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未來無你,世間無喜

盛夏永遠是太陽的寵兒,陽光灑在每一個角落,街道上行人全部步履匆匆,就連車子的速度也比平時快了幾分。

有些許陽光透過窗戶灑進圖書館,坐在窗邊的女生安靜地拿著一本書,專注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女孩穿著白色連衣裙,粉黛未施的小臉帶著恬靜的笑意,周圍有不少男生佯裝不在意地投去愛慕的目光,隻是當事人卻渾然未覺。

一杯奶茶突然落在書桌前,在安遲夏抬起頭的那一瞬間,便看見男生笑得比窗外的陽光還要耀眼。

“謝謝。”安遲夏輕輕笑了一聲,用兩人可聞的聲音說著。

安遲夏插上吸管,小口地抿了下奶茶,熟悉的味道帶動她的味蕾,仿佛一瞬間她又回到剛認識周始的那一年。

從安遲夏離開家到現在,時間已經悄然過去了一年,這一年裏她享受著以前從未享受過的父愛,雖然安父不善言辭,但是總歸是愛她的。

在這期間,她曾無數次動了回去的念頭,可是每一次已經到了火車站,她卻邁不開腳步,隻要她想到那件事,所有的恐懼都會席卷而來。

所幸沒有人逼她回去麵對,安遲夏輕呼一口氣,就連缺席高考,安母都容忍了她的任性。

現在已經是五月的尾聲,因為報考了這一年的高考,磨不過周瑤,安遲夏便將自己所在的地址告訴了周瑤。

誰知這丫頭一臉驚喜,可是在安遲夏問的時候,卻閉口不談,隻說第二天就會知道。

第二天清晨,周瑤就在QQ上連環轟炸安遲夏,說驚喜已經到門口,等著她去簽收。

那時,安遲夏隻當是周瑤給她買了東西,畢竟周瑤所在的城市離她很遠,就連下樓的時候她還在感慨現在的快遞真是越來越快了。

可是等安遲夏到了小區門口,所有的理智全都散失,因為她看見周始朝她興奮地揮著手臂:“嗨,又見到你了,女神。”

這就是周瑤的禮物,即使隔了幾年的時光,即使記憶中的男生已經拔節成長,可是安遲夏還是從輪廓裏認出了周始。

安遲夏一步步珍重地朝著周始走去,眼睛有了些濕意,微揚著腦袋看著周始:“你好,周始。”

其實時光待她還是寬容的,即使讓她經曆了那麽多失望,可是卻總是把她最珍惜的東西送到她的麵前。

“瑤瑤應該這幾天會來看你。”茂盛的樹葉擋下了絕大多數的陽光,周始故意落後一步,低眸看著身側的安遲夏。

“嗯。”安遲夏點了點頭,這件事周瑤倒是給她提過。

“所以你高考的時候,我們可能不能為你加油了。”提起這件事情,周始就十分不滿,“學校竟然害怕我們去替考,還真是對我們的實力無比自信。”

安遲夏上揚著嘴角,接過周始的話:“那是,你們可是上一年的高考戰場優勝者。”

“那是上一年。”周始晃了晃腦袋,擺上一副你有所不知的表情,“在高考結束後,我可是把所有的東西都還給了高中。”

安遲夏突然停了下來,看著身邊還在侃侃而談的周始。

周始立刻就感覺身體僵硬,還以為安遲夏不相信自己,舉起右手放到空中:“這可是實話,天地可鑒。”

雖然周始自始至終都沒開過口,但是安遲夏卻知道,周始將名為喜歡的情感放到自己的身上,可是她很抱歉,她的喜歡已經另有其主,再給不了其他人了。

在安遲夏的心裏,周始是一個很特殊的存在,這個男生不如宋時安內斂,也不如顧執張揚,周始是帶著青澀走入她的世界。

在相識之初,對於周始來說,就是普通的一句對話都是挑戰,他隻會故意製造偶遇的機會,卻在遇見安遲夏後移開目光慌張走開,他也會從微小的細節中,找到安遲夏的習慣,然後給予安遲夏最暖心的舉動。

在安遲夏的世界,能記住的男生隻有三個:顧執、宋時安,以及周始。

宋時安是安遲夏記憶的羈絆,無須做任何事情就得到她的關注。顧執一如他的名字,用最強硬的手段擠進安遲夏的世界。而周始,是安遲夏想要靠近的一個遺憾。

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音,風裏帶有暖氣穿過周圍,周始還是認真地望著安遲夏,有一縷頭發隨風而起。

