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我們會有一個家,一個屬於你和我的家}

1

夜裏的風像是一雙溫柔的手,輕輕地將她抱住,不絕於耳的海浪聲充斥在耳畔,秦漫月看到自己站在陽光燦爛的午後,學校操場的看台上,她晃著雙腳嚼著口香糖,塑膠跑道上都是稚氣未脫的學生,小七穿著白色的襯衫遠遠地衝她揮手。

笑起來像天使一樣的小七,慢慢地朝她走過來,她似乎很久很久沒有見過小七了,自從譚展飛回來之後,她的世界都在隨他奔跑,一刻也不曾停歇。

小七的目光裏有微亮的溫暖,藍色的天空上白鴿撲騰著翅膀飛過,學校大片大片的梧桐樹葉被吹落了一地。

“小七,我想你小七。”

她跳下看台朝小七的方向跑去,可是她卻被譚展飛一把抓住:“不許去。”

“你這個混蛋,魔鬼,騙子!”她拚命地打他,在她青春的時光裏,她用盡一切的力氣去打他,他的眉目狠戾,英俊的臉孔上常年帶著捉摸不透的深沉,他桎梏著她的青春,她的所有,她曾經是那麽恨他。

他把她抱在懷裏,不讓她掙脫,輕聲細語地在她耳邊說:“別去。”

她縮在他的懷裏,突然就哭了,那個懷抱好溫暖,溫暖到在夢裏她都能感覺自己是在做夢。那些殘酷的現實像一把刀在她心上割開了一道可怕的傷口,連美夢都無法讓它暫時愈合。

多痛的傷,才能讓她連在夢裏,都無法假裝不疼?

她緊緊地抱著他,緊緊地縮在他的懷中,感受他的手撫摸她的發髻,她的臉頰,直抵她破碎的心髒。

她這樣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個星期,夢裏夢外地哭,卓然喂她吃東西,和她說話,陪她發呆。

她每天睡覺都會做夢,夢到她的青春,夢到小七,夢到學校的梧桐樹,遊樂場,玫瑰花,夢到譚展飛身上聖羅蘭鴉片的氣味,夢到他背著她奔跑,夢到他給她做早飯,夢到他溫柔地對她笑。

她在夢中經曆了她整個青春,從她的十幾歲跟隨他到二十幾歲。

她從一個**不羈的少女變成了一個沉靜內斂的女人,她身邊的人走走停停,可是隻有譚展飛始終在她生命裏與她糾纏不清。

她對譚展飛,從最初的喜歡到仇恨,從算計到深愛,從失去到等待,這樣漫長的過程,這樣漫長的歲月,每一個細節都爬滿了她的腦海,反反複複交疊在她的記憶裏。

豐沛而掙紮,繾綣而痛苦,仿佛踏遍了年輪的枝丫。

2

秦漫月在一個清晨中醒來,耳邊是靜靜的海浪,她赤腳走到飄窗旁,被地上一個極其細小的玻璃碎片紮到了腳,她低身想把碎片取出來,卓然拿著早飯推門而入,衝到她的麵前,把她按在飄窗上:“你坐好,我來幫你。”

卓然仔細地幫她把腳底的玻璃碎片拿出來。

“打掃的時候沒注意,還好這碎片不大。”他把玻璃片拿在手裏,那是一個非常微小的玻璃碎片。

秦漫月盯著那個玻璃片發呆。

“這碎片啊,拿出來就不疼了。”卓然似乎習慣了她不說話的樣子,不以為意地和她聊天,“我去拿紗布,你坐著別動。”

卓然開始翻箱倒櫃地去找紗布。

秦漫月盯著卓然放在房間裏的早飯,清淡的一碗粥,配上涼拌海帶絲和肉鬆,整個房間裏散發著一種家的氣味。

她走過去端起來,靜靜地吃了起來。

“紗布來了……漫月……”卓然沒想到她會主動吃飯。

“卓然,你的手藝還是那麽好。”秦漫月說道。

“你……終於開口了!!七天了,嚇死我了!以為你要得自閉症了。”卓然驚呼。

“自閉症是小孩子才得的,我這麽老,別逗我!”秦漫月吐槽他,聲音卻是疲憊的。

“老什麽老!你這丫頭……”卓然高興得眼睛都彎了起來,一邊幫她包腳一邊說,“你還想吃什麽?和我說,我去給你做。難得我這麽聽話,千萬別舍不得使喚我!”

“你不去律師樓上班,肯定損失了很多訂單。”

“管他呢,本少爺就是喜歡陪你。”

“藍嘉遇不會殺了你?”

“他知道我在泡妞……”卓然笑嘻嘻。

“感覺好久沒吃東西了,連粥都那麽美味。”

“你喜歡吃就好,我以後天天給你做。”

“天天……”秦漫月呢喃著,有人天天給自己做飯的日子,那才是一個家吧,一個安穩的她一直渴望的家。

“卓然……我想回安海,想和我媽媽住在一起。”

“那我陪你回去吧。”

“你的律師樓怎麽辦?”

