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2

世界第一C位

陸惜最後終於想到了一個完全符合條件卻又不可能來的人——蘇敘。

他是大家心中的世界第一C位,也是國內一代玩家和職業選手的信仰。

自己組建戰隊是陸惜受到刺激一時衝動做的決定,但是她並不後悔。

“姐,你看我能不能加入你的戰隊?”陸勉滿臉期待地問。

陸惜打量了他兩眼,委婉地拒絕說:“你還是在學校好好弄電競社吧。”陸勉的水平在路人裏還可以,但是距離職業選手的級別還差很多,而且年紀也偏大了,沒有成長空間。

被拒絕在意料之中,陸勉沒有很失落。他問:“那你要去哪裏找職業級的選手?現役職業選手不好挖啊。”

“誰說我要挖他們了?”陸惜抬頭,微卷的頭發拂過臉頰,柔和的曲線交錯在一起形成了難以言說的力量,“我準備試試把整個Shape戰隊接手過來。”

陸勉不可思議地說:“什麽?他們可是被終身禁賽了啊。”他覺得他姐瘋了,根本就是在異想天開。

陸惜沒有解釋,隨即回到房間打開微信給Shape戰隊的空空發微信:“你們還好嗎?”

空空的遊戲ID叫KONG,Shape戰隊五號位,19歲,跟尤斯塔一樣大,長得很帥氣,是整個戰隊的顏值擔當。

Vate是一款五五對戰的競技遊戲,一個隊伍分為五個位置。

沒一會兒,空空回了個“哭”的表情,說:“姐,你上次替我們說話我們看到了,謝謝你。”聯盟控製著國內的大環境,整個職業圈站出來為他們發聲的隻有陸惜和蘇敘兩個人,其他選手雖然也向著他們,但是都有所顧忌。

“你們現在還在杭州嗎?我有事想找你們麵談。”

空空發來定位後,陸惜立即買了第二天從南京去杭州的高鐵票。

Shape戰隊的五個隊員都不是杭州本地人,但從戰隊離開後,他們也沒有離開杭州。

看到他們一起租了個別墅住下,陸惜心裏有些感慨和酸楚。看得出來他們不甘心就這麽回家,還是想打比賽的。

“怎麽隻有你們三個?”陸惜在沙發上坐下後問。

空空說:“回程的女朋友生病了,他去看女朋友了。”

回程的ID叫TP。TP是英文單詞transportation(運送)的縮寫,在遊戲裏指的是一件道具,叫“回城卷軸”,需要在商店裏購買。使用回城卷軸可以把英雄傳送到任何友方建築單位旁邊。回程的全名叫鄭回程,跟TP是一個意思。

他是Shape戰隊的三號位,經常單人走劣勢路。這個位置需要抗壓,他在打遊戲的時候非常穩重沉默,但是在現實裏是個脾氣有些暴躁的男生。

“那你們隊長六月呢?”她問。Shape隊長的遊戲ID叫June,平時都叫他六月。

氣氛頓時變得低迷。

“隊長他……前天回家了,”小謝戴著一副眼鏡,斯文白淨,“他爸媽準備讓他出國讀書,他回去辦手續做準備了。”

小謝的遊戲ID就叫xiaoxie,擔當四號位,偏團控、掌握大局的輔助。

這麽說,回家就不會來了。

陸惜的心沉了沉。

Shape的隊長是戰隊的carry(核心)位,也是Shape所有人的主心骨。

察覺到他們三個都很低落,陸惜換了個顯得挺拔的坐姿,振作起來說:“我今天來是找你們商量一件事的。我想把你們拉過去重組個戰隊。”

她的話太出人意料,導致話音落下後半天沒有人回應。

隔了一會兒,他們的二號solo(單挑)位,也就是中單的柔弟摸了摸腦袋,尷尬地笑著說:“惜姐,我們幾個被終身禁賽了啊,那條微博你還轉發了。”柔弟是個陽光少年,今年剛剛18歲,遊戲ID叫rolled,音譯過來就叫柔弟。

他們的疑惑跟陸勉是一樣的。

“他們隻能禁止你們打國內的比賽,但是——”陸惜頓了頓,勾起唇說,“我們可以打國際比賽啊。”她勾起唇的時候,眼睛微微眯起,眼尾彎著,眸光閃動的樣子像有一抹光亮劃過,很璀璨。

Shape的三人表情有了變化。

柔弟激動地跳了起來:“是啊!我們怎麽沒想到!”

這個提議很振奮人心。

但是陸惜不是一味打雞血的人,很多實際情況也要說明。

“隻不過我的戰隊可能暫時發不起你們的工資,隻能包吃包住。戰隊的老板、經理、後勤等一切都是我,條件比較艱苦……”說到後麵,她自己心裏都沒有底了,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加入。

小謝麵露難色,說:“惜姐,其實工資我們不在意,直播的收益比工資多多了。隻是我們隊長回家了,我們隊少了個人。”

柔弟在興奮過後垂下頭,像是驟然又泄氣了,遺憾地說:“是啊,平時我們都聽隊長的,少了隊長心裏有些沒底。”

六月是他們之中年齡最大的,22歲,是隊伍的靈魂,對他們來說太重要了。

空空說:“惜姐,不瞞你說,在你發消息給我之前,我們都打算散夥回家了。”

果然沒有想象中那麽順利,陸惜有點失望。她打起了精神說:“這樣吧,我先找你們隊長做工作,如果說服了你們的隊長,你們會來吧?”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說:“應該會。”

“好,那你們等我消息!”

見過他們後,陸惜當天就回了南京。

她到家的時候陸勉也剛剛從學校回來。

他期待地問:“姐,怎麽樣?”

陸惜搖了搖頭,有些疲憊地說:“不太容易。Shape那邊能做決定的隊長六月回家了,剩下的還在猶豫。”

她離開別墅就給六月發了消息。

在高鐵上,她收到了回複,很長一大段話。他拒絕了,說很快就要出國了,從語句中可以看出來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既然他已經決定了,她也不好強迫人家。

“那怎麽辦?”陸勉失望地問。

陸惜搖了搖頭。沒有隊長,Shape剩下四個人是絕對不會加入她的戰隊重新回來打比賽的,少一個人,戰隊也組不成。可是六月不會回來打遊戲了,去哪裏再找一個可以讓他們信服、信任,並且跟他們磨合得很好的隊長?