從記憶中恍惚過來,安遲夏的嘴角彎彎,轉身麵朝前方,腳慢慢地抬起來,說了一句前言不搭後語的話:“謝謝你呀。”

周始知道安遲夏的心思,安遲夏的事情多多少少已經從周瑤口中得知,他知道顧執這個特殊的存在。

可是周始卻談不上多失望,從靠近安遲夏的那一刻開始,他就沒想過得到什麽,更何況在他以為永遠看不見安遲夏的時候,卻又一次如願,所以現在的一切對他來說已經算是饋贈了。

周始抬起腳步,走到安遲夏的身側,微風吹動他的麵頰,他的眼睛彎了起來:“也謝謝你呀。”

高三是個高壓的階段,可是為了贏得一個更美好的明天,所有人都一致將自己逼到一個絕境裏,隻為了不給自己留有遺憾。

“這是最後一周的補習課了。”安遲夏合上課本,望著講台下一雙雙明亮的眼睛。

雖然報名參加了高考,但是安遲夏卻不想回到學校,為了消磨時光,在安父的介紹之下,她便來到了這個培訓班裏。

一開始家長也不放心她擔任老師,隻是經過一節課之後,所有人都沒有了任何異議,因為安遲夏的專業知識遠遠比他們想象中的好,再加上因為年齡問題,她和學生有更多的話題。

“那我們今天做一點不一樣的事情吧。”安遲夏站起來,在教室裏走動著,在這裏的學生大多都是好學生,可是也因為成績的優秀他們放棄了同齡人的快樂,“誰有問題可以舉手,我知道的都會回答。”

教室裏陷入一片安靜,所有學生都好奇地看著安遲夏,在學校,他們也都是在尖子班,這樣的話題從來沒有出現在課堂上。

看著周圍一片安靜,安遲夏也不著急開口,在教室裏走動著,給他們充分的適應時間。

不知過了多久,有個女生慢慢地舉起手來,隻是臉上的懷疑還沒有消散。

安遲夏衝著女孩點點頭,示意她站起來。

“老師,你的皮膚很好,你用的什麽麵膜?”

所有的視線都聚集到安遲夏的身上,所有人像是測試著方才話的真實性一樣,不肯放過安遲夏臉上哪怕一絲細微的表情。

“每個人的膚質不同,適合的麵膜也不同。”安遲夏彎了彎眼睛,走到站起來的女孩身邊,輕輕按住女孩的肩膀,示意女孩坐到座位上,“我目前還沒有用麵膜哦,你們也還小,不需要用。”

教室爆發出一陣笑聲,他們都知道安遲夏很漂亮,可是這樣的漂亮卻給他們一種觸不可及的遙遠,現在倒覺得安遲夏多了一絲煙火氣。

知道安遲夏是認真地回答問題,而且看起來異常好說話,大家那顆安靜許久的心開始蠢蠢欲動,不一會兒各種問題就朝著安遲夏砸去。

“像老師這樣漂亮的人。”因為出自男生之口,話落就有口哨聲吹起,男生的臉上染上一絲緋紅,卻還是堅持說完,“一定有很多人追吧。”

顧執的模樣在這時鑽進她的腦袋,安遲夏的眼神都溫柔了幾分,雖然她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和顧執聯係,可是顧執的模樣卻好像越發清晰起來。

“還行。”安遲夏的嘴角漾起淺淺的笑容,看著講台下沒有排斥的目光,與別人相處起來,她已經沒有當初那麽笨拙,雖然不知道顧執身在何處,她卻知道自己離顧執越來越近了。

女生的心思比較細膩,看著安遲夏柔和的表情,便知道這背後一定藏了一個男生,有女生便好奇地問著:“那有人追上了老師嗎?”

“咳。”安遲夏倒是有幾分害羞,清咳一聲。

“哇。”學生一看有故事,立刻就起哄起來,等著安遲夏開口。

反正當事人也不在現場,安遲夏倒是沒有害羞,想起那個張揚的影子,眼睛恍若有光亮:“有一個。”

“那他一定很帥!”

“學習好嗎?怎麽追上老師的?”

“真不知道什麽樣的人能配得上老師?”

