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小矛盾和小甜蜜
“景瀟，你幾乎變成我的弱點了，這是以前從未發生過的事情，我毫無經驗。”
正因毫無經驗，所以才會惶惑不安。
原來他之於她的意義，始終是特別的。
那一刻，景瀟眼底璀璨的光影，幾乎要匯聚成遙遠的星河，他心跳的速度超出了自己所能承受的限度，以致連呼吸都不穩起來。
“綺綺，你不用說了，我明白。”
“你明白什麽？”她頭疼地歎息，“我自己都還不太明白呢。”
“沒關係，”他眉目柔和地笑了笑，“我們的時間還長著，不過現在，我該送你回家了——就用你的自行車。”
他用外套替她擋著風，就這麽半摟著她，朝來時路走去，然後在給自行車開鎖之前，他又仔仔細細將她的圍巾圍好，領扣也係好。
風筱綺抬眸看他：“還生氣嗎？”
“本來也不是生你的氣，是生我自己的氣。”
“嗯？”
他認真回答：“在你麵前，總是覺得自己還不夠好，所以……”
所以會自責，為什麽不能變得更優秀，為什麽不能靠她靠得更近一些？
話音未落，風筱綺驀然踮起腳尖，用手護住了他被風吹紅的耳朵，她莞爾一笑，說不出的天真溫柔。
“真想不到，咱們年級的群架之王，居然還會產生這種消極的想法？”她說，“可是在我眼裏，你已經足夠好了。”
和成績無關，和輿論無關，和任何人的評價都無關，她在乎的，隻有他的笑容、他的眼神、他的心跳聲，以及……在除夕夜零點時，他落在她額上的一個吻。
景瀟內心柔軟得一塌糊塗，他略顯慌亂地背過身去，示意她坐上自行車後座。
“你……摟緊我的腰，別掉下去了。”
“哦。”在雙手摟在他腰間的那一刻，風筱綺也不曉得自己哪兒來的惡作劇念頭，收攏手指掐了一下他的軟肉。
景瀟渾身一顫，他單手騎車，另一隻手緊緊抓住了她的手腕：“別鬧，癢。”
她低聲笑了：“你還怕癢？”
“以前不怕的，可現在怕了，”他緩緩道，“據傳言，怕癢是有人關懷的象征，沒人疼沒人愛才不會怕癢。”
“唔……”
“謝謝你，綺綺。”
寒風從耳邊呼嘯而過，她貼在他寬厚的背上，微微合上了眼睛：“謝什麽？”
“沒什麽。”
她歎了口氣：“聽林嶽說，你一整天都不開心？”
景瀟頓了頓，語氣低沉：“就知道他會跟你胡言亂語。”
“如果不是因為我，大約是因為你的父親？”
“嗯。”
她想起今早的時候，他對景振講的那番話，不禁遲疑：“你以前說自己和父親的關係很疏遠，現在我理解了。”
“在我爸的心裏，所有事都比我和我媽更重要，甚至連結婚紀念日，他都不肯回來陪我媽吃頓飯，我又能指望他改變什麽呢？”景瀟苦笑，“我媽陪他熬過了最艱難的創業時光，什麽都不圖，隻圖他的愛情，可他卻越來越冷漠無情——最近我媽的抑鬱症越來越嚴重了，看了不少醫生，吃了很多藥都難以緩解，我是真的沒辦法了。”
風筱綺沉默半晌，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如今能做的，就是多陪陪你的母親。”
“嗯，我了解。”
“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可以找我。”
