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歡你,很久很久

文/晏生

1

陶苓的日記本:

2008年3月13日

今天留下來守晚自習。

天氣寒冷,春天沒有如期來臨。

八組八號的男生趴在桌上睡覺,窗戶開著,外麵刮大風。我擔心他著涼,遂將他叫醒。

早聽班上同學說他脾氣很差,果不其然——

他瞪了我一眼,踹開門,走出教室。

他叫周倦。

2008年3月20日

周倦又惹麻煩了。

學校小賣部失竊,抽屜裏少了五百塊錢。

中午整個辦公室的老師都在討論周倦,說這事是他幹的,我卻不怎麽相信。

2008年3月28日

失竊案水落石出。

萬幸,周倦是無辜的。

是我費了點心思查出來的。忙了一星期,心血總算沒有白費。

2008年4月4日

陳老師從今天開始休產假,由我正式接手這個班,我成了這群孩子的新班主任。

下午的物理課上,周倦竟然沒有睡覺。

他盯著黑板,不知道在聽課,還是在發呆?

2008年4月15日

自從當上班主任,我和班上的孩子們接觸漸多。

他們這個年紀,和同桌鬥嘴爭執的小事也驚天動地,好似天塌下來,一個個跑來跟我說。

他們開始信任我。

除了周倦。

2008年5月10日

課間操解散後,他恰巧走在我旁邊。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跟我說話。

他說,你為什麽總是幫我?

我想了想。

可能是因為小杌。

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讓我想起小杌。

……

我合上陶苓的日記本,不想再看下去。房間裏過分安靜,外麵的路燈一盞盞亮著,窗戶沒有關,春天的夜雨飄進來。

不知道在地板上坐了多久,雙腿發麻動彈不了,像被無數隻螞蟻啃噬。

我不知道陶苓什麽時候有了記日記的習慣,拿在手裏厚厚的一本,像字典。而周倦這個名字,是她“字典”裏出現的高頻詞。

天快亮了,我去臥室換衣服。

**的被子隆起一塊,裏麵的人睡得沉,對一切毫無察覺。

他一向淺眠,隻要發出一丁點動靜就能吵醒他。看來他說前陣子項目出了問題工作很忙,不是撒謊,他是真的很累。

我在朦朧的晨光裏,盯著那張臉看。

如果他醒著,一定會被嚇到。

但偏偏——他就是醒了。

他睡眼惺忪,語氣不善地問:“陶杌,你幹什麽?”

我發誓,我在他的眼睛裏看到了抵觸和提防。我想盡量讓自己臉上的這個笑顯得輕蔑和不屑,這樣才能表現出我的不在意。

“我們結婚了,”我笑了笑,“我想看你就看你,想睡你還能睡你,周倦。”

在周倦麵前口出狂言大放厥詞,一般下場會很慘。

但我控製不了自己。

陶苓一直說,在她認識的人裏麵我是最不識時務的那一個,從來不會看人眼色,也不懂迂回,總是正麵剛,所以常常吃虧。

可我不想識時務,我覺得活著就該隨自己的心意。

2

我叫陶杌。

名字裏的第二個字讀wu,第四聲,跟“霧”同音。陶杌,念起來跟檮杌一樣,是上古四大凶獸之一。

被取這麽個名字,可見我多不受人待見。

身邊熟識的朋友大多管我叫老π,因為“杌”字的半邊看起來很像圓周率π。

隻有陶苓,永遠字正腔圓地叫我陶杌。她喜歡說“陶杌,不準進我房間”“陶杌,你要敢亂動我的東西你就死定了”“陶杌,你個豬腦子”……

陶苓罵人的時候,板著臉,刻薄尖銳,很像爸爸。

她才是真正屬於這個氣氛嚴肅的高知家庭的孩子,她跟爸爸一樣,一樣聰明過人,一樣熱愛物理,是那個領域的天才。

她一直是爸爸的驕傲。

而我是這個家的汙點,就像一幅精美絕倫的傳世畫作上,被上帝之手誤落下一點墨痕。

我是陶苓的妹妹。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我並不願意承認這個事實。

但是,她的確是這個世界上與我最親近的人,也是她將周倦帶到我麵前。

說起來,日光之下並無新事。

唯一不平凡的,是這個故事裏的主角,他們個個不凡。當然,除了一無是處的我。

十年前,陶苓在網絡上火了一把,最誇張的時候,甚至有記者來我家樓下蹲點。A大最年輕的物理學女教授、天才女博導,是外界賦予她的稱號。

爸爸因此而自豪。

但是陶苓因為一個叫程仲的男人跟家裏鬧翻了,跟最愛她的爸爸站在對立麵。

陶苓腦子聰明絕頂,學習和工作上都厲害,但是談起戀愛來,真的要命。都說愛情讓人盲目,我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一眼就能看出程仲對她的敷衍和不用心,可她偏偏要陷進去。

