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既然我們已經種在一起了,也許嚐試著開出花來,才不是最壞的結果。

01

沈柔的婚禮定在聖誕節,是個挺不錯的日子,天氣雖然冷了下來,但是這對於新人來說卻不會有絲毫的影響,何況它本身就是一個浪漫的節日。

牧休言在那天給自己安排了一大堆的事情,像是故意讓自己忙起來,早餐是在時春起來之前自己準備好的,隨後就一直將自己關在書房。時春本來還想和他說一下今天戚衛禮邀請她參加工作室的聖誕聚餐,不過後來想想還是沒有進去打擾他。

不管怎麽說,牧休言應該是很愛沈柔的,否則向來冷靜的他不會在拿到請柬後愣了半天才回過神來,也不會在明明將請柬丟到垃圾桶,又自己給撿了回來。

可對於這些她又能說什麽,自己夾在中間,倒像是在棒打鴛鴦。

說到戚衛禮,因為宿父找過牧休言借錢的事情,即便牧休言說過並不著急,可時春依舊認為應該盡快找份事做,還上那筆錢,她並不想和牧休言存在太多的金錢交集。而目前能夠滿足她這個想法,還不至於讓她委屈自己的,就隻剩下了戚衛禮。

她找到戚衛禮,說願意去他工作室當助手,不過她需要時間來準備年初的設計比賽,加上期末考試,所以明確地表示過,至少在這三個月之內是不可能去上班的,隻是搞不懂戚衛禮為什麽會連這樣的聚餐都叫上她。

這次聚餐的地點選在桑中市郊外的一家農莊,木質古樓建築,倒是別有一番風味,因為下雪,門口還端端正正地堆著一個雪人。

到了之後才知道,被叫來的不僅有工作室的同事,就連卞和、關薇、邵南行都在,時春實在不明白,卞和與戚衛禮認識,過來倒也沒什麽,關薇和邵南行這樣出雙入對的,這種時候來湊什麽熱鬧。

既然來都來了,現在回去也說不通,時春隻能硬著頭皮往上衝,想起自己沒有將父親回來的事情告訴關薇,就隱隱有些擔憂,不知道關薇知道會是什麽樣子。

關薇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見到時春,之前一直在準備教師資格證的考試,就連邵南行都是一個星期見兩次麵,還都是在圖書館,更別說比她還忙的時春。

“時春,你終於來了,我們前麵還在說,你要是連聖誕節都在忙,我就隻好去你家找你。”話一說完,關薇就遞上來一杯啤酒,算是對遲到者的懲罰。

時春歎了口氣,雖是不情願,卻還是接過來,一口飲下。

雖然不知道他們什麽時候相處得這麽融洽的,不過這些也不是她需要在乎的,和大家簡單地打了個招呼,趁著他們湊在一起打撲克的空當,一個人走了出去。

她並不適應這麽多人的場合,否則也不會選一個不需要和太多人接觸的專業。她一離開,關薇便跟了出來。

“你怎麽也跟著出來了?”大概是擔心卞和將那天的事情跟關薇說過,一見她跟著一起出來,時春頓時有些緊張。

關薇站在旁邊歎了一口氣,別別扭扭地說:“聽說卞和知道那件事後,去找你了?”

“邵學長真是,什麽事情都說。”想來卞和應該沒有說出去,時春也就放下心來,無奈地聳了聳肩,“確實有過,一來就劈頭蓋臉地罵了我一頓。”

見她說得這麽輕鬆,關薇瞪著眼,作勢一揮拳頭:“不罵你那才不正常,也不看看自己做的什麽事。”

時春擠眉弄眼地笑了笑,並不想和她談這個,便隨口轉了個話題:“你和邵學長這種時候來這裏湊什麽熱鬧?”