“你不嫌棄我脾氣太差勁，就算是幫我了。”
對他而言，那個家日複一日蕭瑟冷清，沒有一絲暖意，所以這些年來，他開始慢慢學會漠然處之，一旦不渴望得到，便也不會再失去。
然而他沒有預知未來的能力，怎麽能猜到，在某個天朗氣清的秋日，會遇上身後這位女孩，她就此成為他生命裏的例外。
隻聽得風筱綺笑道：“你脾氣確實挺差勁，但我的脾氣也不怎麽好，談什麽嫌棄。”
景瀟穩穩地騎著車，沒有再多說什麽，他能感覺到，摟在自己腰間的那雙手，在此刻更緊了一些。
夜色雖冷，心底卻如同日光洋溢，充滿了值得期許的幸福感。
二月十六日是風筱綺的生日，用沈喬的話來說，即“綺綺是典型的水瓶座，個人主義色彩濃重，思維跳躍又心思複雜，誰也猜不透她”。
對七班成員來講，風筱綺過生日是件大事，為此安池特意向班主任申請，放學後借用教室一小時，讓大家給風筱綺小小慶祝一下。班主任欣然同意，甚至還特地給風筱綺準備了一份小禮物，願她能夠擁有最美麗的十七歲。
自然，風筱綺並不曉得這件事，她本來都收拾好書包準備回家了，結果又被沈喬和葉墨重新按回了座位。
“綺綺，瞧我給你買的生日禮物。”
風筱綺拆開顏色粉嫩的包裝盒，見裏麵是一套潘多拉的耳釘和項鏈，不禁失笑：“太破費了吧？再說我也不常戴首飾。”
沈喬不假思索道：“留著收藏也行啊，以後逢年過節，我都給你買一對新的，你換著戴。”
“傻不傻啊你……”
葉墨送的是她找了很久的一套絕版書，他趁她饒有興致拆開看的時候，忽然笑著抬手蒙住了她的眼睛：“小綺，等我數完一二三你再睜開，有驚喜。”
“嗯？”風筱綺很明顯一頭霧水。
下一刻，原本裝作若無其事聊天的七班同學們，驀然集體唱起了熱情洋溢的生日歌。
安池推著一輛不知從哪兒搞來的小餐車，上麵放著全班AA製買來的黑天鵝三層芝士蛋糕，吹著悅耳的口哨，笑眯眯地走到風筱綺麵前。
“Surprise（驚喜）！”
隨著葉墨將手挪開，視線重歸清明，風筱綺看著近在咫尺的蛋糕，眼神訝異。
“我說你們今天怎麽都磨磨蹭蹭不肯回家，原來如此。”
沈喬跑去把窗簾拉上，教室燈都關上，回頭見安池已經點好了蠟燭，笑著道：“綺綺，許個願吧。”
風筱綺在眾人含笑的注視下，依言十指交叉，合目許願。
“多謝大家了。”
肖瑰華從旁邊羞怯地遞來一把水果刀，小小聲提醒道：“學委，切蛋糕。”
安池猛點頭：“對對對，切蛋糕！一人一塊，風筱綺親自裝盤，都沾沾喜氣！”
“好啊。”
正當風筱綺切下第一刀時，教室門突然被敲響，隨即門外傳來了林嶽的大嗓門。
“有人在嗎？這門戶緊閉的，都幹什麽壞事兒呢？”
安池嘟囔著“搗什麽亂啊”，不情不願地走去開門，誰知卻迎麵被某隻高達兩米的棕色玩具熊撞了個趔趄。
那隻玩具熊實在太胖，根本擠不進教室門，最後還是林嶽用盡吃奶的力氣，將其硬塞了進來。幫忙抬熊的幾位四班男生，沐浴著七班人疑惑的目光，理直氣壯地高呼：“祝大嫂生日快樂！永遠都是美貌與才華並重的年級第一！”
風筱綺扶額歎息：“祝福我收下了，麻煩把稱呼去掉。”
林嶽笑道：“熊是我瀟哥買的，瀟哥剛才有急事先回家了，他特別囑咐我轉告你，熊內有驚喜。”
“哦……”