“……”

下麵是一陣熱烈的討論聲,安遲夏的視線全數落在教室裏,全然沒看見玻璃外有個人突然出來,還有一個攝像機也悄然開始了工作。

教室裏的聲音慢慢弱了下來,所有的視線都看向安遲夏,等著她的解答,對於這樣的八卦,他們的眼睛裏有超越知識的求知欲。

安遲夏緩緩地開口,回答著她剛剛從嘈雜的聲音中捕捉到的問題:“他很帥,自認為是天下無敵第一帥,卻是個學渣,用學習的名義接近我,是和我在一起最久的同桌。”

安遲夏的眼底幹淨透徹,還帶著午後細碎的陽光,停頓了一下才開口:“算起來你們還不是我第一屆學生,他算你們的學長。”

“哇。”女生的臉上帶著青春的光芒,雙手緊握放在胸前,一臉向往的模樣,“他也和我們叫老師嗎?”

“不是。”笑意在她的眼底暈染開來,安遲夏溫柔地垂了垂眸子,像是回憶被俘虜一樣,“他叫我小老師。”

“天哪!”

“浪漫。”

“簡直是現實版的小說。”

學生大抵都發出羨慕的聲音,對於童話無限向往的他們也拋出另一個想知道的問題:“那你們還在一起嗎?”

話落,安遲夏就聽見自己的胸口有什麽破碎的聲音,每一個字都如萬鈞之力砸在她的心上,她的胸腔突然變得空****。

看著安遲夏的表情,所有人都預知到了結局,不知所措地安靜下來,似乎對這個問題感到歉意。

窗外的人看見安遲夏的樣子,眼底溢滿了心疼,她收起手機,慢慢地走進教室。

“那個白癡還在找你。”一道清亮的聲音插了進來,周瑤的身影就這樣闖進安遲夏的眼裏。

安遲夏的眼睛濕潤了,強忍著聲音的顫抖問出聲:“你不是晚上才能到嗎?”

“想早點看見你。”安遲夏還愣在原地,周瑤走向前,緩緩地擁住安遲夏的肩膀,“所以翹了一節課。”

“你竟然……”安遲夏的眼淚落了下來,而“翹課”兩個字就卡在了她的嘴邊。

周瑤的眼睛也紅了幾分,她們之間已經隔了一年的時光:“好久不見。”

“不錯嘛!”坐在公園的椅子上,周瑤將自己快散架的骨頭放置到椅子上,還不忘調侃安遲夏,“現在已經榮升為光榮的人民老師了。”

“那是。”安遲夏揚了揚腦袋,毫不謙虛地接受了周瑤的誇獎。

“那我以後就靠你養了。”絲毫沒有分別一年的陌生,周瑤抱住安遲夏的胳膊,將腦袋輕輕放到安遲夏的肩膀上,“你賺錢養家,我貌美如花。”

“好呀。”安遲夏將頭抵在周瑤的腦袋上,晃著兩隻腿,“你可算抱上大腿了,就等著吃香喝辣吧。”

周瑤移開腦袋,認真地盯著安遲夏,仿佛在甄別什麽。

看著周瑤的目光,安遲夏不自覺地摸上臉,絲毫不懂周瑤眼底的深意:“怎麽了?”

“你是不是偷偷見過顧執?”周瑤瞪著一雙眼睛,捧著安遲夏的下巴,讓安遲夏直視自己,“怎麽說話口氣越來越像個無賴?”

安遲夏嫌棄地移開周瑤的手,扁了扁嘴巴道:“拐彎抹角說誰無賴呢?”盡管她的嘴角還上揚著,卻摻雜了一絲悲傷,沉默了一會兒才再次開口,“他怎麽樣了?”

周瑤也褪去了方才的嬉笑,帶上了幾分認真:“高考那天那個白癡也不知有什麽自信,說你一定會出現在考場上,所以在你的考場門口等你考試,然後錯過了所有的考試。”她的聲音沾染了幾分悲傷,卻還是笑著開口,“反正也沒關係,以他的能力也考不了幾分。”

四周歸於平靜,心髒一下子被攥緊,安遲夏已經形容不出那種悲傷,可是眼淚卻明白她的喜悲,在眼中迅速凝結成珠,瞬間滾落下來。

離開之後,安遲夏聯係了周瑤,卻沒有聯係顧執,大抵周瑤也知道她的心思,兩個人總是默契地避開這個話題。

安母也曾經給她說過顧執的事情,可是顧執對她越是這樣好,她就越想逃離,離開這段時間,她從來沒有回複過顧執的任何信息,而顧執也沒有再打擾她,他們的聊天對話停留在顧執說等她回來的信息上。

眼睛慢慢地起了一層霧氣,然後凝聚成滴滑落,安遲夏屏了屏呼吸,嚐試了好幾次才發出聲音:“那他,現在怎麽樣了?”