關薇倒不覺得有什麽,反正以前的聖誕節也都是陪著時春一起過的,今年也就並不覺得有什麽。

“卞和告訴我,你會過來,大概是想到你一個人會無聊死,才喊的我吧。”

“那我還得謝謝他咯。”時春看了一眼正坐在旁邊、看著他們打牌不知道在想什麽的卞和,討好似的跟關薇說。

關薇也不介意,認識宿時春這麽久了,多少也知道時春的性格,本來之前還想替她瞞著結婚的事情,這樣或許她還可以和卞和發生點什麽,不過現在看來,好像已經不可能了。

下午的時候,聽說農莊的人要去附近的魚塘捕魚,大家吵著一起去圍觀,就在大家準備出發的時候,時春接到了牧休言的電話。

牧休言其實很少給她打電話,何況是在這種不確定她會不會馬上接的情況下,很多時候,他都是發短信,他覺得那樣更省事。何況她前麵已經收到他發過來的短信,也回了過去,按理說不可能再打過來。

“喂,時春嗎?休言他喝醉了,在酒店。”

電話一接通,就聽見裏麵傳來沈柔的聲音。

時春立即明白過來,看來他還是去參加了婚禮,雖然早在預料之中,但她還是有些擔心,畢竟牧休言現在的胃,根本就不能喝太多酒。

“戚總,我可能需要回一趟市裏,家裏臨時有急事。”看著已經準備出發的人群,時春糾結著還是跟戚衛禮說明了,畢竟她不能放任牧休言不管。

“我送她回去吧。”不等戚衛禮同意,卞和就主動站出來,雖然不知道是因為什麽事情,但是看來很著急。

既然這樣,戚衛禮也就不好再多說什麽,叮囑他們路上小心之後,便放任他們離開。時春回去,關薇自然也就沒有待下去的必要,也就跟著一塊回了市裏。

一到市區,時春就主動下了車,讓卞和將關薇和邵南行送回去,她並不想讓他們摻和進她和牧休言的事情裏。

等時春趕到酒店的時候,整個婚宴現場已經散得差不多了,雖是這樣,作為新娘的沈柔居然還是守在牧休言旁邊,見時春來,好像如釋重負一般,笑著朝時春揚了揚手。

都說結婚的時候是女人最美的一天,這句話倒是一點都沒錯。沈柔臉上淡淡的妝容透著柔和,整個人看上去很溫婉,婚紗好像已經換下了,但是絲毫不影響她的美貌。

“他能來參加我的婚禮,我真的很高興,隻是沒想到會醉成這樣。”在將牧休言交給時春的時候,沈柔滿是愧疚地說著,就像是一個人攬下了所有的責任,讓人忍不住心疼。

時春看了看身邊一直在那兒嘟囔著的人,歉疚地說:“抱歉,真是不好意思。”

“你應該跟著他一起來的,否則也不可能醉成這樣。”

時春隻是微微揚了揚嘴角,並不覺得自己和她的關係好到必須來參加她婚禮的地步,何況作為丈夫的前女友,她們之間沒有劍拔弩張就不錯了。

“喝不喝醉是他自己決定的,我就算來了,也無濟於事。”

“你就一點都不吃醋?”沈柔看著費力扶著牧休言往外走的時春,聲音不小地問,待時春轉頭,又立即換回了溫柔賢淑的樣子,柔柔的聲音透著無奈,“還真是放任他啊。”

時春誠懇地搖了搖頭:“不是放任,是相信。我相信他能處理好自己的事情。”說著不好意思地示意了一下,扶著牧休言打車離開。

02

沒有想到,平時惜字如金的牧休言,一喝醉就像是打開了話匣子一樣,一個勁地說著對不起,聲音不大,但是足夠扶著他的時春聽得清清楚楚。

前麵的司機以為是小情侶吵架,遂開口勸解:“這是做了什麽錯事啊,醉成這樣都還記得道歉。”

時春一怔,隨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應該很嚴重吧。”

