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記憶枯井
19歲那年，我經曆了人生的第一次分手。
我竭盡所能地裝作無所謂，一點都不為那個叫鹿安的男生傷心難受。
我以為自己可以足夠堅強，可以和別人不一樣。
直到最後才發現，從分手的第一秒開始，我就沒能掙脫分手的桎梏。
感情世界裏，我們都是語言的巨人，行動的侏儒。
1
分手是什麽？
是分手快樂，祝你快樂，我可以找到更好的。
還是，想象著沒你的日子，我是怎樣的孤獨。
這些都是，這些也都不是。
分手天空是灰色的，心情是陰鬱的；分手是對什麽都不再感興趣，一想到那個人心就好痛。
分手是想回頭卻不可以，想放手又舍不得；分手是想忘卻怎麽也忘不了，想跑怎麽都跑不掉。
分手是走在路上總覺得前麵那個背影是你，分手是聽到別人聲音想到的隻有你。
分手是一葉障目，也是一夜長大。
分手是一個人的逃亡，也是漫無目的的流浪。
19歲那年，我經曆了人生的第一次分手。我竭盡所能裝作無所謂，一點都不為那個叫鹿安的男生傷心難受。
我告誡自己，分手是人生必經之路，這世上每分每秒都有人在失戀，過分強調自己的感受，未免太矯情。
我以為自己可以足夠堅強，可以和別人不一樣。直到最後才發現，從分手的第一秒開始，我就沒能掙脫分手的桎梏。
感情世界裏，我們都是語言的巨人，行動的侏儒。
2
春風十裏，不如你！
記得半年前的一個午後，陽光和煦，歲月靜美。
我、鹿安，還有甄帥在奶茶店的後院玩遊戲，中局休息時我裝作不經意地隨口問鹿安：“哎，如果有一個長發、大胸、小蠻腰，特性感的妹子主動坐你腿上，你會心動嗎？”
“必須的啊！”一旁的甄帥搶著回答，“能有這好事？哪兒呢？”
“煩啦，又沒問你！”我瞪了他一眼，然後小心翼翼地看著鹿安，“你呢？會心動嗎？”
“我根本不會讓這樣的女孩坐到我腿上。”他微微側著臉，慢條斯理地說著，聲音溫柔且動聽，屏幕的亮光和他眼神裏閃爍的色彩相映成趣，是那麽和諧、美好。
一時間，我竟然看得癡迷，忘了問題。
“哈哈哈，這算什麽回答？大哥，你肯定沒好好聽題。”甄帥樂不可支，對我做鬼臉，“完蛋了，七七姐要生氣咯。”
“太棒了！”我卻高興極了，這樣才對嘛。
“什麽情況？”甄帥剛咧開嘴還沒來得及合上，一臉沮喪，“整了半天原來是腦筋急轉彎哪！”
“廢話，照你的回答早死八百回了，”我奚落他，“難怪盧一荻總不待見你。”
“嘁，明明是你們女人太複雜，有話不能好好說，”甄帥大叫，“再來，我不服。”
“有一天，我的眼線筆沒水了，我要用的話隻能不停地甩啊甩，如果你是我的男朋友，請問你會怎麽辦？”
“我會幫你甩，甩到你能用為止，”甄帥一臉的神氣，“哪能讓您受這個累呢？我說親愛的璐宛溪小朋友，這下你該滿意了吧。”
“我會給你買支新的！”鹿安轉過頭，深情地望著我，“我是不會讓我女朋友的眼線筆沒水的，永遠都不會。”
“完美！”我幸福極了，他的話每個字都說到了我的心底，都是我最想要的。
“唉！我說你們一天到晚整這些沒用的幹嗎，累不累？”甄帥垂頭喪氣地將耳麥摘下扔到一邊，感歎起來，“女人心，海底針，還真是。”
“不累啊，就是要考驗考驗你們男生心裏到底有沒有我們！”我伸手輕輕拍拍鹿安的頭，“算你乖，可是你真的是這麽想的嗎？”
鹿安嘴角的笑意更重了：“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當然是真話咯。”我麵朝鹿安，輕輕閉上了眼睛。彼時我的腦海中，滿是他要對我說的甜言蜜語，我要用最溫柔的心迎接。
結果卻是——
“你這些問題應該都是從網上小視頻裏看到的吧？”
“嗯哪，你怎麽知道？”我心裏一咯噔，猛睜開眼，“啊！你不會也……”
“我確實也看過。後麵好像還有好幾道題，答案我都知道。”
“所以其實你心裏根本不是那樣想的，對不對？”
鹿安沒回答，而是和甄帥相視一笑，然後一起沒心沒肺地樂了起來。
那表情，和上次他們在飯店看到我誤把洗碗水喝下去時一模一樣，特別幸災樂禍的那種。當然也特別賤，特別氣人。
答案已經不言而喻。
唉！我又尷尬又委屈，看來我又天真了一回。
“七七，瞧把你給美的，”甄帥當然不會放過這個還擊我的絕好機會，學著我微閉起雙眼，“你們女生最愛做這種自以為是的事了，還Bingo呢，瞧你剛才那表情，快別做白日夢啦！”
“你們兩個好討厭哦！”因為覺得沒麵子，也因為可以肆無忌憚地在鹿安麵前任性耍脾氣，記得當時我佯裝生氣，噘著嘴跑了出去，然後在奶茶店外徘徊，等著他追上來。