“藍嘉遇會打理好的。”

“卓然,你沒必要這樣對我,我們隻是……”

“隻是朋友對嗎?”卓然站起來,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我以前一直以為我們隻是朋友,我幫你,留在你身邊,開始是因為你像溫暖,可是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我會為你牽掛,被你的情緒帶動,我知道這樣很不好,為了逃避這種感覺,我經常出國,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我不知道我對你好,是喜歡你還是一種寄托,但是我清楚地知道,我不希望看到你難過,不希望看到你不快樂,我知道你心裏還放不下他……我隻是想靜靜地陪在你身邊,你喜歡不喜歡我,愛不愛我,都不重要。”

“卓然……”秦漫月沒想到卓然會和她說這些話,其實卓然對她的情愫她不是察覺不到,隻是她一味地逃避這種情感,卓然也沒有說出來,她就假裝沒有。

今天聽到卓然說出來,她的心裏不知道是一種什麽感覺,非常複雜,百感交集。

此刻有一個願意陪在自己身邊又對自己好的人,她還去奢求什麽愛呢?

秦漫月把粥放下,走到飄窗前,一把拉開窗簾,大片大片的海風吹了進來,她的長發在風中飄搖,像淩亂的海藻。

她轉過頭,目光中沒有了哀傷和絕望,有的隻是沉靜和平靜:“卓然,我沒有放不下他,我和他終究有緣無分,我不應該再癡妄了。”

說完這些,她轉回頭,望著遠處的大海與天。

一切都結束了,全都真的結束了,像這轟隆隆的大海,像這夏天的夢境,像這多年的愛恨糾葛,一覺醒來,全都結束了。

3

譚展飛連續一個星期沒有見到秦漫月了,她沒有來公司,沒有出現在他的視線裏,好多次,他拿著望遠鏡朝隔壁的小樓望去,她經常坐的窗邊亮著燈,可是卻再也沒有了她的身影。

他的心像被人生生挖空了一塊,他心頭上最疼的那一塊。

他知道自己不應該這樣對她,他知道他這麽做,對她來說打擊有多大。

可是,他沒有辦法。

他從桌子上拿起一個文件袋,他按住自己越來越疼的頭,那個文件袋裏是診斷書,他腦部的血塊又複發了,醫生說做手術成功的概率隻有百分之三十,這是他回來之後查出來的結果,他很害怕,他不想讓秦漫月陪他治病,他不想她看著他經曆生死,他更不想她麵對死亡。

在藍灣的時候,當他被江蓉蓉一拳一拳打倒,那些埋藏起來的記憶,一刹那就全都回來了,他們曾經的往事,他們的許多年,那些他不知道的,他對她的誤會,全都解開了。

他本想著解決了卓清雅這邊的事情再給她一個驚喜,可是在他決定和卓清雅演這出戲的時候,他就知道,他應該沒有機會告訴她真相了。

他知道卓然會對她好的,那天晚上是他打電話通知卓然的,有卓然陪著,他到底還是能放下心來。

以前他不許任何男生接近她,不許任何人碰她,可是現在他卻要親手將她送到別人懷中。

公司裏所有人都在談論那天的事情,卓清雅讓人把那些流言蜚語都壓了下來,她每天照例給譚展飛點香,陪他去醫院,對他溫柔細致,她真的是一個無可挑剔的女友。

譚展飛放下望遠鏡,看著遠處的天空發呆。

那些細碎的星光就像他們一起在藍灣看過的天空,那時候他以為他會給她幸福,他們可以在一起幸福地過完未來的日子,可是他終究是沒有這個福氣了。

婉珍來公司找過他,把他罵得狗血淋頭,Rain在旁邊拉也拉不住,果果睜著大眼睛問他:“帥叔叔,媽媽說你不要月月媽媽了,是真的嗎?”

他的心裏一酸,婉珍大哭起來,一把抱過果果:“記住這個壞叔叔,以後再也不要理他。”

果果紅著眼睛問他:“你為什麽不要月月媽媽了?”

這句話反反複複地在他腦海裏出現,秦漫月,婉珍,果果,她們交疊著出現在他的眼前,反反複複地問他:“你為什麽不要她了?”

