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4

大神秒變小學生

蘇敘抬頭,發現陸惜已經躺在沙發上睡著了。

她睡相很好,發梢盤在精致的鎖骨上,紅色的桃心被發絲覆蓋著。

深夜看到這樣的景象還是很有衝擊力的。

在整個電競圈因為“複仇者聯盟”的橫空出現而沸騰不已、感覺自己見證了曆史的時候,Revenge的成員們正忙著搬家,圈子裏任何人打來的電話都沒有接。

別墅一樓的客廳改成了訓練室,二樓四間房正好小謝、空空他們四個人住,三樓兩間房一間是陸惜的,一間是蘇敘的。

陸惜是不想跟蘇敘住一層的,原本想讓他們四個中的一個搬上來,可是他們覺得三樓的房間是最好的,堅持要留給他們的蘇皇。

陸勉這幾天一直在給這些大佬幫忙,儼然成了“保潔小弟”。在他的懇求下,陸惜勉為其難地把三樓一個很小的儲物間留給了他,裏麵就一張床,讓他偶爾過來的時候可以住。

連著忙了三天,終於搬完家了。陸勉還有幾門課要考試,當晚就回去了,空空他們這幾天很累,早早地就睡下了。

陸惜獨自從三樓走到二樓,再到一樓。看著一樓訓練室裏已經擺上的電腦,她有些恍惚,沒想到她的戰隊真的成立了。既然如此,她就要對得起蘇敘的複出,對得起空空他們四個的信任,用盡全力跟他們一起打進世界聯賽。

突然,她的手機響了一下,在安靜的訓練室裏十分明顯。

她原本以為又是來打聽戰隊消息的,卻發現是個微信好友申請,來自“SUGER”。

這個名字、這個頭像,是蘇敘沒錯了。

看來自己終於被他從黑名單裏移出來了,她隻好不計前嫌,通過驗證。

“說好的補習呢?打算過河拆橋?”

陸惜被質問得沉默了一下,回複說:“並沒有,隻是這幾天在搬家。”

蘇敘很快又發了一條消息過來:“我下周要考四門。”

從這七個字中,陸惜莫名感覺到了一股焦急。她懷疑蘇敘這麽晚沒睡是在背書。

心情忽然變得很不錯,她勾起唇,發了一個非常囂張的表情,說:“既然蘇皇這麽著急,那我明天就出現。”

這句話發過去後,蘇敘就沒有再理她。

第二天中午,陸惜打算出門的時候,空空他們正要點外賣。

“惜姐,你要出去?還回來吃飯嗎?”柔弟問。

陸惜回答說:“不了,我去趟N大。”

柔弟眼睛一亮,問:“去找蘇皇嗎?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

“N大考試周到了,你蘇皇正在水深火熱裏,我去幫他補課。”

陸惜的話讓空空他們四個表情變得有些怪異。他們還是有點沒辦法接受這麽厲害的蘇皇被期末考試弄得焦頭爛額。

柔弟摸了摸腦袋說:“那我們還是不去打擾蘇皇複習了。”

陸惜到N大找到蘇敘的時候,蘇敘剛剛跟紀嘉吃完午飯從食堂出來。她走上食堂台階的時候,一陣冷風從蘇敘那個方向吹過來,空氣裏一股雪鬆的味道。

紀嘉看到她一臉驚喜:“陸惜你來了啊!我還以為你就這麽放棄蘇敘了呢。”

對紀嘉這種缺根筋的人,陸惜都懶得解釋了。她的目光落在蘇敘身上,問:“去複習?”

蘇敘點了點頭。

紀嘉在寒風裏抖了一下說:“我把我的校園卡給陸惜,你們去吧。我上午的考試涼了,需要回宿舍打會兒遊戲治愈一下才能重新振作。”

“你們上午考試了?”陸惜有些驚訝。她看向蘇敘,想問問他考得怎麽樣。

對上她詢問的目光,蘇敘若無其事地移開了眼睛。

陸惜猜測他應該是和紀嘉差不多的結果。

好不容易有嘲笑他的機會,她當然不會放過,滿臉笑意地看著他。她不知道,她這身成熟的打扮加上這樣的笑,很像“社會大姐”在調戲男大學生。

紀嘉一臉看戲的樣子。

“你不是要走嗎?”蘇敘皺眉。隨後,他看了陸惜一眼,率先走下台階。

陸惜一路跟在他身後,借他的身體擋風。

N大的考試周氛圍很好,到了圖書館他們才發現全都是來複習的人,根本找不到位子,隻好去附近的咖啡館。

咖啡館也幾乎被複習的人坐滿了,他們好不容易找到位子坐下。

比起圖書館,這裏有些吵。

“那就開始吧,有不會的地方就問我,”陸惜朝蘇敘眨了眨眼睛,“千萬不要跟我客氣呀,蘇皇。”