我知道他一定會追上來，然後哄我，向我道歉。
恃寵而驕，對，鹿安有多寵溺我，我就有多任性。
那時候，我是如此相信他，也是如此相信自己。
3
現在回望，那段時間應該是我在這份短暫的情感中最為自信，也最為開心的一段時間。
是的，那時候的我們多好啊：每天放學後我會第一時間趕到奶茶店，做著家務，看他健身，給他點外賣，將被他和兄弟們折騰得一塌糊塗的地方收拾得整潔如初；他會陪我去歡樂穀玩遍所有我不敢玩的項目，然後在陽光暴曬下排隊半個多小時隻為了給我買愛吃的冰淇淋，回家路上我困極了將頭枕在他肩膀上睡了一路而他始終一動未動就怕驚醒我；我們之間總有打不完的遊戲、說不完的話，為了陪我他可以在樓下給我打整晚的電話；在他的手機裏有我很多很多照片全是他偷拍的，而且他的開屏密碼還是我的生日號碼；為了給我過生日，他竟然憋了那麽久做了那麽多準備然後給了我一個終生難忘的驚喜……
更不要說，看到我被人欺負他竟然違背曾經立下的承諾，重出江湖，替我出頭，將那個壞蛋狠揍了一頓。
回顧往昔，真的有太多太多的溫暖和感動。
我們彼此信任著，欣賞著，時刻關心著對方，哪怕偶爾的小吵嘴，也透露著濃濃的愛意。
有他在身邊，我就擁有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和幸福感。
在此之前，我從來沒有體驗過戀愛的感覺，但我一點兒都不遺憾，我相信我等的人也一直在等我，我希望第一個走進我心裏的男孩也是最後一個，而自從心裏有了鹿安，我覺得一切都不晚，一切都很完美。
真的，很長一段時間內，我相信這份感情可以地久天長。
但，我錯了，我還是太幼稚。
我忽略了美好的時光總是短暫的事實和易碎的本質，這才過了幾天？一切就變得麵目全非。
為什麽會這樣？鹿安究竟對我隱瞞了多少過往？那個草莓姐究竟是何方神聖，為了她，鹿安竟然會置我們的感情於不顧，還是說世上根本就不存在這麽一個人，她隻不過是被捏造出來用來傷害我的幻象？否則他何以不敢帶我去見她，甚至不願向我提及有關她的點滴呢，究竟是不願意還是不能？
我不知道這背後真相究竟是什麽，我隻知道不管如何，他都不可以這樣對我——我對他全心全意、毫無保留，可他卻毫不留情、完完全全地傷害了我。在給予我最甜蜜幻想時將我狠狠摔倒在地上，並且不管不顧，所有的幸福和憧憬戛然而止，我真的無法接受這樣的結局。
所以，鹿安，我恨你！
4
鹿安，我恨你！
在此之前，我從來沒有嚐試過去恨一個人，甚至，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恨一個人。
從小到大，我都是個幸福感爆棚的人，我飽享生活饋贈，無論成長，還是情感，得到的都遠遠超過我的索求，我一直覺得自己真的很幸運。
我以為自己可以一直這樣幸運和幸福下去，卻怎麽也想不到，所有我曾經引以為傲的擁有都在不經意間分崩離析，那些原本被我捏在手心裏的幸福仿佛商量好了一樣，齊聲逃離，不見蹤跡。
而我也從此成了孤家寡人，形影相吊。
愛情如此，友情也如此。
曾經，我有兩個最好的朋友，盧一荻和陶夢茹。我們一起長大，形影不離，說好這一輩子都不分開。對此，在長達十年的時間內，我都深信不疑，並且身體力行——為了不分開，我甚至願意放棄出國留學的機會，並且不惜與全家人為敵——是的，我以為這世上根本沒有什麽力量可以戕害我們純真的、完美的、無堅不摧的友情。
然而，就在我最需要她們之際，她倆卻先後離我而去。對此，我做不到無動於衷，卻又無能為力，隻能眼睜睜看著她們漸行漸遠，這真是一件殘酷至極的事。
5
先離開的那個人是盧一荻。
當我重新理性審視，我不得不承認，在我和她的關係中，其實我一直處於付出的那一方。這本無可厚非，任何一段關係有人主動就有人被動，但問題是，我付出的多，要的也更多，可是我要的總是無法得到滿足，所以難免會失落，然後再投入更多，宛若賭博。
盧一荻正好相反，她不付出不迎合也不拒絕，我倆在一起，更像是我一個人的獨角戲。隻是無論我如何賣力地表演，對麵的她始終表現出一種不走心或冷漠，從小到大皆如此。
我其實早就心知肚明，卻始終不敢麵對，更不敢挑明，因為害怕失去。我自忖無法承受這種失去，所以麵對“皇帝的新裝”隻能視而不見，然後一廂情願地去將就，去更加賣力地表演，以此維持我們“純潔無瑕”的友情。