那天他親眼看著秦漫月臉色蒼白地走了出去,他看著她的瞳孔從明亮變成灰暗,他的心都在顫抖,可是他忍住了,從他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他就對自己說,無論麵對多少誤解,他都要忍住。

他做到了,冷漠、無情、決絕到沒有一絲餘地,看她在他眼前悲傷絕望地離開,他整個人都仿佛冰冷了,他不知道自己那天是怎麽到家的,他隻知道,回去的路上,他第一次感覺他的世界好像在一瞬間都變灰了,像是有一輛火車轟隆隆地從他的心上碾壓過去。

4

秦漫月最後一次出現在爾雅,是辦離職手續。

“十號,真的要辭職了嗎?”Tony看著秦漫月,麵帶不舍。

“是啊,Tony哥,謝謝你這一年來對我的照顧。”

“誰照顧你了,都是你在照顧我。”

“我笨手笨腳的,多虧你不嫌棄。”

“不,你是我用過的最能幹的助理。天啦,你以後走了,讓我上哪裏去找人!”

“還有11號,12號,13號,直到你滿意為止。”

“你這丫頭!”Tony戳她腦袋歎息,“這麽有天賦,本來還想帶你做設計師,可惜了。”

“對不起,Tony哥,浪費了你的栽培。”

“算了算了,我理解你,隻要你幸福開心就好了。”

辦手續的時候,公司裏的人都看著她竊竊私語,她早已經習慣了各種各樣的眼光,並沒有放在心上,隻是從人事部出來的時候,在那個偌大的走廊裏,她和譚展飛迎麵而過。

他和一個經理邊走邊說話,經理看到她,目光停頓了一下,他順著經理的目光,看了她一眼,很快又繼續和那個經理說話。

她倉皇地站在那裏,看著他從自己身邊走過,握緊了拳頭,朝外麵走去。

他那麽不在乎她,連多看她一眼都覺得是浪費。

“漫月,你這些衣服還沒帶走!”吳凡追上要出門的秦漫月。

吳凡手上抱著的是她在等譚展飛的一個月裏,她為他做的衣服,從襯衫到西裝各種各樣的根據他身材定做的衣服,她都還沒有來得及給他試,也不知道合不合身。

隻是現在再也不用試了。

“幫我丟了吧。”秦漫月淡淡地說了一句。

“做得多好看啊,怎麽就丟了?”

“不過是一堆布料而已。”秦漫月不敢去看那堆衣服,背過身走出大樓。

“小凡把這些衣服放到我辦公室去。”譚展飛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了吳凡身邊。

“譚經理,你……”吳凡想說什麽,最後隻是歎了一口氣。

夏季的晚上,秦漫月穿了一件鵝黃色的長裙,黑色微卷的長發披散在肩膀上,一**白色的魚嘴鞋踩在地上,發出細微的輕叩聲。

她喜歡鵝黃色,喜歡舒緩的音樂,喜歡發呆,喜歡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行走,她仿佛有一個自己的小世界,不管外界有怎樣大的紛擾,都不能影響到她。

她站在一間珠寶店的櫥窗麵前發呆,許久之後,她從包裏拿出一枚戒指,她把那枚戒指放在自己的無名指的指尖,遲遲沒有把那枚戒指戴上去。

那樣一個姿勢她保持了很久,最後她把那枚戒指丟在路邊的下水道裏。

丟戒指的時候,有一片白淨的月光打在秦漫月的臉上,照出她眼中的淚水,沉浸在夜色下的是一張絕望可憐的臉。

譚展飛在街對麵抽著煙,微熱的煙頭已經燙到了他的手,他卻任它這麽燙著,茂密的梧桐樹從他頭頂上冠壓下來,光影細細密密地綴滿了他的周身。

他們隔著一條街,中間是川流不息的人群,他遠遠地看著她哭,心底湧出一股無力的悲涼。

親愛的小公主,對不起,我又讓你失望了。

5

回意大利的簽證很快就下來了。

卓清雅近日總是心神不寧的,她從來沒看見譚展飛有魂不守舍的時候,她和他講話,他總是心不在焉,有時候很久他才會有反應,他的情緒太悲傷,雖然他極力地掩飾,可是她一眼就看出來了。

“大小姐,這是譚先生這幾天的行蹤。”蘇小把從私家偵探那裏調查來的資料放在卓清雅的麵前。

卓清雅從回來之後,一直都派了私家偵探調查他的行蹤,所以她幾乎對譚展飛的行蹤了若指掌,她表麵上裝得不在乎,可是所有的一切她都知道。

對譚展飛的行蹤知道得越多,她就越害怕,他會偷偷地看秦漫月,會偷偷跟在她身後,那麽多次無意的遇見都是不是偶遇,他想不起來那些過去,可是他的意識在控製他去做這些。

她本以為譚展飛見到秦漫月就安心了,她沒想到失憶的他還會重新再愛上她。

譚展飛對秦漫月的愛,她都感覺到了,一個上了年紀的男人對另一個女人深深入骨髓的愛,深刻到她感到了巨大的威脅,哪怕秦漫月要離開,譚展飛和她遠赴意大利,都不能讓她安心。

“大小姐,江醫生那邊我已經打好招呼了,你們出國前,一切都很穩妥。”