她把程仲帶回家,爸爸把程仲趕了出去。

陶苓一氣之下去支教了。

那個地方叫白淞湖縣,名字聽起來美,但是窮。

聽到陶苓離家出走的消息時,我在酒吧裏,心裏暗暗打賭,她在一個月之內會回來的。結果轉頭就看見程仲摟著個女人靠在牆壁那邊親熱,我衝過去揍了他一頓。

雖然我看不慣陶苓,但我不覺得別人可以肆意傷害她。

走出酒吧,剛好接到她打來的電話。

“你是不是又在外麵沒回家?”她問,語氣一如既往地能給人添堵。

“我跟程仲打了一架。”我告訴她。

“有沒有受傷?”

“當然沒有,我是偷襲的。再說,他那樣子一看就是喝多了,我對付他綽綽有餘了。”

我本來想把“程仲是個人渣”這句話對著電話大罵八百遍,現在卻突然有點不忍心告訴她。

我很少有心疼陶苓的時候,畢竟她強大得像個傳說。

“你什麽時候回來?”我問。

最後一個問題,陶苓沒有給我答案。

我之前之所以篤定她會很快回來,是因為我認為她熱愛她的工作和事業,她一定放不下它們,也舍不得離開實驗室。

而實際上,接下來的整整一年裏,她沒有回來過。

隻是她跟我的聯係漸漸變多,她開始不斷地給我打電話。電話裏提到最多的一個名字,就是周倦。

她說她發現了一個天才。

她終於不再執念於程仲。

我有點高興,又很好奇,迫不及待地想要見見周倦。

3

我第一次見到周倦,是在高考後的暑假。

跟狐朋狗友瞎嗨過一陣之後,感覺到時間的格外漫長,沒有人對我考大學抱有希望,我自己也覺得落榜才是理所應當。

自從陶苓走後,家裏的氣氛更加沉悶。

太陽把前院的薔薇都曬蔫兒了,空氣裏熱浪翻滾,我不想再出門了,躲在屋裏吹冷氣更舒服。

那天一個午覺睡完,陶苓就回來了。

身後跟著一個人。

衣著樸素的少年站在爬山虎和香樟鋪疊而成的陰影裏,略顯拘謹,眼神卻是倨傲而倔強的。

陶苓說:“這是周倦。”

我一個不慎從沙發上滾下來。

毫無疑問,陶苓對我又是一頓損,說這麽大的人了,還沒個正形之類的。

一年不見,她愛數落我這點倒是沒變。

爸爸在樓上聽到動靜,也下來了。他裝作一臉無所謂的樣子,依舊板著臉維持他的威嚴,可我看到他腳上的兩隻鞋穿反了。

陶苓一走就是一年,不知死活,按照我爸的性格,是不會讓她輕易進門的。這點我知道,她也心知肚明。

所以她把周倦帶回來了。

我爸惜才。這麽多年來,那麽多學生,隻有陶苓的天賦讓他滿意,如今多了個周倦。

他親自考查一番後,認定周倦是個不可多得的可塑之才,假以時日必成大器,任性地要收他作關門弟子。

陶苓離家出走的事,被輕易地帶著翻了篇。

更莫名其妙的是,周倦就這樣住進了家裏。他住的客房,在我臥室的隔壁。

陶苓私底下跟我解釋說,周倦報考的大學就在本市,不出意外,他應該能進。而且他無父無母,舉目無親看著可憐,既然又被咱們爸看重,多照顧照顧也應該。

當時我有點受寵若驚,因為完全沒想到她居然會專門過來跟我解釋,顯得我的意見好像也很重要似的。

我把心裏話一說。

陶苓冷笑說:“同在一個屋簷下生活,還不是怕你欺負他。”

後來的事實證明,陶苓擔心我欺負周倦這點,純屬杞人憂天。

那時候天真,為了宣示主權,讓外來者心裏有點數,到底誰才是這個家的真正成員,我幹了一件蠢事。

趁著陶苓和爸爸去外地開會,當天趕不回來,我召集了十來個人——個個穿金戴銀露著大花臂,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是不良少年。