事到如今，我必須承認，我盡管不善偽裝，但自欺欺人確實算是拿手好戲。“幸福”成了我的標簽，卻也成了我的包袱。於是假裝幸福也變成了我不自覺的零和遊戲。以前不覺得有問題，現在冷靜下來，才發現那是多麽大的荒誕和諷刺。
可不管如何，至少表麵上我們還是“親密無間”的好朋友，如果我們可以一直這樣假裝下去，那倒也不失為一種完美。然而天不遂人願，自從她和那個叫餘阮的男人好上後就性情大變。她的心思不再放在我身上，她找到了更吸引她的情感寄托，從此對我就連虛與委蛇都不屑。她的世界很快隻剩下這個男人，哪怕被他一次又一次無情傷害，卻猶如飛蛾撲火，在所不惜。
是的，彼時我還堅定地認為她的愛情是傷害我們友情最大的凶手，我仍然沒有意識到“階層”甚至“階級”引發的巨大溝壑才是戕害我們關係的罪魁禍首，而且這是不可逆，更是無法調和的，從第一天開始這段友情就注定會是悲劇的。
麵對她的突然冷漠，我始終沒有放棄，甚至付出了更大的熱忱、更多的關心，試圖將她挽回。
我天真地以為，隻要盧一荻不再和那個渾蛋在一起，她就會重新回到我身邊。可是我錯了，即使在她被餘阮徹底拋棄的那段最黑暗的日子裏，她也沒有表現出對我的留戀。甚至，她的冷漠變成了一種攻擊，仿佛我才是傷害她感情的元凶。
這樣的盧一荻讓我感到心痛且恐怖，我猶如溺水之人，越是走投無路就越是慌不擇路，我一次次苦苦哀求，就差搖尾乞憐，卻都無法讓她回心轉意，甚至從她的眼神裏，我可以感受到她對我日漸濃烈的厭惡。
我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隻是覺得這很不公平。因為我並沒有做錯什麽，她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盧一荻，我需要你給我一個解釋，哪怕是善意的謊言、虛偽的借口，也好過像現在這樣，以沉默和冷漠，一次又一次刺痛我本已傷痕累累的心。
6
沒了鹿安，沒了盧一荻，陶夢茹便成了我情感裏最後的依托，甚至，我的救命稻草。
很多年後，我才意識到，彼時我最大的問題就是總是把安全感寄托在別人身上，付出了就要求回報，沒得到想要的就會失落。問題是，別人真的靠得住嗎？為什麽不能嚐試著自己去給自己安全感呢？
隻可惜，這麽淺顯的道理，當時的我並不懂。
事實上，當鹿安和盧一荻都無情將我“拋棄”後，我便迎來了生命裏的至暗時刻，我想隻要陶夢茹還在，隻要我們還能像從前那樣相依為命，我就不會那麽痛苦，那麽絕望。
隻可惜，這根救命稻草也放棄了我，而且以更直接、更決絕的方式。
是的，陶夢茹，我相守相伴了十年、曾經以為永遠不會傷害我更不會背叛我的好閨密，在她20歲生日剛過沒多久，因為先天性心髒病，永遠離開了我。
對此，盡管我早有心理準備，可那天上午突然接到夢茹媽媽的電話，聽著阿姨哭泣著告訴我夢茹就快不行了時，我還是無法接受這個噩耗。要知道，就在兩天前我還去醫院探望了她，當時她氣色頗好，心情也很不錯，溫暖的陽光從窗口透了過來，打在她白皙的臉上，看上去是那樣安詳和健康。
那天我們手拉手聊著過去，一樁樁細小溫馨的往事讓我們不時會心一笑，那種感覺如此美好。後來我們聊到了她暗戀多年的崇禮，我把崇禮的近況悉數講給她聽，她紅著臉，聽得好仔細，在我敘述的間隙還輕輕附和：“嗯嗯，他就是這麽傻的，一點兒心眼都沒有。”眼睛裏滿滿都是愛，多得好像就要溢出來。
她開心，我就高興，借機鼓勵她一定要積極接受治療，早日戰勝病魔，然後勇敢地告訴崇禮，她其實就是在網上陪伴了他兩年之久的天使姐姐。這一次夢茹沒有拒絕，她似乎也對自己和崇禮的未來充滿了信心，於是我倆又一起腦補了將來她和崇禮在一起時的各種美好畫麵，我說等你們結婚時，我一定要當伴娘，將來我還會將你們如此不平凡的愛戀寫下來，將你們的故事傳頌，相信所有看過的人都會為之動容。
夢茹微笑著聽我描述著美好的未來，表情真的好幸福，一邊的護士小姐姐和病友都被她感染了，紛紛為她奉上最真摯的祝福。
這才過去多久？為什麽病魔又肆無忌憚展示它的獠牙？為什麽一切希望都消失不見？
掛了電話，我發瘋了一樣衝向醫院，我好想還能看到她最後一麵，我要讓她帶著我的影子前往天堂。可是來不及了，等我趕到時，夢茹已經永遠閉上了雙眼，她的表情是那麽安詳，仿佛沒有受過半點兒傷。我抱著她的遺體號啕大哭，從小到大，我從來沒有哭得那麽撕心裂肺過，我真的無法接受我最好的朋友就這樣永遠地、徹底地離開了我，那一瞬間，我甚至產生了想隨她而去的念頭。
