忙自己遛狗。

成秀莉在把兩本養狗指南放到報紙架上的時候,看到了一邊的幕布下掉落了一張相片,走過去,撿了起來,才發現,那是張陳愛莎的相片。

這是誰?

從哪裏掉下來的?

成秀莉看到了幕布下白板的支腳,她站了起來,慢慢把幕布拿了開來。

她看到了俞阿遲在白板上密密麻麻地寫著的涉案人信息,以及人物關係圖。

陳愛莎的相片,看來就是從上麵寫著的“陳愛莎”的名字上掉下來的,她把相片貼了上去,而後看到了“陳愛莎”下麵用紅筆圈起來的“商業間諜”四個字。

阿遲他,一個人,已經調查到這個地步了?

成秀莉摸了摸白板,把幕布重新放了下來。

俞阿遲正坐在座位上打著報告,冷不防前麵的文彬忽然猛地敲了敲他的桌子,還衝蔡騰正喊:“快看,打開你們的電腦快看今天的本市今天傳得最快的那條新聞。”

“什麽啊,又是你被表彰的報道?”蔡騰正頭也沒抬。

“不,是有個殺人錄像放到網絡上來了。”

“什麽?”

俞阿遲眉頭一皺。

“是段視頻,凶手錄下了他殺人的全部過程,受害人是名女性,而且,還有特寫,有人認出來了,是三年前被殺害的女大學生,談驚鴻。”

“談驚鴻?”蔡騰正一下愣了,馬上轉動椅子坐到了文彬旁邊,跟他一起看那段視頻:“這視頻是假的吧?”

“不知道,但如果是假的,也太真了!”文彬道。

“如果這段視頻是真的,那,公安廳跟檢察廳怕是要炸鍋了。”蔡騰正盯著視頻上拿著凶器的凶手——渾身上下包裹得嚴嚴實實地,身材不知道是原本就臃腫,還是故意在大衣裏麵塞了什麽填充起來,讓人看起來非常肥大,看不出是男是女,臉也蒙上了,戴著一副墨鏡,戴著一定帽子,正拿刀走向綁在**的談驚鴻。

“這真凶也太狠了吧!是對我們公安是有仇嗎?”

俞阿遲也點開了電腦,看著那段視頻。

“如果這才是真凶,那馬上行動實行逮捕就可以了,有那麽驚訝嗎?”俞阿遲不解。

“啊,你不知道?”文彬與蔡騰正回頭,看了俞阿遲一眼,“對了,他是不知道。”

“不知道什麽?”俞阿遲皺眉。

“公安廳已經抓到了殺害談驚鴻的凶手了,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吧?”

“沒錯,就是三年前的事情,凶手是叫……”

“井楠。”蔡騰正答。

“所以?”

“起訴後井楠被判處死刑,緩期兩年執行,一個月前,井楠已經被處死刑了。”

俞阿遲愣了。

“這家夥,一定是故意的,媽的,在井楠被執行死刑後一個月才向公眾發布自己才是真凶,這不是故意嘲笑我們辦案的公安嗎?”

“而且,這段視頻已經傳得到處都是了,本市的各大網站上都在傳,已經開始有指責真凶還有我們公安辦案不利的評論了!論壇上也熱火朝天地在議論這段視頻是真的還是假的。”文彬飛快地在網絡上搜索著,“我估計,大概,是真的。因為,發布視頻的人,已經把談驚鴻的家庭背景,社會關係,還有那一天如何綁架談驚鴻的細節,以及談驚鴻被害的第一案發現場的地址,都公布出來了。”

俞阿遲也看到了。

“這凶手真是喪心病狂了。”文彬嘖嘖。

“當初,井楠是怎麽被抓?怎麽定罪的?”俞阿遲問。

五年前,談驚鴻是本市一所大學的學生。

談驚鴻正是這所大學校長的女兒,當時談驚鴻讀大二,當談校長及其夫人發現女兒不見了之後,馬上報警,隨後有人在郊外一間廢棄的農屋發現死去的談驚鴻,警方由現場遺留下的私人物品,找到了井楠。

井楠否認殺害了談驚鴻,但隨著調查的發展,警方不僅在案發現場外的古井裏找到了藏起來的凶器,還在凶器上發現了井楠的指紋,於是,井楠便成為了殺害談驚鴻的最大嫌疑人,隨後,法醫在解剖過程中,發現談驚鴻身上有被施暴的傷痕,在其身上發現的殘餘精液,經鑒定後,發現是屬於井楠的,物證確鑿,井楠就此被逮捕拘留,並在起訴成功後的兩年後,如期執行死刑。

“井楠沒有提出上訴?”

“啊,當時的談校長,對害死女兒的井楠非常痛恨,使用了一切力量跟手段,向媒體大肆宣傳井楠這個強奸殺人犯的危害性,並聯合了家裏有女兒的家長百人簽名請願,堅決要求法庭考慮井楠的惡劣手段,要求判處死刑。”蔡騰正道,“我記得,當時全社會都義憤填膺地,支持井楠死刑,哎,我也支持了。”

“什麽?”

“那個時候我家晶晶才一歲啊,這社會那麽險惡,我總得為我女兒著想吧!”蔡騰正一捶自己腦瓜子,“而且啊,證據確鑿啊,不容井楠狡辯。”

“現在知道人家不是狡辯了吧?你可是把井楠送上死路的一員,人民的敗類。”文彬道,“你這話說嚴重了吧?我那個時候不知道井楠是無辜的啊,不對,現在就憑這段視頻,也不能證明井楠是無辜的啊,說不定是某個人的惡作劇呢!”蔡騰正道,“你等著,公安廳那邊絕對不會任由這個人,ID什麽我欲求真,混淆是非,顛倒黑白的。”

“當初負責這個案子的警察是誰?”俞阿遲問。

“莫老大啊!”

莫老大看著網絡上瘋傳的視頻,以及每一秒增加上萬的點擊,還有不時刷新的評論條數,臉色簡直比鍋底還黑。

鍾克之站在他旁邊,不停地摸著自己的光頭。

同樣臉色鐵青的關宇,瞪了他們一眼,把電腦關了。

“你們還愣著幹什麽?沒看到上麵都已經公布了談驚鴻第一死亡現場的地址嗎?還不快去?”

“去幹什……”

“帶鑒定小組去證實一下,那上麵的地址是不是談驚鴻的第一遇害現場啊?”關宇暴怒地打斷了鍾克之的話,“還去幹什麽?現在都不知道應該幹什麽,是不是還得我重新教你怎麽破案啊?你吃這碗刑警的飯都多少年了,還問得出這麽白癡的問題?”

“萬一這是惡作劇呢?”鍾克之大著膽子再問。

“那你們也要給我去證實,這他媽的就是個惡作劇。”

網絡上的爆料人,“我欲求真”所公布的地址是一家舊民宅。

等莫老大跟鍾克之帶著鑒定小組趕到的時候,已經有很多好事者圍在了外麵,包括一些記者跟嗅到腥味趕到的所謂媒體人。

那家民宅據說是一直都屬於一位老婦人,先到的人已經嚐試著敲門想進去看看究竟,但因為沒有人回應,又有左鄰右裏看著,沒人敢破門而入,在得知這些人圍在這的原因後,那些鄰居也好奇地打聽誰家有老婦人的聯係方式,也想弄個明白。

就在聯係不上婦人的時候,警察來了,登時,大家都等著看熱鬧。

莫老大與鍾克之撞開了門,進去了一會兒,就鐵青著臉出來了。

莫老大手一揚,協警明白,開始驅趕圍觀者,而後拉起了黃色警戒線。

“真是第一遇害現場啊!”

“網上的爆料說得沒錯啊!”

圍觀者紛紛拿出手機,拍照或者開始在網絡上回複。

莫老大白了他們一眼,看鍾克之也在苦笑,無奈。

他可以預料到,熱門頭條的標題是:“談驚鴻被殺第一現場屬實,警方無能害死無辜!”

莫老大在門口,點上一支煙,抽了起來。

“老大!”

莫老大狠狠地吸了幾口,才幽幽地說:“哎,看來,我是到該退的時候了!”

“老大,莫前輩,你可千萬別這麽說。”

“沒事兒,克之啊,我剛進去那裏麵的時候,看了第一眼後,就快速地算了算我幹這一行多少年了,今年我滿多少歲了!”莫老大說著,擺著手,“時間也夠長了,我也能早退了,現在剛好是我退的最好時機。”

“莫老大,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情,我……”

“不,這是我一個人的事情。”莫老大拍了拍鍾克之的胳膊,“啊,克之你也早能獨擋一麵了,沒了我,你也能行。是我覺得退休沒意思,仗著資格老死皮賴臉地留在資格,現在呢,作為前輩,剛好擔當起最後一次的責任,你以後呢,好好幹,別再犯像我這樣的錯誤。”

鍾克之看著莫老大,再看了看屋子裏頭,摸了摸光頭,重重地唉了一聲。

俞阿遲站在門口,看到門縫漏出來的光,心裏一怔。

還沒等他有所反應,那門便猛地開了,原本隔著門聽見的狗叫聲清晰地傳進了他耳朵裏,莉莉一下跳了起來,撲到了他身上。

“莉莉!”

