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霧裏看花

【1】有些話不是我不想說,而是我無從開口

國慶節的下午突然下了一場暴雨,雨水簌簌地打在玻璃上,很快窗子上就蒙上了一層水霧。

我跟李文藝坐在肯德基裏聊天,袁滿在排隊給我們買吃食。

自大學開學後我們仨就沒碰過麵,主要是學校都不在一個城市,跑來跑去很不方便。這不難得的國慶長假,李文藝說要聚聚,碰巧大家都沒什麽事,便約了到肯德基碰頭。

距離上次見李文藝已經有一個多月了,今天的她跟以往很不一樣,她做了個新發型,原本黑長直的頭發被剪到了齊肩,發尾燙成了小卷,看上去稍有些淩亂,但挺好看,頭發的顏色也染成了很耀眼的金黃色。她本就白,這個色襯得她皮膚更加白皙,遠遠看去,就像個精致的芭比娃娃。

我發自肺腑地朝李文藝誇讚道:“文藝,你看起來真漂亮。”

李文藝被我誇得極不好意思,她嬌羞地笑了起來,紅著臉道:“哪有,不過就是換了個發型而已,倒是你王愢,你怎麽黑成這樣了,你軍訓的時候肯定沒塗防曬霜吧!”

我一向不注重打扮,平素出門臉上就塗個潤膚乳,防曬霜我自然是沒有的。

九月的南京,太陽依舊毒辣,一個月軍訓下來,縱使皮膚保養得再好也難免被曬黑,何況我這樣素麵朝天的。

本來我都不怎麽在意形象,但被李文藝這麽一說,我不由得伸手摸了下臉,尷尬地問:“真的很黑嗎?”

李文藝點點頭,表情十分誇張地回我,說:“跟包青天就差腦門上一個月牙吧。”

她剛說完,袁滿就端著滿滿的一托盤吃的走了過來,一屁股坐在我身旁,放下東西道:“王愢,你別聽她胡說,也沒那麽黑。”

“真的?”我驚喜道。

袁滿垂著眼給我們分飲料,語氣懶洋洋道:“也就稍微比我黑點吧。”

我把自己的胳膊跟身旁的那條“小白藕”比對了番,覺得袁滿這“稍微”二字用得十分仁慈。

人貴有自知之明,黑就黑了。

我不以為意地咂吧了下嘴巴,從全家桶裏揀了塊吮指雞塊慢條斯理地啃著,眼睛瞥到了袁滿那張爆滿青春痘的臉,忍不住驚歎道:“袁滿,你好像瘦了不少。”

不說還好,一說袁滿便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狠狠地咬了幾口手中的漢堡,咬牙切齒道:“別提了,我們學校那食堂的飯難吃得不行,每個菜都辣得要命。我本來就吃不了重辣,才吃沒幾天,我的痔瘡跟咽炎就全犯了,舌頭上還長了潰瘍,每天吃不好睡不好的,不瘦才怪了。”

袁滿在四川上大學,他爸做建築的,今年終於發跡,遇到一個大老板,剛在四川包了個工地,要做上好幾年。他媽擔心他爸一個人在那兒沒照應,就讓袁滿報了四川農業大學,自己跑去外地又是陪讀兒子又是照顧老公的。

對於袁滿的訴苦李文藝表示絲毫不同情,她沒好氣地懟袁滿:“這還不是你自找的,你說你都這麽大了,省內大學那麽多,你上哪兒不是上啊,非要跟著你爸媽跑。都這麽大了,還要你媽陪讀,你簡直就是個‘媽寶男’。”

“你才媽寶呢,你全家都媽寶,我這是不想跟我媽吵!而且我住寢室的,又不跟他們一起住。”袁滿怒了,氣呼呼地朝李文藝吼道。

“嘁,誰知道你!”

眼看這兩人就要吵起來,我趕忙伸手做和事佬,還沒來得及說上幾句話,口袋裏的手機響了,拿起來一看,是沈駱馳打來的。

一看到沈駱馳的名字,李文藝就像嗅到了什麽貓膩,整個人朝我湊了過來,八卦地聽我講電話。

沈駱馳問我在哪裏,他一會兒過來接我。

今晚他爸從上海過來,約了我們一家去劉奶奶家吃飯。

我支吾了聲,回了他地點,他沒跟我多說就把電話給掛了。

剛放下手機,我就看到李文藝跟袁滿一臉壞笑地看著我,默契十足道:“王愢,你跟沈駱馳什麽情況,快從實招來!”

“什麽什麽情況?”我裝傻道。

李文藝開始掐我的肉,憤憤道:“好你個王愢,你現在敢藏著小秘密不告訴我們了,說好的‘鐵三角’,你倒先棄我們而去了。”

她說得那叫一個義憤填膺,就連坐在一旁的袁滿也超級不滿地瞪著我。

我張了張嘴,苦笑了下。

有些話不是我不想說,而是我無從開口。

我該怎麽跟文藝解釋我與沈駱馳的關係,就連我自己至今還混亂著。

我難道該直接告訴他們說我的體檢報告出了問題,我媽懷疑我作風不檢點,跟蘇遇發生了關係,要尋死覓活。沈駱馳看我們娘倆可憐,看在我幫過他的份上,甘願做個不清不楚的接盤俠,答應我媽日後會娶我。

