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一塊小甜餅

你喜歡狗,我喜歡貓,不過不要緊,反正我最喜歡你。

1.生死之交也得寫檢討

這已經是丁恬第四次被曲斯年從教導處裏給拎出來了,所以她一點兒也不害怕。

年輕人嘛,不能,就輸一半。

秉持著這種觀念,丁恬好心情地朝著花壇邊的清潔大叔笑嘻嘻地打了一個招呼,剛剛多虧了他的幫忙,不然自己也不會那麽輕鬆地就從後門溜出去。

看來隊友這種東西,不管在遊戲中還是現實裏,都是最了不起的加成。

“老實點兒。”曲斯年沒有回頭,甚至連步子都沒有頓一下。

“曲老師,你腦袋後麵是不是長了眼睛?”丁恬雖然聽話地收回了正揮舞在半空中的手,但她完全不害怕眼前這位實習老師。說了嘛,這已經是第四次了,按照一回生二回熟這種理論,那麽她和曲老師應該都能算得上是生死之交了。

“別說話。”

得,被生死之交嫌棄了。丁恬委屈地癟癟嘴,順道踩了一腳曲斯年的影子。

曲斯年將金絲眼鏡往鼻梁上推了一兩分,走進了高中部的新翔樓,路過一樓大廳的儀容鏡時,極快地從鏡子裏掃了一眼此時正乖乖跟在自己身後的人,將笑意斂進了深眸裏:“你聲音太吵,聽起來頭疼。”

“你……”丁恬瞪著大眼睛,臉上的表情也由委屈轉變到不服。

“閉嘴。”曲斯年擰開辦公室的門,成功截殺。

“說吧,為什麽又跑出去了?”

曲斯年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也懶得抬起眼皮子去看丁恬了,反正她現在的表情,自己也能猜個七七八八。

“學累了。”丁恬麵不改色心不跳,“想出去放飛一下自我。用我們人到中年的班主任的話來說,就是給自己充個電,就昨晚他在朋友圈分享的那個鏈接,你點進去沒?”

曲斯年皮笑肉不笑:“你倒是挺響應號召。”

“當然。”丁恬驕傲地挺了一下胸膛,以為就此瞞天過海。

“那你逃什麽體育課?”曲斯年瞥了眼高一四班的課程表,接著心不在焉地用指腹輕輕劃了一下筆記本電腦的觸摸板,在去教導處拎丁恬之前,他正在辦公室裏專心寫著畢業論文。“你們年輕人不是最喜歡在灑滿陽光的操場上自由地奔跑嗎?”

“因為我……”丁恬心一橫,“我來了例假!不能做太過劇烈的運動,會血崩。”

“吃綿綿冰就不崩了?”曲斯年這會子才掀起眼皮子看向對麵的丁恬,並且悠閑地雙手交叉。

“你是一個老師、一個園丁,可你,你……你怎麽能跟一個花季少女這麽說話?太不知羞了!”丁恬眼看兜不住了,幹脆把電視劇的台詞給搬了出來,也不知道能不能糊弄過去。反正裝出一副受迫害的樣子就對了,現在就看曲斯年這廝還有沒有一點兒良知和羞恥心了——但她好像忘了,她向來是用斯文敗類和衣冠禽獸形容曲斯年的。

“演技這麽差,最好以後別說你是我的學生。”

曲斯年完全不上丁恬的套,長腿一伸,就把靠在自己辦公桌邊的那把椅子踢到了丁恬腿邊。

“坐。”

“不坐。”丁恬想也沒想地拒絕了,但一對上曲斯年眼鏡後那雙眼睛時,背後又開始冒涼氣,於是隻好規規矩矩地坐在了他的對麵。

沉默半晌,丁恬還是認輸了,她雙手閑不住地拿了曲斯年桌上的一支筆在玩。

“那我……就說,說實話了啊,你可別笑話我。”

曲斯年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我要笑話你,不差這一個理由。”

“因為書香路那家棉棉冰店今天做活動!”丁恬脖子一梗,覺得自己就像是個戰士,“今天下午三點到四點,平常賣二十八的奇異果冰隻要十四塊,不去吃多虧呀!”