剛把書拿出來的蘇敘手上動作一頓,漫不經心地提醒說:“我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陸惜立即收起笑意。

這人太無恥了。

蘇敘的嘴角不動聲色地上揚了一下,繼續手上的動作。

翻開書後,他很快進入了複習的狀態。今天的南京雖然依舊很冷,但是好在陽光很充足,照進來似乎有了暖意。

陸惜特意帶了電腦過來。蘇敘看書的時候,她就整理在世界聯賽之前戰隊要參加的幾個主要比賽,做未來的規劃。

咖啡廳裏很熱鬧,他們旁邊一桌坐了一對一起來複習的情侶,時不時說笑。或許是因為陸惜和蘇敘比這些大學生年齡都要大一點,所以容易沉得下心,沒有被打擾。他們與外麵的街景隻隔著一層玻璃,街兩邊人來人往,法國梧桐枝幹橫斜。

裏外的喧鬧和嬉笑聲都被他們隔絕在外,兩杯離得很近的咖啡散發著濃鬱香味,形成了兩人之間的寧靜。

蘇敘並沒有因為要麵子而保持矜持,相反,有問題的時候他問得很直接,一點都沒覺得不好意思。這樣的做法很符合他的性格。

幾個問題回答下來,陸惜發現一件事:他的英語實在太差了。

她忍不住問:“你英語這麽差,以前是怎麽跟那些外國隊的選手交流的?你嘲諷尤斯塔不是挺厲害的嗎?”尤斯塔雖然在網上很囂張,還暗諷蘇敘年紀大了,但實際上也總被蘇敘氣得在電腦前跳腳。

麵對她的質疑,蘇敘轉著筆,坦誠地回答說:“尤飄飄那樣的人隨便逗兩下就炸,不需要詞匯量。而且我會的那些考試不考。”

陸惜覺得不是尤斯塔隨便逗兩下就炸,而是沒人被他逗兩下不炸。

詞匯量匱乏都能達到這個效果,要是他英語好不就成怪物了嗎?

“原來你的英語都學來嘲諷別人了。”

聽陸惜這麽說,蘇敘也沒有否認。

經過這一個下午,陸惜深深感覺到給蘇敘補習不是件簡單的事。

傍晚離開咖啡廳前,她忍不住問:“你要是考試都沒過,不會反悔吧?”

正要推門的蘇敘回頭看了她一眼,身高的差距使得他向下俯視,目光裏透著蔑視的意味。

陸惜把這種沉默當成是默認了,氣得差點順不過氣來。她覺得蘇敘這種人,給他洗腦“用愛發電”是沒用的,要有合同約束才行,回去以後要想想合同的事。

“明後兩天是周末,你是怎麽打算的?”她平複心情後問。

蘇敘推門走了出去,然後側過身用手抵著門等她。他的聲音從風裏飄過來:“明天背單詞,你後天下午幫我補吧。”

他想了想又補充說:“這裏太吵,後天去我家。”

蘇敘自從退役,別說是住址了,就連所在的城市幾乎都沒有跟電競圈內的人透露。陸惜覺得他這次能讓自己去他家,也是被期末考試逼得沒辦法了。

陸惜回到河西的別墅的時候,空空他們四個人正在訓練室裏兩兩組隊直播排天梯。

Vate的天梯係統比普通匹配競技性更高。打天梯會有天梯積分,職業選手一般都在6000分以上,近一年國外有兩個職業選手的天梯積分已經突破了一萬,但職業選手天梯積分低也不一定代表打得不好。普通玩家能到5000分就很不錯了,像紀嘉那樣的水平估計就隻有1000分。