“雖然學習不怎麽樣,但是攝影技術卻很不錯,好像還獲過什麽獎。”周瑤輕輕拍了下安遲夏的肩膀,她知道這是安遲夏的心事,雖然知道提及會惹安遲夏難過,但是如果安遲夏自己麵對不了,她就來幫一把,“自從知道他沒參加高考,他爸似乎很是生氣,生意都不管了,整天跟在他的身後嘮叨著,這段時間似乎去了日本。”

幾乎不用想,安遲夏就能想到顧執一臉無可奈何又無計可施的樣子,悲傷似乎被衝淡一些,雙腳被她無意識地晃著,良久才發出一聲感歎:“去了日本呢。”

“對呀,他說他想去看千島寒流遇見日本暖流會發生什麽,然後親眼看見了北海道漁場。”周瑤對此很是好奇,而顧執的答案至今她記憶猶新,“顧執說,整個高中那是他唯一記住的兩個專有名詞。”

千島寒流遇見日本暖流時,會被溫暖整片海域。

安遲夏記得這句話,在她把這句話寫在課本上時,顧執曾探著腦袋看過,最後原封不動地抄到了課本上。

其實地理老師說的話還有後半句,寒暖流交匯時會形成北海道漁場,後半句才是考試的內容,可是由於顧執在她的耳邊重複著這句話,她當時隻寫了前半句。

“我爸,這幾天出去出差了。”雖然這個稱呼有點陌生,但是安遲夏已經可以說出來了,將未開封的拖鞋遞給周瑤,“所以這幾天由我負責你的吃喝。”

“那還用說。”周瑤沒有絲毫客氣,換好拖鞋豪氣地宣言,“我要吃遍這座城市的美食。”

安遲夏抿了抿唇,調侃著:“那豈不是要吃窮我?”

“在我來的時候,你就要有這樣的覺悟。”周瑤輕踮著腳,拍了拍安遲夏的腦袋。

女生聚在一起自然有說不盡的話題,更何況是久別重逢的兩個女生。

從天南聊到地北,從偶像跨越到企業家,兩個女生躺在一張**,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聊得是一片火熱。

特別是周瑤,像是一下子把一年空缺的時間補上,將與安遲夏有關的無關的都說了。

“你走了之後,宋時安似乎終於有點良心發現,在季思彤大鬧時沒有妥協,將座位搬到了最後一排,高考的時候發揮正常,被永遠地留在了學校的光榮榜上……

“季思彤也得到了應有的懲罰,宋時安將事情的真相告訴了校方,校方也因為她造謠同學取消了她的一切優先權,還給了她一個處分。高考前那段時間,她都魂不守舍的,高考也發揮失常,最後連本科都沒考上……

“你還記得徐琛明嗎?就是跟顧執稱兄道弟的那個男生,他是眾多考生中最幸運的一個,不但沒有失常,反倒是超常發揮,考了一個不錯的學校……”

分針已經轉了一圈又一圈,坐了一天火車的周瑤感覺到了倦意,打著哈欠,嘴巴還是不肯停下:“你準備什麽時候去見顧執?”

原本還有所回應的安遲夏瞬間啞口無言,這個問題曾經無數次出現在她的腦海裏,可是她總覺得她還可以變得更好點,更加漂亮自信地出現在顧執麵前,告訴顧執他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可是時間從來沒有等過她,安遲夏開始渙散,失神地睜著眼睛,如果一開始她是出於自卑不敢麵對顧執,那後來的時光應該是對顧執的不自信,她害怕時過境遷,顧執變成另一番模樣。就像兒時的宋時安,在她不知道的時候早就有了另外守護的人,隻有她一個人可憐又可笑地留在原地。

夜已經蔓延到屋內的每一個角落,安靜充斥著這間房間。

良久,安遲夏才輕輕出聲:“你覺得什麽時候合適?”