沈爺爺跟劉奶奶以為沈駱馳真心喜歡我,本就覺得欠了我恩情,如今更是待我如同親孫女。自我上了大學後,他們給沈駱馳零花錢的時候也沒少給我,我不願收,劉奶奶就把錢給我媽,或者直接給我買新衣服跟零食,我媽每次都覥著臉皮收下了。

這些話我光在腦子裏過一遍都覺得羞恥,叫我怎麽說得出口。

李文藝他們不知曉這些細節,所以一個勁地纏著我問是誰先追的誰。

“我就說吧,早在畢業前我就看出沈駱馳對你有意思了,你還不信我!”見我抿著嘴不答,李文藝沒好氣地推了我一把,恨恨道。

迫於李文藝跟袁滿的攻勢,我險些招架不住,突然,沈駱馳出現了。

外麵還在下雨,他是坐出租車來的。

這麽多年過去,他還是老樣子,夏天就愛穿簡單的T恤搭配著牛仔褲,腳上是匡威的黑色經典款帆布鞋。

那雙鞋是劉奶奶給他新買的,軍訓的時候,特意給他寄到了南京,順便也寄了我的。她問了我媽我的鞋碼,給我倆買了一雙一樣的,旁人常說的情侶款。

好死不死,今天我也穿的是這一雙。

從學校回來的時候,我也沒帶其他鞋。今天中午又急著出門,沒在櫃子裏找鞋子,直接穿了這一雙。

都說做賊的容易心虛,沈駱馳一進門,我就看到了他腳上的那雙鞋,以前沒多大感覺,這會兒李文藝他們在,我倒覺得分外刺眼,仿佛腳底長了刺,腳上很不舒服。

趁人不備,我把腳藏了起來。

李文藝倒眼尖得很,猛地從座位上離開,朝沈駱馳撲了過去,一把將他拽了過來,對他嚴詞批鬥道:“好你個沈駱馳,情侶鞋都跟王愢穿上了,卻還不請我們吃飯,欺負我們娘家沒人了嗎?不管不管,今天你請客。”

沈駱馳眸光清冷地瞥了一眼我們的桌子,眉頭微皺了下。

我估計他想說你們都買好了還讓我請啥時,袁滿突然朝沈駱馳伸出手來,毫不客氣道:“一百二十六塊,報銷。”

他也沒生氣,幹脆地從褲袋裏掏了兩百塊給了袁滿道:“全給你了。”說完,又回頭看了我一眼,隨口叮囑了聲,“少吃點,不然晚飯吃不下。”

我正啃著漢堡來緩解尷尬,被他這麽一說,當即噎了下,一頓猛咳。

袁滿見狀,趕緊把他手邊的半杯可樂塞給我。

我剛要伸手去拿,沈駱馳的手擋在了我的麵前,半路把那可樂截了,放在了一邊,冷聲道:“可樂對身體不好。”

他這一開口,可把李文藝他們給惹惱了。

文藝瞬間不爽起來,噘著嘴嚷嚷:“沈駱馳你怎麽還是跟以前一樣,不會說話就不要說話。”

罵完沈駱馳,她還不忘教訓我,氣吼道:“王愢,你就這麽讓他欺壓在你頭上啊,吃什麽都要管,你的小暴脾氣呢!”

我“呃”了聲,喉嚨被嗆了一下,咳得更厲害了。

後背上突然一暖,沈駱馳有一下沒一下地給我拍著背,眉眼盯著李文藝,戲謔道:“李文藝,我說你怎麽突然燙了個爆炸頭呢,原來是為了襯你脾氣!”

李文藝氣得恨不得直接伸手打他:“爆炸頭你妹!我這是小梨花!梨花頭懂嗎!”

袁滿趕緊過去給她順毛,把剛給我的半杯可樂遞給她,結果被李文藝直接拍掉了。

“這杯是你喝過的!你給我是想死嗎?”

“拿錯了,拿錯了!”

袁滿又趕緊換了一杯沒動過的給她。

看著他倆打鬧,我在一旁忍不住偷笑,不經意地回頭,發現沈駱馳正在看我,他的嘴角噙著笑,神情很溫和。

我的心跳突然漏跳了一拍,我慌忙低下了頭。

【2】我跟林佳楠沒有任何關係

高中的時候,我可沒有看出李文藝是個愛尋根究底的人,遇到難做的題,她都是直接繞過,連多思考一秒都嫌累,現今八卦起他人私事來她倒孜孜不倦得很。

本以為沈駱馳來了我就能逃過一劫,沒想到李文藝繞來繞去把話題又繞回了先前。

“你倆到底是誰追的誰,誰先表白的?”李文藝正襟危坐,一臉嚴肅地盯著我跟沈駱馳道。

我自覺羞愧,難以啟齒,對於她的再三追問唯有緘口不言。

坐在一旁的沈駱馳似乎看出了我的困窘,主動回答道:“是我追的她。”

聞聲,我訝然地抬頭看向他,他卻一副從容的樣子,坦然道:“還有什麽想問的,問完我們要回去吃飯了。”

“小樣,瞧把你能的。我要問的可多了,你別不敢答就是了。”李文藝冷哼一聲,雙眼眯起,奸笑道:“你倆什麽時候背著我們攪和在一起的?”

“高考前。”

“高考前!嘿,我就說呢,我們王愢的分數一直能上清華北大線,高考怎麽就考砸了,原來都是你這毒蟲在影響她。”

聞言,李文藝氣得當即拍桌站了起來,指著我痛心疾首道:“王愢,你糊塗啊!你說你早不談戀愛晚不談戀愛,為什麽偏偏那個節骨眼談戀愛了呢!雖然我們都知道沈駱馳這小子長得是有那麽一點好看,但你可是王愢啊!你的理智呢?你竟然為了個沈駱馳,把你的清華夢給毀了!”