司機見她並不想談,也就沒有再問,隻是在他眼神移開的下一秒,她的神情瞬間黯然下來,不知道是為牧休言和沈柔,還是在為自己。

司機也是好心人,在將時春送到樓下之後,見她一個人扛著牧休言有些吃力,又順便幫她把牧休言扶了上去,臨走時他還不忘衝著牧休言說:“知道錯了就在以後好好表現。”

時春笑笑,邀請他喝杯茶再走,對方卻已經擺了擺手,關門離開。

看著躺在沙發上的牧休言,時春不由得歎了口氣,想了想,準備將他扶進臥室,都這樣了,怎麽可能在沙發上睡著,何況今天還這麽冷。

“牧休言,醒醒,先別睡,我扶你去**!”時春拍了拍牧休言的臉,因為喝酒的原因,臉火燒似的燙,就算已經喝下去已經好一會兒了,也不見消。

除了嘴裏在說著胡話,連路都走不動,時春無奈,隻好半哄半拉地將牧休言從客廳搬到了**。

將牧休言放下的那一刻,因為重力的關係,她也被帶著一道摔在了**。她剛想掙紮著起來,卻被牧休言翻身壓在了身下,不知道牧休言是被她剛才一摔給摔清醒了,還是摔得更暈了,總之看著時春的眼神熾熱而專注。

時春試著推了推牧休言,也不知道他從哪裏冒出來的力氣,完全推不動,他就那樣定定地看著她,漸漸地、慢慢地靠近……

唇齒相接的那一刻,時春驚訝地瞪大眼睛,震驚到連反抗都忘了。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反應過來,用力地推開牧休言,朝他臉上打了一巴掌,厲聲道:“牧休言,看清楚,是我,宿時春!”

牧休言好像是真的喝醉了,哪怕被時春打了一巴掌,也隻是翻了身,朝裏麵躺去,嘟囔了幾句,便沒了聲響。

居然醉成這樣,連自己在幹什麽都不知道,時春無奈地歎了口氣,隨意地扯了扯被子蓋在牧休言身上,然後轉身走出房間,煩躁地甩了甩頭,倒了杯涼水直接一口喝下。

就在剛剛,在牧休言看著她的時候,她居然有一閃而過的期許,在明知道牧休言是因為另一個女人喝醉,知道他根本分不清自己在做什麽,卻還仍是期許。她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否則怎麽會生出這種想法。

被自己嚇到的時春用冷水使勁地洗了幾把臉,本來打算就這樣不管牧休言的,可是在沙發坐下還不到一分鍾,又忽然蹦起來,轉身走向廚房,在心裏告訴自己,牧休言是因為喝醉,才會這麽做的,而她……她搖了搖頭,沒讓自己想下去。

牧休言一直睡到淩晨才醒過來,除了覺得頭疼之外,似乎並不記得對時春做過的事,他掙紮著坐起來。床頭櫃上擺著一杯蜂蜜水,底下還壓著一張紙:廚房有粥在保溫,醒了自己去盛。

猛地心裏一震,說是感動也好,說是愧疚也罷,總之宿時春總是讓他不經意間就心疼了起來,明明可以放任他不管的,結果卻是盡心盡力地在照顧他,明明不是主動想要嫁給他,卻從來不說半句怨言。

她究竟是為了什麽?

看著裹著薄毯子睡在沙發上的時春,因為天氣的緣故,緊緊地縮成了一團,在昏暗的燈光中,像隻溫順的小貓。

牧休言去洗了把臉之後,走過去抱起時春,這種時候睡在沙發很容易著涼,很快就要期末考試了,感冒可能會拖上很久。

本來就被冷得沒有怎麽睡熟的時春,被牧休言這麽一動,立馬醒了,發現兩人的姿勢之後,掙紮著從他懷裏下來:“你醒了,喝了蜂蜜水沒有?頭疼嗎?對了你的胃,我現在去給你盛粥。”

“回來。”牧休言一把拉住正準備去廚房的時春,“去房間睡吧,沙發留給我。”

時春沒敢抬頭看牧休言,埋著頭像是在避開他:“我……還是先去給你盛粥。”