真的，我一點兒都沒誇張，更沒有虛構。站在19歲的分水嶺上，我沒了鹿安，沒了盧一荻，現在連陶夢茹也失去了，我覺得自己真的很可憐也很失敗，如果不是因為害怕至親們太過傷心，我真不覺得這個世界還有什麽值得我留戀的地方。
我是不是很傻？是的，傻到沒治了。
老天是不會放過傻瓜的，所以我遭遇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我活該。
7
從醫院回去後，我萬念俱灰，大病一場。
我變得神經衰弱，害怕聽到別人發出的歡聲笑語，拒絕看到人間的生機勃勃，仿佛得了被迫害妄想症一樣，覺得所有這些都是對我的諷刺侮辱。我請了一個星期的病假，自己關在房間裏，拉上窗簾，然後躺在**，用被子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這樣才能夠獲得一絲微弱的安全感。
黑暗中，我不停地哭，為了夢茹，也為了自己，此時此刻，除了眼淚，我周身上下，沒有一處是自由的。
哭著哭著，我又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和鹿安交往的點點滴滴，我突然想起他曾經問我的話，於是立即找出《大話西遊》來看，看到最後泣不成聲。
不戴金箍，如何救你！
戴上金箍，如何愛你！
我終於明白了三顆痣的意思。
可是，一切都來不及了。
我失去了鹿安，失去了這個我命中注定的男生。這或許就是我們的宿命，一如至尊寶和紫霞。
是命，就隻能接受。
真可笑，我竟然也信了命。以前盧一荻和陶夢茹總這麽說，我還笑話她們，現在想想，真正可笑的人，是我自己。
哀莫大於心死，悲不過自我否定。
這兩樣，我竟然全占了。所以，我是悲哀中的悲哀。
8
後來，我的身體明明好了，可仿佛失去了魂魄一樣，每天都渾渾噩噩地活著。
行屍走肉，對，那時的我，就如行屍走肉。
再後來，在陶夢茹簡單的告別儀式上，我見到了盧一荻。我們簡單地打了聲招呼，客套得像朋友。
我清晰記得那天她的眼神很奇怪，有點兒悲傷，有點兒慌亂，似乎還有點兒恐懼，反正是我此前從未見過的。
我不在身邊的這些日子，她又遭遇了什麽？麵對陶夢茹的離開，她究竟是無動於衷還是也備受打擊？我好想問個究竟。
可是我沒有機會。儀式還沒有結束，她便先行匆匆離開，沒和任何人打招呼。我想了會兒，追了出去，卻怎麽也找不到她，隻是在一個不經意的轉角，看到了一攤泛綠的嘔吐物，仿佛在訴說著它主人心情的驚心動魄。
說起來，這攤汙穢，竟是那段時間我和盧一荻為數不多的連接，也不知是慶幸，還是悲哀。
9
很多年前，草叔在一本書上寫：人的欲望是循序漸進的。我們永遠無法、也不要去規劃明天的自己。
失戀後，我對這句話有了深深的體會。
我的意思是，從最初的不甘和憤懣到後來的不舍和留戀，我通通體驗了一遍。所有剛分手時說過的狠話、發過的誓言，很快隨著越來越強烈的思念而煙消雲散。而倔強的內心也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妥協。
是的，和鹿安分手後，我其實主動聯係過他，而且不止一次。
這是我做過的最為低到塵埃的事，以賭徒的心態，總奢望在最後的底牌翻開之後，能夠反敗為勝。
結果卻是一步一步沉淪，越陷越深，最終積重難返，前行不了，後退不能，就那樣孤零零地懸在半空中，難堪又難受。
第一次主動聯係鹿安，發生在剛鬧分手後沒多久。盡管我們已經一連好幾天沒有任何交流，可我並不相信鹿安會真的狠心不要我。首先這完全不像他的性格，其次沒有任何道理——明明是他做錯了事，傷害了我，不是嗎？
我以為他最多隻是真的生氣了，因為覺得我無理取鬧還有不信任他，所以和我置氣而已。以前我們也不是沒鬧過矛盾，可每次都是他主動向我道歉，什麽時候原諒他還得看我心情。所以這回一開始我也在等，我告訴自己隻要他一道歉就立即原諒他，甚至可以不再繼續追究“草莓是誰，你們之間究竟有過什麽過往”。
可是我卻怎麽也沒等來他的主動，他仿佛人間蒸發了一樣，音信全無，而我這邊已經難受到極點，於是我決定妥協，我對自己說：算了，不要和這個人一般見識了，還是個大男生呢，而且還比我大那麽多，真是小氣得要命，算了，算了，還是我主動一次吧，等和好了，再慢慢收拾他。
這個想法讓我很是興奮，仿佛被宣判了死刑的囚犯重新獲得了生機一樣。我決定給他發一條和解信息，既表明了態度又不至於丟份的那種。我醞釀了很久，寫了刪，刪了寫，整整折騰了一晚上，最後惴惴不安地發了過去。