“十四塊。”曲斯年頓了頓,“那老板也賺了你十塊。”

“你這個人怎麽這麽俗氣呢!我是吃個開心。”

“哦。”曲斯年笑著望向對麵那張憤憤不平的小臉,“也不知道你明天交兩千字檢討的時候,會不會開心。”

聞言,丁恬身子一僵,但馬上又恢複成沒心沒肺的樣子,想著該怎麽樣才把這個話題帶過,反正這些小打小鬧的檢討報告,班主任已經全權委托給曲斯年了,所以——隻要他鬆口,那麽就不用寫了吧?自己好歹也是他欽定的課代表呢!

“曲老師。”丁恬綻放出一個自認為特別可愛的微笑,“您剛才沒上課,是在忙什麽呀?說不定我可以幫您做上一點的。”

還學會賣乖了?

曲斯年挑眉一笑,但話裏的嫌棄絲毫不加掩飾:“我的畢業論文,你可以幫我做?”

丁恬語塞,一個高一的我如何拯救一個大四的他?

不行不行,不能,好歹自己曆史書也被他罰抄了不下三個本子,怎麽能認?

“就算是您的畢業論文,您怎麽就知道我做不來呢?說不定我在您的悉心指導下,曆史突飛猛進,水平直逼當代大學生……”

曲斯年懶得聽丁恬瞎扯犢子,直接將筆記本電腦整個兒翻轉過去,文檔上方碩大的標題直接叫丁恬傻了眼——什麽叫論鋱與镓共摻雜的二氧化矽材料的製備及發光性質?

曲斯年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您試試?”

“現在當老師這麽窮?”丁恬一臉驚恐,“你都要靠著幫別人寫論文過日子了?”

曲斯年的臉黑了幾分:“我本專業就是化學。”

“什麽?!”丁恬驚訝地提高了音量,還好此時辦公室裏隻有他們兩個人,“那你為什麽教我們曆史?你是不是在看不起我們二中?”

其實這件事,在曲斯年心中,是一段非常羞辱的曆史,曲斯年忍不住在心裏爆了句粗口,怎麽哪兒都有“曆史”這兩個字。

這得追溯到大一下學期,本來是曲斯年想整蠱室友給他報個雙學位,畢竟對於他們理科生來說,沒有什麽比“師範”和“曆史”之類更可怕的東西了。可就在曲斯年報名成功準備退出係統時,卻突然看到賬戶信息一欄,赫然顯示著自己的名字和學號……

果然人得向善啊!曲斯年冷漠地想,還有,有些東西,太過熟悉,也不是什麽好事。

“我無聊。”曲斯年當然不會說實話,“雙學位修著玩。”

“哦……”丁恬拉長著聲音做恍然大悟狀,就在曲斯年以為她至少會誇上一句好厲害的時候,她咂了咂嘴,“那你還真是閑得慌。”

“出去。”曲斯年的臉徹底垮了下來,“明天第八節課之前,三千字檢討,交到我桌上。”

2.記台球廳一戰

“雨,停了。街邊的楊柳娉娉婷婷,如你的秀發在隨風飛舞,一輪雨後的月亮就在此時出現,恰似你的臉龐,淡淡的憂傷落在我的心上……”

“停,停!”丁恬捂著耳朵,趕緊上前踢了一腳正在台球廳向她大聲朗誦情書的馬方旭,“住嘴。你念的什麽東西啊?酸死了!”

“情書啊。”馬方旭很無辜,他和丁恬從小就是鄰居,今天下午死乞白賴地跟著她一塊兒出來玩,就是為了跟她告白。因為周六下午打球的時候,他在二中念書的哥們兒告訴他,二中招人討厭的男孩子有點兒多,在他們這個年紀,“招人討厭”大致可以等同於“風頭較盛”,所以,馬方旭就害怕了,他害怕丁恬被別人搶走,這可是他幼兒園就看上的女人。

就是現在,告白要快,姿勢要帥——如果剛剛不被丁恬打斷的話。

“是不是這個情書寫得不好?”馬方旭一本正經,“那你再聽一下,精彩的部分在後……”

“就在下一個字我也想不聽了。”丁恬白了馬方旭一眼,從他手裏搶過那張被他捏得皺巴巴的紙,漫不經心地問,“網上抄的吧?就你,還知道娉娉婷婷怎麽寫?”

“才不是。”馬方旭要強地揚起了下巴,“抄是抄了,但我也有改編,算半個原創。”

“我看你算整個兒白癡。”丁恬從小就欺負馬方旭,怎麽也不會相信他喜歡自己,難不成這個一米八的大個頭兒有受虐症?