可是周瑤卻沒再回答,安遲夏將頭扭到周瑤那邊,卻看見周瑤已經閉上了眼睛,還能聽見均勻的呼吸聲。

安遲夏輕笑一聲,雖然不知道什麽才是最好的時機,可是她知道這是等待給不了的回答,她自言自語地喃喃道:“高考之後,我就去見他。”

在安遲夏閉上眼睛的時候,周瑤的眼睛睜開,嘴角輕揚起一絲弧度,她就知道裝睡肯定能得到意外的答案。

在小區樓下碰見周始,安遲夏似乎有些意外,但又很快接受了這件事情:“來這麽早?”

周瑤一下子飛到周始的身旁,朝著安遲夏解釋著:“我好不容易來一次,肯定得叫上我哥。”說著,她再次挽起安遲夏的手臂,一臉邀功道,“我哪裏舍得宰你,隻好請來了免費糧票。”

安遲夏敲了周瑤腦袋一下,故作責怪狀:“還怕我養不起你?”

“當然不是。”周瑤挽著安遲夏朝著周始走去,“不要著急,明天就輪到你了。”

有周始在,安遲夏自然沒有爭著去付錢,本來就是好不容易聚到一起,她不希望因為這件事讓周始不開心。

“哥。”隻要讓周始跑腿,周瑤的嘴巴就像抹了蜜一樣甜,連稱呼都變了變,“我和夏夏要喝飲料,你去買給我們。”

周始一向縱容周瑤,所以立刻就應了下來:“等一會兒。”

看著周始的背影,周瑤的眼神亮了一下,隻是旁邊的安遲夏沒注意到:“夏夏,我忘記告訴我哥什麽飲料了,我想喝檸檬味的。”

安遲夏看了一眼周瑤,周瑤癱軟在椅子上,一副我是客人我最大的表情。她故作抱怨著:“事還挺多。”立刻站了起來,還不忘安排著,“不要亂走。”

“嗯。”周瑤重重地點著腦袋,可是在安遲夏轉身的那一刻就從包裏拿出手機,打開攝像頭。

“哢嚓。”

安遲夏正和周始說話,兩個人麵對麵笑得很是美好。周瑤滿意地點了點腦袋,再次拿起手機,準備多抓拍幾張。

安遲夏拿著水回來的時候,就看見周瑤拿著手機不知在幹什麽,隨口問道:“幹什麽呢?”

“自拍呀。”周瑤輕輕一點,換回前置攝像頭,走到安遲夏的身邊,笑得一臉無害:“來,茄子。”

安遲夏的眼神不對焦,還在愣神的時候就被定格住了,將手裏的水遞給周瑤:“我不上鏡。”

“還要多美。”周瑤對這張照片異常滿意,立刻保存下來,眼神在周始和安遲夏身邊打量著,“來,你們來當我的模特。”

雖然再三推辭,可是周瑤露出失望的眼神時,安遲夏一瞬間就妥協了。

“靠近一點。”周瑤指揮著對麵手腳僵硬的兩人,不滿地看著周始,“不要退後了,已經快隔出一個太平洋了。”

周始忍著想暴打周瑤的衝動,朝著安遲夏走了一步,略微害羞地說:“她比較胡鬧。”

“再近一點。”在安遲夏開口之前,周瑤的聲音就透過空氣傳入他們的耳朵裏,“笑得開心一點。”

“哢嚓!”

手機發出輕微的聲音,安遲夏和周始還保持著原始的動作,卻不知道周瑤已經按下了無數快門鍵。

“嗯。”在眾多的看不出區別的照片裏,周瑤終於挑出一張滿意的,打開QQ裏顧執的聊天對話框,將昨天在教室外拍的視頻連同照片一起發了出去。

“咚!”

幾乎同一時刻,她就收到了顧執的消息。她抿了抿唇,卻退出了聊天框,喊著對麵快要僵硬的兩人:“走,去下一個景點。”

“笑得開心一點。”周瑤興致高漲,拿著手機對著兩人狂拍不止,在安遲夏不注意的時候,將照片發送給顧執,卻絲毫不理會顧執的連環轟炸。

“呼——”安遲夏喘著粗氣,她從來不知道逛街是件這麽辛苦的事,此刻癱軟在椅子上,對周瑤擺著手,說什麽也不肯再起來。

“累了就歇會兒。”周瑤倒是非常善解人意,接著坐到安遲夏的身邊,將攝像頭換成前置,擺出標牌性的笑容,“笑一個。”

