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裴良宇也來安慰我,讓我不要太過於傷心。

我們坐在學校後街極有名的大排檔裏,周圍人來人往,喧鬧無比。往常我們都是一群人過來吃飯,這裏的麻辣火鍋每次都辣得我嘴唇通紅。可是今天,隻有我們兩個。

看著我話也不說埋頭苦吃,他說:“滿月,你想開一點,羅維也不希望你不開心。”

我對他咧嘴笑了笑:“我哪有不開心?”

他沒有笑,看著我,歎了一口氣,沒有說話。

即使看過他一千次一萬次,我還是得感歎,裴良宇真是好看,漂亮的臉龐有些陰鬱,卻最能打動人心。可是這樣好看的人,做了一件我無法理解的事。

我仔細看著他,突然問:“為什麽?”

他奇怪地看著我:“什麽為什麽?”

“是你故意讓薇薇透露給我羅維回來的事吧,為什麽?”

他突然笑了起來,摸摸我的腦袋:“會開玩笑了,證明你真的沒什麽事了。”

看著他的臉龐,我沒有再說話,低下頭默默地吃著蛋餃。

我是不聰明,可是我不傻。裴良宇那樣聰明謹慎的人,羅維不讓他說出去的事,他怎麽會隨隨便便地就讓薇薇聽了去。

可是他不說,我也不想再問。我承認是我膽小,我已經失去羅維了,我不想再失去裴良宇這個朋友。

“其實,我隻是不想你以後怪我。”裴良宇轉過頭不看我,筷子在碗裏不停地翻著一片牛肉,“你們兩個對我同樣重要,我誰也不想失去。”

我一愣,然後抬起頭,用勺子幫他舀了一大勺貢丸放到他碗裏,對他笑了笑:“吃吧,老爸。”

他看著碗裏的貢丸,愣了一下,又笑了起來:“以前總是我幫你夾,現在好閨女會孝敬老爸啦,吾甚感欣慰啊。”

“裴良宇你要臉不要?”

“吾子不必多言,知道你害羞。”

……

分手了,我卻沒有想過要讓自己過苦情的生活,雖然我膽小懦弱,不夠開朗,可大部分時間裏,我的生活一直平穩而輕鬆。很多時候我都會想起他的笑容,明朗陽光,真摯熱情,那種毫無保留的笑容總能將我的心扯得生疼,卻也讓我永遠無法真正恨他。

可我也不能對他釋懷。

所以我隻能不想他。

我照常吃飯睡覺,專心複習,認真考試,每天背著書包同陳靜一起去圖書館,安靜地一坐就是一天。這大概也算是一種成長。

最後一門考試安排在下午,中午的時候我從圖書館回到寢室,收拾東西準備回家。突然有人跑來我們寢室:“不好了,你們快下去看看,你們寢室的譚燕秋跟人打起來了!”

寢室裏除了譚燕秋和陳靜其他人都在,大家相互看了一眼,同時放下手上的東西,飛快地跑了出去。

下去的時候,譚燕秋已經同一個女生打得不可開交了。周圍圍了好多看熱鬧的人,卻沒有人肯上去幫忙,隻有陳靜在一旁急得直跳腳,卻也拉不開她們。

眼見譚燕秋處在下風,被那女生又扯又抓,拳打腳踢,我們快速地衝了過去,拉開兩人。

那女生一時不察,被馮彩拉開,馬上就反手啪地給了她一巴掌。

馮彩怒:“你幹什麽?”

“幹什麽,你以為人多我就怕你們了?一群賤貨,一丘之貉,專門勾引別人男朋友。”

“你要不要臉,到底是誰搶誰男朋友?”譚燕秋大怒,說著就要再衝上去。

那女生也不怕,仰著頭繼續罵道:“是你自己沒用,讓人把你甩了,還纏著他不放,狐狸精,下賤!”

