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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阿遲與成秀莉回到警局的時候,剛好看到文彬帶著一個銬著雙手的人從審訊室出來,後頭跟著的蔡騰正使勁揚著手裏的檔案。
“正哥,這就是那個投案的犯人?”成秀莉問。
蔡騰正點頭。
“是他嗎?”
“秀莉姐,就是他,都全招了。”文彬答,“動機跟犯事經過,都交代得明明白白的。”
成秀莉伸手,蔡騰正便把手裏的檔案遞給了她。
犯人名字叫梁力,24歲,本市無業遊民,平時幹點偷雞摸狗的小事,並在踩點時發現無人在家的空房,撬鎖爬窗進屋子借宿,一個星期前,在受害人陳若蘭家附近偷竊時,無意中聽到陳若蘭要外出,於是在她離開後闖進了陳若蘭的公寓,原本想洗劫一番的,無奈在尚沒來得及行動前,陳若蘭因事折返,梁力與其糾纏起來,無意中用重物砸倒陳若蘭後,逃走,後從新聞中得知陳若蘭死去的消息,忍受不了良心的煎熬,於是前來投案。
成秀莉看了梁力一眼,將檔案塞回給蔡騰正:“也算是結了你們的這個案子,是好事。”
蔡騰正一屁股坐到自己的椅子上,看著文彬與同事將梁力轉移去拘留所,一聲不吭。
俞阿遲才剛坐下沒多久,又起來抓起了外套:“成秀莉,我出去一趟。”
“就下班了,你要去哪兒啊?”
成秀莉看俞阿遲一點兒沒回答他的意思,徑直就走了,心裏納悶,看看一邊的蔡騰正,也不好發作。
文彬這個時候回來了,看俞阿遲不見了,叫了起來:“喂,那個俞阿遲呢?”
“啊,他有點事情,說是出去了,你找他有事?”成秀莉答。
“秀莉姐,是這個。”文彬回到自己座位,將那兩箱徐倩被殺一案的資料全捧到了她的辦公桌上:“這是,那天,劉警官給我的,說是關隊要轉交給俞阿遲的。”
成秀莉隨便拿起一份資料看了看,愣了。
這不就是俞阿遲一直想要查的徐倩那個案子的檔案嗎?關隊他,真打算要俞阿遲重新複查這個案子?
俞阿遲重新回到了醫院。
如果說,陸西遠是徐永羊口裏所說的第一個成功的案例,或許SRM公司的那群人會對陸西遠采取什麽措施,所以俞阿遲打算在去病房裏找陸西遠談談,看看能不能說服他,從他這邊接近SRM公司的人,弄清楚自己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如果,意識當真可以轉移的話,當初這個身體原本的俞阿遲的意識是去了哪裏?而自己之所以能成為這具身體意識的原因,又是什麽?
他剛上樓,就看到陸西遠從病房裏走了出來,於是打算上前打招呼,卻發現陸西遠身後,原來還跟著兩個人,一個正是他在SRM公司見過的尤芳,另一個則是本該出院的徐永羊。
果然,自己猜得沒錯,SRM公司的人是來找陸西遠了。
怎麽辦?自己現在要出麵阻止嗎?俞阿遲稍一轉念,就藏到了一邊,看著徐永羊與尤芳帶著陸西遠走進了電梯。
本來自己上SRM公司找徐永羊就已經被尤芳知道了,這個時候貿然出麵的話,SRM的人或許會懷疑自己到底是因為什麽原因幫陸西遠說話的,或許他們會懷疑自己這麽做的原因,若是讓他們知道數個月前江南西車禍裏,俞阿遲也是受害人的話,難保他們不會發現自己身上發生了跟陸西遠一樣的事情,他可不想被人看做是成功的案例。
除此之外,陸西遠作為第一例成功的案例,估計SRM公司的人帶他回去,未必是想加害他,更多的應該是他怎麽會成功的,而要陸西遠配合調查,那麽SRM公司的人勢必會跟陸西遠道出真相,屆時,自己隻要守株待兔,等陸西遠獲悉真相後,再找陸西遠追問真相就好了。
主意打定,俞阿遲不動聲色地一直尾隨著徐永羊與陸西遠,看著他們上了車後,開車在其後尾隨,果然看到他們帶著陸西遠回到了SRM公司。
俞阿遲把車停在了外麵,坐在車裏,靜靜等著。
陸西遠坐在一張辦公椅上,看著坐在自己麵前的那位老人,根據徐永羊的介紹,這位老人叫鄧欽,是市裏最大的地產公司的老板。
鄧欽。
陸西遠——不,應該是關宇,但礙於現在他的身份是陸西遠,我們還是稱呼他為陸西遠,他想起來了,就是經常上新聞電視的那個商業紅人,據說他在涉足地產業成功後,也在多個行業進行項目投資,卻沒想過,原來也有在科技應用技術方麵,也有染指。
陸西遠把視線轉移到了徐永羊身上。
原本,還以為徐永羊不過就是出事時,隨機被卷入進車禍的司機,卻原來,徐永羊還是SRM公司的職員——根據他方才在醫院對自己的介紹,還是什麽項目組的工程師?