彼時在我心裏，其實根本不相信，更沒有接受我們已經分手的事實。我以為我都主動示弱了，台階也給他了，他肯定會立即響應，甚至要求立即見麵也說不定呢！想到這裏，我的嘴角情不自禁綻放出久違的笑容。
可是我錯了，那條信息猶如石沉大海，沒有驚起一絲波瀾，我足足等了兩天，也沒等到他的任何回音。
那兩天我特別脆弱、特別敏感，手機發出的任何聲響，我都會以為是他給我回信息了，不管當時我在做什麽，都會立即打開來看，就連夜裏都是抱著手機入睡的。一次次希望，又一次次失望；一回回幻想，又一回回受傷，最後都變成了憤怒。
我真的特別特別生氣，他要是不能接受我的和好請求，明著說一聲就是了，我像那種死纏爛打的人嗎？沉默不語算什麽？玩消失又算什麽？這也太欺負人了吧。士可殺不可辱，他再沒文化，也應該聽過這句話吧，討厭！
我當然不會就此作罷，於是又寫了很多條冷嘲熱諷的信息一股腦發了過去，相處這麽久，我太知道他在乎的點在哪裏了，他讓我不舒服，我也不能讓他好過，哼！
“鹿安，你根本就不算個男人。”
“知道嗎？我最後悔的事就是認識你。”
“你這個人根本沒長心，難怪你喜歡鋼鐵俠。”
換作平時，看到我這些殺傷力十足的信息他不氣炸才怪，可這次他依然沒任何回應，就好像壓根沒看到一樣，不，他當然看到了，他隻是不屑，隻是無視，這才是對我最大的傷害。是可忍，孰不可忍，最後我也懶得煞費苦心地打字了，直接對著手機通過語音“破口大罵”起來，可結果還是一樣——根本不回應。
直到此時，我才意識到事態絕非我想象的那麽簡單，鹿安這次一定是動真格的了。可是，就算來真的，有必要對我不理不睬嗎？做不成戀人還可以做朋友啊，就算是陌生人也有個禮尚往來吧，像這樣當縮頭烏龜算什麽意思？
不行，我必須問個明白。
我決定直接給他打電話，我真的是鼓足了勇氣，並且把要說什麽，用什麽語氣，他說什麽我再怎麽回，我的情緒應該怎樣調整等全部想好了，然後在做了足夠的心理建設後，終於撥打了那個每時每刻在心頭縈繞的電話號碼。
電話很快打通，我的心幾乎跳到了嗓子眼，可是很快就被掛斷。
再打，再掛斷。
繼續打，幹脆關機了。
我跌坐在**，心裏一陣刀割般的疼痛，失魂落魄地看著手機，怎麽也不明白為什麽會這樣。
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麽，總不能直接打上門去，當麵搖尾乞憐，哀求：求求你，原諒我，我們和好吧，我真的不能沒有你？
如果這樣真的能夠讓他回心轉意，其實也不是不可以。
我真是太卑賤了，這樣的我讓自己覺得陌生又可憐。
就在我胡思亂想之際，手機突然傳來信息提示音，趕緊打開，他終於給我回信息了，我的心跳速度立即飆升至極限，以最快的速度點開信息，隻有冷冰冰的短短幾個字——
“不要再聯係我了。”
怔怔看著這句猶如死刑宣判書的話，我啞然失笑，這才明白，原來他是真的不要我了，原來我們真的分手了，原來所有的一切黑暗都是真的，不是遊戲，不是虛幻，更不是我的杞人憂天。
我羞愧難當，無地自容，卻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我手足無措，局促不安，眼前一片黯然，而分手後的黑暗時光，也從那個時候正式拉開了序幕。
10
心情悲傷的時候，全世界都在下雨。
那天我抱著手機，哭了整整一夜，眼睛都哭腫了，淚水都流幹了——是的，原來淚水真的是可以流幹的。
可是我仍然不甘心，我還是想知道他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甄帥成了此刻我唯一能夠抓住的救命稻草。謝天謝地，麵對我的不解和痛苦，他不但沒有表現出冷漠，反而給予了足夠的理解和安慰，這讓我多少感到溫暖。隻是理解和安慰都不是我要的答案，而我想知道的答案，他卻什麽都不肯說。
“親愛的七七，你就別問了，我都懂，真的，有句話怎麽講的？同是天涯淪落人，沒錯兒，其實現在我的心情和你一樣痛苦，一樣絕望。不，我還不如你呢。你不爽了還能去質問我大哥，甚至罵他兩句，可我呢？被盧一荻傷害得那麽深，江湖上現在都傳我是一隻綠頭烏龜了，想我甄帥怎麽著也算個人物吧，什麽時候受過這種鳥氣？可我連屁都不敢放，反而要過去安慰她，哀求她不要生氣，不要離開我。又有句話叫什麽來著的？搖尾乞憐。對，現在我就是條狗，在盧一荻麵前，除了搖尾巴，說好話，我什麽都做不了。你總比我好多了，知足吧，七七。”