李文藝不明內情,所以才對我這般大呼小叫。

對於這件事,我心裏本就有疙瘩,被她這麽一吵,我整個人有點煩,竟然生出想要逃跑的念頭來。

我倍覺疲憊地回她:“文藝,跟他沒關係。”

李文藝完全不聽我的解釋,氣紅著張臉瞪向沈駱馳:“跟他沒關係,那跟誰有關係!王愢,你別一個勁地給他說好話了,你都沒談過戀愛,可別被騙了。高考前他還跟林佳楠糾纏不清呢,怎麽突然來追你呢,誰知道是不是在玩你。”

她這話一出,沈駱馳的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

李文藝還想說些什麽,被袁滿給攔住了。

我僵坐在那裏看著李文藝,語氣帶著乞求道:“文藝,別再說了。”

跟沈駱馳“在一起”後,我最怕的不是別人質疑我們的關係,而是他們提起林佳楠。

從小我接受的教育就教導我不要亂拿別人的東西,我的道德感、我的三觀都不允許我這麽做,可最後我卻還是為了女孩子的名聲背棄了我的信仰,我當了回小偷,拿了不屬於我的東西。

做壞事的人都會受到懲罰,也許這就是我的報應。

對於李文藝的詰問,我無地自容,羞恥感快將我吞噬了,當我忍不住要將真相全盤托出時,沈駱馳又開了口。

“我跟林佳楠沒有任何關係。”

明明是挺絕情的話,聽起來卻像是在賭氣。

李文藝不以為然地咕噥了聲:“誰知道你是不是因為林佳楠轉學把你拋棄了你才追我們王愢來報複她的。”

“李文藝,你少說兩句吧。”見勢不妙,袁滿緊張地拉著李文藝的衣袖勸說。

李文藝憤懣地白了他一眼,沒再說了,隻是一臉擔憂地望著我。

空氣好像突然間凝結了起來,四周變得十分安靜,沒有誰再出過聲。

片刻的死寂後,我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掩飾尷尬道:“雞翅冷掉了不好吃,咱們快點吃吧。”

說罷,我拿起個烤翅放嘴裏咬上幾口,其他人都沒動。

李文藝紅著眼,別過頭去。

我心知她是怕我吃虧,不會說話才惹了這麽一茬,知道她這會兒心裏也不好受,我便沒怪她什麽。倒是袁滿在旁邊不停地拿眼瞪她,暗示她把氣氛給搞砸了。

最後還是沈駱馳先出的聲。

他從椅子裏站了起來,黑著張臉,麵無表情地問我:“我走了,你跟我一起,還是晚點回去?”

我看了下手機上的時間,已經四點多了。說好去劉奶奶家吃晚飯的,去晚了總歸是不大好。何況沈駱馳說來接我的,讓他一個人先回去回頭我媽他們知道了又不知道得說些什麽了。

我跟著起了身,拿紙巾擦了擦手,跟李文藝他們道歉道:“對不起,文藝、袁滿,我們改天再約,今天我得先走了。”

李文藝抿著嘴不說話,袁滿對著我點頭,揮手道:“去吧去吧,明天我請你們看電影。”

“明天的事明天再說吧,人家不一定有空陪我們呢。”李文藝甕聲甕氣地懟了袁滿一聲。

我咧著嘴幹笑,還沒想好再說點什麽,沈駱馳一把扯過我的手,將我拽出了肯德基。

外麵雨停了,街道上坑坑窪窪的,沈駱馳隨手攔下了輛出租車,拉開門將我塞進了車內,自己也跟著坐了進來。

短暫的沉默過後,我深吸了口氣,裝作沒事的樣子,跟沈駱馳打哈哈道:“文藝就是個直腸子,說話不愛動腦子,她也是為我好,沒什麽惡意的。你不用把她的話放在心上,我無所謂的。”

我心裏想著的是他不用在意我的感受,不管他跟我在一起是好心還是惡意,我都很感激他在那樣的時刻挺身而出,將我跟我媽解救了出來。

將心比心,誰願意老跟個不喜歡的人捆綁在一起。這一點上,沈駱馳算是心善的了。

倘若哪一天他受夠了,厭煩了,不想陪著我演戲了,他說一聲分開,我肯定不會阻撓,畢竟我也是個要臉的人。

卻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話又說錯了,沈駱馳的臉色變得更差了。

正巧香格花園也到了,沈駱馳先推門下了車,回頭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冷嗬道:“你倒無所謂得很!”