“俞叔叔,你回來啦!”成毅笑著打招呼。

“我回來了!”俞阿遲點頭。

“莉莉一聽到你到樓下了,就馬上叫起來了,他好厲害的。”成毅笑,看著俞阿遲換鞋,邊去抱莉莉:“今天我們帶莉莉去公園散步,別人都說我家的莉莉好帥氣。”

“那就好。”

俞阿遲抬頭,看到成秀莉解著身上的圍裙從廚房走了出來,衝他點頭:“趕緊洗手,麻利地,能開飯了。”

“好。”俞阿遲看著餐桌上滿滿意席的菜,幾乎小跑著走進了盥洗間。

“哎呀!莉莉,沒教養,不可以自己一個人爬上去偷吃喔,媽媽讓你吃你才能吃。”

俞阿遲透過盥洗間看到了把奔到餐桌上扒在桌沿的莉莉使勁抱住的成毅,笑著擦幹淨了手。

成秀莉站到了盥洗間的門口,俞阿遲看著他。

“先跟你說一聲,我看到你那白板上調查的關於趙文簡的案子資料了。”

俞阿遲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把毛巾掛了上去。

“我說,你是有能證明趙文簡清白的證據嗎?或者是目擊證人?”成秀莉問,“就像你第一次來找我查何東航的那件案子一樣的線索?”

俞阿遲點了點頭。

“那行,我幫你查趙文簡的案子。”成秀莉道。

“那,”俞阿遲大感意外,“我把你……”

“行了,那麽點發現,沒什麽了不起的,都過去了,就算了!”成秀莉大度地拍了一下他的胳膊,“我沒你們男人那麽婆媽。”

俞阿遲鬆了口氣。

這天,成秀莉帶著成毅走後,俞阿遲第一次覺得自己的房子,少了點什麽。

是,太安靜了嗎?

俞阿遲心裏閃過一絲惆悵。

張副局帶著關宇,還有一隊捧著若幹資料的人走進了吳隊小組所在的辦公室。

“副局?啊,關隊?”

吳凱愣了,所有小組的成員都站了起來,看著他張副局跟關宇。

“這是,遊驚鴻的案子,現在轉交給你們小組辦了!”關宇指著那些放下的卷宗跟資料,道,“所有文件都在這了,如果你們還有什麽不明白的話,鍾克之。”

“到。”鍾克之從後麵擠了上來。

“問他。”關宇說著,盯住了俞阿遲:“吳隊,你們可要好好幹。”

“當然,當然。”

“俞阿遲!”關宇喝。

俞阿遲皺起了眉頭。

“我就看你表現了。”

“我盡力。”俞阿遲稍稍點頭。

關宇瞪了他一眼,掉頭就走。

“哎,怎麽會這樣?”吳凱問張副局。

“好像,是以前負責調查這起案件的莫老大被退了,然後,那網絡上說的談驚鴻的第一遇害現場,被查證是真的第一遇害現場,而那第一遇害現場,又是我們區裏,是我們公安局所管轄下的住宅區,所以,”張副局也一臉無奈,“江中跟江南聯合辦案,關宇指定要你們小組接手。”

“啊!”

“沒事,你組裏不是有阿遲嗎?關宇是很重視他吧!”

“哈哈哈,確實很重視。”吳凱幹笑。

“我欲求真”在網絡上發布的民宅之所以被確認為是談驚鴻第一遇害現場,是因為在屋子裏的其中一個房間的**發現了大量陳舊的血跡,以及當時談驚鴻被害時,沒有找到了隨身物品:衣服,背包,項鏈跟手表。

背包裏的東西也已經被證實是談驚鴻的,而那些床單上的血跡,雖然經過了三年,但鑒定後發現,其DNA與當時調查案件時提取到的談驚鴻本人的DNA相符——DNA是穩定性較好的遺傳物質,一般遺留在紡織品上,幾年內都可以進行采集提取,由此證實了談驚鴻當年時在這個房間裏被殺後,再被移屍的。

“當年,沒有找到談驚鴻的這些私人物品?”俞阿遲問鍾克之。

“沒有,因為當時我們趕到案發——第二案發現場的時候,談驚鴻本人是幾乎**丟在廢棄屋裏的,我們嚐試過在周圍搜索凶手留下的罪證還有她的這些東西,但除了找到凶器以外,就什麽都沒有發現了!”鍾克之道,“後來根據凶器上的指紋,將談驚鴻身邊出現過的男人,一一排查,最後才找到井楠身上。在鑒定出談驚鴻體內的精液與井楠的相符,就已經證明他是凶手了。”

“井楠怎麽為自己辯護的?”

“他說不是他幹的。”鍾克之苦笑,“然後我們去查井楠在談驚鴻失蹤那一天的行蹤,而後發現,那一天,他跟談驚鴻有接觸過,而且,在大學校園最後見到談驚鴻的人,就是他。”

“談驚鴻與井楠是什麽關係?”

“井楠是談驚鴻的師弟,兩人曾經有過一次衝突,然後平時也沒經常來往,但偏偏在談驚鴻失蹤那一天,井楠卻去見了談驚鴻,根據井楠的口供,說是談驚鴻約自己出去談關宇自己父母的事情,但見麵後,談驚鴻卻狡辯自己什麽也不知道,所以兩人發生了衝突。這都是有目擊證人可以作證的。”鍾克之道,“井楠說的是真是假,我們也不清楚,因為無法從死去的談驚鴻口裏證實。但如果他當時沒有說謊,談驚鴻具體知道些井楠父母的什麽事,已經不得而知了。”

“為什麽認為井楠說謊了?”

“井楠的父母會有什麽事情?”

蔡騰正與吳凱一起問出口。

“第一個問題,我們去證實過井楠說的話。他當時說,談驚鴻是在自己的書裏塞了張紙條約他出去的,紙條上的留言,清楚寫著約他幾點在校園裏的哪裏見麵,還留有談驚鴻的簽名,但我們沒有找到他所說的那張留言,而且,宿舍裏的人也否認,談驚鴻曾經去過他們課室,問過或留過任何東西給井楠,所以我們以為他撒謊了。”鍾克之答,“第二個問題,井楠是個被人收養的孤兒,據說從小就被人丟在了福利院門口,井楠知道自己是養子後,一直想找到自己的親生父母。”

所有小組成員開始查看關宇帶來的資料。

俞阿遲則拿出了三年前錄下的井楠在審訊室的調查記錄,放進電腦裏看了起來。

井楠看起來是個不善言談的孩子,一張素淨的臉,如果不是在凶器上發現了他的指紋,以及在談驚鴻體內發現了他的精液,根本沒有人會相信,他是個能做出如此暴行的人。

“如果不是你幹的?那麽,怎麽解釋談驚鴻身上的傷口?那些傷口,都是這把刀造成的,致命傷在這裏,而這把刀上,都是你的指紋。”

審訊錄像上,莫老大把談驚鴻身上的傷口相片,一一展示給井楠看。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我看,你是磕藥磕多了,所以才不知道,自己在嗨的時候,強暴了談驚鴻,捅死了她,還把她拋屍郊外吧?”

“不是的,不是的。”井楠哭了起來。

“撒謊。你所說的一切,我們都去證實過了,沒有人承認談驚鴻曾經留言過給你,其實我們也好奇,你既然說,平時跟談驚鴻不打交道,憑什麽談驚鴻會知道你親生父母的事情呢?這樣很說不通吧?”

“我也很奇怪,所以,我才想要去問她的。”

“我們也很想去問她,可惜她死了。”莫老大雙手一攤,“你要否認,在你宿舍的櫃子裏發現興奮劑的事情嗎?如果你也要否認這一點,那麽,你得給我們解釋解釋,你體內查驗出的興奮劑成分,又是怎麽回事?”

“那些藥,是,我為了備考準備的,我並沒有胡亂服用,還有,不隻是我一個人這麽做,還有很多其他人都這麽做。”井楠抹著眼角的淚,“為什麽隻查我一個?”

“因為隻有你的指紋出現在凶器上,也隻有你的精液在死者身上被發現了。”莫老大冷哼,“而且,事發那一天,你剛好嗑藥磕嗨了,並且,又那麽湊巧地,忘了自己曾經去過哪裏,做過什麽,也沒有人知道那段時間裏,你去了哪裏,幹了什麽?你確定,你磕嗨了的時候,沒有對談驚鴻做這種過分的事情?”