“蘇小,你說如果展飛知道我在騙他,他會不會再也不理我了?”卓清雅握著一杯花茶,有些不安地說道。

“您是譚先生的救命恩人,您這麽做都是因為愛他,他會理解您的。”蘇小安撫她。

“他從藍灣回來,我就覺得他不對勁,他那個樣子就是一心要和我分開,如果我不是一早就準備好,讓他以為自己生病了,他現在早就和秦漫月遠走高飛再也不會理我了。”

卓清雅害怕地看著蘇小。

這是一個巨大的陰謀。

卓清雅早看出來譚展飛想和她攤牌,為了留住譚展飛,她策劃了一個巨大的局,她先在譚展飛房間的熏香裏加入了一種香料,經常聞就容易頭痛,又買通了清榕所有的腦科權威,無論譚展飛去哪一家醫院,所有的診斷結果都是他舊病複發,要盡快動手術,並且手術的成功率隻有百分之三十。

她太了解譚展飛了,他那麽愛秦漫月,一定舍不得讓她陪他吃苦,看他忍受病痛的折磨,她知道這並不是一個非常好的辦法,可是除了這個辦法,她不知道還有什麽辦法可以留住譚展飛。

當著秦漫月麵結婚逼她離開,也不過是譚展飛和她演的一出戲,譚展飛不愛她,她早就知道,可是她寧可守著一個不愛自己的人,她也絕對不會認輸。

“秦漫月都要離開清榕回安海了,譚先生也要和您一起回意大利了,大小姐,您就別多想了,一切等到了意大利再說。”

“多想,怎麽會是我多想?蘇小,你知道愛一個人的感覺嗎?從我見到他的第一眼,這個英俊的男人,我就再也無法將他從心裏抹去,他那麽有才華,那麽氣度不凡,他拯救了我們瀕臨破產的服裝公司,我們一起在歐洲出差,我們一起談下一個又一個的案子,我們那麽有默契,這世界上,我再也找不到第二個譚展飛了……”

“大小姐,你別這樣,我知道,我知道你愛譚先生。”

“世界能有多大,從意大利回來,坐飛機也就不過十幾個小時,展飛如果發現我在騙他,又回來找秦漫月怎麽辦?我這麽愛他,我不想他離開我,我受不了他離開我……”卓清雅抱著水杯不停地發抖。

“您當初就不應該答應他回來。”

“我當時看他每天都那麽痛苦,我於心不忍,我愛他啊,我希望他幸福,我想把他想要的都給他,可是他回來遇到了秦漫月,我看著他離我越來越遠,我的心好痛啊,我什麽都可以給他,唯獨不能失去他啊,我真的無法接受失去他的痛苦……我好害怕……蘇小,我真的好害怕……我該怎麽辦才能讓展飛永遠都在我身邊?我該怎麽辦……”

“大小姐……”蘇小長期以來幫卓清雅調查秦漫月,監視譚展飛,她是最了解卓清雅痛苦的人。

“秦漫月,如果沒有秦漫月,展飛一定會愛我的,就算不愛我,他也會像從前一樣留在我的身邊,都是因為秦漫月……”卓清雅突然抬起頭,像是有了主意,目光篤定地看著蘇小,“蘇小,我要秦漫月消失。”

“大小姐,這怎麽行?”蘇小被卓清雅的話嚇了一跳。

“你要秦漫月消失!”卓清雅又重複了一遍。

“大小姐,這是人命,我們不能這麽做。”

“蘇小,就當幫我最後一個忙。”卓清雅放下水杯,抓緊蘇小的胳膊,“你隻要幫我做這件事,我就會給你一大筆錢。我知道你弟弟妹妹還小,你爸媽都沒有工作,家裏的一切全要靠你,這件事你幫我辦妥,我會感激你一輩子的。”

“大小姐,這不行,真的不行!”

“你不幫我,我也會去找別人幫我,這件事,我勢在必行。”卓清雅鬆開蘇小,臉上露出堅定的表情。

蘇小想起家裏的弟弟妹妹,想起了爸媽,她想著眼前這個放手一搏的機會,終於點了點頭說:“那……好吧……”