空空他們四個雖然才進入職業圈不到一年,但是在去年世界聯賽上的表現圈了很多粉,直播網站的彈幕很熱鬧。尤其是空空的直播間,每天都會有很多女粉絲。

陸惜在他們後麵看了一會兒,不禁想象蘇敘要是開直播會是什麽樣子。據她所知,他退役的時候直播剛剛興起,他從來沒有開過直播。

周日下午,陸惜按照蘇敘前一天給她發的定位來到他家。

他家在秦淮區的一個比較安靜的小區裏。

秦淮區是南京景點集中的地方,周末遊客很多,陸惜路上堵了一會兒車。

她本以為自己遲到了,可誰知蘇敘來給她開門的時候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

“來這麽早。”

“你在睡覺?”她驚訝地問。

蘇敘像是被她吵醒,從被窩裏爬出來就來開門了,上身隻穿了件白色的T恤,修長的手臂在大冬天有些晃眼。他黑色的短發被睡得有些亂,眼睛微微眯著,整個人慵懶得像一隻大貓。

他低頭看著她,聲音比平時要低沉一點:“背單詞背到了早上。你自便,我再去睡一會兒。”說完,他轉身回到房間關上了門。

陸惜愣了愣,轉身關上大門,在玄關的鞋架上找了雙拖鞋換上後走了進來。

蘇敘的房子很大,風格簡約,色調明亮輕快,大量運用了布藝製品,卻沒有減弱男性的氣息,並且整體給人一種非常舒適的感覺。在這樣的環境下,人很容易變得很懶。

這是陸惜第一次遇到被主人丟下的情況,大概也就隻有蘇敘才做得出來。

在客廳和餐廳轉了一圈後,她在沙發上坐下打算玩手機等他起床,沙發舒服得讓她簡直想躺下去。

這幾天給她打電話的人比起元旦那會兒已經少很多了,但是網上關於Revenge的討論依舊沒有減少,論壇上有很多分析帖,畢竟老牌大神搭配新人的組合還是很讓人期待的。

把論壇上的熱門帖子看完後,她又去刷微博,突然一個電話打了進來,是上海SO戰隊的宋哥。

“宋哥?”

宋哥像是沒想到陸惜這麽快就接電話,停頓了一下才說:“還以為你不會接的,沒想到我麵子這麽大。”

“我找工作那會兒多虧你告訴了我聯盟的事情,”陸惜一直記著這個人情,“宋哥,你找我什麽事?”

“我就是想確認一下蘇敘真的要回來了?你們是認真的嗎?”宋哥也是電競圈的老人了。當初他還是職業選手的時候,跟蘇敘當了很多年的對手。

陸惜回答說:“那當然。”

宋哥問:“前天小謝直播打的還是四號位。老蘇打算轉四號位是真的還是騙我們的?他是怎麽想的?”

陸惜從他的話裏聽出了一絲打探的意味。

見她沒有回答,宋哥笑了笑說:“陸惜妹妹啊,看在我們的交情上,能不能先跟我透露一點,我們也好有點準備。”

陸惜抱歉地說:“要轉四號位這件事是蘇敘自己提的。他現在人還沒到位,我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

她的態度真誠,宋哥也沒有生氣。兩個人又聊了幾句後,他提醒說:“我聽到風聲,你們戰隊已經引起聯盟大老板的注意了。接下來你們懂的,要做好心理準備。”

從決定成立戰隊開始,聯盟那邊的阻礙陸惜就考慮到了。她把蘇敘這樣難以搞定的人都請回來了,還會怕聯盟的那些人嗎?

“謝謝宋哥提醒。”

打完電話後,她看了眼時間,快四點了。

她已經等了一個多小時了,蘇敘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起來複習。

看手機看得有些無聊,陸惜站起來走向開著門的書房。

書房的采光非常好,有個很大的飄窗。占了整整一麵牆的書架上擺著各式各樣的書,大多數是英文的,有專業書籍,也有名著小說,看著很像一個英語專業大學生的書房。隻是書桌上的電腦和拉風的外設跟這樣的氛圍格格不入。

鼠標、鍵盤、耳機和鼠標墊都是典藏紀念版,陸勉有同款。

不知道蘇敘什麽時候才起來,陸惜忽然想打兩局Vate。

她在電腦前坐下,按下開機鍵,屏幕剛剛亮起就聽到一個低沉的聲音:“我要點外賣,你想吃什麽?”