井楠繼續哭泣,無法作答。

俞阿遲皺起了眉頭。

對井楠的審訊顯示,在談驚鴻遇害的那一天,井楠因為磕藥過量有一段記憶空白。警方懷疑是藥物反應的副作用,所以井楠對自己的所作所為並無印象,所以忘記了自己殺害談驚鴻的事實。

他打開了網絡上的視頻,看著凶手殺害談驚鴻的過程,再一次皺起了眉頭。

為什麽這個時候,真正的凶手才跳出來,承認自己殺害了談驚鴻?不可能是良心發現,因為井楠已經被處死了,他就算承認了,也救不回井楠了。

結合凶手公布的資料,以及案子的情報,當年,很可能,就是凶手把殺害談驚鴻的罪行栽贓到井楠身上去的。

如果大費周章地陷害井楠讓他去死是凶手的目的的話,凶手此刻還有必要跳出來嗎?

或者,凶手還有別的原因?

而且,這個發布視頻的“我欲求真”,是不是就是真正的凶手?

“阿遲!”

成秀莉叫了他一聲。

“我去找當年井楠的大學同學,再問一次關於談驚鴻留言給井楠的事情。”

“那我就去調查談驚鴻的大學同學,問問當時談驚鴻有沒有跟誰結下梁子。”文彬道。

“我覺得那間房子很可疑。”蔡騰正道,“那案發現場一看就是一直保持著談驚鴻被害時的狀態的,屋主肯定知道點什麽。所以我就去調查一下那間房子的主人。”

“啊,我呢,已經聯係網絡技術組的同事在網上尋找發布帖子的‘我欲求真’了。”吳凱道,“我到那邊去跟進進度,一有發現,馬上通知你們。”

“那我?”鍾克之指了指自己。

“你當時接觸過談驚鴻的父母?”俞阿遲問。

“有,是我跟莫老大通知他們女兒的死訊的。”

“那麽,我跟你去見見談驚鴻的父母。”俞阿遲起身。

成秀莉找到了當年與井楠同一宿舍的大學同學。

三年前井楠讀大一,如今他的同學已經是大四學生了。

在成秀莉開口之前,他們就已經知道了她的來意。

“是因為網絡上那個視頻,對吧?”一群學生七嘴八舌,“天呀,警察也真地幹涉進來了,就是說,井楠真是被冤枉的?”

“他的處決上個月才剛被執行吧?太過分了。”

“那發帖子的,是不是就是真正的凶手呢?”

“你們,三年前,井楠不是說談驚鴻給他留言,約他出去見麵嗎?今天看來那或許不是謊話,你們在仔細想想,真地沒有誰看見過談驚鴻找過井楠?”成秀莉不好回答他們的問題,直接問。

這些即將要跨進社會的大學生一下都靜了下來,仔細地回想著,而後,一個個地舉手。

“我跟井楠當時是同一個宿舍的,真的沒見過談驚鴻來找過他。”

“對的,我也是跟他同一個宿舍的,沒見過,也沒有遇到過談驚鴻給他傳留言。”

“你們都認識談驚鴻嗎?”成秀莉問。

“當然了,談驚鴻是大我們一屆的美女師姐,是談校長的女兒,而且還是我們學校的校花預備,怎麽可能不認識她呢?”

“那,在宿舍以外的場所,有沒有人見過談驚鴻接近井楠的?”

“除了那一次,井楠新生入校的時候,不懂規矩,搶了談驚鴻的道兒,兩人吵過幾句,然後就沒了!”

“課堂上也沒有?”

“沒有。”

“那個,井楠有說什麽時候接到談驚鴻的留言的嗎?”

“就那天下午,大概三點的時候,夾在即將上課的課本裏的小紙條。”

“啊,沒錯,是我跟你還有他最早到教室的,然後我跟你去門口的儲物櫃拿東西了。”

“對對,當時我們也是跟警察這麽說的,確實沒有見到有誰送紙條給井楠。”

“沒錯,那期間誰都沒有進去過,我們進去後沒多久,同學們都陸續回來了,井楠也回來了,他就坐我們前麵的位置,一下課他就去見談驚鴻了,在樓下,我們還見到他們爭吵了。所以,真的沒有誰給他送過紙條。”

“除非是清潔阿姨幹的。”

“清潔阿姨怎麽會知道談驚鴻的名字呢?而且,井楠跟清潔阿姨也無仇無怨的,幹嘛寫那種紙條呢?”

“我就說說而已嘛!因為那個時候,除了我們,就隻有清潔阿姨進過那間教室了。”其中一個反問成秀莉,“你覺得,一個清潔阿姨會知道井楠跟談驚鴻的事情嗎?我估計她連井楠的名字都不知道,又怎麽可能給他留紙條呢?有意思嗎?”

“確實。”成秀莉點點頭,“你們去過井楠家裏嗎?”

“不清楚,你可以問我們輔導員,她那裏應該有留井楠家的地址吧!”

蔡騰正找到了證實為是談驚鴻第一遇害現場的民屋的管理處,得知戶主是一名今年年約五十四的女人。

“那女人是在十年前買下的那套房子,當時那房子因為出了點事情,變成了凶宅,左鄰右舍都非常忌憚那間房子,之前的住戶能搬的,都搬走了,現在住著的這些人,都是時間漸漸過去了,事態平緩了下來,再加上價錢便宜,有些被買下來當成是公司宿舍提供給員工了,所以,住的人有很多都不知情的。”管理處的人說,“但那女人不同,十年前的時候,那事情才剛剛平息下來,原來的戶主急著脫手,價格低得不得了,那女人也就看了看,就一口答應買下了。”

“到底是什麽事?”

“十年前啊,是2008年的時候吧,有幾個大學生,合租在那個房子裏,聽說他們把一個女學生給糟蹋了,那女大學生就在那間房裏上吊自殺了!”

“有這回事?”蔡騰正愣了一下。

“是啊,所以,死人了,那房子就沒人敢住了,也沒人敢買,所以那女人一說要買,原來的戶主就賣了!”

原來是女大學生自殺的房間,十年後又有一個女大學生被殺了?

時間間隔那麽長,或許是,純屬巧合吧?

“那女人不知道這是凶宅?”

“知道,她說她不介意。”管理處的人說,“所以我們也樂見其成。”

“啊,在這,還有她的房契副本呢,叫鐵文鳳。”

“她是跟她家人一起過來住的?”

“不,就她一個人,據說是剛跟丈夫離婚,特別心灰意冷的,一個女人家,孤身一人,買不起別處的房子,就買這裏的那間了。所以才不介意那房間發生過的事情吧!”

“十年來一直單身啊?沒交過男朋友?”

“沒有,說是心裏有一直惦記著放不下的人,年紀也大了不好找,就斷了這念想了。”管理處的人歎息一聲,“她住進來後,一段時間都是深居簡出的,在外頭被人看見過,特別憔悴,後來慢慢有精神了,也自個兒不知道在哪裏找了份工作,早出晚歸的。”

“跟鄰居處得來嗎?”

“說不上處不處的,她沒跟我們這裏的誰有特別熟絡的,就是見了麵,知道她是住這裏的,然後偶然點個頭吧?很少見人跟她來往,她也不跟我們來往,是沉默寡言那種類型的,但很利索,管理處展開的工作,她都很配合。”管理處的人說,“所以她其他的事情,我們就不清楚了。”

鐵文鳳現在失蹤了,沒有任何辦法可以聯係上她,考慮到真凶在網絡上發布了她房子裏的其中一個房間是談驚鴻真正的遇害現場,看那架勢,是等著警方上門取證確認來著,或許,是真凶把鐵文鳳綁走了?

等等,這房子是鐵文鳳的,她在十年前就買下這間房子住了進去,一直是一人獨居,但其中的一個房間,卻被鑒定技術組的人認定,是沒被人動過任何手腳的談驚鴻第一遇害現場。

談驚鴻遇害後,鐵文鳳不可能三年以來就一直讓那房間保持著時的狀態吧?

她能忍受隔壁就有一間血淋淋的房間嗎?

這可是三年!

而且,談驚鴻三年前是怎麽出現在她房間裏的,又是怎麽被殺的?

這其中一定另有隱情。

必須要盡快找到鐵文鳳才行。

談祖原的心情非常的急躁。

一個月前,他的心情不是這樣的。

一個月前,殺害自己女兒的凶手送上了絞刑架,那以後,他因為女兒被害、悲憤痛苦了兩年多的精神,隨著井楠的死,才終於慢慢地緩和了下來。

兩年多了!