任務完成，林嶽美滋滋地朝不遠處的沈喬拋了個眼神，而後又像想起了什麽，一溜小跑來到葉墨跟前，硬往葉墨手裏塞了一樣東西：“葉小哥，這是上次的賠禮，對不起了。”
葉墨低頭一看，見是一支精致的萬寶龍鋼筆，他驚訝地抬頭，卻發現對方早已帶著四班男生跑遠了。
真是怪人。
小插曲過後，風筱綺繼續給大家切蛋糕，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橫占了兩張課桌的玩具熊，唇角勾起輕盈的弧度。
聽得沈喬問道：“綺綺，你打算怎麽把那麽大一隻熊搬回家去？”
她從容回答：“隻要想搬，無論如何都能搬回去。”
更何況，這是他送的熊。
那隻兩米高的玩具熊，足足比風筱綺高出兩頭，最後還是安池他們熱心幫忙，才勉強將其塞進了計程車裏。
自然，到家後李書穎一開門，也被這隻笑眯眯的大熊嚇了一跳，直到看見風筱綺從熊的身後探出小腦袋，這才恍然。
“綺綺，有人送生日禮物了？”
“是啊，有不少人送呢，差點就拿不了了。”
風明洲坐在沙發上，劍眉一挑：“那這隻熊精是誰送的？”
“景瀟。”
“我就知道是那小子，數他最會來事兒！”
李書穎作勢要將棉拖鞋扔過去，佯裝生氣：“你掃什麽興？快盛飯去！”
於是風明洲灰溜溜地進了廚房，不敢再囂張。
晚飯是配料豐富的長壽麵，還有李書穎親自烤製的各色小點心，餐後夫妻倆說笑著一起去刷碗，風筱綺則不聲不響回到了臥室。
那隻巨大的玩具熊就倚在她的床邊，占據了一大片地板，她盤腿坐在柔軟的熊腿上，左右端詳，最後找到了玩具熊肚子上的一個錄音按鈕。
沒想到，這居然是一隻會唱歌的熊，三分半鍾的時間，錄的是四班全體男生為她唱的一首《娃娃臉》。
不曉得他們私下排練過多少次，沒有人跑調，沒有人搶拍，唱得整齊又動聽，但真正令她心跳失速的，是景瀟獨唱的那幾句。
“格林家的公主，安徒生的女王，牽手的孩子喝著幻想，眨睫毛，撇嘴角，帶壞笑的不老，懶懶的秒針掛著糖漿……”
這是她第一次聽他唱歌，低沉悅耳的聲線，像是粼粼月色照進心底，泛起溫柔的漣漪。
五分鍾後，她接到了他的來電。
“喂。”
“綺綺，生日快樂，”電話那邊景瀟的聲音帶著幾分難以掩飾的疲憊感，他似是輕歎了一口氣，“我媽高燒不退，我正陪她在醫院打點滴。”
“那……她現在好些了嗎？”
“醫生說沒什麽大礙，她已經睡了。”
“那就好。”
兩人沉默許久，她聽得景瀟輕笑著又問：“玩具熊裏藏著的驚喜，找到了嗎？”
風筱綺也笑了：“嗯，你唱歌很好聽，可惜我現在才知道。”
“沒關係，以後有的是機會唱給你聽，”他低聲說，“可我所謂的驚喜，指的不是這個。”
“嗯？”
“你找找看。”
她開始在玩具熊的身上摸來摸去，直至摸到玩具熊身後裝電池的拉鏈處，那裏硬邦邦的，好像有東西。
她拉開拉鏈，從裏麵掏出了一個正方形的首飾禮盒，打開之後是一串玫瑰色的碧璽手鏈，在吊燈下浮動著星辰般柔和的光影。
禮盒底部還墊著一張折疊的畫紙，她將其展開，見果然又是一張新的畫像，畫的是除夕夜自己和景瀟站在大銅鍾下的情景，背景是漫天璀璨的煙花，美不勝收。
“手鏈很好看，畫也很好看，謝謝你。”
景瀟笑道：“這麽官方的感謝言辭，可不像你的風格。”