看著已經掙脫自己往廚房走去的時春,即便頭疼,牧休言還是看出來了,她好像在故意避開自己,雖然不知道是因為什麽事情。

哪怕在之前已經告訴過自己,那隻是一個誤會,可是在看見牧休言的那一刻,忽然間,居然有些緊張,就連臉也不爭氣地紅了起來,真是危險。

一連在廚房打了幾個噴嚏後,牧休言直接黑著臉讓時春去了臥室,而他後半夜就縮在沙發上,蓋著時春從房間拿出來的厚被子,因為時春堅持說房間有空調,他也不好再說什麽。

雖然這樣,兩人還是在第二天光榮地感冒了,病症持續了一個星期。

03

因為期末考試,時春暫時停下設計大賽的相關事情,全心全意地應戰考試,其實主要是高數,畢竟已經重修了無數次,這次再不過恐怕就要等到實習還回來上課了。

高數作為公共課程,會比其他專業課程早一個星期考,時春對著一本被牧休言翻來覆去講過無數遍的書十分熟悉,可做題的時候,卻還是無從下手。

絕望地仰著頭歎了口氣之後,時春靈光一閃,或許可以從牧休言那裏入手。

自從聖誕節那天晚上的事情之後,兩人見麵除非牧休言主動問起來,時春基本上已經不會主動說話,就算回答,也都很簡短。牧休言什麽都不記得,可她是清醒的,總還是會有些尷尬。

掙紮著,時春最終心一橫,起身衝到廚房,想了想,泡了一杯咖啡,順便回房間拿上書和作業本,準備充分之後,才去敲書房的門。

“可以請教你幾個問題嗎?”時春小心翼翼地推開門,討好似的衝著牧休言笑著。

“不躲著我了?”牧休言眼神直直地看著時春,似是質問。

這幾天也不知道她是怎麽了,看見自己像是看到了什麽怪物一樣,恨不得繞道走,自己有做錯什麽嗎?

時春顯然沒有想到牧休言會在看出來之後,直接問出來,可事到如今也隻能硬著頭皮上:“我……我哪有躲著你?”

“宿時春!”牧休言忽然提高音量。

時春被他嚇得一怔,卻還是死咬著牙不說:“這幾天在複習,腦子混混沌沌的沒注意。”那種事情如果說出來,大家都會尷尬的。

見她不願意,牧休言也不再逼問,看了看時春擺在桌上的那杯咖啡,依舊淡然地點了點頭:“你要問什麽?”

“這個題目,我又忘記應該怎麽做了。”之前打算問牧休言考試的範圍,可話到嘴邊,還是被她給收了回去,目的太明顯一定會立馬被趕出去,她下定決心慢慢問。

牧休言看了眼時春遞過來的書,並沒有戳穿這個題目在書的後一頁就夾著答案,將手上的事情往旁邊放了放,認真地幫她解著題。

一連問了好幾道題目之後,時春才裝作無意地問:“考試……是你監考嗎?”

表現得這麽明顯,牧休言怎麽會看不出來她在想什麽,卻也不拆穿:“你們設計院的公共課沒有意外的話,就是隨堂老師自己考。”

“那題目難度大嗎?”時春迫不及待地問。

牧休言瞧著她這個樣子,險些繃不住地笑出來,故意裝作若有所思地想著,幹看著時春緊張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地說:“你好好看書,考及格應該沒問題。”末了,又提了一句,“不過,你之前好像還扣過平時分。”

本來鬆了口氣的時春瞬間覺得沉重了起來,哀怨地看著牧休言,抿著唇可憐兮兮的:“這是我最後的機會,要是再考不過,我就完了。”

“那你現在還不去看書,在這兒幹什麽?”牧休言完全無動於衷,就連臉上的表情都沒有鬆動過。

“牧休言,你覺得我這些天來,對你怎麽樣?”眼見著裝可憐不行,時春隻好換種方式,做人情買賣。

“還可以。”

時春不可置信地看著牧休言,難道隻算還可以,她盡心盡力地照顧他,居然就換來了還可以幾個字?