大半夜一群男男女女在二樓K歌打牌,烏煙瘴氣,我看著滿地的垃圾,到頭來還得我收拾,忽然開始後悔出了這麽個餿主意。

“老π,那家夥住哪個房間,我們去他房門口集中轟炸。”尹傑是其中跟我關係比較好的,特地過來問我作戰計劃。

我指了指周倦臥室的房門。

他心領神會,正準備過去作妖。

房門卻自己開了,被成功吵醒的周倦頂著亂糟糟的頭發走出來,神情陰鬱,像電影裏的吸血鬼。

尹傑嚇了一跳,在我耳邊小聲說:“哇,長得這麽帥,我都不忍心下手啊。”

尹傑沒下手,我自己動手了。

那一刻或許是被鬼附身,或者腦子突然壞掉了,我猛地拽下周倦脖子上的玉墜,從露天陽台上扔了出去。

然後,周倦當著我們所有人的麵,從二樓跳了下去。

他很快在草地上找到玉墜,順手一把抄起院裏晾衣架上的竹竿,包括我在內,一群人都嚇呆了。

大家落荒而逃。

假混混遇上真刺頭,不堪一擊。

我裝作很硬氣地沒逃,但心提到了嗓子眼。我以為周倦會對我動手,結果他隻是看了我一眼,就回了自己房間。

我無法形容他那時看我的眼神,近似於厭惡。

周倦大概是從那個時候看我不順眼的,因為我動了陶苓送給他的東西。

我有個同樣的吊墜,是陶苓送的十八歲禮物。

我隻是突然覺得礙眼。

我甚至沒想明白,是因為覺得陶苓這個人送個禮物也三心二意,還搞兩份,讓我覺得吃味;還是因為周倦每天貼身戴著陶苓送的墜子,讓我覺得礙眼。

所以我才會衝動,才會想要扯掉周倦脖子上的那個吊墜。

我後悔過一萬遍。

但時間不會重來,世上沒有後悔藥吃。

4

經過那次的事,我心裏有數,明白周倦的武力值大概多高,不會再不自量力地去招惹他。

陶苓說我們這樣井水不犯河水挺好的。

九月開學,我去了當地一所三流大學,周倦則因為物理方麵的突出成績被本市另一所大學破格錄取。

我們都住學校宿舍,但他甚至比我回陶家回得更勤快。

有一次氣溫驟降,我回家拿厚衣服和被子,在家門口的林蔭道上跟周倦撞了個正著。我慌慌張張,不知道該不該打招呼,總覺得別扭。

這一點都不像我,於是我故作無所謂地衝他笑。

他一點也不給麵子,說:“你臉笑僵了,很醜。”

心上頓時被紮了一刀,我收斂起笑意,決定徹底跟他劃清界限,可他偏偏不識趣,跟我聊起來:“你兩個月沒回家了。”

他倒清楚。

這副長輩的語氣,估計是從陶苓那裏學來的。

“不想回家就不回啊,在外麵多自在。”我說。

“文身、買醉、泡網吧,就是你所謂的自在?”他突然針鋒相對。

我無言以對,突然意識到,或許在周倦眼裏,我就是這樣一個不學無術的人。

這個認識讓我無比沮喪,隻好轉身就走,借此逃避。他卻擒住我的手腕:“你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搞笑了,我怎樣下去跟你有關?”

他說:“陶苓很擔心你。”