在這兩年內的每一天,他都在回想著,女兒被殺的那件事情。

他記得當時被叫去認屍的時候,女兒那張慘白的臉,還有她身上的那些傷口。

隻有畜生,才會對那樣一個手無寸鐵的女兒,幹出這種事情來。

當即,他就憤怒了。

不管是誰幹的,隻要找出來了,他就絕對要讓誰死無葬身之地。

所以,當被告知凶手是井楠的時候,他就運用上了他身為大學校長的影響力,掀起了一次又一次的輿論造勢,讓全天下的人,讓全市的人,都來唾棄這個罪該萬死的凶手。

驚鴻是含冤而死的。

她在陰曹地府,等著他下去給他償命,請罪。

而他,也夜夜思念著慘死的女兒,要以凶手的死換請女兒的冤屈最終得報。

所以,一個月前,如果可以,他甚至想要親自去靶場,看著井楠執行死刑。

親眼見證害死女兒的凶手的死,是身為父親,最後,也是唯一他能做到的事情了。

終於,井楠的死訊經由獄警的口傳了給他。

他在那一刻,才放下了心頭大石。

總算,盡到了做父親的責任。

女兒在九泉之下,也總算能夠瞑目了吧!

驚鴻。

談祖原看著登門拜訪的兩名刑警,向他打聽女兒的事情,手,放在膝上,握成了拳頭。

“什麽意思?因為網絡上傳了那些謠言,你們就說那畜生不是凶手了?”

“我們隻是想把事實查清楚!”

“查清楚?這不是應該你們兩年前就應該查清楚了嗎?”談祖原冷冷地看著他們,“事到如今,還有什麽好說的?”

“如果,你女兒不是井楠殺的,那麽,凶手就還逍遙法外,難道你不想緝拿真凶歸案嗎?”

談祖原的臉色抽搐了一下,許久,才咬牙切齒地問:“就算,驚鴻不是那畜生殺的,那留在,留在她體內的髒東西,是那畜生的還有假?”

俞阿遲無語。

“不管怎麽說,在驚鴻死之前,那畜生糟蹋了她,糟蹋了她。”談祖原的雙眼通紅,“還是,在他也不知道自己對驚鴻做過了什麽的情況下,驚鴻,就傷痕累累了,如果他記得,我們都不敢想象,具體,驚鴻都遭過了什麽磨難。那畜生,該死。”

鍾克之默然不語。

看來,今天,是沒有辦法跟他了解到什麽情況了!

俞阿遲皺眉。

就在這個時候,俞阿遲的電話響了。

“是我!”

俞阿遲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是發現了什麽嗎?”鍾克之問。

俞阿遲沒有吭聲,掛了電話,打開網頁,找到了剛才吳凱打電話來告訴自己的視頻。

是ID我欲求真最新發布的一個視頻,俞阿遲看了一眼,然後就把手機豎了起來,將那視頻給談祖原看。

談祖原看著,臉色漸漸發白。

是一對夫婦,跟自己家門口,與自己進行的一段對話。

“談校長,求求你,我們家小楠不會幹這種事情的,求求你幫幫忙,不要那麽快起訴小楠,也不要再叫新聞報紙抹黑小楠了,給我們一點時間,我們會另外請人盡快查清楚真相,再給你一個說法的。”

那是,井楠的養父養母。

“什麽真相?還有什麽真相?真相就是你們家那個叫井楠的畜生,強暴了我的女兒,還把她殺了!你們還要什麽真相?你們以為,給你們一點時間,你們就能捏造一個比這個更好的真相嗎?”談祖原氣憤,指著門口,“滾,給我滾,你們井家的人,我這輩子都不想再看一眼。

“我深深為我們學校,出現了像你家這樣的學生感到恥辱。”談祖原毫不退讓,“滾,再不滾,我就要報警,告你們了。”

“談校長啊!”

……

“談校長,你聽我們說,我們找到了一個人,可以證明小楠不是殺你女兒的凶手,麻煩你,跟她見個麵,好嗎?”

談祖原一副不想聽的樣子,飛快地走在井父井母麵前。

“談校長,求求你了,就聽我們說一次好不好?小楠,不是凶手,有證人可以證明這一點啊!”

——

“談校長,你給我站住!”

“你就這麽鐵石心腸嗎?你也是為人父母的,難道不能替我們想一想嗎?”

談祖原回過頭,盯著他們:“說得好,我也是為人父母的,你兒子強奸了我女兒,你們還好意思在我們麵前三番五次地騷擾我,難道你們就不能替我想一想嗎?”

“可是,證人,我們有證人!”

“對,我們有證人可以證明我們家小楠沒有殺你女兒啊!”

“那他有沒有強暴我女兒,說?你們也有證人嗎?”

……

俞阿遲關了視頻,問:“證人是怎麽回事?”

“我不知道。”談祖原的額頭冒出了細細的冷汗。

俞阿遲轉身看著鍾克之。

“那個證人,我們也去查過了,但是……”鍾克之顯得有點遲疑。

“但是?”

“那女人,並非是牢靠的證人。”

“怎麽回事?”

鍾克之苦笑,“那證人,就是鐵文鳳。”

“誰?”

“鐵文鳳,當時是井楠所讀那所大學的清潔工,她說,她知道井楠那天晚上,就是談驚鴻被害的那一天晚上的行蹤。”鍾克之解釋,“她說那天晚上,井楠是去了學校外麵的一家小旅館,她親眼看著井楠跟一個女生走進去的,但那女生並非是談驚鴻。”

“你們沒有去查證這一點?”

“有,但除了她,沒有人見到過井楠跟第二個女生,而且旅館的住客登記,也沒找到井楠的記錄,你要知道,在旅館那種地方,沒有人會登記自己的真名的,尤其是附近大學的男女朋友都喜歡去那家旅館的情況下,很多人都是匿名或用的是假名,旅館的老板隻要有錢,就不會計較這些。”鍾克之解釋,“以及,就算當時井楠跟第二個女生去旅館開房的,但她隻看見了井楠跟女生進去的時間,並不知道井楠離開的時間,就這點上看,鐵文鳳並不能算是證明井楠清白的目擊者。”

俞阿遲皺起了眉頭。

“所以,她的話並沒有起多大作用。”鍾克之遺憾。

成秀莉看著坐在自己麵前,彼此的手緊緊握在一起的井氏夫婦。

在成秀莉出現之前,井燦就已經從傳得沸沸揚揚的網路新聞中得知了能證實兒子並非罪人的視頻的存在。

這段視頻,在這個時候出現,對於他們來說,已經毫無作用了。

要說這視頻可以洗清兒子的罪行,對他們而言,也於事無補。

井楠已經死了。

他們的兒子,已經死了。

不管有罪無罪,兒子都已經沒辦法回來了。

更何況,從一開始,他們心裏就早已經認定了,兒子是被冤枉的。

因為知道兒子是無罪的,他們為了證明兒子的清白,才在兒子被抓時,想盡了一切辦法,即便是入獄以後,也奔走了這麽些年,做過那麽多努力,直到,一個月前,兒子的死刑執行下來後,他們才最終,死心,放棄。

因為早已經知道兒子是無辜的,所以對於此刻兒子的清白被證實,並沒有辦法讓他們感到高興;因為他們早已經失去了兒子,即便現在出現了再怎麽確鑿的證據,他們,也沒辦法感受任何的激動。

他們在井楠死的那一刻,心就已如死灰,不再複燃。

即便,現在成秀莉找上門來,表示一定會把兒子冤死一案查清楚,但那還有什麽用呢?

白發人早已經送走了黑發人。

人死了,就是死了,清白對於死人來說,是沒有什麽用的。

對於他們來說,他們想要的,是活生生的兒子,而這,已經不可能了。

所以,麵對成秀莉,他們無話可說。

成秀莉的手機響了起來。

俞阿遲發給她的“我欲求真”發布的新的視頻地址。

她打開,看到了井氏夫婦無數次去哀求談祖原的視頻。

她默默地替井氏夫婦心疼。

她能夠理解他們的心情,她也是身為母親的人,如果自己的兒子出現了這種事情,估計,她也會跟他們一樣,不惜一切去挽救兒子的生命。

此時,俞阿遲發了一條微信過來。

—“問問他們記不記得一個叫鐵文鳳的女人。”

—“誰?”

—“鐵文鳳,井楠就讀的大學裏的一個清潔工人,當初為井楠做證的女人。”

成秀莉的心裏一怔。

清潔工人?

當時,井楠同班同學說起那張談驚鴻給井楠留下的紙條的時候,曾經提到過一個清潔阿姨。

不過,彼清潔阿姨不會那麽巧地就是此鐵文鳳嗎?