我被他罵得一頭霧水,等回過神時,他已經走沒影了。

【3】我理解劉奶奶他們的苦心,但是他們實在是高估了我,沈駱馳怎會聽我的勸呢

進小區之前,我先去附近的便利超市買了一箱牛奶,然後才拎著朝劉奶奶的家走。

人還沒有走到劉奶奶的車庫,我就看到了沈駱馳他爸那輛灰色的路虎霸氣地停在了路口,一個打扮豔麗的年輕女人正抱著個幾個月大的孩子在車前逗狗玩。

我走過去的時候,她輕微地掃了我一眼,眼裏帶著些許打量。

我被她看得有點摸不著頭腦,正巧劉奶奶從她車庫裏走了出來,看到我,便高興地迎了上來,道:“愢愢,你怎麽才來。我剛還說駱馳呢說去接你的,怎麽人都沒接來。哎,你說你這孩子,怎麽還買東西呢!都是自家人,到奶奶家吃飯,你還買啥牛奶。”

我幹笑著把牛奶拎進了車庫,一時不知道站哪兒,道:“就一點小心意,奶奶你們別嫌棄。”

“說什麽話呢!奶奶怎麽會嫌棄!來,快坐會兒,駱馳去樓上拿東西了,一會兒就下來了,你先陪你沈爺爺下會兒棋吧。”劉奶奶親昵地抓了把我的手,說完,她又拐身進了廚房。

沈駱馳他爸正陪著沈爺爺在旁邊下棋,聽劉奶奶這麽說,當即就跟找到救星似的,把位置讓了出來,朝我招了下手,道:“王愢,你來。”

大學開學前,沈爸爸回來看過沈駱馳一次,還請了我們一家人去飯店吃了飯,所以我們也算是見過麵了。

我尷尬地朝他們走了過去,很是靦腆地叫了他一聲:“沈叔叔好。”

沈爸爸紅著臉應了聲,然後離開了座位。

我順勢坐了下來,還沒落子,就被沈爺爺將了軍。

沈爺爺一臉得意地數落沈爸爸:“眼看不行了,就把爛攤子給愢愢,有你這麽當長輩的嗎!”

沈爸爸被他說得摸了下腦門,沒有爭辯,轉身就想逃。

方才站在屋外的女人抱著孩子走了進來,鳳眼眯長地看著我道:“這就是王愢啊,駱馳的小女朋友?”

看那架勢,我隱約猜到了那女人的身份,糾結著該叫她什麽時,沈爺爺在旁提醒了我一聲:“愢愢,這是你張阿姨。”

聞言,我趕緊如獲大赦,窘迫地叫了她一聲:“張阿姨好。”

雖說是阿姨,但那女的看起來也沒比我跟沈駱馳大多少,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即使生了孩子,臉上還是滿滿的膠原蛋白。

我剛叫完,沈駱馳正好從樓上下來,一臉陰沉地站在門口。

估計是聽到我叫那個女人“阿姨”了,他進屋的時候還特意狠狠地剜了我一眼。

我自覺腦殼疼,趕忙低下頭,裝作沒看見,跟著沈爺爺重新擺棋盤。

劉奶奶忙著做飯,沈爸爸抱著孩子跟他的小嬌妻繼續逗狗去了,我陪著沈爺爺下棋,沈駱馳沒事幹,全程都在旁邊看著我下,也不說話,一副高冷的模樣。

對於象棋,我本就剛學不久,才會個皮毛,被他一直盯著,隻覺得壓力山大,心裏直發毛,手握著棋子都忍不住抖上幾分。

最後還是沈爺爺發的話,問沈駱馳:“駱馳啊,你覺得王愢這棋下得怎麽樣?”

沈駱馳冷嗬一聲,嗤鼻道:“不怎麽樣。”

我一臉黑線,若不是對麵坐著沈爺爺,我真想翻個大白眼。

好不容易等到吃晚飯,劉奶奶端著飯菜上桌,我爸媽還沒有來,我不免有些擔心。

劉奶奶卻拉著我道,說我媽剛打了電話給她,他們廠裏今晚加班,她跟我爸不來了。

我父母向來嗜錢如命,對此我早已習以為常,聽完,我隻是了然地點點頭,沒說什麽,任由劉奶奶安排著上了桌。

毫無疑問,我的位置自然是與沈駱馳並靠著。

席間,那小孩子不停地在哭,張阿姨抱著他一直在哄都顧不得吃飯,菜都是沈爸爸給夾的。劉奶奶給孩子衝奶粉去了,沈爺爺稍有不滿地嘟囔了一聲,意思是張阿姨年輕不會帶孩子。張阿姨被他說得紅了眼,一臉委屈樣。沈爸爸自知理虧,也任由沈爺爺嘮叨著。

我下意識地看了身旁的沈駱馳一眼,自始至終,他都板著張臉在吃飯,一句話也沒說。

沈爺爺發了幾句牢騷後,也不說話了,最後就隻剩下孩子哭了,那哭聲撕心裂肺的,聽得人心裏刺啦啦的。

氛圍莫名變得僵硬,讓人覺得很是別扭。

我忍不住開口,指著手邊的水煮菠菜道:“這菠菜好新鮮。”

剛說完第一句,碗裏就多了塊紅燒肉,耳邊傳來沈駱馳冷冷的聲音:“吃你的飯吧。”

我噎住,識相地閉上了嘴,吃肉。

一頓飯吃下來就跟受罪似的,我心裏想著以後有張阿姨的飯局我還是不要來了,說不說話都是錯,實在是心累。

吃完飯,劉奶奶去洗碗筷了,我想去幫忙,被她從廚房推了出來,要我在外玩會兒。

其實真的不是我不想玩,是外麵真沒啥好玩的。

張阿姨抱著孩子去樓上休息了。這一年,劉奶奶的房子沒有出租出去,上麵的房間都空著。

沈爺爺躺在車庫外的竹藤椅裏乘涼,沈爸爸拉著沈駱馳在樓梯口聊天,我也不好上前去聽,隻好去沈爺爺那兒給他按摩肩膀,時不時地朝樓梯口偷瞄幾眼。

沈爸爸不知道跟沈駱馳都說了些什麽,沈駱馳的臉色一直都很難看,最後,他很是不耐地甩開了沈爸爸的手,道了聲:“你們隨便,不用管我。”