可馬方旭炙熱的眼光又讓她有點兒動搖,於是,她一招手示意馬方旭過來,接著,壓低了聲音問他:“說實話,你真喜歡我?就是想處對象的那種喜歡?”

“嗯。”馬方旭嚴肅地、重重地點了一下頭。末了,還怕丁恬不信似的,又老老實實地重複了一遍,“實話,我喜歡你。”

“那你再怎麽喜歡我,也不行。”丁恬笑眯眯地把情書揉進了自己的上衣口袋,“我隻喜歡學習,學習使我快樂,使我充實。你呢?你不行。”

還沒等到張口結舌的馬方旭反應過來,丁恬卻率先聽到背後傳來了一陣熟悉的笑聲。

她狐疑地轉過身去,卻在徹底看清發聲者時愣住了,怎麽哪兒都有曲斯年這個人?他是拉長版的土地公公嗎?

丁恬氣結,而且為什麽他今天還穿得格外不正經?金絲眼鏡呢?白色襯衫呢?一件黑背心搭著一個牛仔外套是怎麽回事?難道本專業是化學,就可以背棄他現在是人民教師的身份嗎?難道沒有看到台球廳裏好多女孩子的眼睛都黏在他身上嗎?

不正經!丁恬再次在心中唾棄了他一番。

“曲老……”

“換個稱呼。”曲斯年把玩著手心裏的黑球8,打斷了丁恬,“這是在校外。”

“你為什麽會在這裏?”丁恬朝後稍稍退了一步,她莫名其妙地有些不好意思。

大概是因為和曲斯年靠得太近了。他身上那股不是香水的香味,還有他那件黑色的背心,都讓丁恬娃娃頭下的那對小耳朵,變得有些燙。明明剛才聽情書的時候,都隻覺得酸的。

你們反應太慢了。丁恬欲蓋彌彰地埋怨了一通她的耳朵。

“難道不是我來問你這個問題?”曲斯年斜拉著嘴角笑了一下,從邊上另一個男人手裏接過選好的球杆,“身為未成年不僅出入這種半娛樂場所,而且還——”曲斯年停下了給杆頭擦巧克的手,打量了眼一直站在丁恬不遠處的馬方旭,“還在這談情說愛。”

“我哪有!”丁恬氣鼓鼓地瞪著曲斯年,“你明明聽到我說的話了,還躲那兒笑我呢。現在裝什麽大尾巴狼。不正經。”終於說出來了,雖然是以另外一個由頭,但丁恬也覺得舒暢。

曲斯年眼裏的笑意在此時滿得不能再滿,於是他十分順手地揉了揉丁恬的頭發。

“好好學習,天天向上。這才乖。”

“喂,你是誰啊?”馬方旭有些不能忍了,“把你的手從丁恬頭上拿開。她最討厭別人摸她頭了,你沒看到她那麽矮嗎?”

本來還有點兒感動的丁恬,在聽完馬方旭整句話之後又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真白癡!

“年輕人火氣不要這麽大。”曲斯年倒是一點兒也不介意,反而還挑了一支球杆遞給馬方旭,“還挺早的,打一局?”

“先說好,要是你輸了,怎麽辦?”

馬方旭無比挑釁地一杆開球,有一兩個球已經滴溜溜地進了洞。

力度還行,手法也不差。

曲斯年笑了笑:“隨你怎麽辦,我都可以。”接著,他又朝不知不覺站遠了的丁恬招了招手,“我們打球,又不是打架,你躲那麽遠怕濺血?”

“我怕你輸了拿我開刀。”丁恬完全沒有發現曲斯年的嘴角已經由上揚變成了一條直線,“真的,馬方旭打台球很厲害的,無敵是多麽寂寞說的就是……”

“給你。”曲斯年冷著臉,將球杆遞給了丁恬,“你打三球,算我的。”

丁恬果斷搖頭:“我不會,你別給我。以前我叔教我教到一半都掏錢給我,求我放過他。”

“算我讓你朋友的。你把他說得那麽厲害,免得到時候他輸得太難看。”

“哈?”丁恬腦子飛速運轉了一下,覺得根本就不是曲斯年說的那麽回事,“那要是我浪費了你三個球,你最後還贏了,那他豈不是輸得更難看?”