尤其這個隊長還不能是現役職業選手。

有職業級水平、非現役,還要讓人信服能帶領整個隊伍的……

陸惜腦中閃過許多國內圈子裏的人,統統都被自己否定,最後終於想到了一個完全符合條件卻又不可能來的人——蘇敘。

蘇敘,大家心中的世界第一C位(團隊核心位置),即使退役了也沒人能超越,正好能完美代替六月的位置,而且“蘇皇”這個稱號是國內一代玩家和職業選手的信仰。

看著她臉上露出了又是激動又是猶豫又是咬牙切齒的表情,陸勉疑惑地問:“姐,你怎麽了?”

“我想到了一個合適的人,”陸惜說,“蘇敘。”

陸勉愣了一下,忽然驚叫了起來:“蘇皇?天哪!要是他回來打職業我會激動哭的!姐,你一定要加油啊!”

陸惜皺著眉嫌棄地說:“你一個大男人要哭?這事我再想想吧。”

她沒想到自己重回職業圈的關鍵竟然是蘇敘。

蘇敘的惡劣行徑數不勝數,她實在不想向他低頭。

明明奔波了一天非常累,這一晚,陸惜卻失眠了。

去找蘇敘,不僅他答應的概率很小,而且她還會被冷嘲熱諷。可是不去找他,就再也沒有更合適的隊長人選了。

那樣她就要徹底離開這個圈子,找個不喜歡的工作,等到被催婚催到忍無可忍的時候隨便找個人嫁了,就這麽過完一生。

夜深人靜,人最容易衝動。

淩晨三點,始終睡不著的陸惜咬了咬牙,拿起手機打開了微博私信。

她跟蘇敘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她上次發的一句髒話。

陸惜深吸了一口氣,破罐破摔,手指在屏幕上敲出一句話:“蘇敘,看到了回我。”

國內電競圈許多人的聯係方式她都有,唯獨蘇敘的沒有。她跟他的聯係僅限於微博私信。

先發一條私信給他,等白天再找人打聽他的聯係方式吧。

在她準備睡覺的時候,手機傳來提示音。

蘇敘回複了一個問號。

簡單的符號很符合他懶散的性格,讓陸惜心裏緊張了一下。

沒想到一個平均一年才更新一次微博的人淩晨三點居然還在線。

人都戳活了總不能說沒事,陸惜放下了麵子,直奔主題問:“你退役後在幹什麽?有沒有想過重新回來打比賽?”

蘇敘回複得很快,一點都不猶豫:“不想。”

這兩個字裏流露出的堅定讓陸惜很不能理解,忍不住問:“為什麽?”

蘇敘今年26歲,雖然說過了黃金年齡,但是很多現役大神比他的年紀都大,打比賽完全沒問題。

“我要好好學習。”又是秒回。

一個兩個不打比賽以後都沉迷學習了?

這個借口太拙劣了!陸惜飛快地打了句髒話,在即將發送的一瞬間冷靜下來,刪除了。

“我們能不能麵談?給我留個手機號?”她換上平和的語氣。

蘇敘連回了兩條消息:“不能。”

“時候不早了,我要繼續學習了。”

緊接著,他的頭像就暗了。

“蘇敘?”

“蘇敘!”

陸惜氣得一晚上沒睡好。

第二天中午醒來,她向蘇敘的幾個前隊友打聽他的聯係方式。

別的職業選手退役了會選擇去做教練,或者開直播,依舊活在大家的關注之中,而蘇敘是個特例,自從兩年前退役後就像是在電競圈銷聲匿跡了一樣。

連問了三個人都不肯透露蘇敘現在的聯係方式,陸惜察覺出了異常。她抓著一個問:“是不是蘇敘讓你們不要告訴我的?”

“是的。我早上看到了他的留言,說如果你來打聽他,什麽都不要說。”

沒想到蘇敘做得這麽絕。陸惜軟磨硬泡,甚至直接打了電話過去問:“為什麽?就告訴我一下吧。”

“他說你在追她。我說陸惜啊,感情這種事是不能勉強的。再說你的前男友還是尤飄飄,老蘇怎麽會不介意?”

“什麽?蘇敘說我在追他?”陸惜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是啊,所以你找他為了別的事還好說。這個我真的幫不了你。”

任陸惜怎麽解釋自己真的沒在追蘇敘,對方也沒有信。

掛了電話後,陸惜深深呼出一口氣。這個時候憤怒已經衝昏了她的頭腦,讓她想不起來組戰隊的事情,隻是一遍一遍地罵著蘇敘。

起床去洗漱,路過書房看到牆上一幅海報,她停下了腳步。

陸勉去學校上課了。他是蘇敘的死忠粉,書房的牆上貼著蘇敘最擅長使用的英雄“雷霆領主”的海報,鼠標、鼠標墊、鍵盤之類的外設用的也是紀念版。

陸惜看到這些東西就想到蘇敘,越來越來氣。

下午陸勉從學校回來的時候,陸惜正在陽台上安靜地抽煙。

她凝重的表情隱藏在了繚繞的煙霧裏。重組戰隊比她想象的困難得多,她幾乎已經沒有辦法了。

中午的時候她還收到柔弟給她發的消息,問她籌備得怎麽樣了。顯然他還很想打比賽,對她抱著期盼。

Shape戰隊隊員的平均年齡才20歲,他們的職業生涯本來應該還有很長。

陸惜心中的凝重不單是為了自己。她覺得自己身上又背負了四個少年的希望。

給了他們希望,現在又要告訴他們不行了,她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姐!我的東西呢?”

陸勉的叫喊聲讓她回過神。她滅掉煙頭走到書房門口,靠在門上輕描淡寫地說:“海報被我撕了,鼠標墊被我扔了。”

陸勉像是對自己去上了個課回來收藏的東西就沒了這個事實一時接受不了,憋了半天才憤恨地說:“你怎麽能撕我的蘇皇!”

撕的就是他!

陸惜挑了挑眉毛說:“鍵盤鼠標給你留著了。”

“你得賠我!”陸勉很生氣。

“賠什麽?”