必要時候,她能忍則忍:“那你能不能……”

“不能!”不等時春說完,牧休言就果斷拒絕,“考試重點都是我上課的內容,認真聽過課就都會做,何況我還給你補了這麽久的課,看書去,我不會公私不分的。”

聽著牧休言冷漠地下逐客令,時春隻好失望地嘟著嘴一把拿過留在牧休言麵前的書,生氣地回房間,在心裏氣憤地罵著:小氣!真是沒有見過這麽小氣的人,又不會到處亂說,象征性地透露幾道題會死嗎?

沒辦法,既然牧休言那條路行不通,時春也就隻好繼續頭懸梁錐刺股,認真做題,心裏盤算著,她就不信背那麽多道題,還不會撞到一兩題。

到了考試當天,試卷一發下來,時春驚訝地看著牧休言,雖然他已經明確表示不會公私不分,可是這些題目中卻有一大半都是他跟她講過無數遍的,隻是稍微改了數字,或增加或減少一點難度。

牧休言倒是不在乎她的直視,嚴肅地明確了考場紀律之後,就一絲不苟地監視著所有人。

做完整張卷子的時春才知道,牧休言真的隻給她留了六十幾分的題目,要不是她在最後幾天沒有鬆懈,有可能還真的通不過考試。

“考得怎麽樣?”一起回去的時候,牧休言難得主動開口閑聊。

想到應該可以順利畢業,時春也就沒有怪罪牧休言居然一點消息都不跟她透露的事了:“差不多吧,下個學期應該不會再和你見麵。”

“挺好。”牧休言滿意地點了點頭,“不白費我教了你這麽久。”

時春倒也不介意他的嘲諷,得意地甩了甩頭發,塞上耳機聽歌。

04

接下來一些專業課的考試每個老師風格不一,對付著一個星期考完,時春沒有在桑中留多久,回了一趟牧家和牧爺爺打了個招呼後,就回了桐灣縣。

在沒畢業,還有空回家裏的時候,時春覺得還是盡量回去陪陪爺爺,就算桑中離家並不遠,但是忙起來,恐怕是擠不出什麽時間的。

學校放假,牧休言也沒了什麽事情,便被牧爺爺指揮著一同跟著時春回了桐灣縣。

本來時春也不覺得有什麽,何況把牧休言一個人留在桑中,指不定忙起來又忘記了時間,有一頓沒一頓的。可是到了晚上,時春就覺得麻煩來了,母親隻給他倆準備了一間房,也就是說,他們要睡在一塊?

想到這個問題,時春就覺得頭疼,整個人立即浮躁起來,在牧休言麵前來來回回地轉著圈,唉聲歎氣的。

牧休言倒是一臉淡然,好像整件事情和自己無關:“你就算是再轉下去,媽也不會多給你收拾出一間屋子。”

“那怎麽辦,我們倆……”時春無奈地看著牧休言,瞬間想起前段時間,在他喝醉之後的那件事,立即打住,“總之就是不可以……”

“我們已經結婚了,時春。”牧休言認真且篤定。

“可是,我們不是隻是……”

“我們是夫妻。”

時春不可置信地看著牧休言,就算同居以來,兩人的關係漸漸地從之前的小心翼翼變成了現在可以自在地交流,可好像並不包含這個啊。

牧休言像是決定了很久,鄭重其事地看著時春:“時春,我想我們需要好好談談。”

“啊?”