“說來說去，是要我來安慰你咯，”我氣不打一處來，“甄帥你可真行，以前怎麽就沒發現你還有這本事。”
“你誤會我了，我真沒轉移話題。我的意思是……再有句話怎麽說來著？車到山前必有路，放下就是幸福——不對，這是兩句話，不過也沒毛病——七七，你放下吧。”
“我不要聽，”我反詰，“既然盧一荻壓根不搭理你，可你還是像個狗皮膏藥天天纏著她，你為什麽不放下？”
“你以為我不想？我這不是想放可放不下嘛。”甄帥一臉無奈，“再說了，咱倆情況不一樣，不能相提並論。”
有戲，我趕緊問：“怎麽就不一樣了？”
“一個主動，一個被動唄。這你還不明白嗎？”
“不明白，”我急了，“你快說，別總兜圈子，煩死了。”
“盧一荻不搭理我主要是因為那個餘阮在背後搗鬼，我知道那不是她本意，隻要等我抓住餘阮，將他從盧一荻身邊趕走，到時候她自然會回心轉意，”甄帥挑了挑眉毛，“可是大哥對你這樣和別人無關，是他自己的選擇。”
我強忍著心痛：“誰說的？草莓……”
“這事兒和草莓姐沒半毛錢關係，”甄帥打斷我，“大哥不是一個衝動的人，他做任何事都很理性，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我苦笑：“深思熟慮後才決定傷害我，他可真夠狠心無情的。”
“不能這麽說吧，人是很複雜的動物，有的時候其實我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那樣做，更多是憑感覺。嗯，好像有點兒前後矛盾，不過事實就是這樣。”
“甄帥，還能不能說得再模棱兩可一點？”
“哎呀，七七，我已經說得夠直接了，你讓我想想該怎麽總結啊……”甄帥努力翻著白眼，突然冒出來兩個字：“恐懼！”
“恐懼？”我皺眉，“什麽意思？不懂。”
“就是字麵的意思，我說的難道不是中國話？”
“行了，你好好說，別嬉皮笑臉的，都什麽時候了！”
“沒不好好說啊，你沒聽過那句話嗎？愛其實不是一個人做決定最大的動力，恐懼才是——你沒聽說過也很正常，因為這句話是我剛想出來的，是不是很有感覺？”
“挺好的，可這和鹿安無情無義拋棄我有什麽關係？”
“因為他恐懼唄，這有什麽不明白的呢？”
“我就是不明白，我和他好好談著戀愛，又沒有成天拿刀要殺他，他有什麽好恐懼的？”
“哎呀，他的恐懼和你沒關係的。”
“那和誰有關係？草莓——你不是說和她也沒關係嗎？難道還有其他女人？”
“暈，越說越亂，得了，我真的隻能說這麽多了，再說我就要犯錯了。”
我急了：“不行，你必須說清楚。”
甄帥也急了：“這事兒就說不清楚，恐懼就是恐懼，因為受過傷害，更因為害怕失去。所以有時候寧可不擁有，也絕對不能再失去。”
“拜托，你能幫他編個再好點兒的理由嗎？”我怒不可遏，“他害怕失去我，所以才傷害我、不要我？真把我當傻瓜了？我根本不接受。我現在就覺得你倆沆瀣一氣，狼狽為奸，一起在欺負我。”
說完，我的眼淚又不自覺地流了下來：“算了，結果最重要，說什麽都沒用了。”
“七七，你別哭了，你再哭，我都要掉眼淚了，”甄帥給我遞紙巾，“我真沒騙你，大哥經曆過失去，所以會害怕再來一次，這種恐懼已經成了他的心魔，我們是根本無法理解的。”
“說來說去，還是和那個草莓有關，”我有些猶豫，“要不你跟我講講他們的故事吧，我有點興趣了。”
“不行，不行！”甄帥想也沒想便搖頭。
“為什麽？”
“因為……”甄帥齊刷刷地伸出四根手指頭，“第一我不願意，第二我不能夠，第三其實我也不怎麽知道。”
“第四呢？”
“什麽第四？”
“你不是伸出四根指頭嗎？可才說了三點。”
“哦，我伸錯了，”甄帥將手指頭收了起來，“反正你千萬別問我就是了，否則大哥會罵死我的。”
“你好討厭啊！那個人怎麽什麽都管著你？”我瞪他，“你就不能有點兒自己的想法嗎？”
“隨便你怎麽激將我，沒用，以後有機會，你還是讓大哥親自和你說吧！”甄帥嘿嘿一樂，“唉！說來說去，你們幾個人的事，別人說不清的，解鈴還須係鈴人，我大哥哪哪都特明白，不過感情上還是挺作的，誰都沒法勸，隻能看著他作下去，看到底最後能作出什麽花來。”
“唉……好累！”我沒再說話，而是以手掩麵，長歎了口氣，感覺身體裏的最後一絲力量已經被抽離，“我不為難你了，你走吧。”
淚水，從指縫間淌了出來。
“得了，就知道你最後還是得埋怨我，”甄帥急得汗都下來了，一拳重重砸在桌上，“七七，你就記住，不管大哥如何對你，其實都是為了你好就行，你就統統接受，別折騰了，就當哥求你了，哥真受不了看到你這麽痛苦，行嗎？”
