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牢
風在胡同裏“咻咻”地響。
胡同最深的一個地方，靠近一棵古槐，韓驍打了一個電話。
“喂，小花，在哪呢？”
“放假了，出去玩了。”
“去哪玩了？”
“......爬山，跟同學，坐了好久的車呢。”
“什麽時候回來？”
“一個星期吧。”
“好。”
她不說，韓驍也不再問，可總覺這丫頭有什麽事瞞著自己。
掛掉電話，韓驍推開斑駁的門，走進了一個院子。
這裏是管家老胡的故居，平常住在韓家大院，也難得回來一次，韓驍花了一頓酒肉才賄賂來住幾天。臨走的時候千叮嚀萬囑咐，千萬不要跟別人說，老胡問你去那兒做什麽，韓驍說煉藥，回來給你帶幾顆壯陽的，老胡慌不迭答應下來，笑得合不攏嘴。
起初老胡還有些為難，韓驍不怎麽明白，直到來了才知道，這破落院子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更別說睡覺了。
連老婆都沒有，也難怪那老東西打死也不回來。
在韓家有酒喝有肉吃還有人陪他扯犢子，傻子才會一個人在這兒住。
這一片住的人很少，幾條汙水橫流的巷子，旁邊人家的大門大都掛著生鏽的鎖，結滿蛛網。
老胡家的這處宅子也不例外，自從山上下來，韓驍就沒見過這麽令人匪夷所思的房子了。
站在院子裏抽了根煙，韓驍推了推堂屋的門。
一陣灰塵翻騰，門往裏倒去，碎成幾片破木頭。
臥槽。
罵了句，撲撲身上的灰塵，韓驍抱來一捆稻草，扔在滿是老鼠屎的炕邊上。
算了，湊合幾晚上也不礙事，忍著惡心安慰了安慰自己，韓驍無奈地躺了下來。
破窗紙外的風匆匆掠過，帶來濃濃的腐爛氣息。
韓驍皺著眉，閉上眼，腦海裏想起景風的話。
“路建豪，這次要來真格的了。”
嗬嗬，早知道這家夥心懷鬼胎，跟路建豪不對付，就拿每次買藥來說，總給自己留一份，這件事沒人知道，韓驍也懶得跟人說，反正隻要錢拿到手就好。
他們家自己的事，怎麽折騰也跟自己無關，折騰大點才好呢，自己還能看個熱鬧。
韓驍不管，可他還是想不通，景風，為什麽要幫自己呢？
眼皮重的就要抬不起來，韓驍不再想，挪挪身子，找了個稍微舒服點的姿勢，慢慢滑入深睡裏。
風不斷在外頭響。
一扇窗在“吱扭吱扭”地響。
如此破敗的房子，年久失修，門上的鎖也就是個擺設，風一吹過就像要斷下來。
屋頂破了個大洞，有風無孔不入地滲進來，很冷，韓驍不自覺裹了裹身上的衣服。
風愈大，一塊瓦片終於受不住，直直落下來，“啪”一聲，在台階上摔得粉碎。
韓驍眼睫稍稍翕動了下，微眯開眼睛。
一個黑影從破窗紙後麵一閃而過。
心裏猛然一緊，韓驍瞬間清醒。但他仍保持著方才的姿勢，仍微眯著眼，讓人看上去仿佛仍在熟睡的樣子。
夕陽已完全沒落下去。
天色青冷，空氣青冷，似乎連風也是青冷的。
韓驍豎起耳朵聽著外頭的每一絲聲響。
風繼續吹，低吟不止。
如怨如慕，如泣如訴。
破瓦罐偶有時被風帶去，滾在庭院裏，磕磕絆絆，撞到一處，再到另一處，發出清脆的聲響。
歪脖子樹夾在牆與門的縫隙之間，葉子蕭蕭，或有幾片不時落下來。
破窗紙抖抖瑟瑟，幽幽自語。
風停，風再起。
幾聲“吧嗒”意外響起來，藏在無數哀傷的壓抑雜亂中。
勢漸強，風悄然退去。
不知過了多久，雨聲淅淅瀝瀝地灌入人的耳膜，也仿若在一瞬間，它就蓋住了這個世界上的所有聲音。
遠方有隱隱碎碎的破碎吼叫，壓抑而沉悶。
一刻，又一刻。
雨聲漸急，吼聲愈烈，一瞬，所有細碎聲戛然而止。
下一秒——
雷“轟隆隆”地響起，它終於按捺不住，終於承受不住，終於一顆心變得滾燙起來，用盡了所有力量，撕裂了蒼穹！
電光火石間，閃電在那一刹那隨即劈開了夜色，屋裏的人，沉睡的人猛地彈起身子，從窗戶上撲了出去。
一把刀狠狠砍在草堆上，重重地摔落，韓驍迅速起身，掏出懷裏的東西，合在一起，揉碎，扔在了四周地上。
“瘴氣丹”借雨水迅速發酵，騰起濃濃的煙霧來。
這慘白的毒霧在青色的空氣裏格外顯眼，韓驍捂住鼻子，拾起地上的一個土塊，狠狠朝身前一個黑影的頭上砸過去。
土塊崩碎，在那人頭頂四濺開來，不看那人反應，韓驍滾出那白霧，抄起牆角的一杆鐵鍬，左右拍打，模糊夜色裏傳來一陣陣慘叫。
一股巨力自背後傳來，有人拿棍子趁機掄了韓驍一下，接著，另一人鷹爪般的手緊緊勒住了韓驍的脖子，還有一雙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一口咬上去，掐脖子的人痛苦一聲叫，稍鬆了些力道，韓驍弓下身，泥鰍似的掙出了自己的大衣。
三兩步跑到門口，不等踹開門逃出去，一人側撲上前，手裏鋼管猛然揮動，脛骨處傳來劇痛，韓驍不由失去了重心，身子飛起來，結結實實地摔了個“狗啃泥”。
呻吟著翻過身，韓驍喘著粗氣，滿身都是泥濘。
雷聲夾在雨中不斷傳來，就像他身上傷口的劇痛不斷觸電般的襲遍全身一樣。
幾個高大的黑影站在他四周，圍住了他。
一人嘬口唾沫道：“草，這小逼可真不老實。”
一人蹲下，看看韓驍，不說話。
韓驍同樣看著他，那人的眼睛在青冷夜色裏看不到一絲色彩。
“啪”一聲，他突然出手，狠狠地打了韓驍一巴掌。
“帶走。”
幾個黑影上前，剛想把韓驍抓起來，看上去連爬起來都費力的韓驍突然竄起來，豹子般地從一個黑影**鑽了出去。
“草！抓住他！”。為首男人大吼一聲。
狂奔向一麵土牆，韓驍留了個心眼，先猛地一躍，借一塊石頭跳上了牆頭。
幾個黑影爭先恐後追過去，跑到牆下麵，還沒等爬上去，就紛紛發出了慘叫。
“媽的，糞坑臥槽！”
“草，這麽深？！”
踢掉爬上來的石頭，韓驍忍不住大笑道：“哈哈哈，看你們那德行，吃屎吧你們。”
雨中一聲細微“哢嚓”響，一人抬起了手中的東西。
“砰！”
無數鋼珠轟然擊在土牆上，韓驍心裏一緊，額頭上漸漸冒出了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