6

蘇小知道秦漫月對海邊的別墅有一份特殊的情感,所以要讓秦漫月消失又滴水不漏的最好方法就是把她困在別墅裏燒死。

她找來幾個人,日夜蹲守在別墅附近,等著秦漫月。

這麽做的時候,蘇小也非常忐忑,這畢竟是一條人命,她一方麵忐忑地希望這件事可以快點結束,一方麵又祈禱秦漫月不要出現。

在譚展飛和卓清雅要離開清榕的前一夜,秦漫月的身影出現在海邊的別墅外。

她本來不想再踏足那個地方,可是當她知道譚展飛馬上就要走了,她鬼使神差地又回到了那裏。

她到海邊別墅的時候,天色剛剛暗下來,海邊靜悄悄的,連海浪的聲音都極其淺。

她照例推開房門,走了進去,屋子裏一片黑暗,她伸手想去拉燈,可是她還沒有拉燈就聽見外麵有動靜,喀拉一聲響,門一下子就被堵住了。

她警覺地去推門,可是已經打不開了。

然後她聽到了劈裏啪啦的聲音,一群人拿著木條把所有的門窗都釘起來,他們的速度太快,秦漫月都沒有反應過來他們在做什麽。

本來微微有光亮的房間裏,不消片刻就全都暗了,通風的別墅變成了一個封閉的容器,接下來她就聞到了一股濃重的汽油味,不一會兒,濃煙伴著火光燒了起來。

她這才反應過來,有人想把她燒死在這個屋子裏。

到底是誰,居然有這麽狠毒的心腸?

她衝到衛生間,拿了一塊濕毛巾捂住嘴,手忙腳亂地尋找出去的方法,可是她走遍了屋子裏的每一個角落,都沒有找到任何一個可以出去的出口。

眼看著火勢越來越旺,熊熊烈火一路蔓延進來,她絕望地退到衛生間裏,把自己縮成一團。濃煙嗆入她的鼻孔,她感覺自己呼吸都變得困難了。

那種離死亡很近的感覺,她非常熟悉,曾經,她無數次在死亡線上掙紮,她怎麽會不懂?

她覺得自己這次真的是生還無望了,那個人一早就準備好了,她應該是沒有機會活了吧?

她無力去想那個要害她的人是誰,隻是摸索著從包裏拿出快要沒電的手機,她想打給卓然求救,可是她看著手機,突然撥通了另外一組號碼——是譚展飛的電話。

等一個沒有希望的希望,不如了卻自己未了的心願。

那一刻她才發現,盡管她心裏已經告誡自己要放下譚展飛,可是在這個生死關頭,她最想聽到的還是譚展飛的聲音。

電話接通,她隻說了五個字:“展飛,我想你。”

手機屏幕一黑,自動關機了。

她甚至沒有聽到譚展飛的聲音,可是她隻是低低地笑了笑,她已經把自己此刻最想說的話說完了,也算是沒有遺憾了吧。

她坐在地上,望著遠處通紅的火光,那些猛烈的火苗真像他們曾經一起看過的落日雲霞,她靠在他的懷裏,靜靜地不說話,那可真是幸福的時光。

她想起在藍灣的時候,她被蛇咬了,覺得自己快要死了,可是譚展飛一直抱著她,那時候,她覺得就算是當場死掉,也沒有遺憾了。

人家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她不明白為什麽自己總是遭遇一次又一次的險境。

她並沒有因為死亡的來臨而感到恐懼,她隻是有一點點感傷,經曆了那麽多挫折和困難,她最後卻要死在這個譚展飛送給她的別墅裏——

帶著她的愛和絕望。

她閉起眼,她感覺自己眼皮很重,好像再也抬不起來,恍惚間她看到小七朝她走來,小七穿著白襯衫,還是和十七歲時候一樣明亮美好。

“小七,帶我走吧。”她衝小七伸手。

“月月,你還有愛的人,你不能跟我走。”小七看著他。

“可是他不愛我了,我好痛苦。”秦漫月哭著,拚命地搖著頭。

“不,他愛你,月月,相信他,他是愛你的。”

“月月,你在哪兒,聽到應我一聲。”突然小七不見了,她聽到了譚展飛的聲音那麽清晰地出現在她的耳邊。

譚展飛在一個小時前接到了匿名短信說秦漫月有危險,讓他速來,他不顧一切地往這裏奔來,卓清雅一路尾隨。

到海邊的時候,他看到這裏火光衝天,再看看卓清雅那張愧疚的臉,他瞬間就明白了。

卓清雅派人放火,想燒死秦漫月。

譚展飛發了瘋似的往這裏跑,當他聽到秦漫月在電話裏說的那五個字,他心都痛了。

“展飛,你別進去。”卓清雅抓著譚展飛焦急地喊。

“是你?是你讓人燒死她的對吧?你平時做多少小動作我都假裝看不見,但是你不應該傷她,我沒有想到你居然這麽惡毒。”譚展飛一把將卓清雅甩開,奮不顧身地推開了房門。

“展飛……展飛……你不要進去!”卓清雅的嘶吼聲被熊熊烈火吞沒,紅色的光照在她緊張的臉上,她以為這件事會悄無聲息地結束,她沒有想到譚展飛突然跑了出來,這一切都是她沒有預料到的。

他衝進火海裏,大喊:“月月,你在哪兒?你在哪兒?”