安遲夏絕望地閉上了眼睛,任周瑤拍照,也不管自己被拍成了什麽樣子。

看見安遲夏完全已經放棄抵抗,周瑤自然不會放過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對著安遲夏按著快門鍵,手機的閃光燈似乎都沒有暗下去過。

瘋玩了兩天,周瑤絲毫沒有感到疲倦,在回去的路上已經計劃好下一次的行程。

看著周瑤的精神,安遲夏是不得不服,相比於周瑤的一臉輕鬆,她這把老骨頭都快散架了。

“你高考的時候,我和周始都不能來陪你。”周瑤說起來一臉遺憾,皺著眉頭抱怨著學校,“學校也是,偏偏那兩天查得緊。”

“沒事的。”安遲夏安慰著周瑤,“我考完就去你學校找你玩。”

“真的?”周瑤的眼神綻放出一束光亮,似乎害怕安遲夏反悔,她鉤起安遲夏的小拇指,“一言為定。”

安遲夏點著頭:“一言為定。”

時間已經到了不得不走的時候,周瑤一臉顯而易見的不舍,朝著安遲夏張開手臂:“抱一下。”

一年的時光裏,變化的不隻是安遲夏,就連周瑤也變了許多,她抹著眼角的濕意,有些無奈:“我真是越來越矯情了。”

“又不是不會再見麵。”安遲夏眼角泛紅卻還是安慰著周瑤,情緒慢慢緩下去的時候,才放開周瑤,“下次見。”

“好。”周瑤點了點腦袋,迅速轉身,如果再猶豫下去,她真的想要賴在這裏。

上了火車之後,周瑤才打開QQ軟件,如她所料,顧執像瘋了一般發了無數信息來。

周瑤的眼神挑了挑,才不慌不忙地發去一條信息:“怎麽了?幾天沒有聊天,顧少爺的羊癇風又嚴重了不少。”

“她在哪裏?”周瑤從來沒和顧執說過自己聯係到安遲夏,以至於現在顧執情緒有些激烈。

“誰呀?”即使沒有和顧執見麵,但是周瑤還是一如既往地喜歡和顧執鬥嘴,在大學可找不到像顧執這樣有趣的人了。

“周瑤!”被冷落了那麽久,顧執的語氣已經帶了些許怒氣,“還是不是朋友?竟然這樣對我?”

在和安遲夏失聯的那麽長時間裏,顧執早就把周瑤當作同命相連的同道中人,可是看見周瑤已經有了安遲夏的聯係方式,自己突然有種被拋棄的感覺。

“哎喲喂,我好怕怕哦。”在顧執這裏,周瑤終於占了上風,氣焰又囂張了幾分,“還沒有從我這裏得到什麽,已經換了這副嘴臉,要是給你說了,你豈不是要殺人滅口?”

“怎麽敢?”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顧執壓抑的怒火,“你想怎麽樣?”

如果有尾巴的話,周瑤已經翹到天上了,嘴角輕揚起來,手指在屏幕上敲敲打打:“那你應該怎麽稱呼我呀?”

“救命恩人?”

“老氣。”

“小仙女?”

“俗氣。”

“小姐姐?”

“過氣。”

“……”

“喘氣。”

“……”

高考前兩天,安遲夏坐著火車回到了學校。

人潮擁擠,安遲夏順著所有人的流向朝著火車站出口走去,臉上是如釋重負的輕鬆,時隔一年,她終於又回到這片土地上。

“遲夏!”安母已經翹首以盼半個多小時,在安遲夏出站的時候,就著急朝著安遲夏喊著,驚喜在臉上踴躍著。

“媽。”安遲夏朝著安母揮了揮手,和安母分開的這段時間裏,她們母女並沒有變得生疏,反而是更親密。

“你雲叔叔工作上有點事情走不開,晚上再給你擺接風宴。”安母接過安遲夏手裏的行李箱,就開始問長問短,“已經餓了吧?我們先去找個地方吃飯吧。”

安遲夏笑了笑,愉悅地點了點頭:“剛好我也餓了。”

在分開的這一年裏,安母也時常去看安遲夏,但是因為工作關係,每次都是待一天就要走,而每次舍不得的背後教會的都是更加珍惜。

“這家的魚超級好吃。”趁著菜還沒上來的時候,安母朝著安遲夏推薦,“非常辣,你應該是喜歡的,雖然容易上火,但是偶爾放肆一次還是可以的。”

安遲夏作勢抿了抿嘴巴,朝著安母挑了挑眉:“沒事,我們還年輕著呢,不怕上火。”