“不管這場婚姻,一開始是因為什麽而定下來的,但是既然已經成為既定事實,我想我們就有必要認真地對待。”牧休言看著時春的眼神裏透著堅定,“時春,或許我們應該嚐試一下,嚐試看看這場婚姻也許並沒有我們想的那麽糟糕。”

“牧休言……”

麵對他突如其來的變化,時春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他們之間沒有明確地討論過這些事情,或者說在一開始他們都是在逃避這件事情的,所以牧休言才會去國外,所以她才會當作什麽都沒發生過地繼續學習,從不刻意和牧家聯係。

可現在,牧休言居然主動提起這件事,沒有半點開玩笑意味地和她談論這件事,與其說是談論,倒不如說是告知,可她卻找不出半句話來反駁。

“時春,我們不能因為害怕看到花謝,就連花骨朵都一並剪掉。”

連花骨朵都一並剪掉嗎?時春猶豫著,或者說心早就已經被牧休言給說動搖了,可是如果他們之間在一開始就注定不會有結果,甚至連花骨朵都不會結呢,那就連花開的那一瞬間都看不到,不是嗎?

他們之間,真的隻是願意嚐試,就可以有結果的嗎?時春有些膽怯,或者從一開始,她就覺得自己和牧休言是存在差距的,這種差距體現在方方麵麵,讓她連往前邁的那隻腳都不敢提起來。

可她現在又不能拒絕,因為完全沒有拒絕的理由。

漫長的沉默過後,時春勉強地笑了笑:“我……你先讓我想想。”隨即起身離開,“我去找媽再要床被子。”

看著時春離開的樣子,牧休言倒是和時春的心境完全不一樣,一開始他確實故意在做給爺爺看,所以才會用出國留學這樣的事情來示威。

可後來,他知道,其實時春也並不是那麽願意嫁給他,卻因為爺爺的關係,半句怨言都沒有。

在國外的兩年,他曾深入調查過時春,加上每次爺爺打電話都在誇她,讓他對她產生了好奇。

在後來的相處中,他像聽爺爺的話和她結婚一樣地履行著一個丈夫的責任,而她也從來沒有對他有過半句怨言,依舊照著自己設計好的路線開始走。爺爺叫她住過來,她甚至想過逃,後來就算是住過來,也隻是因為不能反抗爺爺。

她把牧家當作恩人,像是在償還人情一樣對待著牧家的每一人,會因為他胃不好,而學著做飯;被卞和指責的時候,會義正詞嚴地反駁回去;會因為不想欠他人情,而出去工作;會因為他喝醉,卻把床讓給他,最後感冒。

有時候,他真的覺得宿時春有些笨,明明應該是他必須替牧家還欠下宿家的人情,可到頭來,卻成了她在為了宿家還欠下牧家的人情。

明明隻是一個小姑娘,卻總是張開羽翼來保護著周圍的每一個人,連句怨言都沒有,怎麽會讓人不心疼?

所以他才會在深思熟慮之後,做了這個決定,既然開始是不可改變的,那麽接下來的路,至少不應該是毫無意義的。

時春回來的時候,牧休言已經下樓和爺爺在下棋,聽著爺爺故意在那兒耍賴悔棋的聲音,她不禁笑了起來。

嚐試著等待一朵花開嗎?或許並不是最差的結果。時春自我安慰著。

05

除卻第一晚,因為事發突然而有些緊張得睡不著之外,她和牧休言之間似乎並沒有發生什麽變化。時春因為開學初的設計大賽,而一直在準備設計,而牧休言,若不是陪著宿爺爺下棋,就一個人待在一處看書。

這次的設計隻是一棟小洋樓,設計量並不大,對於時春來說也不是太有挑戰難度,隻是需要整個設計的全部圖紙,工作量就比較大,而學院那邊又希望時春能夠拿個好成績,在設計上麵,她也想加點創意。

她一向喜歡中國古建築式的風格,這次在設計上麵也希望能夠達到中西融合,在小洋樓的建築上,鑲嵌中國元素,看上去古色古香,卻又不會太過,顯得雍容繁複。

牧休言上來叫時春吃飯的時候,時春正好在做3D建模,雖然思路清晰,但是這些需要一點點做的事情並不輕鬆。

“看上去還挺像模像樣的。”牧休言站在她身後看了好一會兒,才慢悠悠地開口。

這是牧休言第一次看見時春的設計,雖然隻是一個比賽,但是那些核算過很多遍的數據,還是能夠看出時春對這件事的態度。

“問題是,現在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有一組數據不管怎麽算,都是錯的。”

這是在設計手稿出來之後,時春就遇到的問題,對於一棟樓房來說,數據是很重要的,它的精確才能確保材質的使用不會有偏差,才會使這棟樓房的生命在一開始是恒久的。

“需要我幫忙嗎?”