對上她涼涼的目光,陸勉硬生生把原來要說的話憋了回去,說:“不用賠,隻要你明天早上送我去一趟學校就行了。我要帶一些材料去學校做實驗,自己不太好帶。”

“行吧。”

南京的高校大部分都在江寧和仙林的大學城裏,隻有少數幾個還在市區,N大就是其中之一。

陸勉今天早上第一節就有課,陸惜不得不起個大早送他,7點50分到校門口正好。

等陸勉進學校,她準備回去的時候忽然想起了什麽,翻了一下包發現沒帶鑰匙。

她隻好下車給陸勉打電話。

這時候已經7點56分了。

“陸勉,你的教室在哪兒?我忘帶鑰匙了,去找你拿。”

距離N大第一節課開始隻剩四分鍾,校門口都是腳步匆匆的學生。

在電話裏指路很麻煩,陸惜一邊聽著一邊往裏麵走,眉頭皺得很緊。

走到N大裏的圓形廣場上,她正根據指示四處尋找圖書館的位置作為參照,忽然看到一個有些眼熟的身影。

在這裏看到他?不能吧。

見那個身影就要走遠,她立即追了上去。

像是要趕著去上課,那個人走得很快,陸惜好不容易才追上,保持著兩米的距離仔細打量著。

明明很趕時間,那人身上卻依然有一種說不出的悠閑,再加上一米八幾的身高、黑色的短發,還有走路時手插在口袋裏的動作,她已經可以確定他是誰了。

電話另一頭,陸勉以為陸惜迷路了,說:“姐,你看到圖書館了嗎?就是圖書館左邊那條路。要不然還是我來找你吧。”

“暫時不需要了,你先上課。”

掛掉電話後,陸惜快步追上去堵在了那個身影麵前,勾起唇說:“這不是蘇皇嗎?”

蘇敘顯然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陸惜,停下腳步,漆黑的眼中閃過詫異,問:“你怎麽在這裏?”

陸惜一直以為蘇敘退役後就藏在了上海的某個角落裏,沒想到他居然在南京,更沒想到他居然在N大上學。

要是讓粉絲知道他們的蘇皇退役後在乖乖上學,不知道會怎麽樣。

沒等她開口,蘇敘繞過她說:“我趕時間。”

看他走進身後的大樓裏,陸惜抬起頭看了看“外語學院”四個大字,然後跟了進去,剛剛好擠進電梯。

8點05分,已經上課五分鍾了,電梯裏隻有蘇敘和陸惜兩個人。

在電梯這種狹小的空間裏,蘇敘修長高大的身材存在感很強,但是此刻在氣勢上,陸惜一點都不輸給他。

她靠在扶手上冷笑著問:“你跟別人說我在追你?”

蘇敘沒有否認,坦然地說:“誰讓你要打探我的隱私?”

要個手機號就是打探隱私了?

他的樣子在陸惜眼裏非常惡劣。但是現在不是算賬的時候。

她忍得身體發顫才把火氣壓下去,然後露出個友好的笑容說:“如果你加入我的戰隊,以前的事我可以都不跟你計較。”

大概是被她擠出的虛假的笑容給愉悅到了,蘇敘眼底閃過笑意,清晰地說了三個字:“我不要。”

正好這時候電梯門開了,他先一步走了出去。

“蘇敘你別走!”陸惜著急地跟上。

教學樓的走廊很安靜,高跟長靴踩在玻化磚上的聲音有點突兀,她不得不放輕腳步。

快走到階梯教室後門口的時候,蘇敘忽然停下腳步轉過身看向陸惜,用慣有的語氣說:“別打擾我學習。”說完,他勾了勾唇,從容地從後門走進教室。

那笑容像是料定了她不敢跟進去一樣,簡直就是挑釁。

陸惜一咬牙,跟著進去了。

能容納百來號人的階梯教室幾乎被坐滿。因為是早上第一節課,遲到的人不少。陸惜進去後還有人陸續進來,所以注意到她的人並不多。

蘇敘坐在最後一排,旁邊的位子空著。

陸惜在他身旁坐下,在他看過來的時候得意地挑了挑眉。以為她不敢進來?

已經畢業兩年,再次坐在課堂裏的感覺很奇妙,尤其旁邊還是蘇敘。

看著老師在講台上講得認真,時不時還要看向教室後排,陸惜用手臂撞了撞蘇敘,小聲說:“借我本書。”

他像是沒聽見一樣。陸惜幹脆趁他不注意把他的書搶了過來。

蘇敘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又拿了一本書出來,假裝一副認真聽課的樣子。

陸惜昨天睡得很晚,今天又起得那麽早,翻了兩頁書之後就開始犯困了。她撐著腦袋側身看向蘇敘。

冬日的陽光從窗口細碎地灑在他身上,溫暖的黃調放大了他身上舒服的氣質。看著他,她想到了眯著眼睛曬太陽的貓。

一代電競大神、許多人心中的信仰竟然像普通人一樣坐在教室裏上課。

“蘇敘,要不要認真考慮一下回來打職業?”他那種閑適感很容易感染到別人,使得陸惜的語氣都變柔和了。

她拿出了所有的誠懇,繼續小聲說:“Shape被終身禁賽的事情你也知道。我想把他們聚集起來,重新組個脫離聯盟的戰隊,打回世界聯賽。六月要出國,不打職業了,現在差一個C位。”她豎起食指比了個“1”。

蘇敘看向她,在她期待的目光下開口說:“我要上學。”

又是拿學習當借口。陸惜的語氣變得有些激動:“要不是你點讚,我那條轉發就不會有那麽大的影響,聯盟也不至於封殺我,讓我找不到工作——”

在講台上講課的老師突然停了下來。

她把身體轉了回去,低著頭小聲問:“你到底答不答應?”

蘇敘的聲音同樣很小:“你是來碰瓷的?那條微博是你自己轉發的,我沒有按著你的手轉發,也沒有威脅你。”

“我們來做個練習。這個聽力有點難度,哪位同學自告奮勇?”

這種時候,全教室的同學都低下了頭,不敢跟老師對視。

“那我就自己點了。”老師掃視整個教室一圈後,目光落在最後一排蘇敘那個位置。

蘇敘和陸惜都感覺到了,不約而同保持安靜。

陸惜因為不是N大的學生,尤其心虛,頭低得非常低。

“那個——”就在老師要開口點人的時候,她被旁邊的蘇敘推了一下。

蘇敘推的力氣不大,但是她沒有防備,整個人被推得歪了一下。

在所有同學都低著頭不動的時候,她動這一下特別明顯,成功吸引了老師的注意力。老師把到嘴邊的“男”改成了“女”,說:“那個女同學吧,不用站起來。”

被點到名的陸惜狠狠地瞪了蘇敘一眼。

又推她擋槍!第二次了!