“啊?”她抬頭,發現蘇敘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了書房門口。

他上身套了件圓領白色毛衣,下身是一條深灰色的褲子,整個人看起來沒之前那麽懶散,看樣子是睡醒了。

“今天可能會複習到比較晚。”他補充說。

被晾了將近兩個小時,陸惜已經有點脾氣了。她沒跟他客氣,說:“我想吃點辣的,但不吃青椒,彩椒也不吃,小辣椒可以但要剁碎的,同時不能太油膩,我怕長痘。肉不吃肥的,但也不能全是瘦肉,要帶骨頭。魚不吃骨頭多的,蔬菜都吃,水果裏不吃蘋果和橘子,其他沒什麽忌口了,你隨意點。”

這個“隨意”真的很“隨意”了。

大概是因為剛睡醒心情好,蘇敘沒有跟她計較,隻是“哦”了一聲就拿著手機轉身走了。

既然他都起來了,陸惜也就不想打遊戲了,電腦關掉後離開書房,繼續坐在沙發上等。

半個小時後,蘇敘洗完澡,外賣也到了。

陸惜看了眼菜色,全都符合她的要求。

蘇敘吃飯的時候慢條斯理,也不怎麽說話。坐在對麵的陸惜忍不住抬頭看他。

這不是她第一次跟他一起吃飯了,卻是第一次在他家單獨跟他吃飯,有種說不出的微妙的感覺,就像是兩個死對頭突然和解了。她以前從來沒想過會有這麽一天。

察覺到她的目光,蘇敘看向她。

陸惜若無其事地移開眼睛,吃了塊蒜香排骨,然後問:“你明天考什麽?”

“綜合英語。”

“聽上去好像挺重要的?”

“最重要的。”蘇敘說話總是輕飄飄的。

陸惜忍不住問:“那你有幾分把握能過啊?”

蘇敘不說話了。

他這個態度讓陸惜秒懂。

“蘇皇,你就不怕你的粉絲知道你連期末考試都過不了,覺得幻滅嗎?”她調侃問。

蘇敘皺了皺眉,似乎覺得她的話很沒有邏輯,坦然地回答說:“他們看我打遊戲,又不看我學習。”

他們吃完飯正式開始補習的時候已經五點多了。

英語專業是大學裏比較累的幾個專業之一,每次一到考試就要一整本書一整本書地背。

陸惜坐在沙發上,手肘壓著茶幾,撐著腦袋翻著蘇敘的書。屋子裏開著空調,她的外套被扔在了沙發靠背上,身上隻穿了一件灰色的V領毛衣。她纖細的脖子上戴著一根銀色的鎖骨鏈,上麵綴著的紅色桃心非常亮眼,襯得她皮膚很白。

看著書上密密麻麻的重點,她輕輕歎了口氣,覺得補習的任務很艱巨,自己可能勝任不了。

坐在另一張沙發上看書的蘇敘聽到歎息抬頭,目光被紅色的桃心吸引,停頓了一下才移開。

“我幫你把重點裏的重點圈出來。你今天打算到幾點?”陸惜重新振作,拿起筆。覺得茶幾太矮彎著腰難受,她幹脆坐到了下麵的地毯上。

蘇敘回答說:“可能會通宵。你晚一點就回去吧。”

“那怎麽行,”陸惜朝他笑了笑,“我要是不盡力就是給你反悔的機會。我怎麽能讓期盼蘇皇回歸的粉絲們失望呢?”

蘇敘沒有因為她“陰陽怪氣”的語調生氣,而是提醒說:“身為戰隊的老板,你這樣會顯得很不靠譜。”

陸惜收起笑容:“快背書!”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

這期間,陸惜回答過蘇敘的問題,去書房接了兩個電話,看了會兒手機,還換了好幾次坐姿,然而蘇敘始終都很專注。

沙發實在太舒服了,九點多的時候,陸惜靠在沙發上睡著了。

後來,她被走動的聲音吵醒。

睜開眼睛後,她看見蘇敘手裏正端著杯子,像是去倒茶了。目光相觸,她尷尬地移開眼睛,掀開身上的毯子坐起來,問:“我睡了多久了?”因為有些不好意思,她的聲音像是黏在了嗓子裏,比平時要柔。

在異性家裏睡著是一件有些失態的事情,尤其還是在蘇敘麵前。

“兩個多小時吧,現在12點了。”蘇敘的態度跟平時一樣。

居然睡了兩個多小時。陸惜的臉有些燙。

“你複習得怎麽樣了?”她看了眼被倒扣在茶幾上的書,已經被翻了快四分之一了。

蘇敘坐下說:“還行,有幾個動詞句型不太懂。”