鐵文鳳是為井楠做證,想要證明井楠清白的證人。

“鐵文鳳,你們對於這個名字,還記得什麽嗎?”成秀莉問。

井燦不作聲,井妻抬頭,看著他,握了握他的手。

井燦看了一眼妻子,而後看著成秀莉:“記得,唯一跟我們一樣,相信小楠不是殺人凶手的人。”

“她也跟我們一樣,曾經去求過談祖原,但是……”井妻開口,痛苦,“沒用,不管我們再怎麽做,談祖原就是一心想要讓我們小楠償命。”

站在談祖原的立場,被強暴的是自己的女兒,被殺害的是自己的女兒,或許,也沒辦法,全部指責談祖原。

成秀莉心裏這麽想。

“你們是說,鐵文鳳?”

回到小組,成員之間互相溝通案情時,蔡騰正聽到了這個名字,一怔。

“怎麽了?”成秀莉與俞阿遲一起望著他。

“你們不知道?鐵文鳳就是談驚鴻第一遇害現場那個房子的主人。”

“什麽?”

成秀莉與俞阿遲愣了,隨即看著鍾克之。

“我也是現在才知道。”鍾克之也驚訝,“我跟莫老大親自到那間房子後,發現房間裏有當時我們沒有找到的談驚鴻的私人物品,就把現場交給了鑒定科的同事,然後,莫老大遭到強退,案子就隨著我馬上轉交給你們小組了。”

“為什麽鐵文鳳是目擊證人,卻同時在三年後才被人查出來,她也是談驚鴻第一遇害現場的戶主?”

“鐵文鳳之所以為井楠做證,是因為她知道談驚鴻是在自己家裏被第二個凶手所殺害的,還是這就是個巧合,她隻是僅僅在三年前那麽湊巧地見到談驚鴻遇害的那段時間,井楠在跟另一個不知名的女生去了旅館開房?”

“鐵文鳳現在在哪裏?她下落不明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啊,我覺得,會不會鐵文鳳就是真凶呢?”蔡騰正說著,把自己在房間管理處發現的情報說了出來,“正常人不可能自己一個人住,也不知道自己家裏的其中一個房間,被當成了殺人場所吧?尤其是,那案發現場可是維持著原狀三年,三年啊!不是心理有問題的人,不會容忍自己家裏存在一個血淋淋的案發現場三年吧?鐵文鳳這女人絕對不正常,視頻上的凶手蒙著麵,誰也不知道是男是女吧?也有可能就是鐵文鳳呢?”

“如果鐵文鳳是凶手,為什麽要為井楠做證呢?”

“她確實是為井楠做證了,但那證詞漏洞很大,並沒有起到什麽作用。”

“那三年後,她為什麽要公布這個視頻呢?”

“或許這是其他人公布的這個視頻,這個‘我欲求真’,並不是鐵文鳳,而是另一位真正的知情人士。”蔡騰正答。“這樣,就能解釋,為什麽井楠被判處死刑了,這個視頻才會被放到網上,因為在井楠死了以後,‘我欲求真’無意中發現了鐵文鳳保留下來的這些罪證,於是才把這些視頻記錄放到網上的,而鐵文鳳一看事情敗露,所以才趕緊逃跑了。”

“不僅如此,假設鐵文鳳是凶手,她把自己殺害談驚鴻的過程錄了下來,那她為什麽還要把井氏夫婦去請求談祖原的錄像錄下來呢?”俞阿遲問,“既然假設她是凶手,‘我欲求真’發現的這些視頻都是她所擁有的,那我們也能認為這些視頻都是她在這些年來錄下的吧?”

“啊,幸虧你們的調查有所發現!”去調查談驚鴻當年的同學跟朋友,毫無線索的文彬道,看著自己的電腦:“那個‘我欲求真’又放了一些視頻上來了!”

視頻裏的文件,看環境,是在監獄。

神情憔悴的井楠對著鏡頭,手裏,拿著的是一封道歉信。

隨後,井楠把信展了開來。

是寫給談祖原的道歉信。

大意是,道歉自己嗑藥的行為,既然自己想不起來自己對談驚鴻施暴以及殺害的回憶,或許,真是自己所為,所以,在臨刑前,他最後寫了一封道歉信給談祖原,懺悔自己的罪行。

“非常抱歉,雖然我根本想不起來,自己殺害師姐的原因是什麽了,但是,依然非常抱歉!或許,真是我在失去理智下幹出了這麽禽獸不如的事情,所以,就讓我的死,換取你的諒解!

希望校長你,今後,也能……”

而在視頻裏,展示的談祖原的信件,並不止這一封,還有他入獄以來,一直沒有斷續過地寫給談祖原的信。

一開始是辯解,而後是憤怒,再是懇求談祖原相信自己,為自己洗清冤曲,然後是責罵,最終,是放棄後,眼看死刑即將執行的最後一封致歉信。

所有信的內容,都被錄了下來。

“聯係監獄那邊,查清楚都是誰在探望他,以及,這些信,都寄出去給談祖原了嗎?”俞阿遲問。

“這個任務我來吧!”文彬主動請纓。

“啊,大家都在,太好了!”吳凱這個時候匆匆地回來了,“網絡技術科終於鎖定‘我欲求真’的行蹤了。”

“真的?”

“我欲求真”本名劉滿來,三十二歲,是一家外貿公司的IT程序員。

劉滿來利用國外的服務器登錄網絡,並采用多次影像IP,通過多重隱藏地址後才映射到國內網絡,從跟蹤其ID的每一次視頻發布,到鎖定ID每一次利用的IP地址,頗讓技術組的人員費了番功夫。

劉滿來坐在審訊室,看著坐在自己對麵的俞阿遲與成秀莉,搓了搓雙手,“你們,想問我什麽?”

俞阿遲與吳凱對視了一眼。

劉滿來的反應,有點奇怪。

“是你殺了談驚鴻嗎?”俞阿遲問。

“不是。”

“那麽,你最近發布的這些視頻,是怎麽得到的?”俞阿遲繼續問,“為什麽要放在網上發布?為什麽不直接報警?”

“所以,你以為你是現代羅賓漢,為人打抱不平了?”俞阿遲皺眉。

“劉滿來,老實交代,這些視頻是怎麽落到你手裏的?”吳凱喝。

“我收到的。”劉滿來看著他們。

“收到的?”吳凱不明白。

“你是說,這些視頻,是別人寄給你的?”俞阿遲問。

“沒錯。”

“是誰寄給你的?”

劉滿來不吭聲。

“劉滿來!”吳凱喝。

“你既然覺得我們辦錯了案子,害死了井楠,那麽,當你拿到這些視頻的時候,難道就沒有懷疑過,寄這些東西給你的人,是首先害得井楠入獄的罪魁禍首嗎?你真有你口頭上所說的正義感的話,不是更應該對真正的凶手憎惡嗎?畢竟,他不僅害了井楠,而且殺害了談驚鴻,也就是說,有兩個無辜的人死在了他的手下,難道,你口中的正義,就是成為凶手的幫凶顛倒是非,卻拒絕跟我們警方合作,找到凶手以還井楠清白嗎?”俞阿遲質問,“這算是哪門子的正義?”

劉滿來臉色一紅,而後很快又恢複了平靜。

“她不可能是凶手,我相信她。”

“她?是誰?是寄視頻給你的人嗎?”俞阿遲問,“是鐵文鳳?”

劉滿來不吭聲。

“就是鐵文鳳了。”俞阿遲道,“那麽,也是她要求你把這些視頻放到網絡上去的?你有跟你說她為什麽要這麽做嗎?以及,為什麽,你會答應她的要求?你跟鐵文鳳是什麽關係?”

聽著俞阿遲連續的發問,吳凱忍不住看了一眼俞阿遲。

劉滿來看著自己握在一起的雙手,許久,才喃喃:“我隻是,在幫她一個忙而已。”

“什麽意思?”

“我,曾經有一個叫艾玉芸的大學同學。”劉滿來說,“已經是,十年前的事情了!那個時候,我跟她上同一所大學,感情很要好,但是,有一天……”

俞阿遲皺起了眉頭。

“有一天,艾玉芸卻死了!”劉滿來帶著濃濃的哀傷,“你們知道她是怎麽死的嗎?就跟談驚鴻一樣,不,比談驚鴻更慘,她被同一個學校的幾個男同學施暴,在不堪忍受折磨後,就在屋子裏自殺了。”

俞阿遲跟吳凱愣了。

“她自殺的時候,她母親已經知道自己的女兒被一群男同學強行帶走,所以找上了門,報警後強行破門而入,就看到玉芸她……”劉滿來帶著哽咽,似乎自己當時也親眼所見,“而那群畜生,正搬著玉芸的屍體,想藏起來,結果被逮個正著。”

“啊,這?”在審訊室外的蔡騰正忽然意識到了什麽,愣了,“難道?”