“OK，不得不承認，這份禮物令我感到驚訝，沒想到你居然擁有如此少女的審美眼光。”
“那你喜不喜歡？”
“喜歡。”
短短兩個字的肯定答案，瞬間讓景瀟的語氣都歡愉起來：“喜歡就太好了，今天沒能當麵祝福你，改天容我補償給你，想吃什麽，想去哪兒，都隨你挑。”
風筱綺蜷著雙腿，整個人都倚靠在玩具熊的懷裏，溫暖的觸感令她眯起雙眼，一時間連聲線也變得慵懶：“好，到時我不會客氣的。”
“一言為定？”
“嗯，一言為定。”
她並不知道的是，此刻臥室門外，自家那對擅長八卦的父母，已經默默聽了很久的牆角。
風明洲壓低嗓音，悄悄在李書穎耳邊說：“這倆小崽子密謀什麽呢？什麽不客氣，什麽一言為定？”
李書穎則完全偏離了重點：“哎，景瀟那孩子唱歌挺好聽的，不像你，五音不全。”
“穎穎，畢竟人無完人，我難得有個缺點，你損了我二十多年。”
“我以後還會損你四十多年。”
“哦？”
他壞笑一聲，忽而毫無征兆地湊過去，用力在她臉上親了一口。
窗外月色正好，屋內暖意縈繞。
時間日複一日平淡地流逝著，作為轉學生的葉墨，已經完全和七班的同學們混熟了。不僅如此，鑒於最近一次月考他榮登年級第二名，與第一名的風筱綺僅差六分，且兩人還一起在升旗儀式上給市內體育比賽獲獎的同學頒獎，不久之後，關於“七班那位新轉來的男生又帥成績又好”的說法，就迅速在全年級的女生隊伍裏傳開了。
午休時分，葉墨正在整理上午的筆記，忽然感覺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回頭發現是安池，安池朝他神神秘秘一眨眼：“有位三班的女同學指名道姓說要找你。”
“找我？”
“對，”安池點點頭，露出了八卦又興奮的笑容，“長得挺漂亮的，而且身後好像還藏著什麽東西，你趕緊去吧，別為了學習這點小事耽誤了正經事。”
可以理解，畢竟在班長大人的眼裏，除了學習都算正經事。
於是葉墨無奈之下隻得起身走出了教室門，果然看到在走廊窗邊有位梳馬尾的清秀女生等在那裏，見他終於出現，對方眼神一亮，忙快步迎上前來。
“葉墨同學你好，我是三班的劉婧。”
“唔，劉婧同學你好，請問有什麽事嗎？”
劉婧忸怩半晌，終是鼓足勇氣正視著葉墨，小心翼翼遞過來了一封粉紅色的信：“這是我親手寫的，如果你有空的話……可不可以認真看一看？”
葉墨接過那封信，眉眼彎彎，和善地微笑著：“可以，不過能告訴我，裏麵寫的是什麽嗎？”
“是……我抄錄的泰戈爾的詩，因為同學們都誇過我字跡很好看。”
“原來是這樣啊，”葉墨略一頷首，“我會好好收藏的，感謝劉婧同學的這份禮物。”
他客客氣氣向她道了別，轉身欲走，誰知衣角卻又被對方扯住了，劉婧的語氣有些急促：“不，那不僅是一份禮物，還是我……”
“嗯？”
她迎著他清亮的目光，雙頰飛紅，赧然垂下頭去：“葉墨同學，其實我暗中觀察你很久了，自從在那次升旗儀式上第一次看見你，我就……我就很喜歡你，我想我應該……當麵告訴你。”
當少女勇敢將心事講給心上人聽的時候，那份緊張而期待的情緒，令她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像是在泛著光芒，格外羞澀可愛。遺憾的是，此刻的葉墨注視著她，腦海中浮現的卻是另一個女孩的模樣。