我擦幹眼淚，深呼吸一口氣：“好，我知道了，謝謝。”
“你都知道啥了？”甄帥強顏歡笑，“咋還謝上我了呢？我什麽也沒幫上你。要不我們再嘮兩毛錢的，說不定就能嘮出啥答案呢。”
“算了，答案已經不重要了。”甄帥說得其實沒錯，不管鹿安到底出於什麽原因，這個結局已經塵埃落定，現在我能做的，就是接受，然後放下。
隻是一想到將來有一天，我會忘了鹿安，會不再喜歡他，從此他的一切都和我無關，我就好難受好難受，這簡直是世上最殘忍的事。
眼淚，大顆大顆湧了出來。
“七七，你沒事吧？你別哭啊，我最見不得女生哭了。”甄帥看著我，手足無措。
“放心吧，死不了的，”我苦笑，邊搖頭，邊感慨，“我就是覺得現在的一切好不真實。半年前，我怎麽也想不到生活會變成現在這樣。戀愛，分手，背叛，傷害，江湖，恩怨，曾經我的生活和所有的這些都是絕緣的，可是現在紛遝而至，我真的吃不消了。我真希望早點兒能回到過去，平平淡淡地生活。
“甄帥，你回去告訴鹿安，他的好意我心領了，讓他放心，我不會再纏著他的。還有，請他不要再偷偷跟蹤我了。既然他已經做了決定，那麽就不要再給我任何希望。他過去對我的好，我都會記在心上；他現在對我的無情，我也不會忘，從今以後，我們兩不相欠，再見麵，就真的是陌生人了。”
11
那天後，我真的做好了一輩子都不再和鹿安聯係的決心，甚至暗自發誓，如果我再主動，就不得好死。
我熬了一個多月，每一天都度日如年，了無生趣。
我以為借助時間的力量，可以忘了他，可是根本做不到。思念宛如核裂變，越變越強烈。終於，一個周末的午夜，在酒精的刺激下，我再次食言了——那段黑暗時光裏，酒成了我新的好朋友，它足夠忠誠，並且給力，我總是一個人偷偷飲酒，直到把自己喝暈過去。一醉解千愁是對的，酒壯人膽也是對的——那天晚上我又喝了好多好多，酒精給了我莫大的勇氣，什麽害羞，什麽尊嚴，什麽顧忌，什麽委屈統統不見了，隻剩下一個念頭：你必須和我說個明白，你為什麽要這麽對我？
鹿安的微信和QQ早被我拉黑了，手機號碼也刪除了，可這些都是形式主義，當時我的大腦明明那麽暈，可他的號碼我還是背得滾瓜爛熟。
我足足撥打了半個多小時，就在行將放棄之際，電話終於被接通，我也終於又聽到了那熟悉的、魂牽夢縈的聲音，聽到他再次呼喚我的名字。
“七七……”
他的嗓音有點兒幹澀，還有點兒沙啞，有點兒陌生，還有點兒遲疑，可那千真萬確是他的聲音，我無比熟悉和懷念的他的聲音。當他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的那一瞬間，我所有的心理建設全部瓦解，所有的準備全都落空，所有的矜持統統消失，所有的恨煙消雲散，剩下的隻有排山倒海撲麵而來的委屈。
我心裏對自己說：不要哭，不要哭，千萬不要哭。
可是我根本忍不住，幾乎沒有半分猶疑，便對著手機號啕大哭起來，並且借著酒勁兒不停質問：“鹿安，你為什麽不接我電話？你在幹嗎？”
“手機不在身邊，剛看見，”他的聲音明顯不安，“這麽晚了……”
“我不管，鹿安，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你為什麽要這麽過分？你為什麽要這麽絕情？”
“七七，你是不是喝酒了？”一定是我的舉動驚到了他，他的聲音變得冷靜起來，“你現在在哪兒？”
我根本不想回答，隻是一個勁兒地宣泄壓抑已久的情緒：“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麽？我都給你道歉了還不行嗎？你知道這些天我是怎麽過來的嗎？你到底長沒長心？你到底想幹嗎呀？”多日的憋屈和痛苦，在那瞬間統統爆發，我就像，不，分明就是個潑婦。
“七七，如果你現在在外麵，趕緊回家，聽我話，真的很危險的。”
“我不聽，我為什麽要聽你話？你是我什麽人？你還在意我的死活嗎？你根本就沒長心，”我冷靜了點，不再大聲哭泣，哽咽著說，“我沒事，我在自己房間呢。”
“那就好。”明顯聽到他鬆了口氣。
“鹿安，我就是想問問你，我都知道錯了，都主動聯係你了，都低到塵埃裏了，你為什麽還要對我這麽狠心？”
“對不起！”
“我不要你道歉，我要你告訴我為什麽，”眼淚又下來了，“就算死，你也要讓我死個明白，不是嗎？”
“對不起！！！”
“我說了我不要你對不起啊！”我尖叫，“我隻想聽你告訴我，你到底還喜不喜歡我？”
沉默。
“你不說，你不說我就當你還喜歡我，既然你還喜歡我，為什麽要這麽殘酷地傷害我？”