他的聲音不輕不重,我正好能聽見。

我不明所以,倒是沈爺爺閉著眼睛歎了口氣。

沈駱馳朝我走了過來,麵無表情道:“走吧,我送你回家。”

沈駱馳這麽一說,我“啊”了聲,趕緊點點頭,跟沈爺爺打了個招呼,然後回屋跟劉奶奶道別。

我再三推脫,劉奶奶還是送了我很多菜。

趁沈駱馳去推電瓶車的時候,劉奶奶拉著我的手歎氣道,要我好好勸下沈駱馳。

從劉奶奶的口中我得知沈爸爸他們此次回來的目的。

沈爺爺手臂上長了個囊腫,需要開刀治療。沈爸爸過來接他去上海動手術,劉奶奶自然是要陪著去的。

沈爸爸在上海又買了套房,希望二老這次過去後就不要再回來了,定居上海,也好照顧張阿姨的兒子。他讓沈駱馳也搬去上海,沈駱馳似乎不願意。

劉奶奶擔心他們走後,沈駱馳一個人住這兒,學校放假時沒人照顧,她不放心,就想讓我勸勸沈駱馳跟著一道去上海。

我理解劉奶奶的苦心,但是他們實在是高估了我,沈駱馳怎會聽我的勸呢?

但是我又不忍讓劉奶奶擔心,還是應承了下來,說一會兒好好跟沈駱馳說說,劉奶奶這才放心。

還沒來得及多說幾句,沈駱馳已經騎著小電驢停在了車庫門口,不停地在按喇叭,就跟奪命鈴似的。

我急忙朝他奔了過去,在劉奶奶他們的注視下,一邊忙著揮手,一邊跳上了沈駱馳的車。

【4】不是還有你嗎?

我家住東郊,香格花園偏西郊,從劉奶奶家到我家還有挺長的一段距離。

一路上,我坐在車後座一直在思考著該怎麽開口跟沈駱馳說這事,沈駱馳卻像知道我在想什麽,到我家小區後,下了車,他皺著眉頭對我道:“你是有什麽話想對我說嗎?”

我訝然地“呃”了聲,點點頭,道:“你怎麽知道?”

“我又沒瞎。”沈駱馳咕噥了一聲,推著車陪著我往裏走,繼續道,“是不是我奶奶跟你說了什麽?”

我踩著碎步跟了上去,循循善誘道:“其實我覺得你爸挺好的,上海也挺好的,大都市,可比我們這小地方好多了,日後也好找工作,你為什麽不去呢?那麽多人拚命地想往上海跑,都沒有那經濟條件,你可以待上海卻不想待。劉奶奶他們年紀大了,沈爺爺又身體不舒服,他們都是要被照顧的人了,以後也不好照顧你,你去上海的話,他們也就少操一份心了。”

“他們想去就去,操心我幹什麽!我可以照顧自己。”沈駱馳固執道。

“你怎麽照顧自己?劉奶奶不在,你三餐吃什麽?去外麵小餐館吃嗎?一天兩天還好,長期吃餐館對身體不好,你本來就有胃病,長此以往,胃吃得消嗎?劉奶奶他們要是定居上海了,你就沒營養的飯菜吃了。”

我繼續苦口婆心地勸沈駱馳,沒等我說完,他突然停下腳步,回頭朝我道:“不是還有你嗎?”

我沒注意,腳步沒刹住,一頭撞在他的身上,吃痛地抬起頭,驚愕地看著他:“關我什麽事?”

“什麽叫關你什麽事?你不是我女朋友嗎?你不會做飯給我吃嗎?不然我要你何用?”沈駱馳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對我說道。

我被他問得不由得紅了臉,雖說我倆現在是那種關係沒錯,可是對我而言,我並沒有一點跟沈駱馳談戀愛的實感。

從我們確定情侶關係開始,依舊是各過各的生活,即使在一個大學裏,我跟沈駱馳也沒見過幾次麵。

“話這麽說是沒錯了,可是,我又不能天天跑過來給你做飯吧,我又不是保姆。”仔細思索了一會兒,我也就想出這麽一句反駁道。

沈駱馳轉過頭去,神色黯淡道:“誰知道你是嫌麻煩還是不願意。”

“也不是怕麻煩,就是我覺得你去上海不是更好嗎?”

“去不去是我的事,不勞你費心。”

“那你到底是去還是不去啦?你不說,我怎麽跟你奶奶交代!”我有些急了,一把抓住沈駱馳的衣袖說道。

沈駱馳用力地掙開了我的手,沒好氣地回我道:“不去。”

“真不去?”