說完她又要衝上去動手,我正拉著她,被她奮力一掙,差點跌倒。這樣強悍潑辣的女生,我還真是前所未見。

馮彩上前擋住譚燕秋,啪地還了她一巴掌。巴掌打得很重,連我聽了都不免心驚。

可那女生顯然是越挫越勇的主,被那一巴掌打下來,發瘋一般衝上去還手,我們當然使勁拉著她,於是,一場混戰就開始了。

不是我們好幾個女生製不住她一個,而是她實在是勇者無畏,打起架來經驗豐富,大家猝不及防,都被她打了幾下。

女生打架是什麽樣子?無非就是亂打一通抓頭發撓臉,無所不用其極,毫無章法可言。最後當然是我們贏了,雖然有些勝之不武。

那女生終於沒了力氣,無法靠前,於是一屁股坐在地上,放聲大哭,邊哭邊咒罵我們以多欺少,不得好死,極盡惡毒之能。

馮彩被她罵得火大,還想衝上去,我一把拉住她,另一隻手拉著譚燕秋:“別在這兒跟她丟人現眼了,我們走。”

沒想到剛一轉身,那女生竟然又衝了上來,一把抓住我的頭發,眾人又是一陣手忙腳亂,不過沒費什麽力氣就將她推開了。

我怒極,恨恨地盯著她:“你在這兒為了他耍潑打人,他在哪兒,他知道嗎,他會高興嗎?我現在真為譚燕秋慶幸,甩了一個這麽沒品沒眼光的男人。”

她哭著瞪著我,也不知道聽進去沒有,不過終於沒再追上來了。

剛一進寢室,譚燕秋便順勢倚到我懷中,大哭起來。

我心裏雖然還惱火著,卻又覺得她的樣子太可憐,隻好輕輕地拍著她的背,希望能安撫她。

她哭了許久,聲音終於小了下來,離開我,自己站住。大家都關切地看著她,卻說不出什麽安慰的話。

她終於停止哭泣,擦幹了眼淚,有些羞愧地看著我們:“謝謝你們。”

第一次從她嘴裏聽到這種話,大家都有些許尷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還是夏敏之先開了口:“謝什麽,大家都一個寢室的。”

然後又是一陣沉默,譚燕秋也不說話了。

我們幾個剛剛跟人打了一架,形象都不算好,我的衣服扣子被扯掉一顆,馮彩臉上有個紅紅的巴掌印,楊雯雯的頭發被扯得亂七八糟,譚燕秋就更不用說了,兩隻眼睛腫得跟桃子一般,披頭散發,袖子都被扯開了線。

大家相互打量了一番,半晌,終於有人忍不住,笑出了聲。她這一笑,其他人也跟著笑了起來。

這時要是有人路過我們寢室,肯定覺得這是一寢室的神經病。

大學上了四年,卻在快畢業的時候跟人打了場群架,想想自己都覺得挺瘋狂的。

可是我們寢室的關係,卻在即將畢業的這個學期,因為一場架,好轉了。

那天晚上譚燕秋堅持要請我們吃飯。軍訓那段日子過了以後,我們還是第一次這樣親密無間地坐在一起吃飯。

那天天氣很冷,後街卻還是熱鬧非凡,大家都說了許多話,喝了許多啤酒,流了許多眼淚。之前的許多誤會許多心結都在這一天冰釋前嫌。

我不記得那一天我說了些什麽,隻記得,我流了許多許多的眼淚,怎樣也止不住,某些埋藏在心底的鬱結,都在這一天一股腦地發泄出來。最後,我竟然與譚燕秋一起抱頭痛哭。

其實我還是挺佩服那個女生的,至少她擁有我沒有的勇氣,會為了自己的愛情奮不顧身,愛得那樣勇敢、那樣激烈。隻是,到底值不值得,隻有她自己知道了。譚燕秋最後,當然是放棄了。如果知道了一個人不是自己對的人,放棄才是最好的選擇。

後來我再沒見過她,但願她能得償所願。雖然被她打了好幾下,我卻還是希望她能幸福,能一直這樣勇敢地保護著自己的愛情。當然,手段還需溫和點。

大學的最後半年,我們都在忙碌中度過。仿佛剛剛開始,就已經結束了。當現實擺在眼前的時候,周圍的同學不約而同地將風花雪月拋在腦後,考研的考研,找工作的找工作。

最後的畢業照,我站在第二排左起第四個,馮彩和譚燕秋一左一右地摟著我,我們笑得都有些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