蘇敘抬起頭朝她勾唇笑了笑,做了個“加油”的口型,眼中一片坦然,特別氣人。

“注意,我要開始放聽力了。”老師提醒說。

陸惜是坐著的,而且還是最後一排,老師隻能大概看清她的臉,沒有發現她不是學生。

好在她是在美國讀的大學,英語聽力對她來說沒有難度。回答問題的時候,她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語更是讓老師頻頻點頭。

因為太優秀,她被老師關照了一節課,不得不注意著老師在講什麽,像是回到了學生時代。

好不容易熬到下課。

等老師走後,陸惜側過身體把蘇敘堵在了裏麵,問:“蘇敘,你到底答不答應我?”她的眼睛裏是壓抑了整整一節課的怒火。

他要是不答應,她就不放他出來。

明明處於被動的狀態,蘇敘卻一動不動,一點局促的感覺都沒有。他抬眼看她的時候樣子愜意極了。

“我不答應。”這四個字從他嘴裏說出來輕飄飄的,好像沒有用力。

他輕描淡寫、什麽都不在意的樣子讓陸惜的臉都黑了。

她追問:“到底為什麽?別拿學習敷衍我。”

蘇敘終於動了。他慢悠悠地收拾著書,說:“我剛剛退役,現在又回去打比賽,不是打自己的臉,讓別人笑話嗎?”說完,他拿起背包,輕巧地抬起大長腿從椅子後麵跨了過去,臨走還給了陸惜一個輕蔑的眼神。

他臉皮那麽厚,會在意這種事?分明就是借口!

陸惜罵了句髒話後,追出教室。

蘇敘出階梯教室後並沒有離開外語學院,而是去了樓下的另一間教室。

他接下來應該是還有節課。

看著他從前門走進教室,陸惜毫不猶豫地跟了進去。

這個教室比起剛剛的小了很多,大約隻能容納三十個人。他們進來有些晚,教室裏已經坐得七七八八了。

蘇敘個子很高,走動的時候高大的身體像是能擋住光,使得光影有了變化,讓人忍不住抬頭去看,但是更吸引大家注意力的是他身後的陸惜。

陸惜一頭卷發披肩,大衣下是一件長款毛衣,腳下是一雙過膝的黑色長靴,跟大約五厘米高,毛衣下擺和長靴之間露出的一截大腿很吸睛。這身打扮跟教室的環境非常不搭,走進來就是一股十足的“社會氣”。

感覺到大家的目光,她停下腳步,尷尬地笑了笑,然後朝蘇敘看過去。

同樣是畢了業的年齡,蘇敘甚至還比她大一歲,但是他卻非常自然地融入了教室裏。唯一和普通學生不一樣的就是他身上多了些沉穩,那是經曆過榮耀後鋒芒慢慢斂去後形成的。

隔著半個教室視線相觸,蘇敘眼中浮上笑意,指了指旁邊的空位子,像是篤定她不敢過來坐下。

陸惜確實不敢。這節課是專業小課,跟剛剛那節大課不一樣。要是她混在學生裏,肯定會被老師一眼發現。

對上他的挑釁,她怒極反笑,不顧教室裏其他人的目光,勾著唇大聲說:“蘇敘,我在外麵等你下課。”他是重組戰隊的最後希望,她不會輕易放棄的。

離開教室後,陸惜靠在了教室外的牆壁上。

這時,一個看上去有些嚴肅的女人走過,看了她一眼後進了教室。

這應該就是老師了。

陸惜身上的“社會氣”太明顯,一點也不像學生,更不像老師,使得走過的老師或者學生都要打量她一眼。

今天遇到蘇敘純屬意外,她一點準備都沒有,這樣的打量讓她很局促。好在沒過多久就上課了,來往的人變少。

她拿出手機,看到陸勉給她發了好幾條消息問她怎麽了。

她回了六個字——我遇到蘇敘了。

“什麽?蘇皇?”

“在哪兒?”

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陸勉的激動,陸惜不明白蘇敘那樣惡劣的人怎麽會有那麽多粉絲。

她把在蘇敘那裏受到的氣全都撒在了他的粉絲身上,回複說:“什麽在哪兒?好好上課!”

陸勉發來了個委屈的表情。

她沒有再回複,切換到了網頁,搜索蘇敘的相關信息,想找到切入點說動他。

當年在世界聯賽上輸給尤斯塔後,他就突然退役了。雖然輸給一個17歲的孩子很丟人,但是他那樣油鹽不進的性格不像是接受不了打擊的。退役後他更是跟別的職業選手不一樣,沒有開直播、沒有做幕後,好像徹底退出了這個圈子。

一節課一個半小時,陸惜穿著高跟長靴站得很累,幹脆坐在了地上。

回顧著蘇敘的職業生涯,就像是在重溫整個遊戲的發展曆史,見證一個充滿榮耀的傳說之路。

看到所有的光輝在兩年前戛然而止,她抿起唇。

世界聯賽是所有賽事中級別最高的,獲得冠軍的隊伍會在波士頓舉起象征最高榮譽的冠軍斧,那是所有職業選手最終的目標。

沒舉過冠軍斧,她不相信他心裏沒有一丁點遺憾。

陸惜看著屏幕上的文字和圖片,心裏莫名有些沉重,忘記了時間。直到老師從教室裏走出來,她才意識到下課了。

她匆忙站了起來,對上老師的目光,笑了笑。

學生陸陸續續出來。沒等到蘇敘,陸惜隻好走進教室。

蘇敘依舊在座位上。他旁邊站了個女生,個子不高,眼睛很大,看上去很可愛。兩個人正在交談。

“你女朋友?”陸惜的聲音響起。進來的時候她做足了心理準備,現在看上去很從容。

女生的臉立即紅了,解釋說:“我們隻是同學。”

陸惜一副來挑事的樣子。蘇敘抬眼看了看她,然後對那個女生說:“羅月,我還有點事,補習的事情下次再找你談。”

補習?陸惜不動聲色地看了眼桌上的英語教材。

叫羅月的女生走後,蘇敘收拾了東西離開。

陸惜立即跟上去。

沒走幾步,蘇敘回過頭,認真地問:“你這麽跟著我真的不是在追我?”