“談祖原?”俞阿遲問。

“沒錯,他就憑著包庇了那些畜生,討得了那些畜生的家長的歡心,而後,借助著那些有權有勢的家長的幫助,成為了那間大學的校長。”

“艾玉芸的母親,該不會就是鐵文鳳吧?”俞阿遲反問。

“就是鐵阿姨。”劉滿來點頭,“談祖原大概沒有想到,七年後,自己的女兒也會遭到跟艾玉芸一樣的事情吧?結果這一次,他還是故技重施啊,不管事實真相如何,利用自己的權利,把井楠當成是凶手送進了監獄,害死了一個無辜的人。他一定以為,自己可以輕易地覆手翻雲吧?”

“所以,這就是你答應鐵文鳳把視頻放到網絡上的原因?”俞阿遲漸漸明白了,“因為,這樣一來大家都知道,是談祖原的剛愎自用,害死了無辜的井楠的?”

“不是全部,主要是為了井楠的清白,但,如果能曝光談祖原,那就更好了。”劉滿來承認,“所以,當鐵阿姨告訴我,要我把這些視頻放到網絡上去的時候,我一下就答應了。”

“鐵文鳳有告訴你,她是怎麽得到這些視頻的嗎?”

劉滿來搖頭。

“那你也不知道,鐵文鳳告訴你的,談驚鴻的第一遇害現場,其實就是她住的地方?”

“什麽?”劉滿來一怔,明白意味著什麽之後,臉色漸漸發白,“不可能。”

“你沒有去過她住的地方?”

“她給我的那個地址,我當時一看就覺得眼熟,後來才發現是艾玉芸當年遇害的地方,我以為……”劉滿來道,“我以為,隻是巧合!我問過她,她也說,這是個巧合,或許,是冥冥中的天意吧,我當時並沒有多想,隻是覺得,談祖原的女兒居然死在了艾玉芸自殺的地方,真是活該。但我並不知道,那裏就是鐵阿姨住的地方。她沒有跟我說過,她……”

“鐵文鳳現在下落不明,你可能知道她或許在哪裏嗎?”俞阿遲問。

劉滿來茫然地看著俞阿遲,“她說,如果,警察要找到了我,問起她的下落,如實告訴你們就好了。”

“那她,現在在哪裏?”吳凱與俞阿遲對於這個意外的線索,都有點難以置信。

這麽說,背後操縱了著一切的鐵文鳳,已經預料到他們會找上門來,在本市的哪個地方,正等著他們找上門嗎?

到底,她是打著什麽樣的算盤?

究竟是不是她,殺害了談驚鴻?

是為了給自己的女兒報仇嗎?

而後,也為了讓談祖原名聲掃地?

但,她同時把無辜的井楠扯進來,又是什麽原因?

鐵文鳳所做的一切,絕對不是報複談祖原父女那麽簡單。

俞阿遲他們在艾玉芸的墳墓邊上找到了鐵文鳳。

一位五十多歲,卻已滿頭銀發的婦人,大半生的磨難銘刻在了她臉上那一道道深深的皺紋裏。

看俞阿遲他們出現在自己麵前,鐵文鳳臉上沒有半點驚訝,隻是微微朝他們點了點頭:“你們來了?”

倒是俞阿遲他們,一時不知道如何向鐵文鳳開口。

直接問,你是凶手嗎?為什麽要這麽做?

她會回答嗎?

“給我一點時間,讓我好好陪陪玉芸,以後,或許,再也沒辦法來看她了。”鐵文鳳看著女兒的墓碑,手在上麵摸了摸,歎息。

帶鐵文鳳回到警局後,在審訊室坐下的第一時間,她看著俞阿遲與吳凱,供認不韙:“是我嫁禍給井楠的。”

“!”屁股都沒有坐到椅子上,俞阿遲與吳凱就愣了,抬頭,看著鐵文鳳。

“我會一五一十地告訴你們的,但是,我有一個要求。”鐵文鳳道。

“談祖原嗎?”俞阿遲一早預料到了,問。

“對。把他找來,坐到我對麵,旁邊,也行,我要在他麵前,把所有的事情,跟你們交代得一清二楚。”鐵文鳳說著,神情不複是一個哀悼女兒的母親,而成為了一個冷靜的女人,帶著堅毅,還有一絲詭異。

“你們如果答應我的要求,我就全部都說出來,如果你們不答應我的要求,那麽你們就自己去找殺害談驚鴻的罪證。”鐵文鳳道,“但如果談祖原在我麵前,我就把你們想知道的所有事情,都交代清楚。”

俞阿遲與吳凱一怔,交換了一個眼神。

“你們可以去找談祖原,如果,他還想當一個合格的父親的話,應該,這個時候,也會想要見我的。”鐵文鳳冷笑。

一個小時後,談祖原出現在了審訊室。

看到鐵文鳳的第一眼,他就意識到了什麽,轉身問,“怎麽回事?為什麽她會在這裏?”

“你記得她是誰?”俞阿遲問。

談祖原再看了一眼鐵文鳳,不吭聲。

“談校長是貴人多健忘,或許是記不起我這個老婆子了。”鐵文鳳冷冷地看著他,譏諷。

“怎麽可能記不起你,你不就是那個替井楠做證的目擊證人嗎?”

“當年,這話出自你的口,怎麽我覺得可信度就那麽低呢?”談祖原也不甘示弱,“你也不想想,你是什麽人?憑什麽我會相信你的話?”

“對啊,因為我是鐵文鳳,是艾玉芸的媽媽,對吧?一個女兒被你的學生逼得自殺的母親,你是怕我對於你混淆是非把我女兒的名聲敗壞的一塌塗地心懷不滿,所以給井楠做偽證,為他脫罪,是吧?”鐵文鳳道,“所以,你不相信我。”

“哼,我該相信你嗎?”

“難道,現在,你還不後悔,當時應該相信我嗎?”

“事情一天沒查清楚,我就一天也不後悔。”談祖原道,“我當年就是照章辦事,現在也是一樣,別跟我扯這些有的沒的。”說著,談祖原轉向俞阿遲,“你們說案子有進展了,要我配合,我才來的,但不是見這種人,如果沒有別的事情……”

“如果我說,是我殺了你女兒呢?”

“你。”談祖原倒抽了口冷氣,差點沒站穩,直接跌坐在了椅子上,“你說什麽?”

“我說,你當年猜對了,我是要報複你,所以我殺了談驚鴻。”鐵文鳳麵不改色,“就因為我女兒,被你那些學生給糟蹋了,所以,我也要糟蹋你談校長的女兒,讓你嚐嚐,失去女兒的痛苦。”

十年前,鐵文鳳的女兒被談祖原班上的學生強行帶到了出租屋,被施暴**。

有人碰見了那些學生帶走時候,艾玉芸的反抗,於是將此事告訴了鐵文鳳夫婦以及當時,約了艾玉芸見麵卻久久不見人,於是找上艾家的劉滿來。

鐵文鳳與劉滿來一起趕到了據說艾玉芸被強行帶到的地方——就是後來,鐵文鳳買下住了十年的凶宅。

敲門,叫喊,隔著門隻聽得見裏麵的慌亂驚恐,卻沒有人給他們開門,於是,鐵文鳳報警,警察破門而入,看到了艾玉芸赤身**地,正被兩個男生塞進衣櫃裏。

鐵文鳳當即怒不可遏,扇了那兩個男生一個巴掌,與劉滿來一起,搶過了艾玉芸,卻發現,自己的女兒身體發硬,早已經沒有了氣息。

刑警趕來了,把在場的四個男生,悉數拘留起來。

艾玉芸的屍體解剖結果,身上多處傷痕,手腕跟腳腕都有被捆綁後的痕跡,而在其體內,發現了四種精液,而針對被拘留起來的男生體內,也發現了致幻毒品的成分。

估計,是在毒癮發作的時候,這些大學生把艾玉芸**至死。

“畜生,這幫畜生。”回憶起女兒的遭遇,鐵文鳳依然渾身顫抖個不停。

女兒明明是被折磨死的,到後來,事情,怎麽會被外界傳成了,女兒行為不檢,主動與多名同窗發生性行為,後在無法控製的情況下,導致意外身亡的呢?

就這樣,艾家對四名學生的強奸殺人控訴不成立,連上法庭的機會也沒有,案子就撤了。

明明,應該知道自己學生是副什麽德行,明明,應該知道不應該袒護那四個畜生,但談祖原,卻為那四個畜生背書,說他們品學兼優,才華出眾,是受了女兒的**,才集體做出了那種事情,導致害人害己。

這就是談祖原的為人師表?