他聽不到秦漫月的回答,他害怕極了,他像個瘋子一樣喊她,聲音大得仿佛連心髒都在顫抖。

“展飛……”細小的聲音從不遠的地方傳來,譚展飛尋著聲音衝進衛生間,看到了縮成一團的秦漫月。

他衝上去,像是找回了丟失的瑰寶,一把將她抱在懷裏,平日裏的冷漠頃刻間放了下來:“月月,我來晚了。”

秦漫月聞著譚展飛身上熟悉的氣味,這種熟悉的感覺她每天都會夢見,隻有在夢裏他才會對她這麽溫柔,隻有在夢裏,他才不會把她丟下。

她抱著他,沉浸在她以為的夢中:“老天對我真好,死之前還能讓我夢到你。”

“我先救你出去再說。”譚展飛抱著她往外衝,可是半個客廳都已經被燒毀了,熊熊的烈火已經擋住了眼前的路,他根本無路可走。

“展飛……你看那些光,像不像……我們一起看過的日落,好美好美。”秦漫月虛弱地說。

“月月……”譚展飛難過地看著她。

“我是不是很沒用?你明明都和我說清楚了,你不愛我,你要離開我,你對我那麽壞,那麽冷漠,可是剛剛我還是想給你打電話,我不是怕死,我是怕死的時候,不能見你最後一麵,我會帶著遺憾死掉的。老人們都說帶著遺憾死掉的鬼會無法投胎,生生世世困在自己的遺憾中,我不想做孤魂野鬼,我不想死了還在想你,想你太痛苦了,我真的已經受不了了,我想忘了你,我想喝下孟婆湯,這樣下輩子我就不會記得你,我也不會愛得這麽痛苦。”

譚展飛聽著她迷迷糊糊的話,整顆心帶著一股道不明的酸澀,他把她的小臉貼在他的臉上:“傻瓜。”

“我是傻啊,我想,你回來了,不管你想不想得起,我都會讓你愛上我,回到我身邊。我們可以回到安海,過簡單的日子,我為你生一個孩子,像果果那麽可愛,我想有一個屬於你和我的家,為什麽我努力了那麽久,你還是沒有想起來?為什麽我努力了那麽久,你還是說把我丟下就把我丟下?”她的眼淚落下來,迷迷糊糊地抖動著身體。

“對不起月月……”譚展飛在這一刻才明白,他的離開對秦漫月造成了多大的傷害,他以為對她的好,卻成了她心中永遠無法愈合的傷疤,他真是太傻太傻了。

秦漫月抱緊他的脖頸,把頭埋在他的懷裏,哭著問他:“展飛,你到底愛不愛我?”

“愛,我愛你。”譚展飛在她耳邊鄭重地說道。

“那我也就可以安心地走了。”她笑起來,帶著恬靜的笑容。

譚展飛知道他們這次是出不去了,幹脆抱著她坐在鋼琴上,他打開琴架,敲了一個音符:“月月,還記得我教你彈的第一個曲子嗎?”

“記得,是夢中的婚禮。”

鋼琴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來,譚展飛貼在她耳邊說:“你不要怕,不管你去哪裏,我都會陪著你,這一次,我再也不會丟下你了,如果有來生,就算你不記得我這個人,我也會再次找到你,讓你做我的小公主。”

“這是……我……做過的……最美的夢……”秦漫月倒在譚展飛的懷裏,徹底失去了知覺。

譚展飛抱著她,她的身體依偎在他的懷中,她蒼白的小臉雖然已經不再是他初見時的小女孩的樣子,可是在他心裏,她永遠都是他心底那個天真可愛的小女孩。

原來死亡並沒有多可怕,可以和最愛的人在一起,無論貧窮富有,疾病健康,甚至是死亡,都已經是一種幸福。

可是他明白得太晚太晚了。

“展飛,快走。”卓清雅的聲音打破了譚展飛的思緒。

突然,譚展飛麵前的火被撲滅了,卓清雅拿著滅火器一路衝進來,她找了很久才在屋外找到了一個滅火器,但是一個滅火器的威力實在是太小了,她好不容易弄開了一條路衝進來。

譚展飛沒想到卓清雅會來救他,他似乎在絕望中看到了一絲希望。

他迅速抱起秦漫月往屋外走去,快到門口的時候,梁上掉下來一根柱子,砸在了卓清雅的身上,譚展飛想去拉她,可是他們的麵前很快被另一個被火燒著的柱子擋住了。

“快走,別管我了。”卓清雅忍著疼說道。

“不行!”