他明明知道不是!

從早上開始就一直在生氣,陸惜現在已經有些免疫了。她露出一個笑容,調侃地說:“蘇皇,我們好歹也算認識。來到你的地盤,你不該請我吃個飯嗎?”

這一聲非常做作的“蘇皇”讓蘇敘皺了皺眉毛。

最後,他還是請她吃飯了,請的N大食堂。

N大食堂的菜色不錯,反正是蘇敘請客,陸惜點了不少。

跟著他找到空位子坐下後,她忍不住打量他,問:“蘇敘,你平時在學校就這個樣子嗎?沒人認出你?”

蘇敘漫不經心地抬眼看向她,反問:“難道陸小姐混個電競圈就把自己當明星了?”

沒有就是沒有,為什麽不能好好說話?陸惜氣得差點站起來走人。

這個時候隻有吃飯才能讓她冷靜,她不再跟他說話。

蘇敘吃飯的速度跟他的性格一樣,慢條斯理,很懂享受,也很專注。

大概是被氣的,陸惜的胃口不是很好,吃了沒多少就不想吃了。她看了蘇敘一會兒,忍不住再次開口,問:“難道你不想在下一屆世界聯賽上跟尤斯塔交鋒,打敗他,拿到冠軍嗎?”

蘇敘停下筷子問:“你就這麽想報複尤飄飄?”

這一次,陸惜沒有跟他爭論。她坦誠地說:“確實有一部分原因,還有一部分原因是我被聯盟封殺了。而且我更不願意看到Shape的幾個孩子就這麽離開這個圈子。國內現在的大環境太亂了,沒有我,他們再也打不了比賽。”

她的表情前所未有地認真。在跟空空他們接觸中,她感覺到了他們對重返賽場的渴望,她還背負著他們的期望。

她繼續說:“你當年不就他們那麽大嗎?電子競技這兩年才被重視,那時候環境更加艱難,你應該很明白。”

在她真誠的目光下,蘇敘眸光微微閃動,卻什麽也沒說。

看他繼續動筷子,陸惜快被他不著調的樣子給氣死了。

“你到底答不答應?要不要認真考慮一下?”

“吃完趕緊走。”說完,蘇敘放下筷子,端起餐盤。

從食堂出來後,他徑直往校門口走。

陸惜跟在他身後問:“你是要回家?”

蘇敘似笑非笑地問:“怎麽?你還想跟我回家?”午後的陽光有點刺眼,他微微地眯起眼睛,更像一隻曬太陽的貓了。

“我可以送你回去。”陸惜的臉皮厚了起來。

“不需要。”

看著他走進地鐵站,她勾了勾唇。在她認真說那一番話的時候,她看到了他眼中的觸動,所以還是有機會的。

暫時放他回去,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她已經知道他在N大了。

陸惜到家的時候陸勉已經回來了。

門一打開,他就滿臉激動地問:“姐,你在哪兒看到的蘇皇?”

“你們學校,”陸惜看了他一眼,不滿地說,“讓開,別擋著門。”

陸勉朝後退了一些,眼裏仍然是壓抑不住的興奮,說:“真的?他在我們學校幹什麽?”

大概誰都想不到蘇敘在N大上學。陸惜回答說:“上學。”

“真的假的?哪個專業?”

大概是因為今天被蘇敘氣得不輕,所以陸惜今天看陸勉格外不順眼。她學著蘇敘那副漫不經心的樣子說:“不告訴你。”偶像犯錯,粉絲買單,天經地義。

眼看著答案就要出來,卻一下子停了,陸勉心裏像是被貓撓了,崩潰地哀求說:“姐!你告訴我吧。”

陸惜搖了搖頭朝房間走去。誰讓他是蘇敘的粉絲呢?

第二天,陸勉早上沒課,前一天晚上熬夜打了很久的遊戲,打算中午再起。而陸惜卻起得很早。

她今天依舊穿了昨天那件黑色大衣,但是高跟長靴卻變成了運動鞋,下身是一條淺色牛仔褲,褲腳卷起,露出一截纖細的腳踝。

這身休閑的打扮使得她身上的“社會氣”終於沒那麽重了。

她今天要做的是去N大的外語學院堵蘇敘,想辦法弄到他的手機號和課表,然後天天去盯著他,直到他同意回來打職業、加入她的戰隊為止。

九點半的時候,陸惜在一樓大廳等到了上完課出來的蘇敘。

看到他皺了下眉毛,她似笑非笑地朝他打了聲招呼。

她今天一身非常青春的打扮讓她看起來很像大學生。外麵的陽光落在她身上,本來就很白的她被照得又白了一個度,像是會發光一樣。

在N大,外語係的女生是除了藝術係之外顏值比較高的了,但是她比走過的一群女生都要漂亮。

蘇敘遠遠地就看到了她,卻在走近時移開了目光,什麽也沒說。

倒是他身邊的男生推了他一下,好奇地說:“昨天就想知道這個漂亮的小姐姐是誰了,還不介紹介紹?”這個男生眼睛很大,性格陽光,一看就很招女生喜歡。

蘇敘漫不經心地說:“死對頭的前女友。”

陸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自我介紹說:“我叫陸惜,是蘇敘的舊交。”

“我叫紀嘉,他的同班同學。”

陸惜發現,紀嘉可能是個很好的突破口。她朝他笑了笑問:“你們接下來是要去上課嗎?”

蘇敘還沒來得及阻止,紀嘉就熱情地說:“是啊,公共課,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

“你今天話怎麽這麽多?”蘇敘沒好氣地問。

紀嘉提醒說:“你忘了羅月今天身體不舒服,讓你幫她點到嗎?那節課老師點名的時候會一個個看的。有陸惜不是正好嗎?”

蘇敘看了陸惜一眼,不再說話,像是同意了紀嘉的提議。

知道還有這件事,陸惜也沒著急答應。她朝他們眨了眨眼睛說:“那我幫了你們,你們是不是得謝謝我?”

