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現場就是事多
鄉鎮人少，九點多鍾街道上已經見不著人影，間或有貓狗從陰暗處突然竄過，讓人驚出一身冷汗。耿誌遠打起精神，小心翼翼觀察著四周的環境，快步走回了賓館。
衝完澡，他倒在**，仰麵望著天花板出神。
今晚和魏曉的相處與往常大為不同，兩個人聊得很開心很投入，一些不便跟外人提及的糗事也敢拿出來互相說給對方聽，一晚上過得短暫而又舒心，讓人不免有些想入非非。
“難道我跟魏曉能發展成愛情？”耿誌遠心頭突然冒出一個大膽想法。
“不可能的！”他用力搖了搖頭，自嘲道：“魏曉向來不喜歡我，又怎麽可能跟我談感情？今晚的良好感覺隻是我自作多情的假象罷了。”
“那個於老師對魏曉肯定有想法，也許如果我不出現，他們兩個說不定能成兩口子。”耿誌遠胡思亂想道：“他就和王晨光一樣，知道我喜歡魏曉所以不願意，這才來找我麻煩。”
耿誌遠翻了個身，側躺在**暗道：“也許我不該去找魏曉，影響了於老師和她的姻緣。罷了，從明天開始不去找她了，省得把人家的好事攪黃。”
可惜，一想到魏曉跟於海洋生活在一起，耿誌遠心裏就不得勁。反複翻了幾個身後，心煩氣躁之下他不得不坐了起來：“不行，憑什麽把魏曉白白讓給他。既然我仍然喜歡她，為什麽不去試試？如果一旦成功，得償夙願，這輩子也算沒白活。”
“可是……”耿誌遠為難的撓了撓頭：“如果真成了，我不可能把魏曉一個人丟在這裏。怎麽把她弄到省城去呢？……唉！我一個小工程師，人在異鄉，除了同學外又沒有熟人，還真是想不出什麽好辦法。”
“難呀！”他長歎一聲，心神俱疲地倒在**糊裏糊塗睡著了。
周四一早，張樹林一進辦公室就拿起安全帽對耿誌遠道：“小耿，走，咱倆去現場看看。”
耿誌遠拿上安全帽，緊跟著老張出了總工辦，向硝酸項目現場走去。
走到無人處，張樹林忽然回身問道：“昨天趙良生找你麻煩了？”
耿誌遠一愣：“哦，沒什麽，電氣專業上的一點事。”
“嗯……”張樹林點頭道：“你這個態度就對了。社會跟學校不同，什麽人都有。人與人之間的確要講感情，但是更講究利益。有道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老趙為難你不假，換個角度看的話，也是在鍛煉你。度量放大些，有些事不能計較呀。”
“我明白，謝謝張總指點。”耿誌遠由衷感謝道。
張樹林哈哈一笑道：“看到你就像看到我年輕時候，趁著年輕好好幹，這個世界終究還是屬於你們年輕人的。”
“嗯！”耿誌遠心裏感覺熱乎乎，剛參加工作就遇上老張這種願意教導年輕人成長的熱心腸，真是人生之一大幸事。
“張總，現場管道跟土建梁打架了。”剛到建設工地，十六化建項目負責人沈經理急匆匆趕過來道。
張樹林眉頭一皺：“哪根管道？”
沈經理張開手裏圖紙指著道：“氧化爐出來的DN300氣相管，穿牆時跟廠房斜撐梁碰了。”
“去看看。”張樹林瞅了一眼圖紙，扭頭朝氨氧化廠房走去。
來到氨氧化廠房二樓氨氧化爐旁，耿誌遠抬頭一瞧，從氧化爐頂端出來的一根粗管道直直往南而去，在廠房南牆和一根斜撐鋼梁恰巧碰在一起。
“小耿呀，你跟院裏說說，看看是抬高管道還是去掉斜撐。”張樹林朝耿誌遠吩咐道。
耿誌遠忙點頭應道：“好的，回去我就打電話。”
“抬高也得慎重。”張樹林仔細瞅了半天，背著手思考道：“管子一長，氣體停留時間就會加長，後續冷凝器冷下來的冷凝酸就會增多。冷凝酸多了腐蝕管道不說，還會影響吸收塔的吸收效果，最終出來的成品酸濃度會下降。”
“嗯，我會跟他說多考慮幾點。”耿誌遠從隨身背包裏拿出本子，把老張的觀點簡要記了下來。
“沈經理，還有其他事嗎？”張樹林又問道。
沈經理想了想道：“土建反映有幾個管架基礎和排水溝打架了，他們給平移了。另外泵一台也沒有來，廠裏還得再催催。”
“行，管架的事你讓人以書麵形式反映給耿工，得經過設計院確認。”張樹林又道：“泵的事我去催。”
“好。”沈經理瞧了瞧耿誌遠，感歎道：“耿工，真年輕呀。”
耿誌遠隻得謙虛道：“請沈經理多多指教。”
“指教不敢，反正以後麻煩你的事多得很。”沈經理一指地上堆積的管道材料：“我們技術員對了對，你們圖紙上很多管道材料都不準，到時候還得麻煩你核對後出個變更。”
“行，好的。”耿誌遠隻覺得頭痛，一個項目這麽多管道，真要是逐根核對，工作量可大了去了。
“小耿沒大到過現場，你看這是什麽？”張樹林從地上拿起一個不鏽鋼法蘭道。