“快點走,要不然我們三個人都活不了。”卓清雅著急地說,“別讓我的犧牲白費。”

“清雅……”

“展飛,以後和秦漫月好好生活,不是所有的愛情都有機會重來一次,快走。”卓清雅說完這句話,就被淹沒在火裏了。

當譚展飛抱著秦漫月離開那棟別墅的時候,整棟別墅已經埋葬在火光中,卓清雅被留在了裏麵。

卓清雅對他說的最後的一句話是:“對不起,我愛你。”

這個救了他,給了他第二次生命,用盡一切來愛他,最後為他死去的女人,永遠地留在了那棟別墅裏,化為了一堆白骨。

7

秦漫月脫離危險醒過來的那天卓清雅的屍骨剛剛下葬了。

譚展飛將她安葬在他母親的墓園,卓老爺子得知這個消息立刻大病不起。

平日裏玩世不恭的卓然難得回到卓家,開始料理卓清雅的後事。

譚展飛白天料理卓清雅的身後事,夜晚在醫院陪秦漫月,他眼睜睜地看著兩個愛她的女人,一個死去一個昏迷,他的世界仿佛也經曆了一場烈火的焚燒,如今隻剩下一片荒原。

他想起他這大半生,從小艱苦打拚,成年之後叱吒商場,最終為了一個女人失去所有,卻又被另一個女人所救,從意大利到清榕,穿越了半個地球,兜兜轉轉,還是回到了秦漫月的身邊。

以前他以為愛一個人不需要說,以前他以為背叛是件無法容忍的事情,以前他以為隻要有權有錢就可以獲得他想要的所有的一切,可是那些埋藏在浮華背後的東西才是他最渴求的而沒有得到的。

卓清雅那樣愛他,愛到用錯了方法,早就了然,卻沒有阻止,最終差點害了自己的性命,可是最後她卻用自己的生命救了他。

他看著被抬出來的焦屍,他都不敢相信那是卓清雅,她是個那麽愛美的女人,就算是素顏,都是明亮高貴的,可是大火燒得她讓人辨認不出樣子,他於心不忍。

卓清雅的死給他的觸動很大,他突然明白了,生命的逝去原來這麽容易,而他有一個相愛的人,是多麽不容易。

他和秦漫月中間盤桓的仇恨與傷害都可以一點一點地彌補,隻要他們還在一起,隻要他們還活著。

8

卓清雅葬禮的那天,秦漫月執意拖著沒有康複的身體去祭拜她。

婉珍拿她沒有辦法,隻好帶她去。

“那麽驕傲的一個人,說沒了就沒了。”婉珍歎氣。

她知道卓清雅死了,她知道卓清雅為了讓譚展飛離開自己而耍的陰謀,最後她還要置她於死地。

她是那麽深深地愛著譚展飛,惶恐著她的存在,害怕她奪走她的愛人。

秦漫月回想這一年,雖然卓清雅做了很多不要命的事情,可是她卻沒有一點點恨她。

她就像當年的白蕭和麗莎,她們那麽濃烈地愛著譚展飛,幾乎耗盡自己所有的生命,為了得到他,不惜毀了自己。

她們的愛那麽濃烈,那麽卑微,愛到失去了自我。

在她們麵前,她那一點點微不足道的愛,根本不值得一提。

她沒想到她這次還能死裏逃生,她更沒想到的是當她醒來的時候,看到的第一個人是譚展飛,他的手緊緊地握住她的手,寬大有力,他什麽都沒有解釋,隻是一直安靜地照顧她,為她打點所有生活的一切,不離不棄的陪伴她。

她不敢去問,美好的東西讓她害怕,她不敢觸碰。

墓園裏的人很多,大片大片的樹覆蓋了整座墓園,低低的嗚咽聲穿破雲後的天藍。

天氣出奇地幹淨透亮。

譚展飛穿著一身黑的衣服,肅穆而莊嚴,他看著卓清雅墓碑上的照片,始終沉默

蘇小在墓碑前哭得不省人事,站在她身後的是兩個警察,在卓清雅出事之後,她自動投案自首,今天是來和卓清雅做最後的告別。

來祭拜的人陸陸續續地離開墓園,秦漫月交代婉珍在門口等她。

蘇小離開前,走到秦漫月的麵前說:“秦小姐,我代大小姐和你說對不起。她故意讓譚先生誤以為他舊病複發,讓譚先生不得已才離開你,最後還讓我燒死你,是她害怕你如果還活著,有一天譚先生知道自己受騙了,一定會拋棄她回來找你,她是被愛衝昏了頭才走了歪路,最後卻……希望你能原諒她”蘇小說完看著卓清雅的墓碑,眼睛又紅了。

“我要謝謝你蘇小,我知道如果不是你心存善念給譚展飛發消息,或許現在躺在這裏的人就是我了。”秦漫月拍拍蘇小的肩膀,“我會原諒她的,你放心。”

“我想大小姐在九泉之下一定會瞑目了。”

蘇小說完這些話,就被警察帶走了,她的腳踏在厚厚的落葉上,發出細碎的聲響。

秦漫月走到譚展飛的麵前,整整一個禮拜沒有休息好的他,臉上已經長出了青色的胡楂,一張成熟穩重的臉上盡是哀傷。

“譚展飛,這麽大的事情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這麽多天都沒有過問過事情始末也沒有和譚展飛對話的秦漫月,在聽完蘇小的話之後,忍不住吼起來。