“我去洗把臉就來。”

洗完臉後,陸惜覺得清醒多了。她在地毯上坐下,開始給蘇敘講句型。

沙發和茶幾之間的距離有限,蘇敘腿很長,沒辦法像她一樣坐在地上,隻能俯下身。他一米八幾的個子,俯下身就幾乎把陸惜整個人籠罩了。

雪鬆的氣息從四麵包圍而來,她忍不住動了動。

蘇敘的基礎很差,陸惜給他講句型講了好久,講完已經淩晨三點多。

看她眼睛有些紅,蘇敘說:“你現在回去太晚了,在沙發上睡一會兒吧。”

陸惜搖了搖頭:“你還有需要我講的嗎?”

“暫時沒有。”

很久不熬夜,陸惜確實有點困了,但是在蘇敘麵前怎麽睡得著?她站起來活動了一下,然後坐在沙發上拿起手機,打算打兩局遊戲清醒一下。

沒多久,蘇敘抬頭,發現陸惜已經躺在沙發上睡著了。

她的睡相很好,隻有淺淺的呼吸聲,手裏依舊拿著手機,長發有一大半被她的身體壓著,一小半從沙發邊緣蜿蜒垂下,還有幾縷纏繞在她頸間,發梢盤在她精致的鎖骨上,紅色的桃心被發絲覆蓋著,堪堪能看到。

深夜看到這樣的景象還是很有衝擊力的。

但蘇敘無動於衷地移開眼睛,眼中沒有一絲波瀾,隻是手上翻書的動作輕了很多。

陸惜做了個夢。

她夢到蘇敘的期末考全都掛了。他覺得她給他補了個假課,拒絕去她的戰隊打比賽。戰隊組建最終還是失敗了,她隻好回家相親。

陸惜被這樣的噩夢驚醒,一身冷汗。

回過神來,她發現自己還躺在蘇敘家的沙發上。蘇敘不知道去哪兒了,客廳裏空無一人。

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進來,天好像已經亮了。

怎麽就睡著了呢!

她拿起茶幾上的手機看了眼時間,差點以為自己看錯了。

已經11點了?

就在這時,大門傳來聲響,蘇敘從外麵回來了。

“你去哪兒了?”

“考試。”蘇敘的語氣好像隻是出門去了趟超市一樣。

都考完了?陸惜的心提了起來,問:“你考得怎麽樣?”剛剛那個夢太真實了,讓她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她自己上學的時候考試都沒這麽緊張過。

像是被她著急的樣子逗笑了,蘇敘眼底閃過一抹笑意,輕描淡寫地說:“就那樣吧。”通宵複習然後去考試,他的臉上並沒有困倦和疲憊。

陸惜揉了揉自己的頭發,猜想自己現在肯定亂糟糟的,覺得很尷尬。她拿起自己的包,拔下手機充電器,低著頭從他身邊走過,說:“那我先回去了,晚上再來。你好好休息。”

“嗯。”

陸惜一晚上沒回去,空空他們隻當她是去陸勉那裏了,也沒覺得奇怪。

有了那個夢後,陸惜接下來幾天給蘇敘補習的時候更加認真,眼睛都不敢閉一下。

好不容易蘇敘四門課的期末考試結束,陸惜覺得自己仿佛經曆了一個地獄般的期末考試周,整個人都憔悴了不少。

期末考試結束就到了寒假。放寒假的第一天,陸勉就拖著行李箱來了河西,打算在這裏住到快過年再回去。

多個可以拿外賣、倒水的後勤小弟,陸惜也很樂意。

在自己的小儲物室安頓下來後,陸勉第一時間就是去看蘇敘的房間。見房間裏空空的,他有些失望地去陸惜那裏,問:“姐,蘇皇什麽時候才來啊?”

什麽時候?陸惜自己也不知道。

“你們學校的考試成績都什麽時候公布啊?”她問。

陸勉想了想回答說:“估計還要等一兩周吧。”

“那他大概那時候才來吧,”陸惜想起了那個噩夢,補充說,“也有可能期末考試考太差不來了。”

陸勉反駁說:“蘇皇怎麽會考太差!而且他在微博上都說加入了,就不管怎麽樣都會來!”