原來這才是他肯主動關心我的理由。

我冒著被揍的危險狠狠踩了他一腳,把第三次失戀的怨氣發泄到他身上。

第一個學期結束後,不知道陶苓從哪裏聽說了什麽風言風語,覺得我一個人在外麵無法無天缺少管束。我被強製性要求,每個周末回家住。

陶苓比我大八歲,我幾乎是她帶大的。我雖然討厭她,但她的話有時候卻又不得不聽。

每周五下午,我從學校回家,最常看見的畫麵就是周倦坐在屋簷下看書或者捧著筆記本電腦在敲敲打打。他看書時會戴眼鏡,整個人越發顯得清臒英俊,活生生一斯文敗類。

我故意加重走路的力道,這時候他就會抬頭看我一眼。

慢慢地,我發現自己無可救藥地迷戀上這個場景,喜歡上周五回家這件事,甚至覺得或許他也是喜歡我的。

我們是兩廂情願。

而實際上,“自作多情”四個字,很適合我。

我後知後覺地發現,我竟然暗戀周倦。

5

陶苓逛街的頻率極低,大概一季一次。每逢季節轉換,她就花一天時間去商場買換季後要穿的衣服。

我了解她這毛病,本來是被她脅迫要陪她一起去,當她苦力幫她拎東西的,但周六學校有個講座,逃不了,隻好讓周倦代替我。

陶苓逛得正嗨時,偶遇程仲,臉一秒鍾就垮了。

晚上周倦扶著亂醉如泥的陶苓回到家,簡單跟我說了情況,然後就去廚房煮醒酒湯。陶苓醉得人事不知,難受地縮在沙發上。

隔著窗,我看著廚房裏少年朦朧的背影,覺得這真是一個苦情的故事。

陶苓這麽聰明,偏偏栽在程仲那個渣男身上。我以為這麽久過去,她早忘了,可隻有她自己明白他有多難忘。

而周倦呢,他始終戴著陶苓送他的墜子。她是拉他出泥潭的人,是他的伯樂。她讓他回頭是岸懸崖勒馬,而我隻是個旁觀者。

每個人都求而不得。

知道程仲揚言說要重新追求陶苓的時候,我差點氣瘋了。

但無論我如何生氣,陶苓確實又跟程仲糾纏到了一起。雖然陶苓還沒鬆口答應複合,也就是遲早的事。

我小心翼翼地觀察周倦的表情,他正在一絲不苟地挑魚刺,眼角垂著,把眼睛裏的情緒藏起來,叫人看不見。

全家人裏,我爸是最後知道的。他勃然大怒,還沒來得及衝陶苓發火,更可怕的消息就傳來了。

程仲酒駕出事了,而陶苓坐在他的副駕駛座上。

陶苓昨天沒回家,說是去閨蜜那兒住,我當時就應該想到的,她哪有什麽閨蜜。

無非是又被程仲騙出去了。

陶苓死了。

我一直覺得這是個玩笑。

直到我摸到那張冰冷的臉,才恍然。世事無常,叫人措手不及。

6

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是周倦這個外來人撐起了這個家。

我爸像一夜之間老了十歲,半年裏生了兩次病,連去研究院的次數都少了。學校離家不遠,我開始每天回家住。

他或許並不需要我,但我得在。

因為陶苓不在了。

對於周倦,我是感激的,他的存在或多或少會讓我爸感覺到安慰。他買了一輛二手車,每天無論課多課少忙到多晚,都會回陶家。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他已經成為我們家的一員。

我們相依為命。

很多個夜晚,我失眠,看見窗口照射進車燈的光束,看他從車上下來,突然很想哭。他一直守在這裏,我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該難過。

這種狀態一直持續著。

我不想打破。

大學畢業,參加工作……有時候想,就這樣下去好了。

可是,周倦要交女朋友了。

飯桌上,他接了一個電話,不小心按到免提鍵,一個清脆的女聲傳出來。

周倦的工作環境裏很少有女性,而且倘若不是十分熟稔的關係,對著他這朵高嶺之花根本說不出親昵的話。

我一口青菜梗在喉嚨口,差點噎死。

看看我爸,他若無其事,壓根不明白我的擔憂,有女人就快要把他的關門弟子拐跑了。

我爸極其看重周倦,他曾經形容周倦是一塊未經雕琢的璞玉。以前他在窮鄉僻壤,沒有條件接觸係統專業的培訓,差點被埋沒,所幸後來有了機遇。

當晚,我直截了當地告訴老陶教授,我喜歡周倦。

他的反應相當冷靜,說讓我自己搞定,他不摻和年輕人的事。他那副表情,估計打心底覺得我配不上周倦。

我說,如果周倦跟我結婚了,咱仨就真正成了一家人,會一直這樣生活下去,誰也不會走。

老陶教授可能被最後這句話觸動了。

他不想再經曆任何形式的分別。

我不清楚我爸是怎麽跟周倦談的,周倦從書房出來跟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我們結婚吧。”