“餓死也不去。”沈駱馳咬牙切齒道。

他態度堅決,不受任何人的影響,而我也不想影響他,因為我畢竟不是沈駱馳,我沒有他那麽切身地深入他的家庭,對於他的痛苦,他的失落,他為何負隅頑抗,我都無法深刻地體會,我能做的隻有尊重他的選擇。

到我家樓下了,出於禮貌,我準備問沈駱馳要不要去我家坐坐時,他卻一腳跨上車,頭也不回地走了,連句“再見”都不屑於說。

我清晰地意識到,我又一次把沈駱馳給惹毛了。

回家後,我想了很久,最後還是給劉奶奶打了個電話,跟她說了下與沈駱馳的談話結果。

我沒有再按劉奶奶的意思勸沈駱馳去上海,而是告訴她,即使沈駱馳留在這個城市,我也會幫忙照顧好他。

劉奶奶似乎早就料到沈駱馳不會跟她離開,她歎了口氣,隨便跟我扯了幾句後便掛了電話。

雖然我也不知道往後的路該怎麽走,但我覺得我這個決定是對的。於情於理,我都該報答沈駱馳對我的恩情,就算是一直給他做燒飯保姆,我也認了。

想清楚後,我心裏也鬆了口氣,洗了個澡,看了會兒電視,便上床睡覺了。

這一覺一睡便睡到了天亮,第二天,我醒來的時候,我爸媽都下班回來了,在房間補覺。我也沒去吵他們,自己去廚房準備弄點吃的,經過客廳的時候,突然聽到有人跟我說了聲:“早上好。”

我打著哈欠眯著眼應了聲,往前走了幾步,忽而覺得不對勁,趕忙回頭,便看到沈駱馳一副清湯掛麵的樣子,慵懶地坐在我家沙發裏在看電視。

我驚愕地睜大眼睛看著他,喃喃道:“你怎麽在這兒?”

他一臉坦然道:“不是你說的嗎,你會替我奶奶照顧我的。我爺爺奶奶今早去上海了,你媽說你家還有空屋讓我不嫌棄的話搬過來,我體恤你跑來跑去到我家做飯麻煩,就過來了。”

我目瞪口呆,我媽聽到聲響從屋內走了出來,對我發號施令道:“王愢,你趕緊給駱馳煮個粥,他早飯還沒吃,餓著了胃病又犯了可不好。”

說完,不等我答應,她又換了張臉,嬉皮笑臉地討好沈駱馳道:“駱馳,你有啥想吃的盡管跟阿姨說,我讓王愢去買。”

沈駱馳倒也不客氣,小皇帝似的吐出好幾個菜名。

我在旁邊聽著,恨不得去廚房拿個鍋蓋一把蓋他腦袋上。

他倒真會蹬鼻子上臉!

【5】我喜不喜歡蘇遇跟沈駱馳喜不喜歡我是兩件事

我們家房子本就不大,家裏突然多了個人,一下子變得有些擁擠。

我媽倒沒什麽感覺,她把原先的小書房給清理了出來,讓我搬了過去,以後沈駱馳睡我的房間。

我雖有些不爽,但無奈於我爸舉雙手雙腳同意,我媽又固執得像頭牛,沈駱馳也不見他有一絲客氣,於是隻能乖乖地收拾東西讓了屋。

那書房小得剛好就放得下一張單人床,當天下午,我媽就給我鋪了床鋪燙了涼席放了上去,並在床頭給我安了台小電風扇,那小風吹起來也涼快得很,我便勉強住了下來。

中午在那間屋裏睡了個午覺,沈駱馳來找我的時候,我正做著美夢,臉上都是涼席印子。

他動作粗魯地將我推醒,我睜開眼迷迷糊糊地看他,有氣無力地問了聲:“什麽事?”

沈駱馳也不直說,一臉嫌惡地對我道:“你先把嘴上的口水給擦擦。”

我發窘,趕忙低下頭伸手擦了下嘴,臉頰有點燙。

沈駱馳別過頭去,嘟囔了一句:“你家電視機壞了,你去看看。”

我“哦”了聲,跟著他出門去了客廳,在電視機麵前查看了一番,發現是天線短路了,連接不到電視台。

這台電視機我們用的時間很久了,之前就壞過好幾次,一直都沒怎麽好好修過。高中三年我媽都在陪讀,就我爸回家,他平素上班累,一回來就躺**睡覺了,哪有時間看電視,所以就算電視機壞了,沒人看也自然沒人去修。

我伸手用力地在電視機頂上拍了好幾下,直到屏幕從雪花跳回人影才罷休,回頭對著沈駱馳聳肩道:“好了,你可以繼續看了。我爸我媽呢?”

沈駱馳沒說話,拿著遙控器坐回了沙發。

我去我爸媽的房間開門看了一下,發現這兩人都不在。

沈駱馳這才說我爸去釣魚了,我媽到鄰居家看人家打牌去了。

這兩個都是在家待不住的人,一有工夫就愛往外走,我都習以為常了。

大學不比初高中,放假實在空閑得很。從我爸媽的房間退出來後,我坐到了沈駱馳的身旁,跟他一塊看電視。

正在播《我的團長我的團》,沈駱馳看得津津有味的。

我先前沒看過,從中間開始往後看有些看不懂,在旁邊一再地問沈駱馳“這個人是誰”“他跟那個人是什麽關係”“男主是誰”“誰是女主”“這個是抗日戰爭片嗎”“有愛情嗎”……

要換以前,我這麽多話沈駱馳早就不耐煩地趕我走的,但那天他難得好耐心,時不時地回應我幾句,不想回的也會敷衍地“嗯”一聲。

所謂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沈駱馳估計也是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才變得這般好說話。

我不禁想起高中剛搬去劉奶奶家第一次見沈駱馳時他對我的那高冷模樣,便轉頭偷瞄了下他那張精致好看的側臉,忍不住抿嘴偷笑。

什麽叫“風水輪流轉”,沒想到沈駱馳也有今天。

看了一下午電視,我爸媽回來的時候已經傍晚了。我爸釣了不少魚,我媽煮了鮮美的魚湯。

吃完飯,他們倆又要去上晚班。

臨走時,我媽特意將我拉到了樓梯口,千叮嚀萬囑咐:“王愢,雖說你現在跟沈駱馳是男女朋友了,但是你倆單獨在一塊不能越界知道不?就算是大學生可以談戀愛了,可是學生也得有學生的本分。”