陸惜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她懶得搭理這種腦殘粉。

這段談話後的第三天,陸惜就被打臉了,因為蘇敘真的來了。

他穿了一件黑色的外套,戴了頂鴨舌帽,一隻手鬆鬆地斜插在口袋裏,另一隻手搭在黑色的拉杆箱上。28寸的箱子被他高大的身材襯得像是隻有24寸。

小謝、空空、柔弟、回程再加上陸勉五個人激動地站在玄關迎接。他們五個跟蘇敘比起來就像小蘿卜頭一樣,青澀稚嫩。

“蘇皇,我幫您——”

陸惜拉開打算幫蘇敘拖箱子的陸勉,終於擠到了前麵。

“我辦休學手續耽誤了點時間。”

她看到蘇敘站在風裏,眼中是散漫的笑意,非常清爽。

他居然已經去辦休學了。到這一刻,陸惜懸著的心才徹底落定。她難得給了他一個真心的笑容,說:“進來吧。”

陸勉立即上前幫忙。

“陸勉,謝謝。我自己來就行了,”蘇敘的態度很好,“我的房間在哪兒?”

聽到偶像叫自己的名字,陸勉幸福得都要飄起來了,滿臉激動地說:“在三樓,跟我來。”

陸惜看不下去他這副狗腿的樣子,幹脆眼不見心不煩先回了房間。

戰隊的五名成員終於到齊了。她拿出記事本,看了看自己前幾天排出來的幾場國際比賽的時間。

世界聯賽的主賽事在8月初開始,6月底開始海選賽。現在已經是1月中旬,再去掉過年的一周,實際上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

想到這裏,她拿起手機拉了個微信群,然後發消息說:“大家準備一下,半小時後在一樓餐廳開會。”

準備好開會要講的內容後,陸惜準備提前五分鍾下樓。

她剛打開門,剛好對麵的門也開了,蘇敘從裏麵走了出來。

像是沒有適應開門就看到對方,兩人都愣了一下。

短暫的停頓後,兩人都迅速回過神。蘇敘勾了勾唇,示意她先走。

陸惜撩了一下頭發,昂起腦袋露出脖子的曲線,走在他前麵。

從現在開始,她就是他的老板了。

他們一前一後到餐廳的時候,其他人都已經到了。

但凡了解一點電競圈的都知道以前陸惜和蘇敘是死對頭,但是現在看他們同框,空空、小謝他們竟然覺得很和諧。陸惜走在前麵,抬著下巴,氣場很足。走在她後麵的蘇敘相比之下就內斂很多,他身上那種閑適和不動聲色剛好包容了她的明豔,兩人竟然意外地般配。

陸惜已經提前五分鍾到了,沒想到他們更早,就連陸勉都來了。

隊員們的積極和期待讓她一掃剛剛在房間裏算時間的焦慮心情,變得很有信心。

“既然都到了,那我們就提前開始吧。”餐廳的投影儀還沒來得及裝,她就拿出了紙筆,“我們雖然打不了國內組織的賽事,但是可以打國際比賽。我算了下在世界聯賽之前,我們還有四場比賽可以打,分別是4月初的亞洲邀請賽、4月底的春季特錦賽、5月底的大師賽。亞洲邀請賽再過十天就可以報名,等春節回來你們就要開始參加海選了。”

柔弟興致高昂,說:“海選我們熟悉,我們以前就是從海選開始打的。”

海選賽就是除了職業戰隊,還包括普通玩家,隻要能組成五人隊,就能報名參加。以前的Shape戰隊就是從世界聯賽中國賽區的海選公開賽一直打到主賽事的。他們一開始隻是個人組成的玩家隊,在中國賽區打出不凡的成績後被人看中,投資組建成了職業戰隊。

但其實,在亞洲邀請賽前他們的時間不多,所以亞洲邀請賽的成績不會很樂觀。

就在陸惜猶豫怎麽開口的時候,蘇敘的聲音響起:“我們的隊伍需要重新磨合,亞洲邀請賽就當成是實戰訓練,希望能多碰到幾個職業戰隊。”

“那個……隊長、惜姐,”小謝舉了舉手,“我真的要轉打C位嗎?我以前從來沒打過C位。”