一語成讖說的就是丁恬。

果然在她胡亂打了三杆之後,曲斯年還是以絕對的優勢,贏了馬方旭。

“欺負小孩子算什麽本事啊你。”台球廳老板朝著曲斯年所在的方向,往桌子上扔了個打火機和一根煙,“人家都臉上掛不住,直接丟杆子跑了。”

“你就當我幼稚唄。”曲斯年無謂地聳了聳肩,伸著長胳膊將打火機和香煙都拿了過來,但沒有下一步的動作,“女孩兒麵前不抽煙。”

丁恬還在嘟囔著怎麽這聲音這麽近呢,一抬頭差點兒被曲斯年的凝視給嚇到腿軟。

原來是因為曲斯年剛剛拿煙時的動作。曲斯年側著身子,牛仔外套和黑色背心直接擦過了丁恬細嫩的胳膊,從後麵看,就像是曲斯年將她圈了個半懷。

可是煙也拿完了,怎麽他不但沒有將姿勢調整回去,反而還很自然地將另一隻手也撐到桌子上來了?所以現在是,整個人,都被圈在了曲斯年懷裏,是嗎?

丁恬後知後覺,五官和四肢都在那個狹小的空間裏,僵到不能再僵。

“現在幾點?”曲斯年挑眉。

丁恬隻有一米五九,這種由於過分的身高差所帶來的壓迫性對視,讓她快要變成一隻哆嗦的小鵪鶉了。

她看了看曲斯年背後的電子鍾:“四點,四點……半了。”

“晚自習幾點?”原來丁恬有兩個發旋兒。難怪頭發總亂糟糟的。勉強算可愛。

“七點半。”丁恬大氣不敢出。

“很好。”曲斯年又湊近了些,埋著頭將嘴送到了丁恬耳邊,聲音很小,氣息卻有些灼人,“今晚我坐你們班的晚自習,敢逃課的話……”

“不敢!”丁恬拚命搖頭,模樣誠懇得就差舉手立誓了,“我愛晚自習,晚自習使我快樂!”

曲斯年悶聲笑了笑,將手從桌子邊緣處給收了回來,順帶地,還從丁恬口袋裏掏出了那張皺巴巴的紙。

“這個,沒收了。”

“為……為什麽?”丁恬好奇,曲斯年拿它幹什麽?

“想看看後麵精彩的部分。”

“你還真有閑情……”

曲斯年離得遠了些,於是丁恬的底氣也足了許多,但閑情逸致這個詞最終還是沒有說完,因為她明顯地感覺到,曲斯年正拿著一個又硬又小的東西往她頭上敲了敲,一點兒都不痛,咚咚的,就像是藏在身體深處的心跳。

曲斯年將一個奇異果味的夾心棒棒糖放到了丁恬背後的台球桌上:“別遲到。”

3.反正我最喜歡你

丁恬百無聊賴地趴在課桌上,眼睛滴溜溜地打量著窗外。

嗯,萬裏無雲,秋高氣爽,鳥語花香,反正外麵什麽都是好的——特別是在這種期中考的時候,哪怕外麵正當頭暴雨,丁恬也能給它誇出一朵花來。

這堂考化學,曲斯年監考。

丁恬很怨念地看著講台上優哉遊哉的曲斯年,一低頭,又看到了那張半個方程式都不認識的考卷,頓時更加泄氣地將頭埋在了臂彎中。不如睡覺,考化學不如睡覺。

“坐起來。”曲斯年忍了很久,還是走下來,用2B鉛筆敲了敲丁恬的頭,“教導主任在巡邏,你想再被逮進去?”

“那你就再把我拎出來唄。”丁恬好像已經被曲斯年敲慣了頭似的沒有任何反應,相對於考化學,還不如被教導處帶走呢——等等,化學?

丁恬猛然醒悟過來,一雙圓眼睛睜得格外大。她興奮地,但是小心翼翼地指著考卷上的“化學”二字,還沒開口求人,就聽見曲斯年嘴裏吐出了兩個字——做夢。

哼,冷血無情。

既然不能睡覺,那就繼續看風景。

看了還沒兩分鍾,丁恬就聽見自己書包裏的手機,非常不嫌事兒大地唱起了歌,還是一首非常沒有水平和智慧的兒歌。

在整個考場爆發出笑聲的那一瞬間裏,丁恬非常後悔為什麽自己要把手機給表弟那個熊孩子玩,不對——丁恬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這是在考試啊!手機響了是等同作弊要被沒收的啊!這可是求了爸爸大半個月才買的最新款啊!