時春回頭看了看身後的牧休言,想起人家可是數學和金融的雙碩士資優生,立即笑嘻嘻地討好:“可以嗎?”

在看到牧休言點頭之後,她立即將目前手上的數據推到牧休言麵前,擔心牧休言可能看不懂,還分析了一遍。

牧休言也不打斷,一直等她說完之後,才淺笑著提醒她:“再不下去吃飯,媽可能會吃完直接收拾碗筷的。”

時春這才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衝牧休言笑了笑:“忙起來忘記時間了。”

牧休言笑著摸了摸她的頭,跟著她一起下了樓。

飯後,牧休言問時春要不要出去走走。這是兩人相處這麽久以來,牧休言第一次提出這樣的請求,時春也就沒有拒絕,又不是什麽過分的要求。

這幾天,牧休言幾乎已經將桐灣縣能夠轉的地方全部都轉遍了,偶爾會陪著爺爺一塊出來散步,悠閑得像是在度假。

“去江邊嗎?”牧休言提議。

這種天,江邊應該很冷,不過看牧休言難得有興致,時春也就沒有直接說出來:“嗯,那去吧。”

本來以為牧休言應該會打車,或者自己開車過去的,但是沒想到,他居然直接拉著她上了一趟到江邊的公交車。

到了後,時春才記起來,江邊有一片是以前的古鎮,雖然因為年久失修,已經隻能隱隱地看出當初的恢宏,卻絲毫不影響她的興趣。

“你居然還知道這個地方。”時春感歎,眼裏全是喜悅。

“前幾天正好轉到這附近。”牧休言笑了笑,“進去轉轉?”

時春沒有拒絕,隻是沒有想到牧休言居然知道這個地方。這裏雖然是桐灣縣的一處舊城,但對於當地的人並沒有什麽吸引力,政府也隻是將它圍了起來,並沒有做相應的整修,在桐灣人看來,就是一處廢址。

“為什麽會學建築設計?”他問。

“啊?”驚訝過後,時春滿是憧憬地說,“以前看見別人住在好房子裏的時候,就想啊,以後一定要自己蓋棟好房子,自己住,後來也不知道怎麽的,就成現在這樣了……”

說起建築,時春好像有很多想說的,牧休言也不打斷,專心地在旁邊聽著。這些天,他盡量在了解時春,不管怎麽說,既然決定相處,互相了解這一關自然是必不可少的。

江邊確實冷,還沒走幾步,時春的臉就被凍得通紅,卻也不見她抱怨,隻是時不時地搓手哈氣。

牧休言見狀,直接一把拉過她的手塞進自己口袋:“另一隻塞進自己口袋。”

時春一怔,臉霎時紅了起來,掙紮著想將手收回來。

“時春,嚐試著接受我。”雖然他語調溫和,可臉上卻寫滿了嚴肅。

時春猶豫著,最終隻能作罷,任由著他這樣牽著。

陌生的感覺,自他手心傳到她手心直達心底的溫度,讓她有些無所適從,卻又有些歡喜,或許情況真的不如她想的那麽糟糕也不一定。

一直到從江邊回來,兩人的手都沒有分開過,直到進宿家之前,時春才掙紮著將自己的手抽回來:“那個……爺爺他們都在。”

雖然已經同意牧休言說試一試,可並不表示她能坦然地展示在大家麵前。

牧休言看著時春倉促走進去的身影,心間一暖。既然已經被強製地種在了一起,嚐試著開出花來才不至於是最壞的結果。

有些事情,或許可以慢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