不是“我們在一起試試”,也不是“我們談戀愛吧”,而是“我們結婚吧”。

我明知道他喜歡陶苓,明知道他最尊敬爸爸舍不得違逆爸爸的意願,我卻把這些當作籌碼,讓他跟我捆綁在一起。

我真卑鄙。

可誰叫他被我喜歡上了。

婚後順風順水,沒有想象中那麽艱難,周倦既不熱情,也不抗拒婚姻生活,可見他在盡力配合我扮演丈夫的角色。

除了每年那個特定的日子,陶苓離開我們的日子。

我每次從墓園回來就會陷入一種焦躁抑鬱的狀態,像個炮仗,一點就燃,無論和誰說話都充滿火藥味。而且當晚必定失眠,隻能去書房。有時候發發呆,有時候看看書,這一次我翻到了陶苓的日記本。

回到臥室,周倦還在睡著。

他在睡夢裏皺眉,睡得並不安穩。

他是玉石,我卻平庸。

他本不該配頑石,我卻甚至想讓他變得跟我一樣平庸。

7

十年前,周倦問陶苓為什麽要幫自己,他在陶苓的口中第一次聽到陶杌的名字。

陶杌,檮杌,上古四大凶獸之一。

真是個奇怪的名字,卻足以讓他聽一次就牢牢記住。

那年高考,陶苓鉚足了勁把他從不良少年的邊緣拉回來,時刻看緊他,他毫無辦法。兩人相處時間漸多,他開始經常聽陶苓提起陶杌。

陶杌的媽媽在生她的時候難產而死,她一生下來就沒有媽媽。一個刻板嚴肅忙於工作的爸爸,一個大她八歲的姐姐,將她帶大。

陶苓說陶杌很笨,小時候學寫拚音,怎麽也學不會寫“ɑ”,教一百遍也沒用。

陶苓說陶杌叛逆,逃課,給男生寫情書,惡作劇剪了新班主任的辮子,參與打群架,全校師生都覺得她壞得徹底,活該被開除。她回家後,差點被爸爸打死。

後來的兩年裏,陶杌開始在家上學。

她那麽壞的一個人,卻記得全家人的生日,會偷偷看視頻學教程給陶苓織手套圍巾,織完就藏在衣櫃下麵的一個抽屜裏,從來不送出去,後來塞滿了幾個抽屜。

她逃課後常去喂流浪貓,身上的錢買了貓糧,中午隻能吃包子填飽肚子。

說到這裏,陶苓忽然笑起來:“我每次批評她,她都有理,全是歪理。”

給男生寫情書是因為經常看見那個男生被欺負,一封情書昭告天下,他是我陶杌看中的男人,誰都不準欺負他!

剪新班主任的辮子是因為她老拿教鞭打女生手板心……

周倦聽了那麽多關於陶杌的事,早已經對她好奇得不得了。

他十八歲生日,陶苓送他一個玉墜子。他不收,陶苓說陶杌也有一個一模一樣的。後來他一直戴著這個墜子,舍不得摘。

住進陶家,他終於看到陶杌。

喜歡上陶杌,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明媚鮮活的少女活得肆無忌憚,就像畫板上最明亮的那一筆,永遠引人注目。

他想控製自己的目光,將情緒深藏。

他喜歡一個人,不想讓人發現,卻被陶苓看出來。她似乎樂見其成,開玩笑說,你要是能將陶杌收了,我也就放心了。

可是,陶苓出事了。

自那以後,陶杌像變了一個人,她以前好像怎麽也長不大,如今卻穩重又冷靜。

她把周倦當親人,不敢再進一步,怕他抗拒,怕他一走了之,小心翼翼地維持著兩個人之間的距離。

周倦想,那就當親人,成為她的依靠。無孔不入,讓她再也離不開自己,把她套牢。慢慢等待時機成熟,他可以等她很久很久。

後來他拜托一位女同事看準時間,打了那一通電話。

接下來的一切順理成章,他跟陶杌結婚了。

當年在白淞湖縣,陶苓的出現改變了周倦的生活。

她告訴他,要做一個善良正直、勇敢無畏的人,這麽些年來,他始終謹記在心。

可他憑一己之私,入侵所愛之人的生活,見她失去至親陷入囹圄困境,卻處心積慮將她套牢,今生有愧,算不上真正的善良正直。

他心有餘悸,害怕得來的東西一朝失去,從此一無所有,做不到真正的勇敢無畏。

他最終也沒能成為陶苓所說的那種人。

可他終於成全他自己。

小編有話說:

生活裏有那麽多誤解與傷心,幸好,總會有很多閃光的幸福。

看到那一句“喜歡上陶杌,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一直擰巴著、悲傷著的心就安定了下來。非常治愈暖心的故事,在你身邊,是不是也有一個人,愛了你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