他蘇醒來後,就察覺到事情不對勁了,自己明明是關宇,但為什麽,每個人都以為他是陸西遠,陸西遠怎麽可能是他呢?陸西遠明明是他在立交橋上眼看逮住的嫌疑人才是。
當他發現自己的外表是陸西遠的相貌時,他驚愕,麵對蔡騰正的質問,他啞口無言。
隨後,他確定了,自己的意識,回憶,思維,都是屬於關宇的,但唯獨身體——這具陌生的身體,毫無疑問地不是關宇。
這是怎麽回事?
是在從立交橋上摔下的時候,自己的意識與陸西遠的意識互換了嗎?
這種在三流科幻小說裏出現在橋段,居然真的在自己身上發生了。
如果自己與陸西遠的身體互換了的話,陸西遠的意識應該在自己身體裏蘇醒了才是,可是,自己的身體卻宣告死亡了,那原來的陸西遠去了哪裏?
在與自己共用這具屍體,藏在哪個角落還沒有複蘇嗎?還是已經徹底消亡了?
這形勢,可真是糟糕。
就仿佛是做了一場噩夢,噩夢前,自己還是位刑警隊長,噩夢後,自己的意識卻轉移到了一名凶案的嫌疑人身上。
自己現在是陸西遠,如果,陸西遠就是真凶的話,那自己該怎麽辦?
這實在是一個比發現自己的意識在另一個人身上更為嚴重的問題。
如果陸西遠就是蔡騰正他們在找的凶手的話,那他,是不是應該成為陸西遠,接受法律的製裁呢?
從事刑警也有20多年了,他是有生以來第一次過得心驚膽跳,直到聽說,犯人投案自首了,才鬆了口氣。
很好,既然最棘手的問題解決了,接下來該要弄清楚自己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了。就像是天助他也是的,與他同一個病房的徐永羊與另一個陌生女人在這個時候出現在他麵前,並用一句話,讓他相信了他們可以告訴自己眼前詭異的遭遇。
“我知道,你現在的意識,不屬於陸西遠,而是關宇,因為你的意識會轉移到陸西遠身上,是我們創造出來的移念器造成的。”
移念器。
按照徐永羊的說法,人類的意識,是可以與肉體分離開來的。現代醫學上的植物人案例便是佐證,身體隻要攝入足夠的營養以及維持正常的新成代謝,即便沒有意識,也能活下來的,而腦死亡軀體正常活動的案例也表明人類的思維意識與身體的運作是可以分開的,不過是現有的科技有限,無法把兩者確切地剝離開來看待而已。
而徐永羊做製作出來的移念器,正是基於這樣的醫學基礎上,試圖把人的意識與肉體分開的器械。
徐永羊當場便給陸西遠展示了那個移念器。
不過是個小小的音箱樣的東西,隻是最上麵多了兩根天線樣的觸手。
陸西遠問徐永羊這個移念器是怎麽運作的,徐永羊卻避而不答,而是邀請陸西遠到SRM公司的總部,說他會在這裏找到答案,於是陸西遠便跟著他們來到了這裏,見到的,卻是這個地產大亨鄧欽。
徐永羊這是什麽意思?