鐵文鳳在電視上看著談祖原大放厥詞的那一刻,她就決定了,她這一生,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把談祖原,還有那四個畜生的真麵目,昭告天下。

所以,她才把女兒出事時的那間房子買了下來。

她住進去,就是為了,時時記住,女兒在那個房子裏的遭遇,為了,讓仇恨,充滿自己的每一個毛孔。

而後,她在等。

等那四個畜生,有一天露出馬腳。

等那個談祖原,等姓祖的女兒,長到跟女兒一樣的時候,讓他女兒也嚐嚐她女兒的遭遇,讓他體會一下,她得知自己的女兒遭受到的一切時,那種做父母的心情。

“你,你。”聽著鐵文鳳的訴說,談祖原渾身顫抖,指著鐵文鳳,驚恐萬分。

“我在那間屋子裏住了七年,七年裏,每天夜裏,我仿佛都能聽到,當時,玉芸被那些畜生糟蹋的時候,怎麽哭泣,怎麽哀求,整整七年,我忍下來了。”鐵文鳳擦了一下濕潤的眼睛,“因為,我等你的女兒,談驚鴻,跟玉芸一樣,讀大三的時候,讓她經曆,跟玉芸一樣的經曆。”

“你這個瘋女人。”談祖原怒吼起來,“你害死了我家驚鴻,你還有臉,還有臉見我?”

“對,就是想見見你,我等了那麽多年,一直在想,要怎麽樣,才能夠給你最沉重的打擊,而現在,是時候了。”鐵文鳳哭著笑了,“看,當你的女兒跟我的女兒遭到同樣遭遇的時候,你這個偽君子,為什麽不講究維護學校的名譽,說你女兒的事情隻是一場意外?為什麽你不相信我的證詞,去調查清楚事實?卻往井楠身上一直潑汙水,就像你當年,把我女兒描述成人盡可夫的妓女一樣,你在做這種事情的時候,有沒有問過你自己的良心?”

“你還好意思跟我談良心?你有良心嗎?如果你有良心,你怎麽對我家驚鴻那麽狠心?”

“因為我的良心,早在十年前,被你,被那幫畜生,吃了。”鐵文鳳吼,“如果當初不是你們做得那麽狠,玉芸怎麽可能會出事?我怎麽可能會變成這樣?”

談祖原默默流下了眼淚。

“你心痛了吧?啊?談祖原?你當初汙蔑我們家玉芸的時候,可是眉頭也不皺一下的,現在,你知道為你女兒心疼了吧?”鐵文鳳拍著自己的心口,道,“那種心疼,我知道,就是我每一次想起玉芸的時候的心疼,現在,你總算能跟我感同身受了,所以,你能理解我這當媽的,失去女兒時的痛苦了吧?”

“從玉芸死那一天,從你們汙蔑玉芸那一天,我就已經生不如死了,你不可能再讓我不得好死了。”鐵文鳳笑著道,“這十年來,我一直謀劃著,怎麽才能讓你們生不如死,就算現在,我坐牢,判死刑,我也會笑著死去的。隻要想想,你們最終的下場,我就能坦然地去死了。”

聽到鐵文鳳這麽說著的時候,俞阿遲望了一眼審訊室的單向可視窗口。

“當初害死艾玉芸的是哪些人?一會兒你們給我找出來,查清楚他們有沒有發生什麽事情。”吳凱明白俞阿遲的意思,馬上吩咐。

“明白。”蔡騰正與成秀莉點頭。

“你是最後一個,談祖原,你是我複仇對象的最後一個,知道為什麽我會把你放到最後嗎?”鐵文鳳惡狠狠地看著談祖原,“因為你不配做老師,也不配做校長。你犧牲了玉芸,踏著她的鮮血,裝作什麽事情都沒發生一樣,做著校長,受人尊敬地活到現在。你是讓我最惡心的人,比那些畜生都更甚。”

“所以,現在你滿意了嗎?”談祖原竭力保持著冷靜,“現在,你也跟我一樣,不,你比我更惡劣,你甚至是直接動手的殺人凶手,有什麽資格,指責我?”

“你說得沒錯,我比你更惡劣,是我主動接近你女兒的,讓她以為我隻是個熱心的清潔阿姨,我獲得她的信任,等時機成熟,我請她到我家做客,然後,在玉芸被殺的那個房間,折磨她後,殺死了她,再拋屍郊外,……”

“那麽,為什麽會把井楠扯進來?”俞阿遲皺眉。

“因為,玉芸是被人奸殺的,我也必須讓談驚鴻被人強奸後再死。所以,我就在大學校園裏,物色強奸談驚鴻的人選。”鐵文鳳冷笑,“剛好,我知道了井楠的背景,所以,他就成為了最佳人選。”

“你,變態,瘋子。”談祖原道,“你竟然,把無辜的人也卷進來了,你是故意讓我指控井楠是凶手的,然後,特意等他死了,再來公布真相,把我變成了逼死無辜的罪人,你真狠心。”

“呆在玉芸遇害的那個房間,經曆了七年多的日日夜夜,讓我做的事情,可是比這更狠心,為了讓你後悔當初助紂為虐,我要讓你以後的每一天,都在悲痛跟悔狠中度過,為了確保這一點,我可是,做了比你想象中更狠的事情。”鐵文鳳麵容扭曲,猙獰地看著談祖原:“談祖原,我是母親。母親,為了女兒,可以墮落成地獄裏的夜叉。”

“你還做了什麽?我最寶貴的女兒,已經被你奪走了,你還能對我做什麽?”談祖原激憤。

鐵文鳳笑了,笑得很古怪,很磣人。

“你還做了什麽?”俞阿遲問。

“我隨身,帶著一個手提包吧,我進來這裏的時候,你們把那個手提包收繳了,你可以讓別的同誌看看我的那個包,包裏,有一些非常有趣的東西,想必,談祖原會感興趣的。”鐵文鳳道。

審訊室外麵,聽鐵文鳳這麽說的成秀莉早把她的包找到了,打開,發現裏麵裝著一份用厚厚的文件袋裝著的一份資料。

她拿了出來,在吳凱他們麵前打開了,把裏麵的文件拿了出來。

文件有幾份,成秀莉認真地看了看,臉色驟變,倒抽了幾口冷氣:“這是?”

吳凱跟蔡騰正也接過了成秀莉看完的文件,明白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震驚。

“讓俞阿遲看看。”吳凱示意。

“她說得沒錯,她是夜叉,惡毒之極的夜叉。”蔡騰正喃喃。

成秀莉把那份文件送進了審訊室。

鐵文鳳看著俞阿遲把文件打開,笑:“我啊,從公布談驚鴻被殺的真相那天起,就已經把這些文件一直帶在身上,因為,隻要你們找上門來了,就能夠讓它們派上用場了。”

俞阿遲的臉色,變得鐵青。

談祖原看俞阿遲反應不對,催促:“她還幹了什麽?為什麽不說?”

“這是,對你的最後一擊。”鐵文鳳道。

“你是讓我身敗名裂了?還是讓我以後都沒辦法抬頭做人了?”談祖原說著,粗暴地搶過了俞阿遲手上的文件,“這到底是什麽?”

談祖原看清楚了那些文件。

是一份調查記錄。

關於尋找井楠生身父母的調查記錄,以及三份DNA鑒定報告。

井楠跟談驚鴻的。

談驚鴻跟談祖原的。

井楠跟談祖原的。

報告日期,是五年前的。

井楠跟談驚鴻並無血緣關係。

談驚鴻跟談祖原也無血緣關係。

但井楠跟談祖原,確是DNA吻合的父子關係。

“這是,不可能的。”談祖原懵了,茫然。

“那是,我為了要報複你的時候,派人做的調查報告。”鐵文鳳道,“你知道,我都發現了什麽嗎?”

原本,鐵文鳳是打算等著,七年後,當談驚鴻長成像她女兒一樣的年紀,就殺了她的。

但為了更了解談祖原這個人,掌握更多的情報,於是,鐵文鳳開始調查談祖原這個人,而後發現,談祖原在跟現任妻子結婚後,在妻子懷孕期間,曾經有過一段短暫的婚外情。但即便短暫,也讓情人,懷上了孩子。

當時談祖原的妻子已經有孩子了,他那情人的孩子,當然是不可能留下的,所以他與情人分手,並付了打胎的費用。

而談祖原的情人收下了打胎費,卻沒有去做掉孩子,而是把孩子生了下來,當做商品賣給了不育不孕的夫婦,第一對買下孩子的夫婦,撫養了一段時間後,因為生意失敗,把孩子送到了孤兒院門口。

“不可能的,這是不可能的,你騙人。”談祖原明白了自己幹了些什麽,呼吸急促,“驚鴻,怎麽可能不是我的血肉?怎麽可能?”