他沉默許久，終是溫柔微笑，抬手摸了摸劉婧的頭發：“你很漂亮，像你這麽漂亮的女生，將來一定會有男生用心疼愛的。”
“你的意思是……”
他仍舊和煦地微笑著：“抱歉，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這話無疑給了劉婧極沉重的打擊，她眼眶刹那間就紅了，但大約是因為在暗戀對象麵前要保持形象與尊嚴吧，她沒有掉眼淚，反而愈發挺直了脊背，委屈又不甘心地問道：“我能知道她是誰嗎？”
原本葉墨是猶豫的，豈料在他側過頭的一瞬間，剛好看到風筱綺和景瀟正朝這邊走過來。
彼時景瀟正輕輕鬆鬆擰開奶茶飲料的瓶蓋，很自然地遞到風筱綺手裏，兩人不曉得說了些什麽，隻見風筱綺抿唇一笑，心情極佳的樣子。
葉墨眼神微黯，下一秒卻鬼使神差地開口呼喚：“小綺。”
風筱綺恰好目睹了這一幕，登時就明白了是什麽狀況，她舉著奶茶笑吟吟地打招呼：“忙著呢？你們繼續，我先回班了。”
“小綺，過來。”
風筱綺和景瀟對視了一眼，前者疑惑地走到葉墨跟前：“怎麽了？”
葉墨單手攬住她的肩膀，很真誠地對劉婧講：“這就是我喜歡的女孩子。”
“嗯？”
劉婧驚道：“你喜歡的人，是年級第一？”
“是啊，有什麽問題嗎？”
“我覺得沒什麽問題，是非常優秀的審美眼光，”冷眼旁觀的景瀟此刻上前一步，環著手臂似笑非笑，“真巧啊，這位年級第一，也是我喜歡的女孩子。”
風筱綺的心髒霎時漏跳了半拍，她下意識往景瀟胸口懟了一拳：“閉嘴！”
景瀟淡定地向葉墨一指：“他也說了，你怎麽不打他？”
葉墨道：“我說的是真心話。”
“我也並非虛情假意。”
兩個男孩子的眼神於半空中交會，似天雷勾動地火，誰也不肯退讓半分。
“同學，讓你見笑了，”風筱綺見兩人互相較勁，尷尬之餘，隻好試圖安撫旁邊神情呆滯的劉婧，“他們不知又犯什麽病，腦子不太清楚，剛才的話你可以當作沒有聽到。不如我把葉墨的微信號告訴你，你晚上回去再找他聊聊？”
劉婧這才如夢方醒，她深深看了風筱綺一眼，用力搖頭：“不必了！是我打擾了，三位慢聊，我還有點事，這就回班去了——葉墨同學，你加油！”
話音未落，她已腳下生風，轉眼間就消失在了原地。
年級第二和年級大佬、好學生的代表和壞學生的領導，全都喜歡上了年級第一的女學霸，這是什麽驚天的八卦？原先早就聽說四班和七班奇聞頻出，沒想到自己今天有幸見著了實錘，即使沒有表白成功，她也認了！
風筱綺手指收攏，幾乎要把奶茶的瓶子都捏癟，她麵無表情地看了看葉墨，又看了看景瀟：“二位，這出戲演得挺逼真啊？”
景瀟和葉墨異口同聲：“沒演戲，是真的。”
“夠了，都給我回去乖乖看書！高三快到了，居然還有心情胡說八道！”
“哦……”
一晃又到周五，因全校要召開教職員工大會，平城三中下午停課半天，偏巧作業又少，這就給了同學們出去玩耍的好機會。
葉墨見風筱綺收拾好書包，腳步輕快準備離開教室，他從身後喚住了她：“小綺，急著回家嗎？”
“不急，我先不回家。”
“那不如……陪我去看場電影？”
風筱綺腳步一頓，轉過頭來，神色略顯歉意：“對不起啊葉墨，今天不行，我約了人。”