耿誌遠上學時雖然沒有學過法蘭，但是去海西現場實習時已經認識了法蘭，當即回答道：“是法蘭呀，不鏽鋼的吧？”
張樹林笑道：“是法蘭不假，我問你是哪種形式的法蘭？”
耿誌遠接過法蘭來正反麵細細看了一遍，注意到法蘭內圈有個凸台，搖頭道：“不知道，我還沒學過有幾種結構不同的法蘭。”
“這個是帶頸平焊法蘭。”張樹林指著那個凸台道：“這個就是所說的頸，把它套進管端，將凸台邊緣跟管壁平焊在一起，所以叫做帶頸平焊法蘭。”
“哦，原來如此！”耿誌遠用手摸著法蘭凸台，心道：“現場雖然辛苦，收獲卻也很大，要是光待在設計院紙上談兵，哪裏會知道帶頸法蘭是這個樣子？看來到現場能把知識與實踐相結合，對自己設計水平的提高很有裨益。”
張樹林拿過一個閥門講給他道：“這是截止閥，你看它閥體上寫著規格大小和壓力等級。”
“這個PN16是什麽意思？”耿誌遠指著閥體上數字問道。
“PN16意思是該閥壓力等級是16bar的，約等於1.6MPa。”張樹林又拿過一個閥門道：“這個是球閥，從外觀就能看出跟截止閥不同。”
他又指著地上躺倒的一個扁平閥門道：“這個是給排水管道上用的蝶閥，它的閥麵是一塊板，轉起來像個蝴蝶翅膀，所以叫蝶閥。”
蝶閥閥體很短，適用於大口徑管道。耿誌遠蹲下身子摸了摸閥麵道：“張總，這閥門開起來可費勁多了。”
“當然，有的大閥門得用電機轉動，人根本扳不動。”張樹林循循教導道：“平時可以來現場多看看細節，要不然一個工程師連閥門法蘭都不認識，會被人笑話的。”
“嗯！”耿誌遠心道：“正好利用這個機會把法蘭這些東西搞清楚，否則將來獨立設計項目真會被人笑話。”
回到總工辦，耿誌遠摘下安全帽，趕緊打通了王平的電話，把現場反映的問題一一向他講述。
電話那頭王平沉吟了好一會兒才道：“氣相管道的事我跟土建商量商量再決定怎麽改。那些他們認為有問題的管道材料，你用傳真發過來，我讓各工段設計人分別核對。”
“好的，化建公司一給我就傳給您。”耿誌遠暗自慶幸逃過一劫，若是王平讓他在現場核對管道材料，那可是一項大工程。
忙碌間，一上午時間很快過去。眼看快到下班時間，張樹林忽然問道：“小耿老家是哪裏的？”
“我家就是咱這兒的，住在河西區。”耿誌遠如實答道。
李影感到很驚訝：“你是咱這兒人？聽你說話的口音一點也不像呀？”
梁城地方話口音比較硬，與周邊縣市明顯不同。耿誌遠離家多年，早已習慣說普通話，隻有和父母相處時才免不了說地方話。
“我平時說普通話。”
“明天就是周末。你不回家看看？”張樹林笑道：“我們廠有班車直通市區，來回很方便。”
“是嗎？太好了！”耿誌遠高興之餘，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張總，廠裏班車怎麽坐？”耿誌遠急問道。
張樹林道：“我們職工有坐車卡。下午我帶你去找陳廠長，讓廠辦給你開個介紹信，你拿著給司機看看就行。以後熟了認識你了就用不著看信了。”
耿誌遠沉了沉又問道：“要是我再帶個同學坐車行嗎？”
“同學？”張樹林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笑道：“不會是女同學吧？”
耿誌遠臉一紅：“是個女同學，她在咱廠旁邊的鎮中學當老師，我想……”
李影聞言詫異道：“你說的不會是魏老師吧？”
李影竟然知道魏曉？耿誌遠望著她有些愕然：“是呀，我同學是姓魏，李姐怎麽知道的？”
“鎮中學年輕老師裏隻有魏老師家是市區的，你一說我就猜到是她。”李影滿臉笑意道：“耿工年輕有為，又在省設計院，和魏老師郎才女貌正是一對，你可得抓住這次機會呀。”
“不不不！”耿誌遠臉色通紅，連連擺手解釋道：“你們想差了，我和她隻是同學，沒有別的關係。”
見他如此急切辯白，總工辦幾個人哈哈大笑。張樹林一拍大腿道：“魏老師可是鎮中學……不！我們鎮上一枝花，廠裏好多小夥子惦記著，你和她是同學還不趕緊追呀？”
“就是！”劉若穀一臉善意笑道：“這麽好的機會你要是錯過了，將來可別後悔。”
張樹林豪氣道：“班車的事你不用擔心，廠辦開介紹信時寫上兩人就行。從咱這裏回趟市區可不容易，你能幫人家就幫一把吧。”
“就是。”李影鼓勁道：“魏老師這樣的美女留在我們鎮上太可惜，耿工趕緊追上人家，省得廠裏這麽多人惦記著。”
“我……”耿誌遠被大家說的張口結舌，一時間無從辯解。沒想到魏曉在故裏鎮這麽有名，看來耿誌遠要想把這朵美麗的鮮花摘走，恐怕會遇到一些莫名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