怕別人聽見似的,我媽說得很小聲。

我明白她在擔心什麽,連忙搖頭急聲道:“媽,你想哪兒去了,我不是那種女孩,而且沈駱馳也不喜歡我,我們不會怎樣的。”

曾經我有跟我媽好好談過沈駱馳跟佳楠的事,試圖打消她讓沈駱馳跟我在一起的念頭。可是我媽明知道沈駱馳的心不在我這兒,卻還是為了顧全我的名譽,很自私地拿我之前幫過沈駱馳的事向沈家的人討要回報。

我雖不齒我媽的做法,但也同樣不要臉地選擇了屈服。因為對當時才年僅十九歲的我來說,女孩的名聲著實很重要。

每次我說沈駱馳不喜歡我這種話時,我媽都會很生氣,這次也一樣,她當即作怒地朝我道:“感情是可以培養的,我跟你爸在一起時還互相看不順眼呢,兩個人在一起時間久了自然就喜歡了。你別老拿這個來忽悠我,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還在惦記著蘇遇?”

蘇遇……

我媽若不提起他的話,我都快忘記了自己曾經有多喜歡那個人。可是現在,我卻連蘇遇的樣子都想不起來了。

他不過才走了一年多,我就忘記了。

是人的記憶太過脆弱,還是我還太年輕,對蘇遇的喜歡不夠堅定?

對於我媽的質問,我沒有做任何辯解,不是因為被她說中了我還喜歡蘇遇,而是因為這個問題毫無意義,我喜不喜歡蘇遇跟沈駱馳喜不喜歡我是兩件事。

送走我媽後,我上樓回家,發現沈駱馳背靠著大門在等我。

我很是驚訝,幹笑著揮手對他說了聲:“嘿!”

沈駱馳漠然地掃了我一眼,沉默地轉身進了屋。

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他那會兒的臉色有些難看。

沈駱馳回了房間,我走去廚房清洗碗筷,等我收拾完,已經快晚上八點了。

沈駱馳拿著睡衣從房間內走了出來,準備去洗澡。

我這話沒什麽不好的意思,但是沈駱馳聽著似乎覺得不大對味,他當即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沒好氣道:“我洗澡能有什麽需要?”

得,是我多管閑事了。

我立刻噤聲,識相地回了小房間,躺**休息去了。

估計是晚上吃多了,約莫躺了半個小時,我覺得肚子有點疼,趕緊用手捂著跑去洗手間想要上廁所。

我在門外稍微逗留了會兒,沒聽到裏麵有水聲,想著這麽久了,沈駱馳洗澡也該洗完了,便沒有多想,直接擰開了門把,剛推開門,就看到沈駱馳站在浴室的鏡子前刮胡子。

他明顯是剛洗完澡,上半身還光著,下半身穿著條黑色的長睡褲,頭發濕漉漉的,發尖還在滴著水。

聽到推門聲,他警覺地停下手中的動作,朝我看了過來,目光觸及我,他眉頭當即不悅地皺起,不爽道:“你進來幹什麽?”

我傻愣在原地,一時忘記了肚子疼,隻是呆呆地望著他**在外的那白皙清瘦的上身,覺得口幹舌燥地吞了下口水。

沈駱馳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不等他發飆,我趕忙慌亂地退出了洗手間,一邊低著頭道歉,一邊不忘給他帶上門。

一個沒看到,我腦袋撞到了門板上,頓時疼得我齜牙咧嘴的。

顧不得叫疼,我紅著臉,跑回了小房間,一把關上了門。

沈駱馳沒有追來罵我,我隱隱地鬆了口氣,懊惱地伸手捶了下自己的腦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可是一閉上眼睛,他那白得像牛奶般的上半身就在我眼前縈繞不停。

那精痩的肌肉,那平坦的小腹,那若隱若現的性感腰窩……

越往下想我的臉就越燙,最後我實在羞得無地自容地鑽進了被窩裏。

外麵像是有猛虎似的,那一晚我都不敢再開門出去,連洗澡都是第二天大清早偷偷摸摸地洗的,實在是無顏麵對沈駱馳。

都說看了不該看的東西會長針眼,我針眼倒是沒長,隻不過一晚上心神不寧地沒睡好,第二天額頭上爆出了好幾粒青春痘,黑眼圈也濃得像熊貓眼。

相比於我沈駱馳就像是個沒事人似的,早上起來吃早餐的時候還主動跟我打了招呼,道了聲:“早。”

看他一副坦然自若的樣子,我暗自想是不是男生覺得他們上半身都長得差不多,所以被看了也沒啥可稀奇的?

【6】沈駱馳,你是不是有點喜歡我?

兩天下來,我已經習慣沈駱馳的存在,為了避免不必要的尷尬,我跟沈駱馳約好各自洗澡的時間,他七點,我八點,其他時間若去洗手間記得先敲下門,以防裏麵有人在。

畢竟之前在香格花園同住過兩年,所以這些條約對我們來說並不難遵守。

沒幾天國慶假期就過去了,我們倆住一塊的日子也不會很長,對我而言忍忍就過去了。

自從那天鬧了不愉快後,她就沒找過我,這次她又主動找我,我自然是高興得很,當即毫不猶豫地答應了,說:“好呀,好呀。”

李文藝在那頭停頓了會兒,回我道:“那你喊沈駱馳一起,我讓袁滿買電影票。”

提到沈駱馳,我不禁發起窘來,有點擔心他不願去。

李文藝似乎感受到了我的情緒,發了個驕傲的表情過來,哼哼道:“他不會這麽小肚雞腸吧,這會兒還氣著?”