“這倒也是。”安母讚同地點點頭,隔著桌子將安遲夏淩亂的發絲撥正,“女大十八變,我女兒是越來越好看了。”

“哪有?”安遲夏嘟了嘴,有半分不讚同,“我一直很好看。”

“畢竟繼承了我的美貌……”

餐桌上,母女倆聊得很是歡快,以往都是情緒不常外漏的兩人,經過長達一年的分別之後,終於學會了坦露心聲。

“哢嚓……”

尚德一高全都是相機的聲音,三年如一日的努力,在高考前一天所有人都想解放天性,嬉戲打鬧成一片。

安遲夏走在小道上,看著周圍歡快的氛圍,嘴角也隨著上揚幾分。

雖然離開一年,但是尚德一高並沒有多少變化,所有的東西都和她離開時相差無二,可是主角卻已經換了一撥。

“喂,你看……”

“那不是安遲夏學姐嗎?”

“聽小道消息說,雖然她沒來上課,但是她媽媽讓學校保留了學籍,一班的同學也說過,在點名冊裏看見過安遲夏的名字。”

“這樣的呀,以前隻是遠遠地看見過學姐,現在才知道學姐真的好漂亮……”

“那當然,校花可不是白叫的。”

“……”

諸如此類的消息時不時傳到耳邊,安遲夏的皮膚在明晃晃的陽光下白得透亮,任由別人的目光肆意地停留在身上。她很久沒聽過這樣的話語了,仿佛一瞬間回到了過去。

教學樓處都是忙著留念拍照的學生,安遲夏溫吞吞地走著,朝著操場的方向走去。

操場上的草坪上都是陰涼之處,安遲夏選了一處坐下,眼睛看著熱鬧的教學區,目光無限地柔和下來。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她應該也會經曆這樣的一次熱鬧,那時顧執和周瑤也一定像現在這樣吧。

熱鬧聲依舊,沒有人去在乎明天的事情,他們盡情地融入這個氛圍,享受著快樂的時刻。

安遲夏就是在這樣的熱鬧中,慢慢地躺在草坪上,此刻無論做什麽她都能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輕鬆。

不知過了多久,朦朧中有個人朝她走來,那人穿著大紅色的短袖,三條紅色杠的運動褲,笑意盈盈地朝她走來,臉上依舊是那副張狂的樣子:“你終於又回來了……”

“是啊。”安遲夏不知道自己臉上的神情,但是澎湃的心髒跳動訴說著難言的激動。

兩人彼此站著,沒有再向前一步,僅僅是遙遙相對,卻已經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滿足。

“是睡著了嗎?”

“似乎是,要不要叫醒她?”

“應該是累了,讓她睡會兒吧。”

在靜默之中,安遲夏的世界突然插入兩道聲音,所有的虛幻消失,她卻仍舊緊閉著眼睛,沒有任何動作。

周圍重回平靜之後,安遲夏才緩緩地睜開眼睛,然後站了起來,她還是早點離開,估計有同學想在操場拍照。

在走出校門的時候,安遲夏回頭望了眼教學樓,嘴巴微微動了幾下,便徹底地離開了。

“祝我們好運。”

在眾人翹首以盼的等待中,高考終於在夏天最炎熱的時期降臨。

安遲夏之前離開後,安母便和學校溝通,為安遲夏保留了學籍,雖然安遲夏沒有真正來學校上課,但是參加高考並沒有受到影響。

教室的廣播裏正在播放著注意事項,監考老師也已經拿著試卷準備著,所有人保持著前所未有的安靜,耐心等待。

安遲夏坐在熟悉又陌生的考場,心裏反而是前所未有的寧靜,這場考試對於她來說已經遲到了一年。

試卷發到每個人的手中,考場上都是沙沙的作答聲,安遲夏仔細地閱讀著試卷,心裏有種小小的期待,這場考試結束後,她要去見最想見的那個人了。

“考試已經結束,請各位考生停止作答……”

考場響起結束的指令,所有學生都結束答題,安遲夏也將筆放下,站起身來等待著老師收卷,眼睛朝著窗外看去。

高考結束後,監考老師需要進行試卷的密封,所有考生都暫時不能離開考試地點,全部都聚集在校門口,張望著外麵的世界。

安遲夏站在一棵樹下,朝著天空張開手指,有風從她的指尖滑過,看著蔥綠的樹葉,第一次遇見顧執的時候也是這樣一個夏天,隻是不如現在這般燥熱。

那時顧執半躺在樹下,朝她不正經地吹了一聲口哨,安遲夏的笑容深了一分,那個穿著紅色外衣的顧執將她的眸子染紅,從那時起,在她的世界裏沒有人比顧執更適合紅色。

可是也是像這樣的夏天,她卻決然一聲不響地離開了顧執的世界,從沒過問過顧執的感受。安遲夏深呼一口氣,朝著頭頂上的樹葉望去,輕聲低喃道:“我很想你,那麽你呢?顧執,你是在想念我,還是在忘記我?”