“你屬猴的?”這一次,蘇敘搶在紀嘉前麵開口了。他漆黑的眼睛裏隱約閃過一抹不明的笑意。

乍然提到生肖,陸惜很疑惑:“什麽?”她不屬猴啊。

“順杆兒就往上爬。”

陸惜看著隻留給自己一個背影的蘇敘,心裏罵了句髒話,然後跟了上去。

公共課除了點名之外,相對較鬆。

陸惜本來打算繼續跟蘇敘耗一節課,可蘇敘在找到位子坐下的時候先她一步拉著紀嘉坐在旁邊,一副想遠離她的樣子。

她隻好坐在紀嘉的邊上。

無辜被當隔離板的紀嘉看了看兩人,腦補了一出愛恨糾葛。

看蘇敘不想跟自己說話,中間又隔了個人很不方便,陸惜幹脆從紀嘉下手,先加了他的微信。

“你以前在美國呀?”紀嘉翻著她的朋友圈問。

陸惜回答說:“在那裏上的大學。”她的朋友圈更新並不頻繁,尤其是回國後的幾個月,被催婚、求職,這些內容沒什麽好發的。

就在她打算跟紀嘉要蘇敘的電話號碼的時候,紀嘉忽然“咦”了一聲,驚訝地說:“你也玩Vate啊?”

陸惜下意識朝蘇敘看了一眼,沒想到蘇敘也正好看向她。

沒辦法,他們兩個對Vate太敏感了,一個的所有工作經曆都跟這個遊戲息息相關,一個代表著這個遊戲的信仰。

“主要是看比賽,我打得並不好。你也玩?”陸惜問。

紀嘉笑了笑說:“才玩不久,這個遊戲有點難。”

Vate可以說是同類型遊戲的鼻祖,也是細節最多、最難上手的。玩家的黏性也是最高的。

話音落下,她看到了蘇敘微微眯起眼睛,帶著警告的意味。

她朝他挑了挑眉,以示挑釁和威脅。

紀嘉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看著麵無表情的蘇敘,皺起了眉。他細小的表情牽動著一左一右兩個人的心。

陸惜有些興奮,期待著紀嘉開口。

蘇敘不是想低調嗎?被認出來後看他以後怎麽低調。

“他不就是蘇敘嗎?”紀嘉摸不著頭腦地說。

這一次,換蘇敘眼底帶著笑意,得勝一樣地看向陸惜。

陸惜尷尬地附和了一句“是啊”。稍微對Vate有些了解的玩家聽到“蘇敘”這個名字都不會是紀嘉這樣的語氣和表情。看來他不是謙虛,確實是個才玩沒多久的萌新。

紀嘉疑惑地問:“怎麽了?”

這個話題聊不下去了。

正好這時候老師進來了,紀嘉的注意力被成功轉移,從包裏拿出了書。

桌上空空的陸惜問他要了本書做掩護,然後推了推他小聲說:“對了,你能不能把蘇敘的電話號碼告訴我?”

本來以為紀嘉肯定會答應,可誰知他猶豫了一下,竟然問旁邊的蘇敘:“要給她嗎?”

教室很安靜,陸惜跟紀嘉說的話蘇敘都聽見了。

“不給。”他拒絕得很幹脆。

紀嘉抱歉地對陸惜笑了笑說:“我不能出賣兄弟。”

這時,老師的聲音響起:“上課了,我們先來點名。”

陸惜看了眼講台,眼中閃過狡黠說:“你們不是要我點名嗎?不給我號碼我就不幫。你們要是頂替,我就舉報。”

紀嘉像是沒想到她會這麽做,瞪大了眼睛。

老師已經點名了,答到的同時要舉手。

紀嘉看了蘇敘一眼,低下了頭。

緊接著,陸惜就收到了一串手機號碼。她勾了勾唇,安慰他說:“放心,點名的事包在我身上。”

替羅月點完到後,她把蘇敘的手機號碼存到通信錄裏,然後通過號碼查找到了他的微信號,添加他好友。

隔了兩分鍾,沒有通過的提示,她抬頭看了蘇敘一眼。

他明明在看手機。

她又添加了一次。

添加聯係人失敗,對方把你加入了黑名單。

看到這一行字的時候,她氣得咬牙。微信不加就不加,反正有手機號了!

陸惜現在終於明白記者的感受了,蘇敘的油鹽不進讓人頭大,特別難搞。

她轉而繼續跟紀嘉套近乎,在微信上跟他要到了蘇敘的課表。紀嘉說他們倆選課的時候是一起選的,課基本上都一樣。

拿到課表後,陸惜看了一下。明天他們沒課,後天是周五,他們隻有下午一、二節有專業課。課表上連上課地點也有,以後她圍堵蘇敘就方便多了。

快下課的時候,紀嘉的手機響了兩下。

電競社?不就是陸勉那個嗎?

陸惜神色微動,說:“你還加入了電競社?聽上去挺有意思的。”

“是啊,電競社主要就是玩Vate,你要是好奇到時候可以跟我一起去。”紀嘉熱情地邀請。看得出來他現在對電競很有熱情。

陸惜把目光移向好像沒聽到他們談話的蘇敘身上,嘴裏說:“不如我們三個一起去。”

蘇敘朝她看過來。

紀嘉一臉莫名說:“蘇敘又不打遊戲,讓他去背單詞的社團還差不多。”

說著,他看向蘇敘問:“你去嗎?”

“不去。”

陸惜側著身體,單手支著下巴,歪著腦袋對上蘇敘漆黑的眼睛,一頭卷發從肩上滑落。她小聲說:“那我陪你去圖書館,蘇皇。”最後“蘇皇”兩個字她沒有說出聲,而是用的口型。

明亮的眼睛裏浮動著囂張的笑意,滿是挑釁的味道。

蘇敘皺眉。

紀嘉沒有察覺到他們之間的暗潮湧動,用非常曖昧的目光看了看他們。

這節課結束後,就是中午了。紀嘉要回宿舍訂外賣打遊戲,蘇敘要回家。

陸惜有了他的課表,完全掌握了他的動向,沒有再糾纏他。

她回去的時候,陸勉已經起來了。

因為蘇敘的原因,她今天看他依舊不順眼。

陸勉一副對待“大佬”的樣子,臉上帶著討好的笑,問:“姐,你今天去學校找蘇皇了嗎?”