他的性格溫吞,斯斯文文的,舉手的樣子很像在上課一樣。

他提出的這點疑惑其實陸惜也一直想問,她想知道蘇敘到底是怎麽想的。

蘇敘點了點頭,聲音低沉,語調鬆散地說:“你們的陣容體係缺了原來的六月就不完整了,我進來打C位需要跟你們磨合,這問題不大。但是世界聯賽後國內外很多戰隊都分析過你們的打法和陣容,他們有很專業的分析師。現在就算我加進來了,變化也不會太大,很容易被他們摸到,找到克製的辦法。不管是我打C位還是你打C位,都需要磨合期。”

說到這裏,他停頓了一下,餘光看了眼陸惜,繼續說:“與其這樣,不如變得徹底一點。小謝的全局觀一直很好,精準的預判能在世界排名前三,絕活英雄也多,其實很適合打C位。”

預判能力世界排名前三,絕對是個非常高的評價。

蘇敘的條理很清晰,再加上不經意間流露出的那種鬆弛的狀態,給人一種胸有成竹的感覺。

陸惜已經被說動了。

小謝那雙“天選之眼”,在過去的那屆世界聯賽上她是親眼看過的。

她記憶最深刻的就是總決賽對戰Closer。那一局他獨自在野區遊走,遇到了尤斯塔。在他血量被打到還剩三分之一的時候,回程和柔弟及時趕到,阻止了一波反擊。結果,尤斯塔憑借靈活精湛的操作,憑借技能位移到Shape的盲區,以一絲血皮驚險逃生。

一打三,秀翻全場。

就在觀眾為他大膽而精湛的操作叫好的時候,小謝突然向野區放了個範圍是全地圖的技能。官方解說切到了他的視角,見那個方向的野區沒有視野,一片漆黑,正在分析討論他是不是慌了神所以操作失誤,就看到係統提示尤斯塔被擊殺。

所有人都跟解說一樣先是蒙的,隨後十分震驚。

這時候尤斯塔已經跑出很遠了,小謝沒有視野,靠的完全是預判,仿佛開了上帝視角能看到尤斯塔在哪兒的神級預判!

在Vate裏,每個英雄根據不同的打法和陣容搭配,可以打不同的位置,在比賽裏,三、四號位根據實際情況變成核心這種情況也是有的。

小謝是沒有問題的,主要是看打法。隻要他能掌握打法,那天生的預判能力能讓他更加強大。

“我覺得隊長說得有道理。”柔弟體現出了迷弟的本質。

空空和回程也沒有反對。

小謝本人還是有點猶豫:“可是我……”在今天之前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適合打C位啊。

蘇敘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怕什麽,有我。”

他是世界第一C位,即使退役兩年,也沒有人敢質疑。他這句話裏透露出的意思是,有他幫忙,沒什麽好擔心的。

“小謝,你要有點信心。”陸惜鼓勵說。

在大家的支持下,小謝終於在自我懷疑中確認了C位。

蘇敘給了陸惜一個眼神,示意她繼續。

“既然是一個戰隊的了,那我也就有話直說了。我差不多是全程看完你們打上一屆世界聯賽的。你們的表現很讓人驚豔,但是同時也存在很多問題。”說正事的時候,陸惜不自覺就嚴肅了起來,眉頭微微皺著。

雖然那時候她是作為尤斯塔的女朋友、Closer戰隊的工作人員觀戰的,支持的是Closer戰隊,但是同時,作為中國人,她也關心著每場有中國隊的比賽。

她看了眼自己的筆記本,然後對柔弟說:“首先是柔弟。作為二號位中單,你的個人能力很強,非常靈活。但是有的時候你會容易上頭,無腦往前衝,順風局的時候問題不大,可是逆風局的時候這樣很容易被對麵抓到,或者有時候直接帶領你們隊被團滅。”

二號位的個人能力一般都很突出,尤其擅長solo(單挑),前期要帶起整個隊伍的節奏。現在的柔弟有點像當年的尤斯塔。

柔弟被說得臉一紅。

“你以後要注意點,不要跟團隊脫節。”說著,陸惜又看向回程說:“回程是劣單,很抗壓,但是在情緒控製上還是要注意。”

回程在遊戲裏很抗壓,經常一對二,現實裏卻是個脾氣暴躁的人。暴躁的人易怒,他在遊戲裏其實也是。尋常的時候很抗壓,但是遇到特殊情況,比如被對麵秀了一套操作,就會沉不住氣想要報仇,然後節奏就會亂掉。