她想到譚展飛將所有事情都扛在自己肩膀上,心裏又氣又心疼。

“為什麽你生病了,寧願選擇別人也不選擇讓我在你身邊?你以為你這樣做很偉大,是為我好嗎?你這個不折不扣的大傻瓜!!喀喀……喀喀……”秦漫月對著譚展飛嘶吼,渾然忘了自己的身體還未康複。

譚展飛看她氣火攻心的樣子立刻輕撫她的後背:“你別這麽激動,身體還沒好。”語氣裏全是關心和心疼。

“誰要你的關心?”秦漫月甩開他的手,“你這個人,一輩子都自以為是,什麽都是你說了算,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從來不考慮別人的感受,我討厭你,討厭死你了。”

秦漫月轉過身,扭頭朝外麵跑去。

譚展飛在後麵追她,她猶如一隻靈巧的小鹿,等到了門口,譚展飛才好不容易抓住她。

她還來不及把手甩開,譚展飛已經一把將秦漫月從身後抱住。

被抱住的一瞬間,秦漫月猶如寒冰遇上了熱浪,頃刻無法動彈。

他把頭深深地埋在她的脖頸,輕聲的在她耳邊道:“你討厭我,可是我卻很愛你。”

秦漫月動了動身體,卻依然無法逃脫。

他把唇貼在她的耳畔:“清雅走了的這幾天,我想明白了很多,以前我不說,是覺得我們之間說愛太奢侈了,我害了你父親,害你沒有自由,我回來還對你那麽糟糕,害你那麽傷心,我有什麽資格說愛你?可是現在我明白了,我愛你,你也愛我,哪怕過去有那麽多的過錯,但是一輩子還很長,我可以慢慢地彌補我對你的傷害。”

秦漫月從來沒見過譚展飛說這麽多話,還是這麽多心裏話,她有些發蒙又有些茫然,隻能杵在原地。

長期以來的絕望和悲傷,在譚展飛說出這句話之後全都變得溫暖了。

她抬頭看著譚展飛,他英俊的臉上因為連續幾天沒有打理,已經長出了青色的胡茬,整個人看上去十分滄桑。她撫摸著他臉上的胡茬,刺刺的觸感傳到她的指尖。

“你沒有騙我?”秦漫月不敢相信。

“沒有。”譚展飛把她的臉轉正,表情認真凝重。

“我不相信,你每一次都騙我。”她的聲音帶著哽咽,一切都像一個夢。

“我以後再也不會騙你了。”他幫她擦去臉上的眼淚,“不知道,這輩子你還能不能給我這個不再年輕的大叔一次愛你的機會?我保證,這一次我一定會做一個合格的愛人。好不好?”

秦漫月滿臉淚水地看著譚展飛,所有的景象在這一刻全都靜止了。

那從十六歲相遇的一幕還清晰地印在眼前,遙遙錯錯的時光中,他們愛著恨著等待著彼此,不知不覺已經走了十年。

那個錯過了小半生的人,就站在她的麵前,執手告白。

她無法回答,她沒有勇氣接納。

“你不回答我,我就當你答應了啊?”他捏了捏她錯愕許久的臉,“你還這麽年輕,我都已經老了。”譚展飛一把抱起她,自言自語地絮叨:“我以後要牢牢地把你拴在身邊,不能讓年輕的男人把你拐走。”

“這我可要好好考慮考慮……秦漫月故意這麽說。

“考慮什麽?考慮什麽時候嫁給我嗎?”

“喂喂,你幹嗎抱著我,快放我下來!”秦漫月這才緩過神發現整個人被譚展飛橫抱在懷裏。

“剛剛不說話,現在抗議無效。”譚展飛才不給她反駁的機會。

“你這個人……我什麽都沒講哎……唔……”譚展飛用一個熱吻,堵住她後麵要說的話。

這個吻持續了很久,秦漫月緊緊地抓住譚展飛的胳膊,一動不動,許久之後他才放開她,把她輕輕地放到地上,緊緊地牽起她的手,譚展飛注視著她,鄭重而認真地對秦漫月說:“走吧,我們回家吧。”

那麽熟悉的話就在耳邊,就簡簡單單七個字,仿佛勝過了萬語千言。

“月月,我想給你一個家,一個有你和我的家。”他深情的凝望她說道。

園裏大片大片的梧桐開始掉落金黃的葉片,風悠悠地吹過肅穆的墓園,空****的死寂中卻蔓延著一股道不明的溫暖。

天空暗了下來,月亮微微探出了頭,夏季的涼意就著月色漫過他們的背影,那緊緊相握的一雙手,仿佛就是他們最幸福的印證。

他們知道,即使這個夏天過去,過去舊年不在,所有景色都已經物是人非,可是從今以後,無論未來世事變遷,無論天地山高水長,他都不會鬆開她的手。

他們會在一起。

實現“家”的承諾。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