陸惜點了點頭問:“你們電競社周五下午有活動?”

“你怎麽知道?”陸勉驚訝地問,“難道蘇皇周五也要來?”

“他不去。”

陸勉失望地“哦”了一聲。

下午,陸勉去學校上課,陸惜一個人在電腦前做戰隊籌備方案。

就算戰隊成立,也是不被聯盟認可的,很難拉到讚助。而且,打不了國內的比賽就相當於沒有收入,前期能維持戰隊的隻有她的嫁妝錢。

傍晚的時候,她收到空空發來的消息,問她籌備得怎麽樣了,他們戰隊裏又有人想走了。

她的心沉了下去。

如果五個人的團隊走掉兩個,那剩下的三個多半也會走。

她的手指堅定地在鍵盤上敲擊著:“隊長已經有眉目了,正在談,肯定不會讓你們失望的。再給我一個月的時間。”一個月之後就是2019年了。

空空很快發了個“哭泣”的表情過來,說:“惜姐,一個月有點久啊。回程脾氣那麽暴,又特別沒耐心,我怕攔不住他。能不能先告訴我你找的隊長是誰啊?”

在還沒有把握之前,陸惜不太想說,可是就這麽讓Shape的四個人等一個月也不太可能。他們小小年紀,才打了不到一年的職業,就經曆這麽大的風波,心裏焦慮是正常的。

空空雖然是Shape戰隊裏的五號位,年紀也很小,但自從隊長六月離開後,他已經隱隱成了四個人裏的主心骨。

她希望他能幫忙穩住柔弟、小謝,還有回程。

很快,空空就回消息了。

“啊啊啊啊蘇皇!惜姐你沒騙我吧!”

果然,除了萌新外,每個玩Vate的人聽到“蘇敘”的名字都不能淡定。陸惜回複他:“你先別說出去。”

“好的,”空空大概是因為激動,手速比之前還要快,“蘇皇可是我的偶像啊!他要是能來,別說一個月了,就算一年我都等!大不了讓回程打兩頓。”

陸惜失笑,同時心裏更加堅定了。

接下來,她要忍氣吞聲、忍辱負重,一定要說服蘇敘加入戰隊!

周五下午,蘇敘上完專業課走出教室就看到了倚在牆邊的陸惜。

陸惜今天穿著件駝色的大衣,搭配牛仔褲和運動鞋,很學生氣的打扮。她似笑非笑地看著蘇敘,眉眼裏一絲殘留的“社會氣”成了她身上獨特的氣質,讓她在一群女學生裏特別顯眼。

蘇敘像是習慣她出現了,沒有任何反應。倒是他身邊的羅月跟她對視一眼後,飛快地移開了目光。

她上次就看出來了,羅月對蘇敘有想法。

又看見紀嘉,她跟他要了N大的校園卡跟蘇敘去圖書館。

距離期末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圖書館裏有不少來複習的學生。

“上次我跟你說的話你考慮過了嗎?空空他們幾個不打比賽真的很可惜。你們在一起是有機會在世界聯賽上奪冠的。”陸惜看著坐在旁邊的蘇敘說,態度十分真誠。

蘇敘今天好像把她當空氣了一樣,一句話都沒跟她說過。他從包裏拿出書,不急不慢地翻著。

陸惜氣憤地推了他一下,說:“蘇敘!你到底有沒有聽到我在說話?”

蘇敘終於抬起頭,提醒她說:“這裏是圖書館,你要是被請出去,別說認識我。”

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陸惜隻好閉上嘴。

她站起來去旁邊書架上隨便拿了本書,回來的時候看到蘇敘已經戴上耳機了。

她總覺得他戴耳機是因為不想聽她說話。這個動作帶著對她強烈的嫌棄和輕蔑。

“你複習要戴什麽耳機?”她毫不客氣地把他的耳機摘下,自己戴上,然後打開了書。

蘇敘抬頭,什麽都沒有說,隻是目光落在了她的耳朵上。

黑色的入耳式耳機襯得陸惜的耳朵小巧又白皙,尤其是那耳垂,燈光下能看到一層淺淺的絨毛,看上去柔軟可愛,跟她本人不太搭。

蘇敘手機裏放的都是些舒緩的英文歌,很適合看書的時候聽,再加上隨便拿的一本竟然是小說,陸惜很快就看進去了。

察覺到她抬頭,兩人停了下來。

陸惜認出來那是蘇敘的專業課老師。

“老師好。”她禮貌地拿下耳機說。

老師朝她笑了笑說:“我先走了,你陪他好好複習吧。”

看著老師離開,她問蘇敘:“你們剛剛說了什麽?”

“沒什麽。”即使在圖書館這樣的氛圍下,蘇敘的眼底依舊帶著幾分懶散和漫不經心。

她懷疑地皺了皺眉,總覺得剛剛他的老師說了些什麽,還是關於自己的。

沒過多久,她的手機振了一下,是紀嘉發來的消息。

他發消息跟她吐槽在電競社遇到了破壞他跟前女友的小三,小三還約了他打遊戲,想要羞辱他。

陸惜看完後把手機拿到蘇敘麵前。

發現他似乎在走神,她推了推他說:“你兄弟要被欺負了,你身為Vate大神,不幫幫忙?”

她分析過他不願回來打職業比賽的原因,覺得他很可能是因為太久沒碰,熱情沒了。

職業選手,尤其是在早期國內電競產業還沒發展起來時候的職業選手,對Vate的喜歡都是很純粹的。那時候工資少得可憐,沒有獎金,讓他們堅持下去的就是對電子競技的一腔熱忱。

即使經過很長的時間,這種熱忱慢慢淡了,但是火種難以熄滅。所以,很多選手退役幾年後又會回到這個圈子,當領隊、教練或者解說都好,隻要能繼續在這個圈子就好。

電子競技是他們生活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陸惜繼續說:“你要眼睜睜地看著他情場失意,遊戲裏也失意?”她相信蘇敘隻要碰了,即使心底隻殘留了一點點火星,也會找到當初的熱情的。

蘇敘跟她對視,身高的原因讓他看起來像是在俯視她。

“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話這麽多?”他的口吻加上這俯視的動作,充滿著蔑視的意味。

陸惜想要開口反駁他的時候,被他橫伸出來的手臂擋住了視線。他的衣服蹭到了她的鼻尖,癢癢的感覺像是被羽毛撩撥了一下。

她下意識噤聲。

蘇敘把還掛在她右耳的耳機摘下,站起來收拾東西。

去電競社活動教室的路上,陸惜看著眼前高大的背影,勾起了唇。他到底還是忍不住了。

快到的時候,蘇敘從包裏拿出了一頂鴨舌帽戴上,遮住了半張臉。

陸勉收到陸惜發的消息後就緊張地等在活動教室門口。

看到陸惜和一個戴帽子的男人出現在走廊,他忍不住走上去迎接。

當看清男人帽簷下的臉的時候,他激動得身體顫抖,鼻子發酸。

“蘇——”

麵對快要哭了的陸勉,蘇敘把食指抵在唇邊朝他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示意他安靜,像是在哄小孩子。

不愧是他唯一粉過的男人啊,蘇皇真的太帥了!