來不及了。曲斯年已經一臉冷漠地,走了下來。

“曲老師……”丁恬委屈地哼哼,將手機攥得緊緊的,“我沒有作弊。”

“你題目都看不懂,怎麽作弊。”曲斯年居高臨下地掃了一眼丁恬的考卷,果然,除了名字和班級,卷麵上什麽也沒有。

“那……”丁恬有點兒不確定地抬起了頭,“不沒收了呀?”

“調成靜音。”曲斯年不自然地用手作拳,捂在唇上假意咳嗽了一下,“塞到書包裏去。”

可考場還沒清靜多久,就又有手機唱起了歌——但這回不是丁恬的。

曲斯年走到發聲地,朝那個滿臉驚慌的男孩子伸出了手。

“交上來。”

“憑什麽?”男孩子不服氣地嚷嚷,“剛剛那個女生的你不沒收,憑什麽沒收我的?”

聲音不算大,卻足夠傳遍整個考場。

丁恬愣愣地看著曲斯年沒有進一步動作的背影,突然特別生氣,還有點沒由來的委屈。

曲斯年也是別人可以懟的?反了天了!

“老師。”丁恬站了起來,一鼓作氣將手機摔在了講台上,“我手機放這兒了。”

說罷,丁恬還覺得不夠解氣似的,特意從那個男孩子旁邊繞回了自己的位置,途中還不忘橫一眼那個正目瞪口呆的男孩子:“看什麽看,你老師喊你交手機。”

“表現不錯。”曲斯年在給試卷封袋的途中,抽空看了眼遲遲不走的丁恬,“但手機我是不會還給你的。”

“怎麽這樣!”丁恬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我那是保護你,你不該給我點兒表示……”

“那你等我一下,很快。”

“啊,幹嗎?”

“我舍友幾個實習期屆滿回來了,今晚吃飯。帶你一塊兒去。”

但一推開飯店包廂的門,曲斯年就後悔了。

為什麽沒有人告訴他,今晚的小聚,還會有路瑤雪等人?又被詐了。

“我們年年校草終於閃亮登場!你說你怎麽這麽能磨蹭,菜都快……”宿舍長拿著酒瓶子歡快地跑了過來,這時才發現原來曲斯年身後還跟著一個短頭發、娃娃臉的小姑娘,“這個是你新歡?不是吧斯年,虧我還把路……”

“閉嘴。”曲斯年臉色不是很好看,“這是我學生,今晚帶過來吃個飯而已。”

丁恬有些不自在地坐上了大圓桌。

任她再怎麽人來瘋,但畢竟這裏都是不認識的人,所以她隻好安安靜靜地埋頭吃著曲斯年給夾到碗裏的菜,邊吃邊不樂意,不是說“舍友幾個”嗎?為什麽這張桌子上男男女女這麽多?敢情曲斯年大學住的是超大鴛鴦寢?**!

路瑤雪同樣也很不高興。

她堂堂舞蹈係係花,今天盛裝打扮來找機會求曲斯年複合,可曲斯年的眼神自始至終隻落在他身旁那個小女孩兒身上。

一個乳臭未幹、連高跟鞋都不會穿的女孩子,憑什麽讓他這麽上心?

明明以前在一起的時候,曲斯年都沒有帶自己赴過他朋友的聚會,而如今……路瑤雪咬了咬唇,端起酒杯,昂首挺胸地朝曲斯年走過去。

“阿年。”路瑤雪很滿意那個小女孩兒突然變了的臉色,“就要畢業了,我們喝一杯?”

曲斯年不經意地蹙了眉:“喊我曲斯年就行。”

路瑤雪強撐笑臉:“對不起,我總忘記我們已經分手了,我以為你隻是生我的氣……”

“行了。”曲斯年下意識地看了眼丁恬,將酒一飲而盡,“我喝完了,你回自己座位吧。”

“呀……”路瑤雪佯裝沒有站穩,整杯酒悉數潑到了曲斯年身上,曲斯年的眉頭皺得更深了,沒多想地就把外套給脫了下來。

丁恬愣住了。

或者說,是丁恬在看見曲斯年右手手臂上的文身時,愣住了。

是一個精致的唇形,邊上有兩顆痣,底下還有一行英文:No one can replace u.