校門打開已經是半個小時後,所有的人都朝著校外湧去,因為外麵有他們想見到的人,外麵像是一個全新的世界。

安遲夏站在樹下,等到人群稀少幾分的時候才加入到人群中,她慢慢地走著,想著待會兒拿到手機給顧執發信息的措辭。

雖然已經接近黃昏,可是太陽依舊那麽耀眼,校門前方就是車水馬龍的街道,而她回去的路上必須要穿過這條馬路,安遲夏微眯著眼睛,看著川流不息的車輛。

目之所及的地方,有一片張揚的紅色滑過她的眼睛,安遲夏晃了晃神,下意識地朝著那抹紅色望去。

一瞬間就和那人的眼神撞到一起,看著馬路對麵的那人,安遲夏的所有動作止住,微張著嘴巴,仿佛這世界靜止了一般。

那個人的眼神溫柔地注視著她,嘴角輕揚著朝她笑著,樹葉帶動周圍的空氣波動,有一絲風輕輕掀起紅色的衣角。

不知愣了多久,安遲夏才回過神來,隻是那道身影已經在她的眼睛中模糊,她咬了咬下唇才沒讓哭聲從嘴巴裏跑出來。

馬路上的車輛開始相繼停下來,與安遲夏並排的人已經朝著對麵走去,隻有她停了兩秒,調整了紊亂的呼吸朝著對麵走去。

那抹紅色的身影一動不動,隻是隨著安遲夏的靠近,垂下來的手掌由舒張開始攥緊,手裏的奶茶有些變形。

被人這樣明目張膽地注視著,安遲夏沒有感到絲毫窘迫,因為迫切的心情,她的腳步也快了幾分。

她好想跑著飛到那人的身邊,可是那樣太醜了,安遲夏忍住激動的心情,她還是想慢慢地走到他的麵前,讓他仔細看看自己的模樣。

三步。

兩步。

一步。

隨著距離的靠近,男生吞咽了下口水,拿著奶茶的手停在半空中,周瑤說安遲夏最喜歡的就是抹茶味的奶茶了。

可是已經演練了無數遍的情節卻突然卡住,男生張了張嘴巴,僵著身子,卻沒有發出聲音。

安遲夏站在顧執的麵前,眼淚已經洶湧地流出來,她的眉頭擰到一起,帶著哭腔的聲音就這樣出現在空氣中:“你怎麽來了?”

熟悉的發香鑽進他的鼻尖,顧執的眼睛綻放出奪目的色彩。

良久,顧執才敢有動作,低眸看著身前的女生,胸口似有一片羽毛輕輕滑過,帶著絲絲悸動,所有準備好的台詞在這一刻突然失效,他驀地變得不知所措起來。

看著顧執不知所措的樣子,安遲夏抿了一下嘴唇,繼續陳述著剛才的問題:“你怎麽來了?”

闊別已久的聲音,將所有的記憶拉扯出來,安遲夏心裏又是一陣泛酸,而顧執的聲音仿佛從億萬光年以外傳來:“天南地北都順路。”

歡喜一下子從眼睛跳躍著出來,安遲夏終於揚起嘴角,眼睛卻突然瞥見那杯奶茶,有幾分意外:“你怎麽知道?”

轉校之後,學校周圍沒有賣抹茶味的,安遲夏也隻好委屈自己戒掉這個習慣。

“周瑤說的。”這是他從別的地方帶回來的,顧執將手裏的奶茶遞給安遲夏,在絢爛的黃昏中又朝著安遲夏走了一步,近乎執拗地問道,“你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一年前我就想問了。”

夕陽在她的身上倒映出一層淺淡的金色,襯得安遲夏的眼神異常溫柔,她接過顧執手裏的奶茶,笑得一臉燦爛:“那麻煩你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