他想要咆哮!

看蘇敘壓低帽簷走進活動室,他像個跟班一樣小心翼翼地跟在他的身後。

陸惜對陸勉這種沒出息的樣子非常不齒。

活動教室裏非常熱鬧,充斥著點擊鼠標的聲音和大家交流的聲音,再加上時不時有人進出,並沒有人注意到蘇敘和陸惜進來。

坐在角落裏的紀嘉正在跟當初撬他牆腳的小三一對一中路solo(單挑)。他表情異常嚴肅,神情專注,就連蘇敘和陸惜走到他身後都沒有察覺。

陸勉殷勤地給蘇敘搬了張椅子,對上陸惜不滿的目光後也給她搬了一張。

陸惜很少上手打Vate,但是看得很多,對英雄的技能特點、遊戲機製、各大戰隊的常用陣容等都了如指掌。

她看過許多頂級選手的操作,非常漂亮。相比之下,身為萌新的紀嘉毫無操作可言,根本就是在滾鍵盤,隨便按。而且他選的根本不是中單英雄,很吃虧。

雖然她看不到對麵的操作,但是從走位和意識上來看,比紀嘉要好許多。兩人實力懸殊,人頭9∶2,慘不忍睹。

心裏有了看法後,她不由得看向身旁的蘇敘。

活動教室裏的光線有些暗,電腦屏幕散發出的冷光勾勒著他的五官,輪廓英挺。他的表情隱藏在了帽簷下看不清。

紀嘉在又一次被殺死、屏幕變灰暗後,終於發現身後多了幾個人。

“你們怎麽來了?”他驚訝地問。

陸惜笑著說:“來看看你,給你加油啊。”

紀嘉原本有些喪氣,現在立即打起了精神。死亡時間過去後,他立即轉過身繼續投入遊戲對戰。

這時,一直保持沉默的蘇敘終於開口了:“沉住氣,注意走位,先在塔下用普攻消耗他。”他的聲音不大,卻很清晰。

見紀嘉能被蘇皇指導,陸勉嫉妒得發瘋。

看著屏幕的陸惜被蘇敘的聲音吸引,心中閃過說不出的異樣,看向他。

他卻始終專注地看著屏幕。

這讓她想起了第一次見到他的情景。那是場國際賽事,她跟著Closer戰隊在訓練室裏見到他,他也是這麽專注地看著屏幕。

那時候,看見其他人都在看著他、聽他講解分析,她恍然明白,哦,這就是代表著信仰的男人。

紀嘉聽了蘇敘的話。果然,對麵很快被消耗了一半的血。

察覺到紀嘉換了策略,坐在對麵的男生忍不住歪頭看過來。因為被電腦屏幕擋住,他看不到紀嘉身後的人。

在紀嘉又一次躲掉了對麵的控製技能後,蘇敘再次開口說:“用二技能控他,然後接大招。”

好在紀嘉的反應還行,跟著提示終於又殺了對麵一次。

人頭九比三,數字比剛剛好看一些。

陸勉跟著他出來,壓抑著激動的心情,小心地說:“蘇皇,你能不能加入電競社?我們社裏很多人都很喜歡你的。”

有了對比,陸惜終於意識到蘇敘有多高了。陸勉一米七八,在男生裏已經挺高的了,但是蘇敘要比他高出一截。

至於氣場就更沒得比了。

蘇敘轉過身看向陸勉,朝他露出了一個微笑,抱歉地說:“不能。”

陸勉眼中閃過失望,隨即把偷偷準備好的紙筆拿出來,又說:“那你能不能給我簽個名?我真的很喜歡你!”

陸惜實在看不下去了,把他拉開說:“簽什麽簽!看你那點出息!”

蘇敘的目光在他們兩人間遊移,問:“你們是什麽關係?”

“她是我的堂姐,我叫陸勉。”陸勉回答得很快,快到陸惜根本來不及阻止。

果然,她看到蘇敘的眼底浮現出笑意,看起來得意極了,好像在說,原來你堂弟居然是我的粉絲。

“哦,堂姐啊,”蘇敘在陸勉的本子上簽上了飄逸的字,把本子還給他後,說,“以後記得提醒你堂姐少來纏著我。”

陸惜氣得不輕,又拿他沒辦法,隻好又把氣撒在陸勉身上,說:“還不回去?你這個社長還要不要當了?”

看著陸勉一步三回頭地進了活動教室,她收起怒意,勾著唇說:“蘇皇,隻要你答應加入我的戰隊,我就不再纏著你。”

蘇敘看了她一眼,什麽話都沒說,轉身離開。

她立即跟上。

“你們等等我!”紀嘉從後麵叫住他們。

對戰最後還是輸了,但是好在輸得沒那麽難看,他已經很滿意了。

對於他們來幫他鎮場子,他表示非常感動。“蘇敘,夠兄弟!”他拍了拍蘇敘的肩膀說,“沒想到啊,你居然也會打遊戲?”

陸惜:“……”居然敢質疑蘇敘會不會打遊戲?連尤斯塔都沒底氣這麽問。

萌新真可怕。等知道蘇敘的身份,他會顫抖的。

蘇敘表情沒有變,依舊是那副閑適的樣子,說:“了解過一點,隻會看,不會打。”

紀嘉絲毫沒有懷疑,附和著點頭說:“我猜也是這樣。”

陸惜相信,終有一天,他會因為自己今天的無知而尷尬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