丁恬就算英文再差,也知道那句話的意思——沒有人可以代替你。

難怪不管天氣有多熱,曲斯年也總是穿著長袖或者中袖,原來是因為這個,原來是因為他藏起來的這份……

丁恬吸了吸鼻子,她不願意承認那是曲斯年的深愛和秘密。

路瑤雪不慌不忙地對上了丁恬看過來的眼神,精心描繪的紅唇,連帶著嘴邊的兩顆痣,揚出了勝利者一般的弧度。

“哎,斯年,你學生跑走了哎,我點的菜這麽難吃?”

宿舍長有點兒摸不清狀況,那姑娘看起來瘦瘦小小,跑起來卻跟一陣風似的。

“路瑤雪。”曲斯年陰沉著臉,一把撈起座位上的丁恬的書包,“適可而止。”

曲斯年剛看到丁恬的背影,就發現她已經上了一輛公交車。

該死。曲斯年隻好順手攔下一輛的士,在的士司機很不解的目光下指著前方那輛公交車,氣喘籲籲地說:“我要去那輛車的下一站。得比它先到。”

“小夥子你拍電影哪,大晚上的追車?”

“不是的,師傅。”丁恬的書包乖乖地被曲斯年抓在手中,和它的主人一樣,散發著一股很淡很甜的奶香,“我不追車,我追人。”

“飯才吃一半,你跑什麽跑。”曲斯年靠著丁恬坐下,發現她的眼圈好像有點兒紅。

“我吃不下了。”丁恬癟癟嘴,從曲斯年手中接過了自己的書包,大概他會追來,還是因為這個書包吧。

“謝謝曲老師給我送……”

“行了。”曲斯年閉著眼,揉了揉發酸的脖子,“我實習期也到了,你可以喊我別的稱呼。”

“那……”丁恬傻傻地看著身旁的人,張著嘴,半晌沒有說出接下來的話。

實習期到了,那是不是曲斯年,再也不會出現在自己麵前了?

“對了,你的手機我也給你塞書包裏了。”曲斯年笑笑,“你的鈴聲真難聽。”

丁恬埋著頭,兩隻手緊緊地絞著書包帶子。

換作平時,丁恬早就熱火朝天地和曲斯年打起了嘴仗,可現在,她不知道為什麽就覺得特別難過,比以前家裏的狗狗走丟了還難過。

夜風不斷,吹亂丁恬頭發的同時,還帶下了她好多顆滾燙的眼淚。

“我叫曲斯年,男,一米八七,AB型血,處女座。

“有駕照,會做飯,唱歌不難聽,也沒什麽不良嗜好。

“脾氣不算太差,打遊戲的時候別直接關我機就行。

“剛剛那個女孩子,是我前女友。分了很久了。

“文身沒去除,是因為我預約的文身師那還沒排到我。哦,還有……”曲斯年側著頭,抬手摸了摸丁恬亂糟糟的頭發,“我知道你喜歡狗,但我喜歡貓,不過也不要緊,反正我最喜歡你。”

“所以,麻煩你,快點兒長大吧。”

4.好好談個戀愛

三年後,A大曆史係第一堂公開課。

“金雲西。”

“到。”

“潭耀。”

“到。”

“駱之新。”

“到。”

“最後一個。”曲斯年頓了頓,笑著將鼻梁上的金絲眼鏡往上推了一兩分,“丁恬?”

“到!”

丁恬今天有點兒睡過頭了,慌慌張張地叼著麵包片跑到教室的時候,正巧聽到老師點到了自己的名字。剛剛好,踩點的點名,才叫完美。

“這位同學,你遲到了。”曲斯年將名字表放置一旁,抬眼對上了正傻站在門口挪不動步伐的丁恬,“哦,忘記給同學們做自我介紹了,我叫曲斯年,算你們的半個學長,本校研三,在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裏,會是你們這堂課的助教。”

底下的女孩子們都很開心,誰說曆史係都是些糟老頭子呀,瞧我們助教,多帥,多有氣質。

“不過有一點,我要提前說明。因為我比較嚴格,所以這位一開學就遲到的丁同學,請你下課之後留下來。”

“啊?”丁恬極不情願,小聲嘟囔著,“留下來幹嗎……還不是你昨晚上給我打電……”

“我有一個憋了三年的戀愛,想跟你好好地、正式地,談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