是說移念器是鄧欽發明出來的,還是說,這個項目是鄧欽投資的?察覺到鄧欽向自己投來的視線,豔羨中,帶著嫉妒,陸西遠猜測是後者。
畢竟是當過多年刑警的人,此時鄧欽的神色,陸西遠見過不少,他很快分辨出,鄧欽的視線裏,還隱隱地帶著一股殺意。
“鄧老,你看,我沒說錯吧?這就是移念體成功運行的證明。”徐永羊說著,一臉興奮。
他在事故後,發現關宇的意識成功轉移到陸西遠身上就已經按捺不住想向鄧欽邀功了。
利用移念器進行意識轉換這個技術,原本在SRM公司裏不過是個小小的項目,是鄧欽知道了這個項目後,大力投資,經過了五年,移念體才慢慢有了原型,最終以這個類似音箱的成體麵世。
但在成功製作出移念器後的兩年多的測試裏,他們都沒有一起成功的例子,鄧欽為此頗為不滿,直到陸西遠的出現。
移念器的原理,是在特殊情況下,收集脫離肉身後的21克意識能量,這21克的意識能量被移念器收集後,轉化為電能,隨即送入另一具肉身內,便可將一個人的意識從一具身體,轉移到另一具身體內。
“也就是說,移念器一次隻能收集一個人的意識能量,對吧?”陸西遠很快發現了症結所在。
“對。”
就是說,在關宇與陸西遠摔在徐永羊的車子上時,放在車上的移念器恰好收集到了關宇的意識能量,並將其轉移到了陸西遠的身體裏。
“那麽,陸西遠的意識呢?”
徐永羊聽了陸西遠的發問,看了一眼鄧欽,幹笑了兩聲,沒有作聲。
“我在問你,陸西遠的意識呢?”
“既然你的意識已經在他體內,那自然,陸西遠的意識已經消失了。”鄧欽代徐永羊回答,“你以為在那樣的情況下,他還能活著嗎?本來,你們兩人應該都死了的,不過是你運氣好,被移念器收集到了意識能量,所以才複活過來了。”
陸西遠不作聲。
“嘿,小子,我問你。”鄧欽湊到了陸西遠跟前,問:“你還記得,當時,事情是怎麽發生的嗎?”
“當時?”
“對,在你的意識,從肉身抽離,被移念器收集,再被轉移到這具身體的期間,你還有記憶嗎?”
陸西遠回想了一下。
當他被陸西遠抓著從立交橋上摔下去的時候,腦海裏隻有一個念頭:完了。
隨後發生了什麽,他一點也不清楚,直到醒來的第一刻,聽到蔡騰正叫喊之前,記憶是一片空白。
他根本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麽回事,不知道自己的意識能量是怎麽被收集起來的,更不知道自己的意識能量是怎麽被轉移到這具身體上的。
“嘖。如果當時我們有將這一切拍下來就好了。”徐永羊搔著頭,顯得很遺憾。
“若是知道意識能量轉移確實會發生還好辦,想這種隨機成功的案例,我們根本不可能提前做好拍攝的準備。”尤芳如此說到。
“鄧老,如今你相信我了吧?我的移念器確實是能行的。”徐永羊向鄧欽邀功。
鄧欽看了看陸西遠,點點頭,“但是,你還是沒有弄清楚,轉移這一程序是怎麽發生的?如果收集意識能量是不可控製的,那這項目對我來說一點用也沒有。”
徐永羊不安,“鄧老,你再多給我一點時間,我會弄清楚的。”
陸西遠看著鄧欽:“你是想利用移念器幹什麽?”
“幹什麽?”鄧欽冷笑:“這是我投資的項目,我想幹什麽就幹什麽?說來,你還能活著,也才仰仗我呢,廢話那麽多幹什麽?”
陸西遠皺起了眉頭。
徐永羊:“鄧老?”
“把這家夥關起來,好好研究一下成功轉移後的實驗體,看看有沒有什麽不良反應,或者是存在的隱患,有的話盡快解決。”鄧欽話音剛落,就有兩個保安一左一右走到了陸西遠旁邊,陸西遠握緊了拳頭,剛想站起來,被人從腦後一拍,便失去了知覺。
鄧欽看著昏迷過去的陸西遠,看著徐永羊:“徐工,你最好給我好好幹活,不然……”
“一定,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