一聲歎息。
“七七，你不要再問了，我說了，都是我不好，我沒得選擇，我真的沒得選擇！”隔著手機，都能感受到他的無助。
“我……算了，隨便你怎麽想吧。”
“好，我相信你是被迫的，我可以接受你的道歉，過去的事我們一筆勾銷。”我緩了緩，心頭突然一熱，那些最想說的話噴薄而出，“鹿安，我不會再怪你，也不會再恨你，我真的好想你，我們和好吧！”
沉默，又是尷尬的沉默，可怕的沉默，我恨死了這種沉默。
“我們和好吧！”我任憑眼淚在臉上橫衝直撞，用最後一絲勇氣對著手機真情告白，“親愛的鹿安，難道你忘了我們曾經的點點滴滴了嗎？難道你忘了曾經對我說過要寵我愛我的話了嗎？那些都不是假的啊！不管過去發生了什麽，就讓它過去，我以後再也不作了，再也不欺負你了，我們重新開始，可以嗎？我求求你了，我真的不能沒有你。”
說完，我泣不成聲。
“你為什麽不說話？是不是覺得很為難？是不是因為那個叫草莓的女生？沒關係，我想通了，我可以接受你們還聯係的，我不阻止你們繼續聯係總可以了吧，鹿安，我不想你不理我，我不想你離開我，我不想……”
“七七，你不要這樣。我們的事，和草莓無關。”
“那和什麽有關？你告訴我，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你究竟因為什麽這麽狠心不要我？”
“很多事情現在還不能說。反正都是我的錯，是我不夠好，是我連累了你，”他的話突然變得沮喪起來，“我根本不值得你去喜歡，我的存在隻會傷害你，七七……忘了我吧。”
“不，我不要忘了你，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我仿佛被宣判了死刑，情不自禁發出最後的哀求。
“真的對不起，都是我不好。”他翻來覆去，始終就這句話。
“你別說了，我真的死心了，”我擦幹眼淚，一字一字地說，“好，我不要你回心轉意了，我也不會再纏著你了，我什麽都不要了，我最後隻想求你一件事。”
“你說。”
“帶我去看一眼草莓，就一眼。可以嗎？”
“不行！”他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拒絕了我。
“為什麽？你不是說和她沒關係的嗎？你到底在怕什麽？我知道你對她好，放心吧，我不會為難她的，我隻是想看看她，想知道她長什麽樣，看一眼我就死心了。”
“七七，你別胡鬧了，這是不可能的事。”
“我沒胡鬧，我就要見草莓，她一定很漂亮吧？是不是特別溫柔？肯定特別懂你，比我更欣賞你。我真的好想知道，她到底是怎樣的女人，可以讓你如此死心塌地？我要你帶我去見她，現在就去……”
“夠了，你喝多了，”鹿安的聲音透露出明顯的不悅，“你早點休息吧，以後別喝這麽多酒了。”
“我掛了，”他頓了頓，“以後……不要再給我打電話，我不會接的，也不要找我，我不會見你的。”
“不要……鹿安……你不許掛，我還有好多話要對你說。”
“再見了，七七，你真的是個特別好的姑娘，是我沒有福氣，你會遇到更適合你的男孩，他會給你更好的愛。”他的聲音分明已經哽咽，裝得可真像啊！
“住口吧，鹿安，你玩弄了我，你就是個騙子。”我覺得真的好荒謬，明明是他把我拋棄了，還要奉上對我的祝福，男人為什麽可以如此虛偽？
電話裏傳來了忙音。
我跌倒在地上，天旋地轉。
明明在不停流淚，可是嘴角還在笑，對自己的冷笑。明明早知道答案，還要親口再求證。明明已經被拒絕過一次，還要自作多情再聯係，結果又被結結實實侮辱和傷害一次。我真的太賤太賤。
鹿安啊鹿安，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都把我傷害成這樣了，還為了維護那個女人說我胡鬧，你根本就一點都不在乎我。鹿安啊鹿安，我當初真的瞎了眼看上你，我好後悔。鹿安，你聽好了，你給我的這些傷害，我不會忘的，我恨死你了。
好了，一切真的都結束了，我已經逃無可逃，退無可退。
擦幹眼淚，我掙紮著站起來，突然覺得天旋地轉，然後無法自控地狂吐了起來。
那一刻，真是我19年人生的至暗時刻。
後來，我明明睜著眼，卻又感覺進入了夢境，時光倒流，天地閉合，黑白交替，善惡不分，所有的真實都變成虛幻，而我也宛若來到了一個平行時空，那裏刀光劍影，江湖險惡，從此開啟了另一種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