“因為談夫人騙了你。”鐵文鳳冷笑,“原本我也不信,所以才偷偷在你辦公室拿了你喝過水的杯子,拿到了唾液,而後從談驚鴻身上拿了頭發,去委托做DNA鑒定的,結果,真的如此。”

談祖原看著鐵文鳳。

“所以,馬上,我就想到了這個報複你的計劃,談祖原,是不是很絕妙的計劃?”鐵文鳳顯得很得意,“想想看,我找到了你的親生兒子,而我原本想要殺死的女兒,竟然不是你的親生女兒,萬一,將來有一天,我殺死了談驚鴻,但卻被你發現,原來死去的不是親生女兒,而你還有一個親生兒子,那我殺死談驚鴻讓你痛苦一輩子的計劃就達不到了。不行,絕對,不能這麽輕易放過你。”

談祖原盯著鐵文鳳,嘴角抽搐不止。

“而後,我馬上想到了修正後的複仇計劃:我要讓你的親生兒子,成為奸殺你女兒的凶手,然後,你會痛苦,會憎恨你的親生兒子,於是,你會像當年對我女兒一樣,汙蔑你的親生兒子,督促你的兒子被判處死刑,當你以為,井楠被殺了,你對井楠複仇成功,女兒得到了公道後,卻會發現,原來,一直以來,你想要他死的人,是你的親生兒子。很厲害吧?”鐵文鳳說著,聲音越來越大,神情也越來越驚喜:“看,你會經曆比我更痛苦的磨難,第一,你以為你女兒死了,你憎惡你的親生兒子,所以,你恨你的親生兒子,你確保他進監獄,判死刑,第二,凶手死了,你很高興,你會欣慰,因為你以為你為你女兒報仇了,但是,這種欣慰,隻是短暫的,因為很快,你會發現,你以為的凶手,其實是被冤枉的,他並沒有殺害你的女兒,於是,即便你以為你沒有做錯,但輿論,你曾經操控的社會輿論,絕對不會放過你的,所以,你也會嚐到,當初我的女兒被汙蔑時,我們有苦說不出的痛苦,最後,你發現,你的女兒並不是你的親生女兒,而你的親生兒子,卻等於是被你殺死了,因為,當初是你利用一切權利跟資源,讓你的親生兒子被人認定就是殺害你那非親生女兒的凶手,才被執行了死刑的。”

俞阿遲,還有審訊室外的人,屏住了呼吸,聽著。

談祖原渾身開始發抖。

“是不是很周密的複仇計劃?是不是很精彩?”鐵文鳳問,“我說過,我會確保你剩下的一生,都會在悔恨跟痛苦中度過的,從今天起,你就為受你夫人的蒙騙而痛苦,為親手送了你的親生兒子上了斷頭台而悔恨吧!想想那些,井楠為了證明自己是清白的,給你寫的一封封信件,你會想起自己,是多麽狠心地把那些來自親生兒子的請求,哭訴,以及求救的信號,全部回絕了,斷送了他最後的希望,這就是你身為父親,對自己的親生兒子做的最過分的事情。”鐵文鳳笑,“痛苦嗎?痛苦吧?當初,就是為了讓你,像現在這樣後悔莫及,所以我經常去監獄看望井楠,建議他寫信給你的。”

“你這個瘋子,惡魔,夜叉。”

談祖原把鐵文鳳壓推倒在地,卻被俞阿遲抓住了,他失去理智地大吼大叫,伸手去踹鐵文鳳。

鐵文鳳笑了起來,“是的,我是夜叉,我不是早說過了嗎?我就是夜叉!為了複仇,故意出現在你麵前的夜叉。”

“鐵文鳳,你做那麽過分的事情,你會下地獄的。”

“我現在,何嚐不是在地獄呢?”鐵文鳳依然笑著,被成秀莉扶了起來,“對,就是這種反應,以後,人們會議論你的所作所為,而你逼死你親生兒子的事情,會日日夜夜地鑽進你腦海,讓你痛苦一輩子,悔不當初。隻要想到這一點,無論我身在何方,我都會甘之如飴,我會伴著你的痛苦欣然入眠,直到我死去的那一天為止。”

成秀莉看著鐵文鳳,當真在她臉上,看到了夜叉的那張臉。

隨後的案情調查發現,十年前,與艾玉芸的死相關的那四名男學生——如今大約是三十二到三十五歲中間的樣子,均應成為了社會經濟主力的一代男人,現狀卻如不容樂觀,兩名都在不同性質的意外事故中死去,一名入了監獄,最後一名,聲敗名裂,目前下落不明。

雖然詢問鐵文鳳時,鐵文鳳隻是笑笑,並不作答,苦於沒有證據,俞阿遲等人也隻能慢慢尋找線索調查,但所有人都推測,應該都是鐵文鳳的傑作,或是與鐵文鳳脫不了幹係。

“這就是變成了夜叉的母親啊!”蔡騰正向後仰,後背靠著椅子,看著成秀莉:“秀莉,母親真有那麽可怕啊?”

“問你家那位夫人去,看看,如果晶晶出事了……”

“啊呸呸呸,你吐口唾沫重新說過,什麽我家晶晶……啊?你怎麽說話呢你?”蔡騰正抗議,“你怎麽不說你家小毅呢?”

“孩子呢,還是自己家會寶貝著,到了外邊兒,誰還會把他們當寶呢?”成秀莉道,“所以啊,我們家長要以身作則,也得看著點自己家的寶貝,別讓他們在外邊把別人家的寶貝給傷害了,否則啊,後果很嚴重。”

“哎,你家小毅今年多少歲來著?”蔡騰正問。

“快五歲了,幹嘛?”

“哎,介紹你家小毅給我家晶晶認識一下?”

成秀莉笑了,“正哥,你給你家公主相娃娃親呢?”

“哪能呢?是想著咱倆一個單位的,我們家的孩子都不認識呢,介紹一下,以後他們也好多一個朋友,說不定未來就成世交了!”蔡騰正笑,“如果,未來他們成了,也好,我們也成親家了。”

“哎,哎,正哥,你急什麽嫁女兒啊?現在女兒精貴著呢,多少男人缺女人的,晶晶公主還那麽小,別隨隨便便就把她介紹出去了。”文彬嚷。

成秀莉笑著搖頭。

“你們不知道,現在養個女兒真是提心吊膽地,出去怕她遇上壞叔叔,在學校怕她被那些臭屁的小男生欺負,哎,一想到沒辦法時時刻刻保護她,就覺得心累。”蔡騰正歎氣,“再想將來她長大了,要談戀愛要嫁人要生孩子,就更煩了。”

“不然,別人會說‘養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成秀莉說著,抬頭,看到關宇與吳隊一起走了進來,後麵跟著的是鍾克之,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俞阿遲。

“大家,都停一下手頭上的工作。”吳凱拍了兩聲掌。

四個人均看著他們。

“談驚鴻這件案子,大家幹得不錯。”關宇這麽說著的時候,鍾克之在後麵不停地摸著光頭,“這案子的後續工作做完了以後,麻煩大家把卷宗整理好,結案後交給鍾克之。”

“明白。大家都明白。”吳凱笑嗬嗬地道。

“以及,”關宇看了一眼俞阿遲,“俞阿遲,你跟我來一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俞阿遲身上。

俞阿遲沒有絲毫猶豫地,跟著關宇走進了會議室。

關宇看著俞阿遲掩上門,轉過身,筆直地挺立著身子,好不怯弱地看著他。

兩人對視了許久,關宇才舒了口氣,“你說,徐倩那個案子,趙文簡當真不是凶手?”

“不是。”

“你有證據?”

“談不上是證據,但有線索。”

關宇斟酌了半晌。

“我啊,你說那案子的真凶不是趙文簡後,我又回去翻出了那個案子的資料,細細地從頭看到尾,毫無漏洞。”

“徐倩的死亡時間,你們調查清楚了?”

“當然,死於案發當天下午四時到五時。”

“查過趙文簡當天的行蹤嗎?”

“據說在三時二十分左右,趙文簡就從公司回家了,而我們接案趕到他家的時候,小區的CCTV顯示,趙文簡就在我們到達的時候逃跑了。”關宇問,“徐倩的屍體出現在他家裏,那他剛回過家,應該知道徐倩已經死了,如果趙文簡不是凶手,為什麽他會趕在我們麵前,棄屍而逃呢?”

“那你不覺得事情過於湊巧了嗎?如果趙文簡是在家裏殺害徐倩的,趙文簡家那個時候是個封閉的案發現場,門窗都關閉著,裏麵也沒有被誰裝上監控,會是誰那麽有本事,知道趙文簡家裏發生了凶案,然後馬上通知警方?”俞阿遲問,“你們是怎麽接到這個案子的?”

“報警員說是個奇怪的男人聲音,我們沒能找到這個人,但他電話裏說的案子,確實地發生了,所以我們並沒有追查報案人。”關宇答。

關宇有思忖了許久,才終於有了決定:“我會把趙文簡的案子,交給你們小組重新調查。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麽,你給我找出凶手,但如果,事實證明,我並沒有冤枉趙文簡,那你,給我離開刑警隊,繼續幹你的老行當去。”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