究竟約了誰呢？看她的眼神，他就懂了。
葉墨垂眸，生怕她看出自己眼底過分落寞的情緒，他低聲笑了笑，點頭應道：“嗯，那我們改天再去。”
“好。”
她的身影輕盈消失在走廊盡頭，他的視線始終追隨著，直到再也看不見她為止。
他想，自己從六歲起就認識的、放在心尖惦念的小姑娘，終於還是在他不能陪伴的時光裏慢慢走遠了，以至於再也無法長久停留在他的身邊。盡管她自己未必清楚這件事，但其實在她的潛意識裏，已經做出了選擇。
“嘿，想什麽呢？”沈喬突然從後麵拍了下葉墨的肩膀，“別發呆了，人都走遠了。”
葉墨歎了口氣，回到座位旁拿起書包，臨走時終於沒忍住，朝沈喬投去一瞥：“沈喬。”
“啊？”
“小綺她……是要與景瀟一起出去，對吧？”
沈喬頗為無奈地摸了摸鼻子：“嗯，其實你自己心裏明明都有答案了，還問我做什麽。”
葉墨的聲音有些發澀：“你陪了小綺這麽多年，一定最了解她，她的想法，你應該再清楚不過。”
“話不能這麽說，綺綺的心思最難琢磨了，很多時候我也不懂她，可如果你指的是景瀟……”沈喬歎息一聲，“我可以告訴你，景瀟之於綺綺的意義，確實是不同的。”
葉墨那雙溫柔的眼睛裏，仿佛布滿了灰色雲翳，如同大雨將至的黯淡夜空，他苦笑著：“我明白了。”
逝去的歲月難以追回，錯過就是錯過了，或許他不該奢望什麽，隻要還能以朋友的名義站在她身後，就算一種遲到的補償了。
半個小時後，新光百貨頂層的滑冰場內。
也不知道景瀟突然想起了什麽，定要拉著風筱綺來滑冰，由於是工作日並不擁擠，兩人幾乎承包了偌大的滑冰場，甚至還即興上演了一場追逐賽。
風筱綺踩著冰鞋，一路如風馳電掣，眼看著即將扯住景瀟的衣角，誰知景瀟突然刹車，來了個漂亮的轉身，她收勢不住，瞬間撞進了他懷裏。
景瀟回攏雙臂摟住她，在她耳邊低聲笑道：“這麽激動幹嗎？迫不及待想占我便宜？”
冰麵太滑，風筱綺一掙紮就往下出溜，無奈之下隻得扶著景瀟的手站穩，這才重重在他腰間掐了一把：“無恥不無恥？懂不懂得遊戲規則？”
“哎，不就是賭了一杯紅豆奶茶嗎？算我輸了，待會兒去給你買十杯。”
“我是要用奶茶洗澡嗎？”
“如果你喜歡，也不是不可以。”
風筱綺禁不住笑了笑，抬眸看著他：“感覺你最近總愛說些無聊的話，又總愛做些無聊的事。”
景瀟當即反問：“你指什麽？是指上次在二樓走廊裏，我跟你的小竹馬說了同樣的話？”
“你要知道，本周我已經聽了許多亂七八糟的傳聞，什麽版本都有，可見你的言辭引起了多大的誤會。”
“難道那是誤會嗎？”
“難道不是嗎？”
風筱綺一動不動地仰頭注視著景瀟，一雙毛茸茸的鹿眼亮得出奇，含著幾分難以察覺的笑意。景瀟驀然意識到，她其實什麽都了解，隻是無論如何也要等自己一個肯定的答案罷了。
是的，有些事，隻有親口認認真真講出來，才算無愧於心。
“綺綺，我沒騙過你，”景瀟用力攥住她的手，似乎這樣就能使自己顯得更有誠意、更有勇氣，他的語氣如同念情詩般溫柔，“我那天說的句句是真，能喜歡上你，是我活了十八年，所做過的最美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