“這倒沒有。”我趕緊幫沈駱馳說好話。

李文藝那邊還沒有回複,我房間的門被人敲了幾下,沈駱馳推門走了進來,手裏端著盆葡萄,扔給我道:“你媽讓我給你的。”

我連忙接過道了聲“謝謝”,見他轉身就要走,最終還是忍不住地喊住他:“沈駱馳你要不要跟我去看電影?”

沈駱馳驚愕地回頭,詫異地看了我一眼,皺眉道:“什麽時候?”

“過一會兒。”我道,拿了顆葡萄塞進嘴裏。

“就你跟我?”

“不是,還有文藝跟袁滿。”

我如實說完,發現沈駱馳眼神暗了下來。當我以為他會拒絕時,他抬眼掃了我一下,冷聲道:“那你還不趕緊換衣服,難不成想穿睡衣去。”

我愣了下,後才反應過來他這是答應了。

沈駱馳離開了我的房間,我坐在**抱著筆記本電腦回李文藝。

文藝問我想看什麽電影,我說我不知道,我很久沒去電影院看電影了。

我這回答讓李文藝大為驚訝,她咋呼地回我:“你跟沈駱馳都不約會的嗎?他都沒帶你去看過電影?”

我手指停頓了下,回了串省略號過去,答案已經不言而喻。

從來沒有約會過,他也從未提過要看電影,我自然更不會主動提起,情侶該做的事我們都沒有做過,因為我們本來就不是真的情侶。

“沈駱馳實在太不像話了!”李文藝再度為我叫屈。

她拉著我說了很多約會事項,我都不知道該怎麽回,後來還是她先打住,說袁滿買好票了,我們可以動身出去了。

我如獲大赦,急忙下了Q,去衣櫃裏找衣服換。

我已經有大半年沒買過新衣服了,能穿的衣服沒幾件。

我隨手拿了件白色的T恤跟牛仔褲去**換,耳邊突然響起文藝說的話,她說我就是穿得太土了,所以沈駱馳才不帶我出去的。以前是沒關係,但我現在是有男朋友的人了,也是時候該打扮下自己了,不然站在沈駱馳身邊著實不配,畢竟那個人無論穿什麽都可以自成一道亮麗風景線。

我坐在**想了會兒,最後還是去櫃子裏找了條沒怎麽穿過的黃格子的連衣裙換上了,又在臉上抹了點粉,重新紮了下頭發,在鏡子前照了下,才忐忑不安地出了房間。

看到我出來,他朝我看了一眼,目光落在我身上那條壓箱底的裙子上,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奇怪。

我被他盯得忍不住緊張起來,雙手攥著裙擺,心想著是不是我打扮得太誇張了,猶豫要不要回房間換時,我媽突然“撲哧”一聲,大笑起來。

“愢愢,這不是你去年生日你小姨給你買的那條裙子嗎,之前都不見你穿過,我還以為被你扔了,怎麽今天找出來穿了?”

“我……”我張了張嘴,臉頰有些發燙。

我媽圍著我轉了一圈,欣慰道:“我都沒給你買過裙子,沒想到我閨女穿裙子也怪好看的。”說完,她回頭看向沈駱馳,眯著眼笑問,“駱馳,你說阿姨說得對吧?愢愢是不是挺好看的?”

沈駱馳估計也不好意思掃她的興,出於禮貌,瞥了我一眼後,輕微地“嗯”了聲。

我媽越來越得勁,跑去主臥要喊我爸起來一起看我。

我感到特別難為情,最後還是沈駱馳先出的聲,沒等我媽拉我爸出來,便問我:“我們走嗎?”

我窘迫地點頭,他一把拉過我的手,帶著我跑出了家。

“愢愢呢?愢愢!去哪兒呢?兩個孩子呢?”

樓梯上還不斷地傳來我媽疑惑的詢問聲。

我一路跟著沈駱馳下了樓,到了樓下才敢放緩腳步,一邊喘氣一邊跟沈駱馳數落我媽道:“我媽真的是太煩了。”

沈駱馳“嗯”了聲,拽著我繼續往前走。

我腳步匆忙地跟著,目光落在我倆相握的手上,不由得慌了神。

我下意識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他卻越握越緊。

我訝然地抬頭,發覺他也在看我,額前碎發飄逸,黑亮的眼眸熠熠生輝,白襯衫、藍色牛仔褲,清爽的模樣,一如既往的帥氣。

我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中那個穿著黃色連衣裙、麵帶羞澀的自己,心有一刹那的鬆動,我突然忍不住地想問他一句——沈駱馳,你是不是有點喜歡我?

話到了嘴邊還未說出來,一輛出租車停在了我們麵前,沈駱馳拉著我上了車。

門關上的那一刻,他鬆開了握著我的手。

頓時,風停了,一切都好像變得靜止了,包括我那顆蠢蠢欲動的心。

我側過頭看向沈駱馳,他坐得離我很遠,雙眼看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麽。

我看了眼我倆隔著的距離,自嘲地扯了下嘴角,轉過了頭。