回程撓了撓頭發說:“我會努力控製的。”

至於空空,沒什麽好說的,沒有問題。他是五號位,雖然說是醬油,但是要負責做視野、購買團隊裝備之類的,也很重要。

做視野需要在遊戲商店裏購買“偵察守衛”放置到地圖上的各個位置,仿佛放了一雙眼睛在那裏,可以看到經過的敵方,又叫“插眼”。

他在世界聯賽上獨特的眼位已經被各大戰隊學習和運用。

小謝他們四個都是20歲左右,對陸惜來說都是弟弟。覺得今天說得差不多了,她笑了笑:“每個職業選手都有自己的問題,這些還是等到訓練和實戰裏慢慢調整吧。訓練這一塊就交給蘇皇。”

她打算等蘇敘今晚做好訓練計劃再討論這一塊。

誰知,蘇敘說:“訓練計劃我做好了,陸老板。”他加重了“陸老板”這三個字,仿佛是在回應陸惜剛剛那聲“蘇皇”。

陸惜因為驚訝沒有聽出來。

“訓練計劃都做好了?”

“我們的時間不多,”蘇敘換了個坐姿,靠在椅背上說,“我們從明天開始集中訓練。上午九點半開始集中看比賽錄像,然後開會分析。下午兩點半開始打訓練賽。跟別的戰隊約訓練賽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目光相觸,陸惜點了點頭。

蘇敘繼續說:“晚上吃完飯,開始打天梯。可以單排也可以一起排,順便可以直播。”

“蘇皇,你也會開直播嗎?”一直當透明人的陸勉明知道會被陸惜瞪,還是忍不住開口問。

陸惜現在恨不得把他踢出去。

蘇敘餘光看了陸惜一眼,唇角微微上揚,說:“會,畢竟老板不發工資。”

陸惜覺得他是故意說這一句讓她不痛快的。

聽到蘇敘說要做直播,陸勉在心中尖叫了一下。

該說的差不多都說了,正好這時候蘇敘的快遞來了,陸惜宣布散會。

今天是戰隊第一次聚齊,她打算讓大家各自回房間休息一下,晚上一起出去吃頓飯。

現在才剛剛兩點,時間還早,從來南京第一次見到蘇敘就開始蠢蠢欲動的柔弟提議大家留下來對練幾局。

這個提議得到了小謝、空空和回程的支持。能看到大佬們對練,陸勉更是激動得不行。

打算回房間的陸惜幹脆也留了下來。

可是坐下後,大家才發現一個問題。其他戰隊內部對練的時候都是教練加入的,他們戰隊裏蘇敘既是隊員也是教練,沒有多餘的人,五個人沒辦法打三對三。

空空最先看向打算圍觀大佬們的陸勉。

陸惜不打,剩下就隻有他了。

大家都看向他。

“我……不行吧?”陸勉忍不住往後縮。

蘇敘安撫他說:“沒關係,我們就隨便打打。”

偶像的要求不能拒絕,陸勉隻好忐忑地坐到電腦前。

經過抽簽,蘇敘、空空和陸勉一隊,小謝、柔弟、回程三個人一隊。

陸惜看著看著,最後不自覺地站到了蘇敘身後。

兩年前退役到現在,沒有人看到過他的賬號上線,上一次在N大電競社,他也沒有碰遊戲一下。這次卻一邊跟柔弟他們說笑,一邊坐到了電腦前。

一個信仰一般的人物回歸,沒有隆重的儀式,也沒有任何對過去的回望和感慨。麵對這樣一個說說笑笑的場景,她腦中隻有四個字——舉重若輕。

似乎是察覺到背後有人,蘇敘趁著複活的時間回頭看了一眼。他眼中殘留著電腦屏幕的一抹光亮,像是有種與平時不一樣的情緒還沒來得及化開,深邃迷人。

蘇敘漫不經心地勾了勾唇,回過頭繼續看著電腦。

說好是“隨便打打”,陸勉快要被虐哭了。

他深刻地感受到了自己與職業選手之間的差距,不僅對線的時候被回程壓製,還要被他越塔強殺,毫無還手之力。到最後回程都不忍心了。

陸勉心中那想要成為職業選手的夢想就在這個下午徹底破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